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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锦江4

作者:冬N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正对房门口的是一张木质梳妆台,台上铜镜歪斜,胭脂水粉撒在桌面和地上,其余摆件东倒西歪,看似曾遭人粗暴翻找过。梳妆台右侧紧挨着一张松木平板床,被褥铺得平平整整,米白色的被面上有几处暗红斑迹,昏暗中瞧着竟像绣上去的红花。床边地板上,一滩暗红早已发黑凝固,屋子正中央,本该守在梳妆台前的矮脚木凳被挪了位置,凳面朝上,正对着房梁上悬着的一根麻绳。墙角的花盆碎成数片,原本盆中的泥土散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气,裹着泥土的腐味,窗户被白布遮住,显得昏暗诡异。


    陈凌攥着陈瑶的衣袖,声音发颤:“阿姐,这……,我们能不能不进去?”


    “怎么,这就怕了?要主动放弃了?”司马烬斜睨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


    “谁、谁怕了!”陈凌梗着脖子反驳,猛地挺直腰背,扒开挡在身前的三人,硬着头皮大步迈了进去,“这案子我查定了!我先进屋探探!”


    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沈彻弯腰蹲在床边,指尖轻轻拂过地板上的凝黑痕迹,又凑近闻了闻,沉声道:“殿下,是干涸的人血。”


    “被褥上也有。”陈瑶俯身打量着床铺,指尖轻划过在被面的暗红斑点上方。


    司马烬目光扫过屋内凌乱的痕迹,最终落在门口的老伯身上,语气沉稳:“老伯,烦请您仔细说说,四日前发现第一现场时,便是这般模样吗?”


    老铁匠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缓缓开口:“那是四日前的晌午……”


    “阿兰、阿芷,在家好好看着门,我跟你爹去老高家,去去就回。”妇人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叮嘱两个女儿。


    大女儿阿兰扶着母亲的胳膊,笑着应道:“娘放心去吧,我和阿芷都多大了,哪还需要你这般操心。”


    “哈哈,就知道我的乖女儿懂事。”妇人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咱们这俩姑娘,生得貌若天仙,性子又温顺,街坊邻里谁不夸一句好,真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福气。”


    “好了老婆子,别啰嗦了,老高还在等着呢。”老铁匠背上竹筐,催促道。


    “哎,来了!”妇人应着,跟着丈夫一同出去锁了门,朝东边走去。


    谁知走到桥边,老铁匠突然停下脚步,皱着眉问:“婆娘,我那几个新打出来的铜锁和铁勺,你给我放进竹筐里了吗?”


    “不就在你背上吗?”妇人指了指他的后背。


    老铁匠卸下竹筐翻找起来,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始终没见到那几件小器具:“坏了,定是落在家里了。你在这儿等我片刻,我回去取了就来。”


    “你这老糊涂虫,指不定还落了别的东西。”妇人无奈地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回去,省得你再跑一趟。”


    两人顺着原路折返,到了家门口,老铁匠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却怎么也转不动。“怕是锁芯卡住了,你去邻家借点草木灰来,我先敲敲打打试试。”


    待妇人取来草木灰,老铁匠将灰末撒进锁芯,轻轻一拧,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他走进院子,把旧筐里的器具往新筐里归置,妇人则朝着正屋喊了两声:“阿兰?阿芷?”


    喊了数声,屋内毫无回应。“这俩孩子,莫不是中午犯困睡着了?”妇人嘀咕着,推门走了进去。


    下一秒,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啊——!”


    “娘子!怎么了?”老铁匠扔下手里的器具就往屋里冲。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屋内一片狼藉,大女儿阿兰躺在床上,手腕处的伤口还在缓缓淌血,染红了地板;二女儿阿芷则吊在房梁的麻绳上,身子早已冰凉僵硬,脚尖离那挪过来的木凳不过寸许。妇人眼前一黑,直直地晕倒在地。


    “后来……后来我就赶紧去衙门报了案。”老铁匠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官差来看了一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让我们先把孩子安葬了,说他们会接着查。可这都过去四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啊!我这两个苦命的女儿,死得这么惨,到底是谁下的毒手,谁来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陈凌眉头紧锁,追问道:“您二位出门前,阿兰和阿芷都还好好的?确实跟你们说过话?”


    “千真万确!”老铁匠重重点头,“她们俩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说话声音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双胞胎?”陈瑶眼神一凝,若有所思。


    四人今日才赶到,并未见过遗体,也未曾亲历第一现场。可按老铁匠所说,大门是紧锁的,夫妇俩离开不过一会,两个姑娘就遭此横祸——门窗完好,屋内无明显打斗痕迹,凶手究竟是怎么进出的?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犯下两条人命?


    这桩看似不可能的命案,像一团迷雾,瞬间笼罩在众人心头。


    沈彻见状,适时开口打破沉默:“老伯,能否再跟我们说说,阿兰和阿芷平日里的性子如何?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是最近见过什么人?”


    老铁匠叹了口气,缓缓道:“我这俩女儿,虽是铁匠的孩子,却喜欢刺绣画画,性子温婉得很,从不与人争执。街坊邻里都喜欢她们,哪会得罪人?至于见过什么人……就老高家的儿子仁生,除此之外,也没见过别的什么人。”


    “仁生?”陈瑶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声问道。


    “仁生是老高的独子。”铁匠答道,“老高是个老郎中,就在那边桥头开了间药铺,我和他是曾一同谋生过的老伙计,两家走动几十年,好得跟一家人似的。仁生跟我家这两个丫头,打小就黏在一块儿,青梅竹马的情分。他跟阿兰更是情投意合,今年刚定了亲,前些日子又中了秀才,真是双喜临门,那时我们两家都乐得合不拢嘴。”


    “不如我们去见见这位高仁生,说不定能问出些线索。”陈凌和司马烬的声音竟不约而同地响起。


    “陈公子,你怎么学我说话?”司马烬挑眉看向他。


    “谁学你,明明是我先想到的。”陈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带着几分不服气。


    老铁匠指了个方向:“出了门直走,过了那座石板桥,就能看见一间挂着‘高氏药铺’幌子的铺子,那便是老高家的地界了。”


    “大娘,”陈瑶走到门边,神色凝重地叮嘱妇人,“在我们回来之前,万万不可让旁人进那间屋子,务必保全好现场。您放心,等我们回来,一定查出真相,还您二老和两位姑娘一个公道!”


    几人向老两口暂且告辞,转身走出了铁匠家。


    刚关上门没走几步,陈凌便蹦蹦跳跳地跑到最前面,猛地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副“我已看透一切”的嬉皮笑脸,对着身后三人道:“我知道这案子是怎么回事了!嘻嘻,阿姐、小殿下,沈侍卫还猜不到吧?”


    “哦?说来听听。”司马烬有几分探究。


    “真相就是——盗贼入室行窃,撞见了阿兰和阿芷,争执之下杀了阿兰!”陈凌说间还抬手比划了一下,“你们看梳妆台上的东西扔得乱七八糟,肯定是盗贼翻找财物弄的!我猜阿兰抵抗时被盗贼割了手腕,晕了过去,盗贼怕被人发现,就把她挪到床上,然后溜之大吉。至于阿芷,多半是没能救下姐姐,心里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就上吊自尽了!”


    “不过是你的主观臆测罢了。”陈瑶眉头微蹙,语气严肃,“若是这般简单,衙门的差役早就查个水落石出了,何必等到我们来?”


    陈凌撇了撇嘴,没再反驳,几人继续往前赶路。


    “前面过了那座桥,便是高氏药铺了。”沈彻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石桥,提醒道。


    几人快步过桥,刚走近药铺,就见铺主正收拾着门板,看样子是要闭店打烊了。


    “先生请留步!”沈彻小跑上前,对着那背对着他们、正准备落锁的身影喊道。


    “可是急病?”那人头也没回,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声音带着几分疲惫,“那我先给你抓药,再打烊便是。”


    “高先生,我们并非来抓药,而是有事相询,可否耽误您片刻?”司马烬走上前说道。


    听到“高先生”三个字,那人才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他身着素色长衫,面容清瘦,颔下留着一缕山羊须,正是高大夫。他目光扫过几人:“几位是?”


    “我们是朝廷派来彻查铁匠铺双女命案的差官,有些情况想向先生确认一二。”陈瑶上前一步,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敢问令郎高仁生,前些日子是否与被害的阿兰、阿芷两位姑娘见过面?”


    高大夫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他们自小一同长大,见面本是寻常事。公子这话的意思,是怀疑我儿与此案有关?”


    “先生误会了。”司马烬语气平和地解释,“我们并无此意,今日前来,正是想查清此事,还令郎一个清白。”


    “天色已晚,没什么好说的了。”高大夫又转过身去,“我儿本就清清白白,不必旁人来‘还’。几位请回吧。”说罢,他不再理会几人,重新拿起锁,“咔哒”一声锁上药铺大门,转身便大步离去。


    “哎!这人怎么这样啊!”陈凌看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嘟囔道。


    “铁匠说两家是多年挚友,可高大夫的反应和语气,倒不像是担心挚友之女遇害,反倒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陈瑶若有所思地说道。


    司马烬颔首:“此事定有蹊跷,高大夫想必是知道些内情,只是不愿透露。”


    “咕噜——”


    一声突兀的肚子叫打破了凝重的氛围,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沈彻。


    沈彻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干笑道:“哈哈,我这肚子也觉得此事不简单,都提出抗议了。”


    司马烬被逗得笑了起来:“确实,折腾了一天,大家都没吃东西,先吃些饭填饱肚子再说。”


    客栈包间里,陈凌扒着碗里的米饭,边说道:“谁能想到,在自己家乡,反倒住了这么多次客栈。”


    “既然不乐意,那你今晚睡外面便是。”沈彻放下筷子回道


    “我又没说不住!”陈凌立刻反驳,嘴硬道。


    饭后,司马烬看向陈瑶和陈凌:“陈姑娘、陈公子,你们先回房歇息吧。阿彻,我有话跟你说。”


    “好的,殿下。”陈瑶点头应下,拉着还想多待一会儿的陈凌转身回了房。


    包厢里,只剩下司马烬和沈彻两人。


    “殿下,您怎么知道我有话想跟您说?”沈彻率先开口,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司马烬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了然:“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心里藏着事,我还能看不出来?”


    “嘻嘻,还是殿下最了解我!”沈彻咧嘴一笑,随即又收起笑容,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殿下,那个陈凌,这般无理放肆、不懂规矩,还目中无人,遇事又胆小,您为何对他百般容忍?”


    司马烬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反问:“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沈彻仔细回想了这两日的相处,沉吟道:“这两日下来,他……没什么礼貌,行事跳脱,又胆小。不过……”他话锋一转,“论长相,他身高八尺有余,五官立体精致,不说话的时候,倒确实称得上英俊潇洒。”


    “嗯,确实英俊。”司马烬放下茶杯,“不过,还是本王更胜一筹。”


    沈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语气里满是震惊:“难、难道殿下您……看上他了?!您真是……断袖?!我一直以为宫里那些传言都是假的,还为此揍了好几个嚼舌根的侍卫呢!”


    司马烬站起身来,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回去吧。今天的话,明天不许再提,也不许再胡思乱想。”说罢,他转身便朝客房走去,留下沈彻一个人在原地愣神。


    次日清晨,几人在客栈大堂碰面。


    陈凌看到沈彻过来,立刻凑上前去,好奇地问道:“沈侍卫,你昨天跟小殿下偷偷摸摸说了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沈彻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摆手:“没、没什么。”


    “谁信啊!”陈凌撇撇嘴,不依不饶,“什么话还不能当着我和阿姐的面说?肯定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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