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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吴管家

作者:李悬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雾里的人影渐渐清晰,有些眼熟。


    只见吴管家迎面从上山的山路下来,哼哧哼哧背了个大麻袋。


    他一进来,院门不用人推便自动合上。


    寒风和冷意全被格挡在外,众人像从陆地回到水里的鱼,身体逐渐回暖。


    吴管家一把将背上别他胖的大麻袋溜下身,叉着腰大喘气,“叫,叫你们等,怎么不等我。”


    大家没说话,因为注意力全在他满身挂叮当的破布条上。


    绒缎锦衣只有前胸位置相对完整,连帽子上都挂了羽毛。


    麻袋里头装满了乌牛早茶,但一行人今天没去茶叶地,满满一袋全是管家的功劳。


    差点没从迷雾里出来的祝涛脸色铁青,小声告诉旁边的唐小糖,“我没听见他喊人。”


    “我也是。”回应他的却不是唐小糖,而是站在两人旁边的白越寒。“倒是白天去采茶女故居,见到身为女鬼的她。”


    吴管家的呼吸迅速平稳下来,眼皮垂了一小半,三角眼死死盯着白越寒,“你想说什么?”


    “她的死,”白越寒特意停顿片刻,走近一步居高临下俯视着吴管家,“你一手促成的。”


    吴管家冷笑,“那又怎么样,她……”


    “我该称呼你为吴管家,”白越寒打断对方的话,满目的凌厉不可逾越,“还是沈家少爷。”


    吴管家:“……”


    “你这傲慢、自私、令人生厌的眼神,与相片里如出一辙。”白越寒以压倒性的姿态审视着本该占据主导地位的NPC,看上去完全不担心会引来不好的后果。


    “你到底是谁?”吴管家,哦不,沈家少爷浑浊的眼珠子发着颤。“我叫沈善缘,我们是不是认识?”


    来的茶工十多个,沈善缘一眼注意到最高的这人,不是因为身高,而是遥远模糊的记忆中,某种厌恶感因他而生。


    可是太久远了,他作为沈家少爷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你害怕山上的女鬼,是么?”白越寒依旧冷言。


    这件事其实很明显,虞承南的视线落在敞口的麻袋上。沈善缘需要十斤茶干,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外来者才能上山采茶,他自己去可能会遭遇采茶女鬼的阻拦。


    兴许不止那一个,还有浓雾里的不死鸟。


    今天他们十个人去茅草屋,沈善缘发现自己没遇见采茶女鬼,赶紧上山采茶。


    可见茶对他的重要性。


    “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虞承南说,“如果还想我们继续上山采茶的话。”


    他在赌,赌沈善缘不知道采茶女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


    “不听我的命令,我可以弄死你们。”沈善缘后退了好几步,背靠在景观竹,仿佛为自己找回点主场感到庆幸。


    “那就死吧。”虞承南一脚踢翻茶袋,在除了白越寒的八双惊恐目光中掏出灶房顺的火柴。“你等了这么久,我们是第三批来不知春的,你慢慢等,我们烂命十条陪你玩儿。”


    李御婕脸色变了又变,心说不作数不作数,他的话不作数,我的命金贵着呢。


    “御婕姐,他们这样会不会触发死亡机制啊……”唐小糖感到唇亡齿寒。


    “我从没见过这种玩法的,观望观望吧。”李御婕顶着发面馒头般苍白的脸假装淡定道。


    “刷啦。”


    火柴头蹿出火苗,虞承南挑衅似的对准麻袋,在沈善缘无比惊恐的面色中松开指头。


    “不要!我说!”


    虞承南见好就收,抬脚踢开那根火柴,火苗在某个湿漉漉的鞋印中冒了会儿黑烟,熄了。


    白越寒递来眼神,跟他们预想的一样,沈善缘大概率没有杀人的权力,迄今为止丢了命的人都不是死在他手上。


    反而他的某些举动更像在保护他们,比如提醒他们天黑前一定要回不知春,又如不知春能阻隔山雾的覆盖。


    只不过因为“老人们”先入为主的观念,不敢违逆NPC的话,所以他假借鬼怪的手要求他们为自己办事,火急火燎地采茶炒茶,是为了在这些人死光之前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记不得自己活了多久,”沈善缘像个现实世界的人一样说起过去,“我被诅咒了。”


    “从父亲养的女人吊死开始,不知春的茶工跑了一个又一个,后来母亲死了,管家死了,父亲也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他望向早镇的方向,“我想离开,像父亲那样出去走南闯北。”


    沈善缘捂着脑袋,有些痛苦道:“我不记得从何处得知的方法,只记得离开不知春需要十斤干茶,有了十斤干茶去参加早镇的品茶大会,我就有机会离开早镇。可是不知春周围被山雾包围,白天上山的路有那个贱女人守着,我一去就会被撕成碎片,第二天才能活过来。晚上雾里有怪物,也会把我撕成碎片。”


    他说,只有外来人才能上山采茶,采茶女会问他们要一些茶叶作为过路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沈善缘在不知春等人来采茶,可连这些人统共不过三批。


    他还特意强调,他们来之前他以为不知春永远不会有人来了,距离上两次来人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算不到日子。


    “那日天空一声惊雷,后来你们就来了,看到你们呀,我内心说不出的狂喜。”


    “打住。”李御婕扶额无奈,“我并不太想在这种地方闪亮登场。”


    虞承南翻出日记本,把沈善缘阴暗的想法展露在他自己面前。“采茶女,沈夫人,吴管家,或者更多人,他们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正的阴暗疯批在这种时候应挂出狡黠的笑容,反正虞承南这么想。


    但是沈善缘显然非常抵触日记本,一张脸埋在粗糙厚重的手窝里,“我不看,不要给我看啊!”


    虞承南掰开他的手,就像掰玉米苞叶那样轻松。“还记得你的灵魂怎么换到吴管家身体里的吗?”


    听到这话,处在惊恐状态下的沈善缘眼神蓦地呆滞住,那是种害怕到极点的木讷反应。


    他像泥鳅跌滑下去,孩子似的缩蹲成一团,俨然陷入了无尽的迷茫。


    李御婕:6,把NPC逼疯了,天理何在。


    “话说回来,”她有些头疼,“我从没碰到过难度这么大的怪潭世界,没头绪了。”


    “别急。”白越寒把沈善缘提留起来,“劳驾哪位把主堂太师椅拖来。”


    队伍里的一个男人跑去开前宅大门,白越寒想起什么嘱咐道:“顺带去饭堂把挂墙上的麻绳带来。”


    “好嘞!”那人一溜烟跑进天井,然后如同录像倒放,倒退着连连跌在门槛上,嘴里吐着珠子般大喊:“鬼,手手手,鬼手。”


    虞承南一个激灵,扑上去抓住男人的手,第一时间组织鬼手把他拉回宅子。


    一人一手拿人当麻绳拔河,男人痛得龇牙咧嘴。


    要命的是,为了手不被拧成麻花,他顺势趴在门槛上,某个敏感的位置硌着简直要命了。


    拉扯感、酸麻感、爆蛋感交织,紧接着脚指头的刺痛取代了其他所有感觉。


    男人扭过头,发现断手在咬自己的脚指头。


    手心张开形似嘴唇的大口子,密密麻麻的尖白牙包裹住脚尖。


    “手别捂着弟弟了,给我!”木洛泽也跑来帮忙。


    男人一咬牙,手抽开关键部位,立时疼得嘴巴变形。


    拉了没两下什么东西飞了出来掉在怀里,木洛泽蹦跳着甩开那东西,冷静下来一看,是男人的鞋子。


    “吓死我了,我以为……诶?手呢?”


    “跑了。”虞承南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刚开始他的力道跟断手不相上下,木洛泽来帮忙之后把人拉向自己这边。


    男人的脚被拉出门槛的瞬间,断手陡然松了力道。


    它的活动范围似乎只在前宅,没在前院和后院出现过。


    “南哥!”木洛泽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虞承南:“放心,它每次消失会有一段时间出不来。”


    “你怎么知道!”木洛泽足尖抵着门槛,“好像是哦……”


    两分钟后,沈善缘被五花大绑在太师椅上,他本人对此倒没有太大的反应,浑浊的眼珠子仍旧迷离。


    虞承南上下其手搜了一遭,在他上衣贴身的内面翻出一把钥匙。


    这是把古法铜钥匙,空心圆柄,长杆兔牙齿,配套古铜挂锁。


    前后院的两幢房子没这种锁的房间,虞承南记得李御婕说过,他们连天花板缝都找过去了,说明不知春里还有比较隐秘的空间很难被人发现,诸如密室之类的地方。


    他给白越寒递了个眼色,“你来我来?”


    白越寒偏头看过来:“什么?”


    虞承南:“……没什么”


    他尴尬地笑了一声,解释道:“没事。”还以为在这种无厘头的事情上面他们也会有默契。


    袖子撸好了,虞承南有限的几年记忆里自己没对谁动过粗,下意识说:“道友抱歉。”


    “道友?”李御婕眨巴眨巴大眼,“你来的诡秘世界,不是玄幻大陆啊!”


    木洛泽指指脑袋,“南哥偶尔会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别见怪。”


    李御婕整个人不好了,他们一直跟从的领头居然有间接性精神病?!


    这俩大帅兜不会都是神经病吧!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怪不得,连NPC都敢绑。


    虞承南再次尴尬一笑,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蹦出那句话,不过不重要,大手一挥先干正事。


    耳光声响彻不知春。


    沈善缘猛地一惊,连带椅子在地上滑刮出一小段距离,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动静。


    他回过三分神,带着七分不理解兼幽怨,“你打我。”


    “别这样看他,又没逼你上床。”白越寒双手插兜俯下身,“告诉我你每天躲藏的地方,要不然……”


    “往事不要再提!”沈善缘突然大叫起来,“别再问我过去,不要,求求你。”


    众人:“……”


    “我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沈善缘啜泣道,“每到子夜它便盘旋在不知春顶,他问我要老婆孩子,我只能躲起来。”


    等他说完密室的位置,一向不出声的祝涛弓着背走到人前,“你刚刚说的它指的是不死鸟吗?那个把人摔死在石壁上的不死鸟?”


    沈善缘似乎对不死鸟非常忌惮,被绑在椅子背后的两只手紧握得暴起青筋,头也恨不得埋低到脖子根,迷茫的状态重新浮上面容。


    十人稍作商量决定分成两拨,五个留在前院看管沈善缘。


    前院相对来说安全,除了天色已晚大红灯笼照得瘆人,其他没什么。


    趁着断手消失的时间还不久,虞承南叫上几个男的先去灶房搬来一些柴火还有一口锅,再抓紧时间去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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