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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赴约

作者:李悬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喵滴开到婺清观台阶脚,司机看虞承南往台阶上走,好意叫住他,提醒说山门里的三宫五观五点半关门,只剩不到十分钟,玩一圈加烧香请愿还愿的最起码小半天,不如明天再来。


    虞承南说他是动物驿站的志愿者,来给观里受伤的小鸟上药。


    司机笑说怪不得他手上拎的鸟这么乖,还热心地指路。从山门进去,左手边最矮的开放式长殿是工作人员活动集中的区域,小吃特产也在那块。


    虞承南谢过司机,脱了红色背心反穿,戴上红色鸭舌帽,还有提前备好的口罩,拎着翠鸟拾级而上。


    山门不高,他的速度不用五分钟就到了。


    下山的游客和香客断断续续的,上山的没多少人,其中几个应该是道院里的工作人员,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袋装零食、道士服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


    门口没有检票点,但有个高高瘦瘦的中学生男生抱手斜倚在最边的位置,戴着黑色鸭舌帽,眼睛没盯着手里的手机,反而懒懒地看着进山的人。


    那种闭上眼就能睡着的盯法是不容易惹人注意的,虞承南认出他,昨天晚上送信的高瘦男生,木槿依的同学,顾奥。


    虞承南把安静歇在鸟架上的翠鸟放进志愿服松垮的袋子里,反穿着马甲,刚好藏在胸口位置。


    他跟在进道院的工作人员后面,在靠近门口的时候自然跟人攀谈。


    “姐姐好,我是白天婺大来的志愿者。”


    昨天看了信之后,虞承南随即搜了婺清道院的信息,顺手关注了公众号,在活动版块看见今天的活动预告,婺大的大学生志愿者来参加道院的文化节。


    拎着两袋道士服的阿姨转头,见人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自然就被吸引,眼神默默移到他戴了口罩的脸上。


    “有点感冒,怕传染别人。”虞承南自然解释道,顺便走进山门,“白天我同学的志愿服落里面了,他家离这儿远,我帮忙来取。”


    “哦——这会儿换班时间,可以去后院休息室问下。”阿姨很热情,两人热聊着,就像工作人员和她的儿子。


    跟着工作人员穿过道场,虞承南发现最矮的中式长殿、还有它背后规模更小的后院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矮长殿内摆满了纪念物、有几间吃饭的店面,装修得非常古朴。


    其他人都往矮殿里去了,他谢过阿姨,从殿外侧面的走廊绕去后院。


    风一吹,走廊外屋檐下繁多的风铃晃起铃浪。


    “这里风景不错,你到处飞飞玩玩。”虞承南捧出怀里的翠鸟。


    它侧着脸眨巴两下眼睑,听话地翘起小屁股飞走了。


    亮着灯的屋子正门在走廊尽头右转的位置,虞承南从侧面的的石阶下了廊道,绕到那间屋子的背后,躲在中式镂空木门边,板板正正坐在外面的石头墩上。


    “奥哥,你们伙食这么差吗?”说话的是木骆泽。


    “你不是不挑食。”这个声音有少年人独有的沙哑,又透着颗粒的质感,是昨天那个送信的学生,也是此刻在道院门口蹲守的那位。


    两人应该在通电话或是打语音,顾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闷闷的。


    木洛泽咀嚼着食物,顾着腮帮子囫囵说话,“不代表摘了味觉神经好吧,我跟你们说,以前南哥带上山给大家吃的饭菜,味道没的说。”


    说到这儿,后门外的男人唇角微微翘起。


    “姐,我们用这种方法把他骗来真的好吗?”木洛泽又说,“南哥救过我的命,在那地方一直保护我的。”


    虞承南动了动嘴,无声道:“算你还有良心。”


    “又没把他骗来噶腰子。”现在说话的应该是木槿依。虞承南对她的了解很浅,没法对她这个人有评价的浅度。


    仅限于街坊邻里和采茶时节别人嘴里的只言片语,跟庄伯的孙女一个高中,哦还有,她上周四五没去上学。


    但有一点大家知道,姐弟两个都在学校住宿,只有周末才会出来。


    今天是周日,昨天木络泽跟往年一样去茶园采茶补贴家用,但是她姐没去读书的话,宿舍没人难道校方不管?


    “小道士要确认他是不是我们可以找的那种人,”木槿依又说,“毕竟关乎生死。”


    “活着有做不完的试卷,死了也有睡不完的觉,无所谓。”顾奥同学闷闷的声音又从他们当中某人的手机里传出来。


    他跟同龄人很不像,有种怕多说一个字就会把自己耗空的感觉。字里裹着点凉,软乎乎的没什么棱角。慵懒的语调很平,像一汪快干的水洼,像经历过社会打磨的人才会有的半死不活感。


    “姐,你胸露出来了。”


    木洛泽极为平淡地说出这句话,虞承南却下意识转头,后背抽了个大的,屁股差点没放住。


    “这样才对。”屋里响起第四个人的声音,“就是要露外面才有意思。”


    虞承南:“……”不是,这对吗?


    “先脱了吧。”那人说,“还没到吗?”


    “嗯。”


    “小道士,看来你说对了。弟,你看走眼咯。”


    “不可能,南哥肯定不会按套路出牌的。”屋里响起什么东西放在不轻不重落在桌子上的声音。“他不会已经偷偷跑进来了吧?”


    虞承南也不知道该为他们的话先震惊完,还是该得意,就又听第四个人,也就是木槿依叫他小道士的男人说:“你确定从诡境出来的时候,他还记得里面发生的事?”


    木络泽嚼巴完食物,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肯定的,他还安慰我,而且我问起在那地方遇见的人,他也没问我那是谁。”


    “我说过的,不管平时看上去多么淡然的人,都抵挡不了第二个选择的诱惑。”小道士故作老成地说,“你看就连顾奥,也舍不得忘了发生的一切。”


    听到这里虞承南脑子里再次浮现起那双戴了美瞳的精美星辰眼,不禁想他会怎么选择呢……


    “喵呜——”


    身后门内,一只猫软糯地溜叫,不是警惕的嚎叫声。虞承南不确定它有没有发现自己,毕竟猫比人敏锐。


    “它刚刚……”小道士一字一顿吐出话,“叫了?”


    “对……”木槿依也懵懵的,然后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大叫,“完了完了,完啦!”


    她一直重复着“完了”,屋里响起跳脚声,“这么快又要进去了。”


    “弟,记得到排点区最显眼的位置汇合。”木槿依语速超快地交代着,“小道士的符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用了立马跑开原来的位置,记住了没?”


    木骆泽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懵懵地回应着。


    “如果我们没碰上面,别傻傻待原地等,一定要去目的地。”


    木槿依喋喋不休地交待,还提到排点和目的地,好像下一秒就要去怪潭里了。


    虞承南对那只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喵呜——”隔着门它轻轻软软地又唤了声,像含着半口棉花糖,泄出甜甜的小奶气。


    虞承南手痒痒的,这猫很让人稀罕啊。


    “什么情况,我们还在道院里?”木槿依问了一句显而易见的废话,但屋子里没人因为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有任何反应。


    “我知道了。”


    这个声音属于小道士。房间里同时有人轻微地走路,朝后门方向来。


    “诡境中的动物除了在拉人进去时会发出声音。”小道士的语气冷下来,他似乎蹲了下来,与坐着的虞承南仅隔了门上刻薄了的木雕。


    “还有一种可能,它同类在附近。”他得出结论。


    “你是说除了小糖水,还有别的诡境动物在附近。”木槿依惊讶得重复了一遍。


    有人拉着门发力,弹起后门缝的灰尘。虞承南握拳捂着鼻子,刚站起来,差点被关门弹起的灰尘呛到。


    “怎么了?”木槿依问。


    “后院这么大,松鼠、燕子、蚂蚁、蚯蚓,动物多了去了,没法找。”小道士的声音跟随脚步飘远,“何况糖水已经不叫了,如果刚才那东西不肯让别人认出来,我们找不到的。”


    木槿依遗憾又庆幸地“哦”了声,声音很结实地“蹲”了一下,应该是坐下来了,似乎才从前面的虚惊一场缓过来。


    “我记得你以前提过。”她说,“诡境里只有拥有强大气量的动物才能到外面的世界来,即使出来了也要与气量强大的人待在一起,比如你。”


    “没错,这是我们祖师爷传下的话。”道士说,“糖水是跟着祖师爷出来的,在我们的世界已经活了一百二十二年,实际活了多久根本没人知晓。从祖师爷到师公,再到我,说是神宠,其实我们更像它选择的奴仆,它在那里面应该算极具神性的生物了。一百多年前,我们华中道观群的祖师爷第一个能自由出入那地方,靠的就是与这类神宠建立的亲密关系,其中最具神性的是不死鸟。”


    “噢!”木骆泽恍然大悟,“这才是你盯上南哥的目的。”


    “你不是说那个茶少有一只鸟成天黏着他,不爱叫,看人的眼神比人还像人。”


    “喂。”顾奥还没挂断通话,“还剩一分钟,没人上山,我要去值班室看看有没有事忙。”


    也许刚才小道士的话需要点时间消化,也或许在等人的最后关头下意识不爱出声,反正几人安静地渡过了漫长的一分钟。


    屋子里安静得像撤了人,虞承南倒不急着现身,定定坐在屋后,欣赏扇了两下翅膀再次飞远的翠鸟。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鸟,越瞧越喜爱。


    夜色完全笼罩下来,它一点儿也不怕,隐进暮色,时不时出来一下,告诉虞承南它还在。


    哪怕它从别的世界来,又怎么样呢?


    “小络,看来你南哥挺循规蹈矩的。”木槿依打破安静,“等他晚上拆了信赶来,我们可要上强度了。”


    她好像拍了拍木骆泽的肩膀,“别怪姐姐欺负他。”


    “姐……”


    “走吧。”小道士说,“留一个人在屋里,门锁上,另外两个去山门口等,我叫外卖。”


    木骆泽说他不忍心骗虞承南,而且他吃饱了,主动请缨留下。


    过了十分钟,虞承南却听他不舒服地“嘶”了一声,,夹着小碎步跑出了屋子。


    虞承南脱了红马甲,把鸭舌帽堆在屋后的凳子上,轻盈大步地从侧面走廊走到屋子的正面。


    门上挂了一块“员工休息室”的牌子,果不其然门锁了。


    他遗憾地绕回屋后面,本来想省点力气,还是得爬窗。


    这里的中式窗户没上锁,稍用力一脚就踢开了。


    窗户上挂了什么东西,一道影子因他飞踹晃荡开,然后顺着窗户滑溜溜地挂了回来。


    虞承南虽然胆子不小,但是猛然看见掩面长发,披着白袍的人皮还是抽抽了一下。


    还好借着月光能看清露外面的两只脚,硅胶质感,不是真的人皮。


    “大爷的。”他无声骂道,“拿中式恐怖二次元玩你南哥。”


    木栓断的那截掉在窗台边,虞承南扶着肩大跨步从人皮脚边爬了进去,看见不少类似的“宝贝”。


    扫了一圈没看见监控,他蹲下关好窗,心想小年轻总归是小年轻,保护工作还不够到位。


    调按手机亮度,虞承南给站长发去信息。


    鸟妈妈南:老板,下班了吗。


    当保姆的金主:哟呵(惊奇表情),这声老板叫得我通体舒畅,干啥干啥?


    鸟妈妈南:你喜欢去游乐场的吧,鬼屋怕么?


    当保姆的金主:吼吼,去年跟我姐去了趟富士急鬼屋。


    鸟妈妈南:不知道。


    当保姆的金主:就是被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为最恐怖的鬼屋,那里第三层曾经吓过死人。


    站长跟以往一样,一触碰这方面的话题就开始滔滔不绝。


    虞承南的重点当然不在这上,他发去:我朋友这里有个还没开发的中式恐怖体验屋,想叫认识的人来玩,对你来说挑战太小了,算了。


    当保姆的金主发来星星眼表情:我跟你说,一般的还真入不了我眼。


    鸟妈妈南:婺清道院,中式,工作人员来了两个,哭着出去的。你如果来,我们玩点不一样的。


    跟站长说完话,门口映出一道人影,由远及近,虞承南藏身到披着帷幔的木格栅后面。


    门一开,语音发送的提示音随即响起。


    “放心吧姐,我上厕所时候把门锁了,有人进来我倒立喊你妈。”


    二十来分钟后,屋门又被人推开,有人跑着小碎步回来,还有个步子很稳但速度也不慢。


    虞承南放轻脚步,过木格栅后面两人宽的窄道走到靠近门一端的角落里,本意想看下进来人的样子,却先被角落里的一盏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把骨扇,跟寻常的不太一样,两端的扇骨上对称画了两道符,隐隐发着鲜红色微光。


    看到这东西的刹那,脑子突然刺疼了一下,心里涌起淡淡的悲伤,很模糊的图像从尘封的记忆里挤出来。


    这东西应该罩在鲜红色的绸缎里的。


    虞承南扶住墙,好在这阵不舒服很快过去。这个间隙,外头的一女一男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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