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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清白

作者:迦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世子、广淮兄,王爷与王妃娘娘于滁苑等候两位共进午膳。”侯弈刚下马车,在门口守着的小厮便兴高采烈地迎上前来。


    “好,去回了父王和母妃,待我更衣后即刻前往。”


    “诶,小的遵命!”整个殷王府自从侯弈凯旋归来热闹就没停过,那小厮年纪轻,心里不由得也闹腾起来。


    “世子,好不容易回了府,就先别想叛党的事儿了,离家这么长时间也该去陪陪王爷和王妃娘娘了。”


    侯弈回过神,“嗯。”


    “孩儿拜见父王、母妃。”侯弈身着绛紫藏金长袍,曜石冠束发,腰间翡翠玉扣轻轻摇曳,褪去几分战场的杀气,增添了几分少年的意气。


    “何时竟如此知礼了,”殷王妃杨氏满眼的欢喜,“快些过来,让母妃好好看看。”


    侯弈乖巧上前,任由杨氏打量。


    “两年的光景不曾相见,弈儿高了,也瘦了。”杨氏理了理侯弈耳边的碎发,终究是哽咽出声,“那年你刚弱冠便上了战场,我和你父王在家中忧虑难安,生怕你不仔细……”话未说完,近在嘴边的字语就被泪水冲散,再不能提。


    两年前,启军来犯隳朝边境,圣上情急,只得下旨令殷王侯忱领兵杀敌。奈何殷王多次征战,加上天气严寒,旧痛新病一齐发作,使其缠病卧榻无法领兵。无奈之下只能由刚行完弱冠礼的侯弈代父出征冲锋陷阵。


    “弈儿。”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侯忱开了口。


    侯弈看向殷王。


    “为父可以放心地将殷王府交付与你了。”如果当年侯弈不能代父出征,那现在的殷王府可能便是另一副光景了,甚至隳朝再无殷王府。


    “父王说笑,您还年富力强,这殷王府上下还得指望父王您。儿子还想再过几年闲散日子,等儿子什么时候闲散够了,您再把王府交给我也不迟。”侯弈笑嘻嘻地插科打诨。


    “臭小子!”侯忱摇头,朗声大笑。眼角泪光闪烁,满是欣慰。


    “函儿。”杨氏朝着王函招了招手。


    “娘娘。”王函垂首。


    “你与弈儿情同手足,此番同往,想必你也受了不少苦。他能成为人人称颂的将军,你的功劳不可或缺。若非有你,以弈儿的性子,恐难独力支撑。”杨氏慈爱地看着王函。王函是杨氏在生下侯弈不久后在奴隶贩子手中买下的,杨氏不会忘记当时五六岁的王函眼中对求生的渴望。一个仍在启蒙年龄的孩子,在被打骂得伤痕累累后仍然有着活下去的念头,就只是那一瞬,当时的杨氏便知道,这个孩子可以护殷王府世子的周全。


    他们不比别的王府,殷王是异姓王,即使护国有功也免不了当今圣上的疑窦丛生。若不言行谨慎,殷王府上下恐遭灭顶之灾。哪怕圣恩眷宠,也会引来不同势力的嫉恨招致不幸。殷王府如履薄冰,举步维艰。不过外强中干罢了。


    “你去安排一下,申时请张庆大人来一趟。”侯弈在回临风院的路上,对柳叶吩咐道。


    “诶,好。”


    只凭暗楼给的消息还不能完全敲定张文晏就是无辜之人,他倒要问问清楚,张庆是否有这么一个从未提及的表亲。


    “世子。”王函轻声唤住了侯弈。


    “怎么?”本在度量如何追查军中叛徒一事的侯弈被拉回了思绪。他顺着王函的视线看去,只见有位白衣翩翩的公子停留在回廊处,眉目间似有愁容。


    “是张家那位。”王函低声说着,“是否需要绕道而行?”


    “捡回来时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现这么一身装束倒人模人样,”侯弈回身前深深看了一眼张文晏,“绕道,经落樱阁走。”


    临风院内,侯弈正坐在凉亭处等柳叶和张庆入府。不料该等的人还没来,却是等到了另一位进了临风院的门。


    “世子,张家那位公子在临风院外求见。”王函匆匆进门,禀报道。


    “他来做甚?”侯弈皱眉,这张文晏想和他玩儿什么花招?“让他进来。”


    “草民拜见世子。”张文晏向侯弈行礼,动作略显生疏。


    侯弈淡淡瞥了一眼躬身的张文晏,礼数生疏,确实像从小养在山庄不见人的,“起身吧,找本世子何事?”


    “世子,草民的家人可安好?”张文晏面露焦急,声音微颤。


    侯弈探究地看向张文晏,“你问的是张家,还是你们二房?”


    张文晏抿唇,不一会儿说道:“我母亲……如何?”


    “你不是清楚?”侯弈眸光微动。


    “我只想知道,我母亲逝前……有没有受苦……”


    侯弈一时没有应答。


    “……世子?”


    “张二夫人生前不幸遭启军掳掠,贞烈不屈,终以身殉节。”侯弈语气沉重,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张文晏身形一晃,似承受不住这噩耗,双睫颤动,眼眶微红。


    “你就不关心你父亲的安危?”


    凉亭下的人稳住心绪,欲言又止,抬头却正对上侯弈充斥着怀疑与探究的双眸。


    “世子不信草民?”张文晏面露惊疑,似是承受了莫大的冤屈。


    “军营中出了叛徒,在我回朝途中又恰好遇见了你,还是独自一人。你说,怎会如此之巧?”侯弈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文晏,面上是全然的狐疑。


    “草民不知。”张文晏无法为自己辩驳,只能梗着脖子倔强又强硬地回复着。


    侯弈嗤笑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那白衣。


    王函见侯弈不愿再多说,便上前走去,“张公子,请回吧。”


    张文晏的胸腔因愤懑明显起伏着,唇角也愈发的僵硬。许是真的气急了,张文晏连礼都未行便甩袖离去。侯弈也不恼,任由他径自走去。


    “世子,张大人请来了。”柳叶踏着时机走了进来。


    “嗯,走吧。”侯弈重新整了整衣袍,带着王函和柳叶一齐去了前厅。


    “老臣见过世子。”张庆行礼的同时还不忘偷瞄侯弈。当年他见殷王府式微,王府里唯一的小世子被迫上了战场,当时的朝中官员没有一个认为侯弈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他便也随了大势疏远了殷王府。没想到只两年光景,殷王府的小世子就变成了大隳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他庆幸极了,自己只是疏远,并未落井下石。否则,若是侯弈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对他不利的话,那他这吏部侍郎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大人何必行礼,我是小辈,如何担当得起。”侯弈缓步上前虚扶张庆。张庆的人品他清楚,趋炎附势、狐假虎威,这吏部侍郎的位置不知他坐得可还稳当。


    “同朝为官不论辈,世子过谦了。”张庆笑得谄媚。


    侯弈再懒得和他耍表面功夫,维持着假笑说道:“张大人,本世子在回朝途中偶遇一受伤男子,浑身血污,其父母皆被启军杀害,问其姓名,那男子说自己姓张,名文晏,字怀谦。派人去查只说是张家二房的儿子,您的表亲,不知大人可识得?”


    张庆听闻,面色一变。


    “看来张大人是认得了。”


    张庆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大人这是什么反应?”侯弈似笑非笑地质问着。


    “不、不瞒世子……”张庆磕磕巴巴地开了口。


    侯弈眸光沉了下来,“大人快些,本世子还有要事。”世子硬是被磨没了好性子,不由得催促起来。


    “诶……诶,这张文晏是我二弟的儿子没错,但这孩子出生之日有一道士算出他是天生的煞命,再加上他娘生他时见血见得多,险些丢了命,血气又重,留在家中怕冲撞了列祖列宗和各位神明,便送去山庄养着,只留一个八字硬的下人伺候。”


    “那如此说来,张小公子不是因病疗养才去的山庄?”侯弈敏锐地捕捉到了张庆话里的漏洞。


    “……是,自从这孩子出生后,我张家上下做官的仕途不顺,为商的生意萧条。府中上下一致认为全因这孩子天生煞命,不想让他挡了张家以后的路途,于是就……”张庆又莫名其妙的支支吾吾起来。


    “啧。”侯弈不耐烦地咋舌。


    “于是便在其饮食中暗下毒手,欲以此消灾解难……未料此子命硬,竟幸免于难……”张庆的声音愈发的小,头也愈发的低。


    侯弈听了不禁拧眉,这张家,比他想的还要脏。


    “没死成却落下了病根,这是谁的主意?”


    “回世子,是……是我……”


    “嘁。”侯弈嫌恶至极。虎毒尚不食子,张家还能有几个心存善念的人。


    “还,还有我二弟!”像是为证明自己并没有那样恶毒般,张庆妄想将功补过般立刻指出了自己的同谋。


    “柳叶,送客。”张庆再多待在这里一秒钟侯弈都觉得会脏了殷王府。


    “世子!世子!”张庆慌乱地大喊起来。


    “张大人放心,你的这些破事儿本世子不会乱说,但你若不知什么时候干了本世子厌恶之事,那你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侯弈说完头也不回便走了,不屑于施舍给张庆多余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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