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承南两人出门木洛泽得跟,李御婕“快乐”地走二世祖也得跟,还有线索被拿走了,祝涛和唐小糖也要跟上山。
剩下小姐姐和其余两人反而成了少数一方,三人面面相觑。
于是乎,不知春外风萧萧兮众人寒。
除了上山的路,其余地方仍旧隐没在浓雾中,他们无路可选。
李御婕以往跟刘逵走的是谨慎小心的路数,头一回遇见这种路数的。
还是新人!
偏偏说不过也打不过,真好,又是把头敞在风里任人宰割的一天。
她掖紧领口,今天外面好像来了冷空气,温度格外的刁钻。
皮衣挡风却不保暖,两条腿冻得像冰棍。
她拿了十分钟的画,默默超过唐小糖走到虞承南身边,把画递给他,“拿去,老娘不管了。”
态度是傲慢的,手是哆哆嗖嗖的。
虞承南不明所以,接过来“唰”一声摊开两张画,折四折塞进口袋。
李御婕想吐血,冻了十分钟算她傻么?也对,管家没说不能折画。
唐小糖、祝涛两人惊恐得像见了鬼,两张脸无声控诉:怎么能把画拿来折!这是对作者作品的不尊重!
冷风灌了满脖子,两人识时务地缩起脖子,满腔愤怒化为闷头赶路。
白越寒昨天郎朗当当跟在队伍后面,今天带头在前面走,速度比昨天快了一半。
虞承南和木洛泽身体素质好还能跟上,李御婕也勉强,后面的人就难受了,祝涛为爱喊了好几次慢点,白越寒没理他。
他看上去根本不关心别人根不跟得上,只想快点找到茅草屋。
这让虞承南心里生出点疑窦。
但他很快把那点怀疑的苗头掐掉,如果连白bro都有问题,不,就算他有小小的难言之隐,也一定不会害他和木洛泽。
应该不会吧?
如果要去画上的茅草屋位置,肯定不能从茶田过,那边尽是崇山峻岭,当年采茶女还带着孩子,不可能从山上走。
白越寒一路看似走得快,但审视的目光没放过上山路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刚转了个弯他突然停住脚步,目光敏锐地扫一丛马儿杆,落在它背后,大步流星地走进草丛。
他的两条大长腿是最好的开路机,在前面开出千军万马的架势。
木骆泽这才看清楚脚下被杂草覆盖了一条土路,棕色的泥土跟上山的黄泥路不是一个颜色。
“寒哥,你好厉害啊,怎么看出来的?”
比起后面人的不安,他显得兴奋多了,孩子本性显露无疑。
“单独长着一丛马儿杆不觉得突兀么?”白越寒回得不是很有耐心。
虞承南回头越过后面的人确认了眼,他一个常年在茶山上摸爬滚打的人,还真没觉得。
突兀是有些突兀的,但是半人高的一丛草植隐匿在山林里,与野草肩并肩,相当于在一堆“白”字里找“日”字。
比起找静态的字,他人动着,景物被风吹着,又有植物树木干扰,明显难度更大。
这得多细腻的神经才能捕捉到不对劲……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一想山下是孤零零庄园,山上是吊死过人的茅草屋,另一个方向有踮脚尖的飘飘,前面还有个让人不寒而栗的bro……
虞承南的心凉了起来。
他下意识拉住小孩哥后领子。
“南哥?”木洛泽奇怪地放慢脚步,“你扯我干嘛?”
“走慢点。”
说罢,木洛泽撞在白越寒后背往回弹了一步。“哎哟。”
“累了?”白越寒回了个侧脸。
虞承南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这张面庞现在让他觉得有些像从聊斋里走出来的绝世美男。
可他图什么呢?
把人忽悠得团团转再变出九个头,一口一个?
联想到白bro,哦不,白奇怪种种淡定和刻意逗人玩的举动,也不是没可能。
虞承南胡思乱想了一大通,突然对上那双如星辰缩影的眼眸。
不对不对,怪物怎么会戴现实世界里的美瞳呢。
所以,到底是他想多了还是……虞承南陷入无尽的纠结。
“有点。”他心不在焉地挤出两个字,像不得不回老师话的满肚子憋屈的学生。
白越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化成一声催促,“走吧。”
这条小路很窄,只能一人通行,有的地方坎塌了半边,不仔细看路很可能摔下山林。
万一谁这么好运,好处是不会被鬼怪吓了,坏处是可能要成为他们的一员。
经过前面的小插曲,白越寒的速度放慢了一些。
走了小半天,阳光从茂密的树叶缝隙间直射下来,大长腿才停下脚步。
“到了。”白越寒淡淡地望着那座茅屋,一个助跑跳到高处,伸手拉了一把木骆泽,把他从小路尽头半人高的路坎拉上去。
虞承南稍微撑了下旁边的陡坡也跳上去,手给后面的人当牵绳。
拉人的工夫,白越寒走到茅屋门口,淡淡地望着里面。
“什么都没有哇。”木骆泽下意识跨起腿,后领子又被扯住。
“寒哥?”
“小孩子在别人的地界别乱跑。”白越寒将他推去最后靠过来的虞承南身边,“咱们可是不速之客。”
虞承南听见这句话鬼使神差地轻吐出一口气,bro说的是“咱们”,而不是“你们”。
“果然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推断这里的事物。”李御婕惊讶,“跟画上的简直没分别。”
屋子周围甚至没长杂草,仿佛刚从画里抠出来。
门开着,半边木板烂了漏风,瞧这情形应该不是后来腐烂的,有人住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
“所以我们来这儿干嘛?”李御婕还没缓过劲来,手背擦着额头的汗。
白越寒下巴一戳:“喏。”
李御婕冷不丁朝屋内看去,一个大跳差点挂白越寒身上,差点的原因在于大高个躲开了。
“卧槽你大爷!”李御婕几个跨步跑去跟别人缩在一个角落,“你有病啊!”
很明显白越寒知道来会碰见谁,或者说他刻意的,否则面对白纱女鬼不至于表现出兴奋的状态。
女鬼飘在门口,如瀑的长发遮住脸,白纱在风中飘啊飘。
白越寒距她不过两米,一只手插着口袋,反倒像故人拜访。
他呆了半晌没说话,然后幽幽地看向虞承南,“如果我不是好人,你会害怕吗?”
虞承南:“越寒?”你别搞啊。
白越寒一笑:“逗你的。”
丝毫没被逗到反而被吓到的虞承南可没因为后面这句解释缓过来,他咽了口唾沫道:“那请口下留情。”
白bro:“?”
虞承南:“如果你是混在我们当中的NPC,我就放弃挣扎了,麻烦让我死绝了再吃我,当咱们兄弟一场。”
“兄弟?”
“那……总不能父子一场吧。”
白越寒:“……”
见他还是不满,虞承南心拔凉。
“你别这副见了鬼的样子,”白越寒在那只女鬼面前暂时忽略她,“真逗你的。”
他不紧张,别人替他紧张,更替自己叫苦。
女鬼可能等得没耐心,终于动了,在她踮起脚尖飘上门槛的同时,白越寒掌心朝上向虞承南伸出手,“东西给我吧。”
虞承南恍然大悟,赶紧把口袋里的两幅画拿出来,像晾衣服一样甩开。
将将飘到白越寒面前的女鬼已经露出尖爪,突然顿住身体,直勾勾朝着画飘过去。
她抬手按在画着不死鸟的那卷上,山川、鸟、屋子竟然动起来,整幅画的颜色、线条扭曲成漩涡,汇聚成一片颜色极正的蓝色羽毛。
女鬼歪头飘在空白的画卷前,待了很久。
久到虞承南举着画卷的手酸了,但不敢动,更不敢问她想什么呢这种话。
其他人更不敢动,李御婕挤在唐小糖和小姐姐之间,重心偏向右,脚麻了。
唐小糖头埋在祝涛背后,从手指缝里偷偷看那边的情况。
这样又静止了几分钟,女鬼突然抬起头,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而后指尖迅速点向画卷,在白越寒拦住她之前整个人钻进画里,成了一幅新画。
画中的女子留给别人一道背影,长发及腰,白纱飘逸,端坐在不知春后院长亭里的石桌边,裙底露出浅口绣花鞋,左手握笔作画。
“原来是她画的……”祝涛喃喃道。
“好玄乎啊……”木骆泽跟着喃喃道。
全场所有人的脸都在恢复血色,只有白越寒的脸色很难看,他似乎在极力隐忍某种情绪,眼圈猩红。
过了好一会儿,白越寒收起悬在半空的羽毛,渐渐望向新成的那幅画。
上面显现出几列字之后,再没别的变化。
看意思,是白纱女子的自白,又像刻意给他们看的。
第一列:自月前与君别,朝暮相思,腹中胎儿安好,初尝为母之乐。
第二列:沈家老爷毁吾名声,强纳吾为妾,众人唾我,落笔难辩。
第三列:吾儿年幼,日日盼君归,六载不见君,困于山中难登天。
事情到这儿,大家对采茶女的死差不多能拼出大致的真相了。
李御婕长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
“如果没猜错,她的丈夫应该是传说中的不死鸟?”祝涛还是不太敢相信。
“很明显了啊。”小姐姐愤愤不平,“不死鸟有事出远门,把自己在人间的老婆交给供奉它的沈老板照顾。沈老板见色起意生了歹念,对外散播不死鸟老婆的儿子是他的,强占他老婆为妾。后来可能因为什么原因把他们母子赶来山上,可怜的女人在无尽的等待和日复一日的唾骂声中生无可恋,上吊自杀了。”
木骆泽举手:“不是还有个妹妹么?”
“妹妹应该是沈老板的。”小姐姐修订她愤愤不平的版本,“她那死鸟丈夫一直没回,沈老板强行霸占她所以有了妹妹。”
“可画里没有妹妹的结局。”木骆泽打勾的手势摩挲着下巴,扮演侦探分析,“准确地说,兄妹两个到底死没死还不一定呢,一个变成鸟,一个自始至终没出现。”
李御婕又长叹气,“都过去多久了,难说什么下场。”
唐小糖跟着别人的话左右转头,等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了,才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奖励肯定有越寒哥一份,剩下两份呢?”
“你是指那片羽毛?”虞承南按下心中的不解,假装什么都没洞察到,配合着揭过刚才发生的事。
唐小糖睁着大大的可怜兮兮的杏眼,委屈巴巴点了个头。
“额……”虞承南收起画卷,“如果还有两片羽毛,不由我们任何人分配,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啊妹纸。至于越寒的这一片,是他应得的,我不认为女士优先适用在这种情况……”
好嘛,一番话成功把人惹哭了。
有记忆的日子,虞承南没跟几个女孩子打过交道,很不懂怎么劝。
既然如此,虞承南掉头就走,“下山路还长,你慢慢哭哈。”
唐小糖:“……”
虞承南本来想问一片羽毛而已,这么稀奇,就听走在后面的李御婕给他科普。
“同一处怪潭奖励的三个东西相同,它们是AAA的并列关系,而非ABC的随机关系,但是得到A不一定能激发最终的奖励效果。比如那片羽毛,很明显是碎片化的东西,得到它的人在出怪潭时可能获得相应的碎片奖励,也可能什么都没有。不管哪种情况,想要触发最终奖励,必须集齐A关联的怪潭人物的全部碎片。”
虞承南一愣,“怎么知道需要集齐多少碎片呢?而且怎么保证每一次进的怪潭都有那号人物,并且奖励与其相关。可以人为操作?”
“这里头的门道很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李御婕压低声音,避免声音顺风吹去后面。“你从祝涛身上搜出来的羽毛跟白大神得到的羽毛应该都属于不死鸟关联的碎片化奖励,我觉得你们可以适当再逼问逼问他。”
虞承南心领神会,眯起眸子朝后面看了一眼,“其实你也不清楚其中的门道吧,不然用不着当人跟班。”
李御婕一时挂不住脸:“大哥,有句话叫看破不说破。”
虞承南:“大姐,命都悬人镰刀上了,要面子干嘛用,对拿镰刀那位黑衣服说你要高傲地狗带?”
说完,他感觉背后凉嗖嗖的,转头见李御婕在用眼神刀他,大红唇努紧了咬牙切齿道:“至少我比你们新人有经验,知道没出现的两个奖励一定有它没出现的理由,说明采茶女的真相还不全。”
“哦——”虞承南了解道:“又学到了,所以你报复到我什么了吗?”
李御婕:“……”太可恨了,这个男人太可恨了。还是白越寒好,果然她看顺眼的人不会有错。
回到下山可以两人并行的路,白越寒挤过众人到虞承南身边。
并行下行了一段,他清了清嗓子不经意问道:“刚才……没想多吧?”
“想什么多?”虞承南勾着食指抹鼻头,“我就是觉得,我没去过泰国,你也不像,不能是看在咱们母女一场的份上。”
白越寒:“……”
山中寒风大涨,天快黑了,两人带头加紧步伐。
茅屋的位置太高太远了,一行人的脚步交错而有节奏,枯枝败叶簌簌脆响。
当黄昏的最后一缕光辉断在不知春背后的山头,浓雾迅速从山尖倾泻弥漫开。
祝涛跟在队伍的最后,随着能见度降低,神经越来越紧绷。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人呢!
前后空空,沙沙的脚步声只剩他自己的一串。更要命的是,什么东西划过屁股,隔着厚重的加绒裤也能感觉到凉意。
他菊花一紧,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交代了。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浓雾从脚边漫了上来,一抹色彩匀进前方的雾里,那是……一截胳膊。
冷白的手在他胸前一张一抓,将他从雾里扯了出来。
“发什么呆啊!”虞承南在院子门口招呼。
白越寒跟唐小糖一人一手,把祝涛拉进不知春。
唐小糖怕祝涛还被迷着,牢牢抓着他胳膊,“你刚才搭我肩膀上的手突然松了,还好我回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
祝涛也心有余悸,清瘦的脸颧骨略高,勉强挤出笑容的时候把眼睛挤小了。“我没事。”
院门生了锈,推起来很重很费劲,几个男生并排弓着身体使劲。
风挤进院门如同相斥的电场力,不过齐齐发力之下,还差最后半人宽就能关上。
“等等我!”外头隔着几米远的距离,虚弱的人声响起。
所有人一怔,十个人齐全。
雾里传来的,是第十一个人的声音。
“谁?”李御婕嗷了一嗓门。
没人理她。
“关门关门。”她催促道。
但是任凭男人们怎么踩实脚后跟发力,院门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