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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浮屠塔

作者:李悬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太阳底下,搡着吴忧优的那些人齐刷刷转过头,一排高高低低的眸光泛着酸楚,虞承南仿佛看见了满屏的“不是吧?”


    今天还未过半已经爆了两个惊雷,但是惊吓多了人会变得提不起精神害怕,一动就炸的小白兔们麻木了。


    “她说的是真的?”余光全睁大了眼,声音却有些木讷。


    虞承南点头,“真的,霍岚在出岛的时候被鬼怪拉进了湖里。”


    听到消息的众人怔在了原地,有人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没说出话来。


    “不对吧。”提出质疑的怀表男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手电筒大小的金属物体,在尾部一转一拉,伸展成一只望远镜,“这是我昨天下午在民宿找到的,黄昏时分我跟踪了他们一段距离,后来躲进靠近码头岸边的二层居民楼,亲眼看见霍岚上了一艘渔船。”


    “那你应该被那艘渔船晃到了眼吧,它朝西南方向进了雾里。”白越寒两手插进裤袋,用下巴一指他手里的怀表,“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怎么?”


    “上香是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吴忧优,你是被渔公选中的人,不去的话可能活不到傍晚。”白越寒一副好意提醒的样,“如果你想用自己的命赌,随你。”


    “可是……”吴忧优回头望了一眼庙里,吓得又后退一步。”


    “你可以继续浪费时间,半分钟后我们去浮屠塔。”白越寒淡淡道。


    “什么!浮屠塔?!”怀表男更不理解了,“那里不能……”


    “劳驾,计个时。”


    怀表男一边不理解,一边间断性地垂眸盯着表盘。


    庙门口,吴忧优抬着生硬的脚步,混着踩碎香的沙沙声,香灰与霉味的气息立时飘散开。


    时间关系,她咬紧了发颤的后槽牙,从共案上抽了三支香,刮火柴的动作略显生疏,三次才打着,火苗颤巍巍地舔舐着香头,香灰燃得很快,最顶端的一点剥离落在虎口的皮肤上,她却不敢松手。


    吴忧优走到神像前,慌忙低头拜了三拜,别人看去她的一双胳膊是僵硬的。


    三炷香果不其然地插进了香炉,立在昨天那三炷留了香根的旁边。吴忧优却不关注结果,放了手转身往外跑。


    太紧张的缘故,脸上的T字区沁出一层油汗,直到踏出庙门那一刻,吴忧优瘫坐在了台阶上,祈求着转过头,看到香炉里飘起的缕缕青烟。


    她的面色凉到了底,唰的苍白了下来。


    “今天这香的颜色挺正常啊。”余光全奇怪道。


    “约翰哥,你心真好。”木骆泽用嘴巴慢慢数都不止三十秒了,“又省了时间,又办了事。”


    “瞎说,我对时间没概念。”白越寒在虞承南面前蹲下,“上来。”


    虞承南微微一怔,活动了一上午,脚后跟的伤口有裂开的迹象,知道白bro观察力细微,但没想到他解决的方式这么有型。


    上回背着他走了一夜山路的事还记忆犹新,虞承南犹豫了一秒,手攀上阔挺的双肩。


    “这次很乖。”白越寒轻声笑说,把人背得非常稳,如履平地。


    见别人还在原地,他回头问:“你们不去么?”


    可是村长交待了……”怀表男有些发怵。


    “我不知道你居然是这里的原住民,这么听话。”白越寒背着人朝远处的灰塔走去,“别说我不是岛上的人,即便是,信仰成了催命符,我选择背叛。”


    不用掰着手指头算,再这么死人下去,不到七天他们这群人全得折在湖心岛。


    信仰指引的光明大道不渡人,那就往无间地狱去。


    “在想什么?”虞承南还是头一回见白越寒如同寒冰一般。白bro平日里总把天大的事化在玩笑里,此刻下颌线却绷得很紧。


    “没什么。”白越寒的睫毛末梢在眼尾投下一小片阴影,藏住了所有情绪。


    良久,他没来由地嗤笑了声,步子再次加快,“承南,其实我也记不全自己的过去,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合拍?”


    虞承南消化了几秒钟,歪头看着白bro:“你说咱们以前会不会认识?也许是敌对关系,什么杀手组织、非自然现象研究对家之类的,把对方的脑子弄坏了,万万没想到失忆之后成了好兄弟。”


    白越寒表情一僵,脚步却没停,“我倒觉得……如果我们失忆前认识,一定是为了保护对方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即使这样的可能性太微乎其微,但虞承南还是爽朗地笑了起来,甚至不知道怎么生出来的心思,拍了拍白bro白皙的侧脸。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他不好意思道,“你这运气有点无敌,每回都赶上背我。”


    “难道不是因为每次都跟你混才有这美差?”


    白越寒一马当先地在前面赶路,后面李娇山和木骆泽也跟得很紧,其他人本就对此行充满疑惑,落他们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中,吴忧优孤零零地不前不后地跟着。


    眼见离浮屠塔不过二十来米的直线距离,前路被疯长成片的带刺藤株封住了去路,要绕过去最起码多五六分钟的路程。


    赶到也只是第一步,还要进去搜找线索。如果不能在十一点半前找到有用的线索,今天少说又得死俩。


    枝桠交错,叶片边缘的尖刺泛着青黑。李娇山回头几步,折了两根粗树枝,拍断藤株,把茎条叶蔓推到两边,硬砸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


    虞承南被放下来,扶着白越寒往前走,刺尖刮过衣料发出类似细虫在爬的摩擦声。


    穿过这一片带刺的植株,塔前的方形石板路爬满了青苔,青石板缝里疯冒的野草有半人高。


    前方不远处就是浮屠塔了,立在这片狼藉莽丛的中央。


    塔基厚重,但似乎有点倾斜,经风雨侵蚀,像坚强挺立于多少岁月前的古遗迹。


    其余人也到了。李胖子一脚下去踩进了一个腐叶堆积的小洼,前脚掌像陷入烂泥潭,费了点劲才拔出来,带起浓烈的腥气。


    “我去!忒壮观了,那破庙跟这塔比起来,就像随手端那玩儿的。”李胖子啧啧称奇。


    组成塔的砖缝早被雨水泡酥,露出里头青黑的砖面,有的砖角被磨得圆钝,有的崩裂开,裸露出的茬口参差不齐。


    塔身层层收窄,每一层的西面嵌着拱形小窗,窗棂同样蒙着厚尘和腐烂了的植物,透着内里的幽暗。


    风从那些口子灌进去,在塔腔里打着旋,随即发出呜呜的哀鸣,听得人心里发紧。


    一片鬼哭声中,混杂了清脆的清铃声。


    “丁零当啷——”那是风过,檐角飞翘挂的青铜铃漏出细碎的响音。


    其实不太符合逻辑。如果没人来清理,青铜铃铛在外风吹日晒,应该早没用了。现在只是外层的绣渣簌簌剥落,与浮屠塔整体古老的风貌不太搭。


    虞承南很清楚没有他们打头阵,背后那些人绝对不敢进去,所以他把手搭在白越寒的胳膊上,给他递了个眼神。


    后者正有此意,一脚踩下一丛枯叶增加摩擦力,免得被青苔滑倒,后面人跟着他落脚就可以。


    底层的塔门朽坏了,木板早蛀空了,勉强被锈变形了的门轴提拎着。


    伸手去推时,指尖刚触到木板,摸到湿冷的黏腻。虞承南两人用力一推,门轴挤着铁锈转动,声音干涩得像有人在磨头盖骨。


    门板晃了晃,但是稍微用了点力就轻易推开了。


    门后的黑暗是那种古遗迹里的幽暗,混杂着尘土与某种难以名状的腥气。


    借着从门缝和窗格挤进来的微光,虞承南有些搓楞地站在门口。


    地面长满了枯草,但是那些草倒伏在地上,不是长坏了的倒,而是跟塔外的枯草一样,被人踩断的,越往中间位置,草越干枯。


    空气中的湿气和霉腥味也不如外面的重,似乎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是灯芯燃烧的焦气。”白越寒说,“我去乡下吹曲的那几天,天天闻这种味道。”


    虞承南:“……”


    “对了,瞧我这脑袋。”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但是光源像被什么先进仪器吞噬了一样,怎么都穿透不到里面。


    两人无奈,走下两阶石阶,又往深处走了几步,看见了一尊铜像,面貌与入潭时的鬼僧一般无二。


    眼下倒着一双三角形的黑影,手里握着禅杖。


    塔底的幽暗里,那尊鬼僧铜像的底座陷在一大堆鱼骨中,左右两边和背后各连着一条绣掉渣的铁链,深深地嵌入泥地,称得他像从地底冒出来的恶鬼。


    铜锈布满脖子以下的部位绿得发黑,层层叠叠裹着身体,把原本的轮廓啃噬得斑驳不堪,只能依稀辨出褶皱的僧袍。


    铜像头颅的部位微微低垂,面庞不着锈迹,五官很端正清秀,唯有双眼的位置凹成两个黑窟窿,深不见底。


    右手半抬立在身前,做着僧人标志性的动作,指节处的铜锈剥落得最厉害,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铜胎。


    他像被高人牢牢锁在塔底的恶鬼,虞承南这会儿也有点自我怀疑,“我们好像有点疯。”


    “还有更疯的。”白越寒蹲在铜像前三米处。


    地面上规整地立着三根残烛,仔细看才能发现,铜线底座的正前方,一根鱼骨挡住了一捆蜡烛,还有一包火柴盒。


    这两样东西都是新的。蜡烛还有十八支,加上地上的三支,一共七天的量。


    “也就是说,有人秘密供奉着鬼僧。”


    两分钟后,余光全挠着脑袋,脸部的肌肉拧巴成了一团,“都什么跟什么啊!”


    先进来的两个大高个已经在点蜡烛了,两人分开各点一支,蜡烛没燃。


    白越寒握在手里思索了片刻,叫唯一一个站在塔外的吴忧优进来。


    “你疯啦?”叶初说,“她是被渔公选中的上香人,你让她进邪神的地盘。”


    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是,居然违背NPC的“旨意”踏入禁地,无异于毒唯进了cp粉的地盘。


    “还有三分钟。”白越寒的声音在塔底回荡,不用多大声也能传出去。


    过了一分钟左右,吴忧优挂着两行清泪出现在了门口。


    “你别说,我突然挺佩服她的。”余光全说,“没了依靠的人,被其他人排挤,现在生死临门一脚,换作有些人得精神失常。”


    吴忧优又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咬紧嘴唇,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按虞承南说的开始点蜡烛。


    果然不出虞承南所料,这跟渔公庙的点香一个规则,只能同一个人点。


    他默默啐了一口国粹,合着他们这些人就是渔公和邪神play的一环。


    吴忧优摆好了蜡烛,突然不想动了。别人以为她这么快遭报复,结果人家来了句:“能把生死看淡的感觉真好。”


    她笑着,含着泪,这一瞬间似乎有了诸多的感慨。


    “南哥、约翰·白,谢谢你们。”吴忧优瘫坐了会儿,拍拍屁股上的泥站起来,“如何呢?又能怎?无所谓了。”


    虞承南和白越寒的本意是死马当活马医,其实也是不得已的试验,不知道能不能成。


    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找线索。


    可惜底层往上面去的楼梯腐朽得没法踩人,木络泽最轻,走了一步,半截木梯直接断了。


    活动范围被局限在一层,但是手机电筒又没作用。


    地方大,又黑,枯草又多,待了两个多小时,没找到任何东西,大家只好打道回府。


    除了塔,李胖子突然两手一合:“过了十一点了,兄弟姐妹们。”


    余光全:“是啊,度过危险期了!”


    这怎么不算一个好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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