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姜酩野松开姜颂禾,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姜颂禾怀里的卷宗:“给我。”
“哦。”姜颂禾十分识趣地松开卷宗,并将其递给他。
姜酩野翻看着卷宗,问:“枳聿,那个小混混有说他那个亲戚叫什么名字吗?”
“有,”顾枳聿一点都没有思考,道,“袁丽霞,是那个小混混的姑姑。”
刚巧,姜酩野正好翻到了袁丽霞的那页卷宗。
“袁丽霞,47岁,福寿村人,失踪时间是90年6月30日,晚上七点左右出门遛弯,便再也没回来过。失踪前前一天曾经和家人吵过一架……”姜酩野挑着重点,念完。
他看着对面的顾枳聿:“你有问那个混混——失踪前一天袁丽霞为什么要和家里人吵架吗?”
“问过,他说是因为儿子结婚彩礼的问题,女方那边要求彩礼一万元,袁丽霞的丈夫不同意。所以袁丽霞觉得他不疼自己的儿子,就搁家闹了个脾气,”顾枳聿慢慢悠悠地解释道,“起初袁家人还以为她只是出去找朋友聊天去了,结果谁知道她半夜都没回来。”
“他们家里人这才急疯了。”
许是刚好碰到了警局新手问询,卷宗上留下的内容并不怎么详细,姜酩野问道:“那这袁家,有得罪什么人吗?”
“这家估计没有,”顾枳聿道,“听说挺老实本分的一家子。”
姜颂禾接连翻看了几下卷宗,她问道:“福寿村的人,姓袁的这么多吗?”
“对啊,袁姓在福寿村算是个大姓,整个村子百分之四五十都是他们家的亲戚,”顾枳聿解释道,“剩下的百分之五六十,往前数七八辈,也能多少沾点关系。”
姜颂禾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她继续翻找着卷宗:“建刚哥哥,你看了这么多卷宗,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失踪的老头。”
“七个人里面有四个老头,你要找哪个?”林建刚问。
姜颂禾和姜酩野齐刷刷地从卷宗上抬起头:“七个人里面有四个老头?比例这么高吗?”
“对,”林建刚如实道,“这件事我和顾副队也觉得奇怪,失踪的这七个人,不是老头就是老太太,一个低于45岁的都没有。”
没有低于四十五岁的?
姜颂禾快速翻看着卷宗。
还真没有。
不对啊,李铁柱之前说过那个懒老汉是在自己买的媳妇失踪后,自己才失踪的。
那么懒老汉的那个年轻媳妇,怎么会没有报案记录呢。
难道那个懒老汉没有把这件事情上报?
姜颂禾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如果说那个懒老汉的年轻媳妇真的是他花钱买来的,那么她失踪后,懒老汉处于害怕没有上报警局,也有可能。
可尽管这一切都讲得通,但姜颂禾还是不能理解这群人的行为。
一个个五十多岁的人失踪,家里人上赶着往警局报案,一个被拐来孤苦无依的小姑娘失踪,却一个敢上报的都没有。
他们还有把人当人吗?!
注意到姜颂禾表情的变化,林建刚问道:“禾禾,你找到你想找的那个老头了吗?”
“没有,人有点多,还得继续排查。”姜颂禾如实道。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姜颂禾烦躁地挠挠头。
这次案件涉及的人数太多,所有线索扭成了一团乱麻。
姜酩野抚摸上姜颂禾的头顶,安抚道:“越到这个时候,我们的脚步越不能乱,要稳扎稳打。”
说着姜酩野从旁边拿起三份卷宗贴在黑板上。
他道:“现在我们先顺一下我们已经掌握的线索,首先是袁志祥和杜春平夫妇,他们两个的家,是我和禾禾今天早上偶然走访的时候发现的。”
“家里家具齐全,但没有任何生活痕迹。很多日常用的用品,比如脸盆和衣物之类的东西,也都消失不见了。”
“所以,结合我们已知的线索和现场的勘察,我和禾禾一致觉得,袁志祥和杜春平夫妇应该是被绑架了,应该不是单纯的离家出走。”
“并且很有可能绑匪在绑架他们俩人以后,曾经去过案发现场收拾东西。”
姜颂禾思考了片刻,她蹙眉,冷声道:“我觉得与其说绑匪是去收拾东西,伪造现场,倒不如说他是去袁家找什么东西的。因为没找到,所以才把袁家洗劫一空的。”
可是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让绑匪不惜冒着被抓的风险,都要去一趟袁家呢。
猛地,姜颂禾的脑子瞬间闪过一个灵光,她整个身体僵硬在原地。
随即,像是有些恍然大悟,她自信地笑着仰起头,她刚要开口说话,眸子冷不丁和姜酩野自信的眸子对上了。
姜颂禾知道——他也知道了。
俩人心照不宣,又十分默契。
一直默不吭声的顾云拙一直注意到姜颂禾,在他看到她和姜酩野对视的时候,目光便止不住在俩人身上来回看。
可到最后,他终究没有多言。
姜酩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物袋,他将东西递给顾枳聿:“枳聿,这是我们在袁志祥家里找到的东西,你拿去和失踪人口进行一下对比,看看有没有相似的人名。”
“行。”顾枳聿虽是不明白姜酩野为什么让自己这样做,但是他依旧十分快速地拿着袋子跑去了卷宗前面。
姜颂禾从桌子上跳下来,她走到黑板面前,询问道:“哥,如果真如我们所想,失踪人口有一个人和红纸上的名字对上的话,那么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
“李铁柱说的那个买媳妇的老头。”姜酩野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姜颂禾故作不知情地询问道。
“照理来说,为了不抢生意,媒婆这种职业,一个村只会有一个或者两个。如果红纸上的名字和卷宗上的名字对不上,那么说明李铁柱说的那个买媳妇的老头应该是经过别的媒婆介绍的。”
“但是如果运气好,红纸上的名字和卷宗上的名字有对得上的,并且对得上的不止一个,那么那个老头一定在里面。”姜酩野道。
姜颂禾点点头,表示赞许,因为她也是这样想的。
很快,顾枳聿惊喜道:“酩野,找到了,真的有一个对得上的,那个人叫武必备,50岁,是一年前失踪的。”
一年前,50岁。
都对上了。
姜颂禾追问道:“卷宗上有写那个老汉的具体特征吗?”
“蹩脚,走路瘸,个子不高,体型消瘦,皮肤黝黑。”顾枳聿一字一句地念完,又询问道,“你要看看照片吗?”
“不用了,”姜颂禾拒绝道,“那那张红纸上,武必备的旁边有写一个女生的名字吗?”
“有,”顾枳聿道,“好像叫孙淑芳,旁边还有一个特别小的标注,像是数字22。”
“应该是22岁。”姜颂禾低沉着声音道。
姜酩野道:“我们继续。”
他走过去,从顾枳聿手里接过卷宗贴在黑板上,他道:“现在我们又增加了一条线索。”
“失踪者杜春平和失踪者武必备,存在的联系是介绍亲事。”
“并且……”姜酩野在俩人的卷宗中间画了一个重重地一笔,“并且,绑匪去杜春平家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份名单……”
看着黑板上略有些牵强的线索,姜颂禾拿着一块儿粉笔走上前,道:“我们发现的这块儿股骨,很有可能就是小混混的姑姑——袁丽霞的……”
姜颂禾的声音越来越小,林建刚率先发问道:“按照这个思路分析的话,这完全就是两个案子啊,上面有联系的两个人是一个案子,下面这个人单独是一个案子。”
“毕竟上面的两个人是失踪,后面这个是死人了。”
姜颂禾提眸盯着他:“你怎么知道前面这俩个人没死?”
林建刚的身体倏地僵住:“死……禾禾,你说那个媒婆和那个蹩脚老汉也死了?”
姜颂禾当即否认:“我可没说他们一定死了。”
林建刚汗颜。
他在心里暗暗吐槽:前几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每次都让你说对了。
姜酩野沉默片刻:“你觉得这几个人的案子,我们应该并案调查吗?”
“我觉得应该,”姜颂禾仰头解释,“因为这几个人的案子都太相似了,你看这几个人,我们都只是进行到失踪这一步,所以我们都是按失踪案解决的。可如果我们再迈进一步,那不就是袁丽霞的案子了吗?所以,我觉得哪怕现在这两个案子没有任何联系,但如果我们往深处去调查,一定能把听他们联系起来。”
“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一定有。
并且这个隐情一定很大。
姜颂禾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黑板上,她的眸子深邃,像是想通过黑板上贴着的个人信息和他们对话。
许久,沉默许久的她,开口道:“我们应该重点调查一下这个媒婆。”
整个办公室只有姜酩野回应了她,他问道:“为什么。”
“我觉得她可能处于这次案件的最中心,”姜颂禾沉默片刻继续道,“找到她和所有失踪者的联系,才是我们我们破局的关键。”
第132章
“可是这媒婆怎么查啊,”林建刚问,“人家一没犯事,二没官司缠身的,怎么查?”
“按照失踪案走,那也没线索啊。”
确实。
这一点,也是最让姜颂禾犯难的地方,人家遵纪守法,去哪儿找人家破局的关键啊。
“试试这份名单呢,”姜酩野用两个手指夹起桌子上的红纸,“既然这上面的人只有一个人失踪报案,那我们就去看看其他人什么情况。”
“也行,”姜颂禾同意道,“但是不能我俩去。”
“我肯定不去,”姜酩野毫不遮掩地说,“你上午那样一闹,再去我真怕被福寿村的人打死。”
看热闹般,林建刚问:“禾禾怎么闹了?”
“她把石子扔人家锅里了。”姜酩野总结了句。
“不会是牛经复给全村人放饭的那口锅吧。”林建刚试探性地问。
“对,就是那口。”姜酩野道。
“那你确实应该被打死,”林建刚毫不留情地说,“人家好心散粥,你去给人家搞破坏,人家不打你们打谁啊。”
“你这样做不对哈。”
姜颂禾不服气道:“我去给人家道歉呗!”
她的话中气十足,不像是真的认识到自己做错事的样子,反倒充满了不服气。
“你这态度还道歉?”姜酩野道,“你不去把人家打一顿,就是你善良了。”
“哼。”姜颂禾不服气地闷哼一声。
“这样这次,刚子,就你和枳聿一起去调查,”姜酩野道,“我和禾禾在局里接应你们。”
“行。”林建刚快速答应下来。
顾枳聿跟林建刚示意了一眼,随后俩人很有默契的走出了屋子。
姜酩野抬头,刚好看到了自己正对面,那个双手插兜的顾云拙。
他认真打量着屋子里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小男生,要不是屋里的人都走干净了,他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到他。
相较于其他人,他的性格偏静,整个人存在感又低。只有他在说话的时候,才能稍稍让人分一片心思给他,其他时候,他安静到让人能完全忘掉他的存在。
这和姜颂禾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姜酩野收回眼神,他意思不明地打量着自己旁边的姜颂禾。
姜颂禾警惕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又在憋什么坏屁?”
“看看人家看看你,嘴里天天就是屎尿屁,还时不时装个喇叭,”姜酩野道,“你的那些朋友,没觉得你很烦吗?”
“人家”自然指的是顾云拙。
姜颂禾瞥了顾云拙一眼,她给自己辩解道:“哥,性格是天生的,也跟遗传因素有关,所以你与其研究我性格为什么这样,你倒不如研究研究我们家为什么有这样的基因。”
姜酩野坏坏一笑:“你是说你说话嗓门这么大,是遗传了邱女士啊。”
“我可没说,”姜颂禾立刻跟姜酩野拉开距离,“你别给我挖坑。”
“你就这个意思,”姜酩野道,“回头我就跟咱妈说,你说她嗓门大。”
姜颂禾从旁边的本子上撕下一块儿废纸揉成球,不停地砸向姜酩野,嘴里还念叨道:“我让你说,我让你说。”
姜酩野也丝毫不跟她客气,他把姜颂禾扔向他的纸团重新扔了回去。
兄妹俩打打闹闹没个安生。
顾云拙长叹一口气:“我先走了。”
“喂,等会儿,”姜酩野冷不丁叫住了他,“中午了,一起吃顿饭吧。”
顾云拙停住脚,转身刚要拒绝。
姜酩野又大方地表示:“我请客。”
顾云拙一向不喜欢热闹,很多时候只要能一个人,他绝不凑上去。
除非是那种到人家家里做客,不能单独给自己开一桌的情况,他才会强忍住不适,迫使自己去适应。
因为是假期期间,警局的单位食堂并没有开业。
姜酩野领着姜颂禾和顾云拙俩个人来到了旁边的一家包子店。
那家包子店的老板像是认识姜酩野,姜酩野刚一掀开闷重的门帘,他便从后厨走出来招呼道:“哟,姜队,这要过年了怎么有空儿来我们店里吃饭了?”
“碰到了个案子,需要加会儿班。”姜酩野含糊道。
“你们警察可真是辛苦。”包子店老板感叹了句。
姜颂禾先一步选好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她灵巧地跑过去,跪在其中一个椅子上。
顾云拙没有说话,也跟着走过去。
姜酩野则顺手把旁边的椅子拖出来,唠家常般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过年啊。”
“明天,”包子店老板道,“明天我们店就关门了,再开门就得等初六了。”
“最近人不多吧。”姜酩野继续问。
“是啊,不多,”包子店老板道,“快过年了,谁会在店里吃饭啊,今天我就给店里打扫打扫卫生,图个喜庆。”
“是啊,按照咱们这儿的习俗,今年大扫除,明年必来财。”姜酩野笑道。
“借您吉言了,”老板把菜单递到三人面前,“你们看看你们要吃什么。”
“两笼灌汤,再加一个茶叶蛋,”姜颂禾扫了眼菜单,毫不客气地说,“粥,我就要小米粥就好。”
“你吃得完吗?”姜酩野道。
“吃得完啊,”姜颂禾道,“再说我吃不上还有你们嘛。”
姜酩野当即拒绝:“谢谢,我从不吃灌汤包。”
姜颂禾眼巴巴地望向旁边的顾云拙,他犹豫片刻。
像是想拒绝,但是对上姜颂禾眼睛的那一刻,顾云拙拒绝的话噎在了嗓子里:“我……可以吃。”
像是被顾云拙的反应逗笑了,姜酩野打趣般道:“可以吃?这是什么回答?”
姜酩野解围道:“别被这小鬼吓唬住了,她就喜欢过嘴瘾,不敢真揍你,不想吃就不吃,谁稀罕吃她剩下的?”
“怎么说话呢,”姜颂禾挺直身子,“我怎么喜欢过嘴瘾了?”
“你现在就是在过嘴瘾。”姜酩野道。
“我没有。”姜颂禾严肃地纠正。
本来姜颂禾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争辩,但是和姜酩野吵久了,和他反着说的话脱口就说了出来。
如今想收回去,根本没可能。
只能硬犟……甭管占不占理,都得犟。
姜酩野瞥了眼跪坐在椅子上的姜颂禾:“你给我从椅子上下去。”
“为什么?”
“你不会坐还是怎么着?非得跪着?”姜酩野将她连带着她的椅子扭向自己,“来来来,朝我跪,再给我磕三个响头。”
适才,姜颂禾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她从椅子上下来,端正了下自己的坐姿。
看到这一切,包子店老板笑道:“你们兄妹俩这么大了,还吵架呢。”
“小孩子叛逆期,”说完,姜酩野把菜单递到顾云拙面前,道,“看看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顾云拙沉着声音道,“我不挑。”
姜酩野看着他没有多说话。
反倒是包子店老板热心肠道:“你是姜队亲戚家孩子吧,别客气,姜队人很好的,不用害羞,想吃什么吃什么。”
姜颂禾盯着顾云拙,不掺染任何杂质的眸子眨了眨。
“没客气,我真的都可以。”顾云拙道。
姜颂禾大方道:“老板,帮他点两份小笼包,外加一个茶叶蛋,再加一碗小米粥。”
“小笼包一份十个呢。”包子店老板道。
“灌汤包呢。”
“也是十个。”
之前都是姜颂禾跟着警队里的其他人一块儿过来吃,几个人点一大堆,哪怕最后剩几个也有饭量大的塞进肚子里。
如今就来三个,姜颂禾还真拿不准自己的饭量了。
姜颂禾思考了一会儿:“那我的两份灌汤包就不要了,我们上一份灌汤包和一份小笼包就好。”
没等包子店老板反应,姜颂禾像是在跟顾云拙打着商量:“我可以跟你交换着吃。”
“嗯。”顾云拙犹豫着答应下来。
看着顾云拙逐渐不排斥的举动,姜酩野不着痕迹地笑了下。
但是还是被姜颂禾抓包了,她一整张脸凑过来。
姜酩野被她吓了一大跳,他按着姜颂禾的头把她按回原位:“吃饭也不老实。”
“你偷笑什么呢。”姜颂禾好奇问。
姜酩野给自己斟了一杯温水,道:“一个骡子一个栓法。他这种万物皆可行的,就应该配你这种处处不让自己吃亏的。”
“哦……”姜颂禾了然地‘哦’了一声,她直白地说,“你是说我俩天生一对呗。”
正在喝水的姜酩野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他震惊地看着姜颂禾。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说的啊,我们俩般配嘛。”姜颂禾大大咧咧地说,眼神里澄净地根本看不出任何羞涩。
“你可闭嘴吧。”
姜酩野算是察觉出来了,姜颂禾这人什么都敢说,说完还一点都不知道害羞的。
“人家当事人还在这儿呢,这是你一个女孩子应该说的话吗?”姜酩野严肃地纠正道。
姜颂禾觉得姜酩野莫名其妙的。
说他俩般配的是他,让她闭嘴的也是他。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姜颂禾也抓狂了:“我说什么了?是你说的,我就只是把你的话变得通俗易懂一点。”
“还通俗易懂?我是说你俩能成为好朋友,你直接拐到早恋那边去了。”姜酩野大声纠正道。
“我什么时候早恋了?!”姜颂禾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一分,道,“你说他就应该配我,不就是说我俩天生一对吗?怎么变成我早恋了?”
“我是那个意思吗?!”
“你不是那个意思吗?!”
眼看着姜家这兄妹俩的战争越吵越烈,包子店老板像是早习惯了,他摇了摇头,手不自觉抚上顾云拙的肩膀:“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做包子去。”
顾云拙疑惑道:“姜队还没点饭呢。”
“没事,他经常来,我知道他的口味,”说完,包子店老板的目光落到还在争吵着的俩人身上,长叹一声道,“这俩人,还得吵一会儿呢。”
第133章
一直到包子店老板把几笼包子端上来,姜颂禾和姜酩野才勉强休了战。
放下蒸笼的包子店老板打趣道:“你们吵完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家里小孩不听话。”姜酩野道。
“哼。”姜颂禾不服气地偏过目光。
“没事,先吃饭。”包子店老板一笼一笼蒸笼拿下来,他一一介绍道。
“这是你的灌汤。”包子店老板把一笼晶莹到仿佛能看到里面馅的灌汤包推到姜颂禾面前。
“这是你的笼包。”说着,包子店老板分别往姜酩野、顾云拙面前各推了一笼包子过去。
“谢谢。”顾云拙乖巧地说了句。
“不客气,”包子店老板习惯性地伸手揉了下顾云拙后脑勺,“这小孩,长得可真俊啊。”
一瞬间,对面两个人身体僵硬在原地。
姜颂禾叼着一口未嚼断的灌汤包,眸子不自觉缓缓抬起。
姜酩野则手握辣椒油,倾倒的动作都忘了收回来。
姜颂禾在心里为包子店老板默默祈了个福。
虽是刚认识的小孩,但是她却清楚的知道顾云拙绝对有很强的心理洁癖,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他都一板一眼的像个老头。
现在被人这么轻易的摸头,他还不得炸毛啊。
就在姜颂禾担心他会一巴掌呼在包子店老板头上的时候,顾云拙缓缓开口道:“谢谢。”
“咦?”姜颂禾疑惑出声。
没爆发?
注意到姜颂禾失态,姜酩野赶紧道:“你咦什么咦?吃饭。”
其实姜颂禾在自己失仪之前,就已经注意到旁边的姜酩野同样也在吃惊了,她故意拆台道:“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碗里的辣椒能把你辣死吧。”
“要你管,我就喜欢吃辣。”姜酩野道。
“我就喜欢吃辣——”姜颂禾做着鬼脸把姜酩野的话,小声重复了一遍,“你就嘴硬吧。”
一顿饭吃下来,三个人还算安静。
率先吃饱的姜颂禾道:“叔叔有牙签没?”
“有,我给你拿。”说着,正在前台忙着算账的包子店老板转身去了后厨,从后面拿出一罐牙签,放在姜颂禾面前。
“谢谢叔叔。”姜颂禾道了句谢,然后拿出牙签给自己扣着牙。
包子店老板询问道:“怎么塞牙了?是不是我今天肉选得不够好啊。”
“不是,”姜颂禾连忙否认,“是我这几日没怎么吃好吃的,好不容易凑上顿好的,牙缝就想私藏点口粮了。”
包子店老板被姜颂禾一句话逗得嘎嘎直乐:“小颂禾啊,你就是说话好听。”
姜颂禾嘿嘿一笑。
“多少钱啊。”刚吃饱饭的姜酩野,询问道。
包子店老板大大方方地表示:“给五块就行。”
“行。”姜酩野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零钱,快速翻了几下后,才抽出几张纸票递给他。
“谢姜队,下次还来啊。”包子店老板收好钱,客气道。
“对了,”姜酩野冷不丁叫住他,“老板,我记得你媳妇的娘家是福寿村的对吧。”
“对,”包子店老板道,“您还记得呢。”
听到关键词,正在剔牙的姜颂禾收了收精神,目光扫了过去,
“是啊,”姜酩野从旁边拉过来一个椅子,气定神闲地说,“你先坐,有点事想要找你问一下。”
包子店老板像是没见过如此严肃的姜酩野,他略有些忐忑道:“姜队,你这是干什么啊,福寿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不是什么大事,”姜酩野再次道,“您先坐。”
包子店老板紧张地盯着姜酩野,然后缓缓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此时,整个店里除了他们三个,没旁人,姜酩野并不打算跟包子店老板绕圈子了,他道:“我们警局最近在查失踪案的事儿,发现近两年失踪人口大多集中在福寿村,所以想找你询问一下情况。”
听到这儿,包子店老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啥事呢,原来是这件事啊,我知道。”
“你详细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姜酩野引导着说。
“其实我也都是听说,具体准不准,还需要你们去调查,我就一个普通老百姓……”包子店老板叫带着前提。
“我们知道,你放心说就行,说错了也没关系,我们自己会甄别。”姜酩野安抚道。
“行,那我说了,”说着,包子店老板缓缓道,“其实这个村子人说起来也邪乎,整个村子总共也就200多号人,但是每家每户好像都富裕得要命。”
“当初我娶我家媳妇的时候,就因为家里穷,没少被他们家人看不起。”
“他们是做什么营生的啊,这么有钱。”姜颂禾插了句话道。
“干什么的都有,但是大多都是种地的。”包子店老板道。
“哦,然后呢。”姜颂禾追问道。
“就从两年前开始吧,陆续有人失踪,”包子店老板道,“我和我媳妇怀疑,肯定是别的村里的人看着福寿村的人太有钱了,所以故意绑架他们,勒索钱财。”
“那有人被骗吗?”姜颂禾继续问道。
包子店老板思考了一会儿,道:“不清楚。”
“那有人回来吗?”姜酩野问道。
“没有,”包子店老板道,“绑匪收到钱都撕票了,哪里会放人啊。”
“可是如果绑匪绑架他们真的是图钱。那么只要有人不想花钱赎人,绑匪就得不到钱,那么后续他就没有继续绑架福寿村其他人的理由了。”姜颂禾道。
“是,”姜酩野道,“并且,如果绑匪真的给那些被绑架的人的家人打过电话的话,我们警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你们是怀疑他们绑架福寿村的人不是为了钱啊。”包子店老板有些心惊地说。
“我可没说,”姜颂禾连忙道,“况且我只是发出我的疑惑,没说一定就是。”
“哦。”包子店老板弱弱地应了声。
“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姜酩野询问道。
“什么人?”包子店老板追问道。
“武必备。”姜酩野简单了当地说了个名字。
“哦,我知道,我知道。”包子店老板连忙道,“武老鳖嘛。”
“武老鳖?”姜酩野好奇问,“为什么他会有这个外号?”
“因为他腿瘸,走路一拐一拐的,我们就叫他老蹩,本来是蹩脚的蹩,后来觉得蹩脚的蹩太拗口,还不如叫王八那个鳖呢。”包子店老板介绍道。
“他人怎么样?”姜酩野问。
包子店老板沉思了一会儿道:“怎么说呢,老实,不爱说话,性格内向,精神方面……有点问题,以前年轻的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后来年纪大了才好些。”
“但这个人很懒,特别懒,没点赚钱的营生,也不想种地天天靠着他已经出嫁的两个姐姐接济,闹得他那两个姐夫天天有意见。”
说着,包子店老板还不忘凑到姜酩野面前道:“你也知道,这个世道,谁赚钱也不容易,一次两次接济可以,不能天天接济吧,这跟养个废物大儿有什么区别?”
“他的两个姐姐嫁到哪里去了?”姜酩野道。
“一个在同村,一个在王家佃。”包子店老板道。
“他平时有得罪过什么人吗?”姜酩野又问。
“没有吧,他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能得罪什么人啊。”包子店老板道。
“那为什么我们在走访的时候,全村都说没这么个人啊。”姜酩野好奇道。
说到这儿,包子店老板故意左右看了眼,再三确认店里没人后,他才小声道:“因为他是村子里的耻辱,福寿村的人都不待见他。”
姜酩野:“他做啥事了?”
“他和一个22岁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听说还是个疯子。”包子店老板小声道。
听到这句话,姜酩野知道李铁柱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转头,和后面的姜颂禾对视了一眼。
只见姜颂禾抿着唇,不吭声地跟他点了下头,像是在说——继续问啊。
姜酩野故意装作“很公正”的样子,道:“这种事还好吧,如果两个人是真心喜欢彼此,年龄不是问题。”
“姜队,你不知道武必备多大了吧,”包子店老板故弄玄虚道,“他都五十了。”
“要不是他运气好,媒婆那边刚好有一个不嫌弃他年纪的22岁疯子,他还不一定能娶上媳妇呢。”
“武必备那个22岁的媳妇,是怎么来的?”姜酩野问。
“听说是走迷路了,意外闯到了一个媒婆家里,那个媒婆见她可怜就请他吃了顿饭,这一来二去,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只打听出她的年龄和没结婚来,”包子店老板道,“那个媒婆本来想把她送警局来的,结果她一听警局反应就特别强烈,死活都要赖在媒婆家里。不得已,媒婆养了她近一个月,见一个来寻她的都没有,她就觉得这个疯子一定是被家里抛弃的,就打算给她后半辈子找个依靠。”
“这不就送到了武老鳖家里了嘛。”
“那个媒婆不会是袁志祥的媳妇杜春平吧。”姜酩野道。
“就是她,”包子店老板道,“你们也听说过她啊。”
“嗯。”姜酩野应了一声。
姜颂禾沉思良久,她道:“既然促成这门婚事的是杜春平和武必备两个人,那为什么村里人只对武必备缄口不言,只对杜春平却没什么反应?”
“因为杜春平人缘好啊,”包子店老板道,“你都不知道杜春平这人有多厉害。”
“方圆十里,就没有她促不成的婚事,整个福寿村至少有一半以上的适婚人家都是她给帮忙介绍的。”
姜颂禾再次询问道:“她从哪儿认识这么多人?”
“我咋知道?”包子店老板笑道,“我要是知道她从哪里认识这么多人,我不就可以当媒婆了吗?谁还会开包子铺啊。”
第134章
姜颂禾表情一噎。
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那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她家里人就没人找过她吗?”姜酩野问。
“没听说,”包子店老板猜测道,“一个疯子,哪里会有家人愿意找她啊。估计啊,她家人都巴不得她离得远远的。”
姜酩野不置可否。
“我倒觉得如果她家人真的存在,那么他们应该不至于那么狠心。”姜颂禾冷不丁道。
“为什么?”包子店老板好奇道。
“你想啊,如果她真的精神不好,且家里人都不愿意养她,那么她为什么会在二十多岁,才来到你们这个村子?”姜颂禾分析道,“而且,又为什么独独来到你们这个村子。”
“并且,真如你所说那个媒婆杜春平人缘这么好的话,那么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小媳妇的住址和家人?”
包子店老板刚要开口,姜颂禾率先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肯定要说她是从很远的村子里跑过来的。”
“嗯。”包子店老板默默点了下头。
“但是,她一个疯子,一没有交通工具,二不识路,她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到你们这个村?!”姜颂禾淡淡地问了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几个问题,直接把屋子里的几个人问沉默了。
许久,那个默默听着的顾云拙道:“你说错了,福寿村不是这位包子店老板的村子,是他媳妇的村子。”
姜颂禾无语:……
“都差不多意思,你们能懂就行。”姜颂禾不拘谨地回答道。
经过姜颂禾这样一说,包子店老板也觉得奇怪。
他思考了片刻,道:“是啊,这是为什么。”
姜颂禾跟姜酩野对视一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要不是你的情报不准,要不就是有人骗你。”
“可大家都这么传啊。”包子店老板无辜道。
姜酩野打着圆场:“只是涉及案子,是些闲聊了些东西。不准也没事,权当给我们警方提供思路了。”
包子店老板也没在意,道:“能帮到你们就行,我还担心我刚才说错话了呢。”
“不会,”姜颂禾也同样宽慰道,“我们只是饭后闲聊,要是真的当真就没意思了。”
包子店老板立马喜笑颜开:“瞧瞧禾禾现在说话,像个小大人了。长大了说不定能跟你哥哥一样,当个抓捕犯人的刑警呢。”
“等她当上刑警啊,说不定我都当上局长了。”姜酩野打趣道。
“说不定,我也是局长了呢,”姜颂禾道,“我一毕业,就空降成局长。”
“做梦去吧你,”姜酩野起身道,“顾云拙,吃饱了没,我们回警局吧。”
“嗯。”顾云拙慢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的四正四方的卫生纸,擦拭着嘴周。
姜颂禾赶忙赶上姜酩野,她在后面嘟嘟囔囔道:“我怎么做梦了?你听没听过天赋这个词?就比如我,天生就是刑侦破案的材料……”
姜颂禾的声音消失在门口的棉帘后面,还没跟上去的顾云拙感谢道:“谢谢您,这次的包子很好吃,先走了。”
顾云拙突然的礼貌让包子店老板有些手足无措,他嘴角不自然地笑起来,道:“乖乖。”
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吃他一顿包子,就这样对他感恩戴德的。
姜颂禾和姜酩野吵吵闹闹回到警局,顾云拙则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办公室里,姜酩野把外套脱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撑上:“你们两个小孩要不要午睡一下?”
“不用了,”姜颂禾打了个哈欠道,“我们还是早点把案子破了吧,我不想因为这么一个案子,连年都过不好。”
姜酩野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案子毕竟牵扯巨大,哪能那么轻易就让你破了。”
姜颂禾没有回话,她的眼睛迷迷瞪瞪的,明显已经睁不开了。
她晃了晃脑袋:“我怎么这么困?”
“这屋里这么暖和,你又是从那么冷的外面回来的,一进屋肯定犯困。”姜酩野道。
“也可能是吃的太多晕碳了。”顾云拙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我吃多了吗?”姜颂禾双手按住衣服的两侧,往后抿了抿,露出里面圆噔噔的小肚子。
确实撑出肚子来了哈。
“下次我少吃一点。”姜颂禾弱弱地补充了句。
姜酩野哼笑着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卷宗,一板一眼地看着。
姜颂禾跪在桌子对面,她好奇问:“哥,你觉得武必备的22岁小媳妇,是怎么去福寿村的啊。”
“人家有名字,”姜酩野把手里的红纸扭转过来对准她,“她叫孙淑芳。”
“哦,孙淑芳。”
这次案子的涉及的人名比较多,再加上这个年代的女人不是叫“桂芬”,就是叫“春平”,就是叫“丽霞”,一整个相似名字大混集。
跟现代叫“子涵”、“梓涵”、“欣怡”、“浩然”的那一批人差不多,只能靠姓氏区分。
可偏偏,福寿村的人大多数人都姓“袁”……
这可为难了姜颂禾,她着实有些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只能挑几个容易记的,勉强记一下。
“有没有可能是拐卖?”许久,顾云拙冷不丁道。
姜颂禾和姜酩野整齐地顺着声音看过去,顾云拙被他们盯得背后发毛,他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姜酩野轻咳一声,快速道。
就是你突然说话不适应。
“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姜颂禾云里雾里地说了句。
“嗯?”顾云拙蹙眉,发出个疑惑的声音。
姜颂禾劝解道:“小小年纪,不要跟个闷葫芦一样,要懂得释放自己。”
“就比如刚才,我就觉得很不错,既然我哥让你参与到这个案子里,就说明是对你的信任,你要是多多发表意见,说不定能帮我们早点破案。”
顾云拙沉默了一会儿,他低沉着声音道:“我……只学过法医。”
“那怎么了?”姜颂禾道,“法医也是刑警的一部分,不要妄自菲薄。”
顾云拙盯着她。
他在心里疑惑道:妄自菲薄是这样用的吗?
“人家只是说自己会法医,哪里看轻自己了?”姜酩野道,“你又在瞎说什么用词?”
姜颂禾张开嘴,不停用舌头敲打着自己的唇周两侧。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跟原身一样,不会用成语了?
这么久了,原身那股“莽”劲儿,还没褪干净呢。
姜颂禾至今还记得她刚穿越时,身体那不受控制的一躺。
简直魔童降世。
幸好,当时姜酩野没看到,否则估计不知道会怎么蛐蛐她呢。
姜酩野轻咳一声,然后赶忙把话题拖到了正题上,他道:“拐卖确实有可能。但是如果真的是拐卖,那么事情就难办多了。因为这伙人行踪的不固定性,我们所搜查的范围就会大很多,甚至必要的时候,我们还要联系其他分局的配合。”
一想到这儿,姜酩野就觉得头疼。
这样做,就代表着他要去到各个分局,交代案情,并请他们配合。
绝对是一个庞大的任务量。
就在姜酩野焦头烂额之际,出去跑任务的顾枳聿从外面赶了过来。
他一进门,便道:“哟,都在呢。”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姜酩野从卷宗里抬眸看了他一眼。
“有大发现,我就回来了。”顾枳聿道。
“什么大发现?”姜酩野好奇道。
“你猜猜看。”顾枳聿故意欠嗖嗖地说。
正在急头上的姜酩野恨不得一卷宗甩他脑门上,他不吭声,俨然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姜酩野越是这个样,顾枳聿越是来劲,他走到姜颂禾面前,道:“你哥哥不愿意猜,你来猜猜看。”
姜颂禾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许久她试探性地问:“你们抓到人了?”
“嗯。”顾枳聿满意地点点头,表示她回答正确。
姜颂禾继续思忖着,既然他表情这么愉悦,他抓到的人应该不是小人物。
她试探性地问:“你们在福寿村抓到了一个人贩子。”
“嗯?”顾枳聿吊儿郎当的表情立刻收住,原本还倚靠在桌子上的身子也倏地站直。
他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你们真的抓到一个人贩子了?”姜酩野来了精神,问道。
“对啊,就是前几天派出所贴告示,要求全市通缉的那个,”顾枳聿解释道,“当时我和林建刚刚到福寿村,就发现了一个人很眼熟,虽然他胖了很多,但是我们还是认出了他。”
“他就是孟磊。”
这个人的名字,姜酩野像是有些印象,他道:“没想到,派出所那边焦头烂额那么长时间的人,竟然让你俩瞎猫碰着死耗子抓到了。”
“谁说不是,”顾枳聿激动道,“当时我和林建刚都不敢相信,孟磊那么狡猾的人,就迎面和我们俩撞上了?”
“孟磊是谁?”姜颂禾好奇地问。
姜酩野懒得自己解释,他安排道:“枳聿,给他解释解释。”
“孟磊是一个贩卖人口的老大,”顾枳聿说着,还不忘严谨地补充道,“也不算是老大,就算是个分区的小领导,据我们所知,他涉及拐卖人口的数量高达20多起,是市里,省里都重点关注的对象。”
“但这人非常狡猾,大大小小的领导找了七八年都没找到,他们都以为他死了,结果现在出现在福寿村,被我们抓到了。”
“厉害吧。”
“哦,厉害。”
姜颂禾着实不想打击他们。
可孟磊和这起案子有什么联系啊!
抓到拐卖人口的负责人是好事,但是他们的案子还是毫无进展啊。
第135章
但,好在勉强有点线索了。
只是有点牵强。
“你怎么这幅表情?”顾枳聿说,“你都不为我们感到开心吗?”
“开心啊,能抓到人贩子是好事,可是这次的杀人案怎么办,还是毫无进展啊。”姜颂禾说。
顾枳聿:“这个确实。”
“先不要悲观,万一这个孟磊就是杀人的那个呢。”姜酩野安慰道。
“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姜颂禾兴致缺缺地回答。
“你好像不认为孟磊是杀人凶手啊。”顾枳聿好奇地问。
“是啊。”姜颂禾从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她解释道,“如果他真的是杀害袁丽霞的凶手,那么他是出于什么理由杀害袁丽霞的呢。”
“况且,你们之前也说过,福寿村是一个巨大的亲系家族组成的村子,所以它们看上去是村子,但是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的亲戚网。在这里拐卖人口,拐卖的还是当地人,村子里的其他人不得把他吃了啊。”
“他能安稳地在村子里呆那么久,要不就是认识熟人,要不就是他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可不管是哪种情况,他去冒死拐卖本村人,他都是死路一条。”
看着面前的姜酩野和顾枳聿都对自己的问题陷入了沉思,姜颂禾继续道:“那个孟磊他又不傻,总不至于真的就享受着村里人的‘庇佑’,然后转头把‘庇佑’自己的人卖了吧。”
畜生都知道先保住自己呢。
哪有自己还没保住,就把“庇佑”自己的人卖了的。
姜颂禾虽然说话糙了些,但还算在理,姜酩野和顾枳聿沉默片刻,像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那你有什么想法?”姜酩野询问道,“你想让我们怎么审他。”
“我觉得他够呛知道袁丽霞的事情的……”姜颂禾思考了片刻,突然她眼珠子灵巧地一转,一个坏心思涌上心头,她仰头挑了下眉,道,“倒不如,我们诈一诈他怎么样?”
“按照规章流程,我们不能用诈的方式询问嫌疑人。”姜酩野严谨道。
“这不有我嘛。”姜颂禾道,“还用上次的办法。”
顾枳聿忍不住泼冷水道:“你自己可能搞不定他,那个人,滑得很,跟个泥鳅似的,抓都抓不住。”
“还是得我和酩野继续审问。”
姜颂禾自然知道顾枳聿的话,不是对自己专业能力的质疑,而是出于对她身份的考虑。
十二岁的小孩,去问一个在警局里几进几出的人贩子为什么拐卖人口,他能正面跟她说一句话才是真正的怪诞奇闻呢。
这种滑不溜秋的人,跟那种老实巴交的人不一样,他不听人诈唬,更不怕任何事情。
“那怎么办?”姜颂禾有些为难道,“这东也不行,西也不行,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姜酩野沉默片刻,道:“你想怎么诈他?”
“我在想,杜春平作为媒婆有这么高的知名度的话,孟磊不可能不认识她。如果认识她,那么那个蹩脚老汉的22岁小媳妇,就有极大可能是他拐卖来的,”姜颂禾说,“所以如果我们用这句话诈他的话,说不定有效果。”
“但是这个方法唯一的不好处,是整个流程都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真的,还需要验证。”
“那就验证试一下。”姜酩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道。
顾枳聿震惊地盯着他:“没有证据直接诈啊,万一漏马脚怎么办?被举报到上头,你会挨罚的。”
“现在不是上班期间,人又不是我抓来的,而且我今天又不值班,”姜酩野道,“随便找个嫌疑人聊个天怎么了?”
“王局夸不了我爱岗敬业,还能骂着我套话了?”
顾枳聿当然知道姜酩野不可能真的套话,他道:“你注意审问技巧就行,别被抓到小辫子,否则你就要给我当副队了。”
“那你等着吧,”姜酩野毫不留情道,“我给这小鬼当副队,都不给你当。”
那小鬼自然是指姜颂禾。
顾枳聿默默看了姜颂禾一眼,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姜颂禾跟着姜酩野来到审讯室。
为了防止姜颂禾乱说话,姜酩野率先跟她打着商量:“你这次要问的问题是什么?”
“他拐卖过多少人,并且认不认识福寿村的媒婆子杜春平和武老鳖的媳妇孙淑芳。”
“嗯,其他的能不要说,就不要说。”姜酩野叮嘱道。
“行。”姜颂禾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俩人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消瘦的男人,他的皮肤松垮且黝黑,带着掩盖不住的纹路,一条一条的皱纹紧紧贴在皮肤表面。
眼眶凹陷,双目无神,鼻峰倒挺高,显得整个面部轮廓十分立体。
一见到姜颂禾和姜酩野进来,他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即用带着手铐的手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此时他的半个身子倚靠在后面的椅子上,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
姜颂禾和姜酩野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姜酩野手里拿着顾枳聿递给他的卷宗。
他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卷宗,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介绍一下自己吧。”
“怎么介绍?”孟磊极不配合地冷笑了声,“你们警察抓我来的,现在还需要我自己做自我介绍了?”
“流程。”姜酩野简明扼要地说。
“行,”孟磊晃着脑袋,说,“我的名字,叫孟磊,孟子的孟,磊落的磊,我这一生坦坦荡荡,一个坏事没做,到头来反倒被你们抓局子里来了。”
“你应该知道,没有证据我们不会抓你。”姜酩野道。
“什么证据?你倒是拿出来啊。”孟磊像是瞅准了姜酩野他们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他道。
“我给省里打过电话了,证据,以及案件负责人已经往这里赶了,下午六点之前应该就能到,”姜酩野安抚道,“你先别着急,你逃不掉。”
听到这话,孟磊有些不知所措地坐直了身子,表情也僵硬了几分。
姜颂禾目不转睛地盯着孟磊,像是试图从他的脸上发现什么。
像是注意到姜颂禾毫不遮掩的目光,刚好与她对上眼的孟磊干笑着问:“这是哪位啊,看起来年纪不大啊。”
“警队助理。”姜颂禾毫不怯懦地回答。
孟磊当即架起胳膊,调侃道:“现在警局这么厉害了?一个小小警员都能配助理了?”
姜酩野不接他的话茬,他翻看着手里的卷宗。
孟磊这个案子是省里的打拐部门直属的案子,相应的很多详细卷宗都没有下发到各地派出所。
姜酩野手里拿着的这份,还是从他们派出所那边要来的。
里面,任何被孟磊拐卖掉的人名都没有。
姜酩野合起手里的卷宗道:“本来,你的这个案子,我不应该审理的,应该直接把你交到省里的同事那边。”
“但是我觉得你可能牵扯到我负责的一个凶杀案子,所以想来问一下你。”
“凶杀案?”孟磊道,“我哪有这胆子啊。况且,你们抓我来是怀疑我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既然如此,那么人活着,才对我有价值。人死了,对我还有什么用?”
“我们不需要知道人活着对你有用,还是人死了对你有用。”姜酩野道,“你需要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
“行,你随便问,我一定都回答。”孟磊态度敷衍地回复道,“反正你们警察习惯了诬陷人,没有证据就给好人带上手铐子。”
说着,孟磊把自己手腕上的手铐举起来:“就像现在这样,我们平头老百姓啊,上诉无门,只能任由你们这群地头蛇欺负。”
姜酩野脸上的表情阴沉到了极点,他道:“全国都有你的通缉令,你自己没点数啊。”
“有点熟,你们联合起来想要诬陷我嘛,”孟磊耍无赖道,“有本事你们一枪崩了我,要不就别叨叨。”
姜颂禾不愿意跟他有过多的弯弯绕绕,她观察着孟磊的表情,打断了他和姜酩野的对话。
她的语气里带着愠怒,道:“喂!”
“干嘛?”孟磊分了个眼神给他。
姜颂禾:“杜春平你认识不?”
本想循序渐进询问的姜酩野震惊地转头看着她。
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了?
可姜颂禾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姜酩野,她平静且充满审视的眸子死死地锁在孟磊身上。那灼热且充满探究的目光,像是孟磊说一句谎话,她都要用眼神把他射穿。
“杜春平……谁啊……”孟磊身子慢悠悠坐直,他的唇角干笑着说,“不认识,没听过。”
“你同伙,装什么装,”姜颂禾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还有,连自己的表情都控制不好,学什么撒谎骗人啊。”
“你这小孩,有证据吗,你就说?”孟磊道,“小心我告你诬陷啊。”
“你可以不告诉我们真话,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说一下,”姜颂禾道,“你应该感谢我们警方,因为要不是我们把你抓起来,你现在已经是刀魂野鬼了。”
“什么意思?”孟磊僵硬着身子回答。
“你不觉得杜春平失踪得蹊跷啊,”姜颂禾道,“也就你胆子大,还敢继续待在福寿村里。”
“什么意思?”孟磊的表情僵硬,就连问题都接连重复了两遍。
“什么意思?!”姜颂禾冷哼一声,不屑道,“要不是我们警察保护你,你现在早就和杜春平那一家子一样——失踪了啊。”
第136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孟磊别过头道。
“听不懂?”姜颂禾没客气道,“要不要我们现在就放你走啊。”
这次孟磊沉默了。
“想活命赶紧说,”姜颂禾道,“你跟我们警方说,还能给自己减刑;不跟我们警方说,放你放回去,你也是死路一条。”
“自己想清楚。”
“杜春平她……真的找不到了?”孟磊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在福寿村呆了那么久,她找不找得到,你自己没点数啊。”姜颂禾没客气道。
“她说她去找她儿子去了。”孟磊回答。
“这你也信?”姜颂禾挑拨离间道,“你就不怕她觉得自己事迹败露,卖了你?”
“没可能,她又没参与什么东西,她怕啥啊。”孟磊脱口而出。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参与了什么东西?”姜颂禾抬眸逼问道。
孟磊沉默住了。
“赶紧的,没空陪你浪费时间。”姜颂禾道。
孟磊犹豫了片刻,问:“按照我的罪行,我能被判几年啊。”
“这个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现在如果还在负隅顽抗,那么你被判的刑罚会更重,”姜颂禾收整好桌子上的卷宗,无所谓道,“当然了,你也可以不跟我们说,大不了法院判你死刑嘛。”
“死刑和出门被人砍死,最终结果差不多,你自己掂量着办。”
“我坦白,真的能不让我死吗?”孟磊不放心,再次询问了遍。
嘿!这人到底要问几遍?
姜颂禾长吸一口气,刚要重复解释一遍,孟磊突然道:“算了你别说了,我交代。”
孟磊双手交叉抵在桌子上,道:“其实我和杜春平根本不熟,是她托我找的人。这么多年,我们相互没见过,还是前些时候,听说她失踪了,我去她家找口饭吃的时候,才知道这些年跟我联系的是她。”
“你去过她家?”姜颂禾问。
“对啊,”孟磊委婉道,“你知道的,自从下了通缉令,我们这种人东躲西藏的,老家根本不能回,可不就得到处找吃的嘛。”
“当时她家有东西吗”姜颂禾问。
孟磊细想了一会儿回答:“没了,当时收拾的可干净了,一点东西都没有。”
“那你是怎么认出来她就是经常和你联系的那个人的?”姜颂禾追问。
“我们这一行,很少面对面直接接触,大多都是把人放在什么地方,然后由买家自己去挑,”孟磊道,“所以啊,为了方便联系,我们都有一个专门的暗号。”
“只要,她把衣服挂在我们的接头点三天,我们就往接头点送人。”
“女人就绑裙子,男人就绑裤子,小孩就挂着小孩衣服就行。”
“你们还绑架过男人呢。”姜颂禾漫不经心地问。
“哪能啊,还是女人和孩子多。”孟磊道。
“绑过多少个啊,”孟磊道,“也就七八个。”
说完,他还不忘给自己解释:“我们那是给那群女人孩子找个家。”
“我给你找个家,你要不要?”姜颂禾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孟磊闭不吭声了。
姜颂禾揣摩出了他的心思,她道:“你给别人找家行,别人给你找家不行,怎么都是你的理啊。”
“我们真没坏心思,”孟磊道,“就是想做个好人好事,外带赚点外快。”
“少废话,”姜颂禾催促道,“你就是通过衣服认出杜春平是你同伙的?”
“对啊,”孟磊道,“说来也奇怪,那天我去杜春平家准备偷点东西的时候,她家什么都没有,独独在衣橱里留了三件衣服。”
姜颂禾当即和姜酩野对视一眼。
沉浸在回忆中的孟磊继续道:“我当时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就是和我接头的其中一个。我就想,她人都走了,留下这位三件衣服干嘛,不会是想和我割席吧。”
“这几件衣服上说不定有我的指纹,她自己逃跑了,然后故意栽赃我,把屎盆子都扣我头上……”
孟磊嘟嘟嘟讲个不停,姜颂禾冷不丁打断了他的话:“等会!你刚才说杜春平只是和你接头的其中一个?”
孟磊身体怔在原地:“我刚才有说过这种话吗?”
姜颂禾闭眼,点了下头:“说过。”
“没有,”孟磊笑道,“你一定是听错了,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姜颂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在说——我看你还能怎么编。
孟磊一阵心虚,他道:“警察同志,你年纪多大啊,我看你应该还在上学吧,读大学?”
姜颂禾微微一笑:“初中。”
“初……”孟磊瞠目结舌,差点一口气没噎死过去,“你一个初中生,就来这里审我啊。”
姜颂禾不想惯着他,她起身:“行,我现在就出去,换个人进来。”
“别别别,”孟磊赶忙阻止道,“你在这儿,是在给我机会,换个人来,不就成真审讯了嘛,那我还能减刑吗?”
姜颂禾重新坐回去:“就我刚来时,你那不配合的样子,估计减不了。”
孟磊两眼一闭,仿佛下了一个极为困难的决定:“行,我说。”
“确实,跟我对接的人,不止杜春平一个。”
“还有谁?”
“袁丽霞和图宏*远。”
姜颂禾眉头微蹙:“展开说说。”
“这俩人都是我通过我的上线认识的,”孟磊道,“我上线你们也知道,半年前刚被你们抓局子里去了,要不是他把我卖了,你们怎么可能把我的画像贴的满城都是啊。”
“你们的分工是什么?”姜颂禾道。
孟磊说:“其实在杜春平接过这一片儿之前,都是我和袁丽霞,还有图宏远配合的。”
“我们三个是直接面交,我负责从别的地方把人拐过来,袁丽霞负责联系买家,图宏远则负责处理后续的工作。”
“什么后续工作?”姜颂禾追问道。
“杀人啊,”孟磊道,“你知道的,很多被拐来的人根本不听话,很多太野蛮控制不住的,被买家退货的,他都把人解决了。”
姜颂禾冷笑了下,她的目光凌冽:“你们还可以退货啊。”
孟磊道:“本来不可以,这不袁丽霞和杜春平抢生意嘛,为了博个好名声,袁丽霞就让我给她开个后门,说以后从她这里走的货,不满意都可以退。”
姜颂禾道:“也就说你一开始就知道,就知道杜春平参与其中。”
“我不知道!”孟磊着急道,“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嘛,是我去杜春平家偷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跟我接头的人是她。”
“刚开始我还奇怪呢,我还想怎么刚入行没几个月的新人出货比袁丽霞那种老人出货都多?”
“原来,是个媒婆子。”
“图宏远现在在哪儿?”久久没有说话的姜酩野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已经好久没跟我联系了,”说着,孟磊抱怨道,“我跟你们说,图宏远这人脑袋有毛病,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不爱说话,实际上什么事儿他都干得出来。”
“根本不听人话。不瞒你们说,当初杜春平失踪的时候,我都怀疑过是他把人绑走的。”
“俩人有过节?”姜酩野问。
“根本不是有过节的事儿,而是图宏远这个人心理变态,就喜欢杀人,”孟磊道,“要不是我上线把他分配给我,我都不稀罕带他。”
“让他杀人,比让他拐人更开心。”
姜颂禾:“你指使他杀过人?”
“怎么可能!”孟磊情绪更加激动了几分,“我哪有这个胆子啊。”
他求饶道:“警察祖宗,我一个大老粗说话就这样,你能不能别扣我字眼了?”
“我没指使过他杀人,哎呦!”孟磊不知道应该如何替自己辩解,他道,“那些都是我辛辛苦苦拐来的摇钱树,我怎么可能让图宏远把他们杀了呢,这不是把自己的摇钱树砸手里嘛。”
“也就说,你已经和杜春平、袁丽霞还有图宏远没有联系很久了?”姜酩野总结道。
“对,”孟磊道,“这几年你们警方查得多紧啊,我们怎么还敢联系呢。”
“你们这些年拐过多少人?”姜酩野又问了一遍。
“我还真不记得了警官,”孟磊道,“但是袁丽霞和杜春平那里应该有记录。”
姜酩野一遍一遍询问着自己的问题,姜颂禾则陷入了自己的思维里。
现在已知的情况的是——
1.武老鳖的22岁“媳妇”孙淑芳是由媒婆子杜春平介绍过去的,那么人大概率是眼前这个孟磊拐来的。
那么武老鳖和孙淑芳的失踪,很有可能跟这个拐卖人口的组织有关。
2.袁丽霞的骨头是在武老鳖的地里发现的,如果李铁柱的线索没错,那么这根骨头最先出现的地方应该是武老鳖家门口,然后由附近的邻居扔地里的。
如果真如眼前这个孟磊所说,袁丽霞和杜春平生前是竞争关系,并且孙淑芳又是杜春平介绍过去的话,那么袁丽霞的股骨出现在武老鳖家门口就是一个bug。
因为袁丽霞跟武老鳖和孙淑芳没有直接联系。
3.新人物——图宏远。
性格暴躁,心理变态,不受约束,喜好杀人,并且失踪了……
姜颂禾在本子上把“失踪”两个字重点标注了出来。
所以目前来看,同时认识两个人,并且能够把这两种情况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人,就是——图宏远。
难道是内部斗争?
不对啊。
内部斗争,为什么连杜春平那废物老公也一起“斗”没了呢。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忽略的地方。
“警察同志,你信我,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撒谎,”孟磊在自己耳边竖起了三个指头,表情严肃道,“我真的很想活,你们警方把我关一辈子也没关系,我真的不想死啊。”
死?
姜颂禾抬眸,目光紧紧地落到孟磊身上。
对啊,为什么内部斗争,眼前这位却没事?
如果她没记错,杜春平和她那废物老公,是在一年前,准备去自家儿子新房的过程中失踪的。
应该是整个福寿村第一个失踪的。
哦,不对,第一个失踪的应该是被拐去武瘸子家的那个小姑娘,然后是去寻找她时走丢的武瘸子,然后才是杜春平和她那废物老公。
后面经历了其他几个人,最后才是袁丽霞……
姜颂禾平静地盯着眼前这位“当事人”,怎么他的同伙、他拐卖的可怜人,丢的丢,死的死,他却什么事儿没有,还能去人家偷东西。
“你真没杀人啊。”姜颂禾的声音很冷静,读出来的那一刻仿佛不带有任何感情。
可孟磊当场跳了脚:“警察同志,我说了很多遍了,我没有杀人,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信。”姜颂禾不假思索道。
“但是我觉得你要小心一点了,”姜颂禾望着他,缓缓道,“如果我预估的没错,你已经被盯上了。”
第137章
孟磊急促道:“警察同志,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不知道。”姜颂禾并不打算瞒他,她道,“但是你的同伙同事基本都失踪得差不多了,你自己还纯傻白甜,没危机感呢。”
孟磊沉默。
半响才道:“那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人?”
姜颂禾气笑了,她哼笑了一声,平缓道:“他们得罪人的那些事儿,你一点没掺和?”
掺和了。
甚至有的时候他才是主谋。
孟磊瞬间变得脸色煞白,好像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他急促道:“那为什么这么久了,他都没动我。”
“不是准备拿你钓大鱼,就是想让你死的没那么痛快。”姜颂禾十分肯定地说,“这两种可能必占其一。”
“甚至啊,说不定还想把你抽筋剥骨,塞蜜罐里。”
“不知道你以前听没听说过人彘,就是说古时候啊……”
“等一下,别说了。”
孟磊本就惨白的脸越发没了血色。
“你们要救我啊。”孟磊着急道。
“这不是救了吗?”姜颂禾示意了一下他,道,“只要你现在老老实实待在警局里,把你知道的都给我们说一下,我保证那个凶手就伤不到你。”
“当然啦,我也可以放你走,”姜颂禾故意吓唬道,“毕竟出于我个人的情感而言,我倒希望你被那个凶手折磨死,而不是活在局子里。”
“害了那么多家庭,毁掉了那么多人的命运。蹲监狱,我真觉得是便宜你了。”
见到孟磊像是吓破了胆,姜颂禾仗着自己年纪小,继续肆无忌惮地说:“要是我,真想把你剥骨抽筋,然后把你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我不走我不走,我说我说我说。”孟磊“噔”地一下试图站起来,他着急道。
“现在,说吧,还有什么补充的?”姜颂禾道。
“还是图宏远,”孟磊道,“那小子绝对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姜颂禾摆好写字的姿势,道。
“那小子喜欢吃人肉啊。”孟磊大声道。
“什么?!”姜颂禾震惊地抬头盯着他。
“你别不信,是真的,”孟磊道,“有一次我去找他,我亲眼看着他在拿着一根人骨头在那里啃。”
人骨头?
啃?
光想想,姜颂禾感觉自己都要吐了。
“他吃人干嘛?”姜酩野问道。
“不知道,”孟磊道,“我也好奇这件事儿呢,你说他平时分到的钱也不少吧,怎么就喜欢吃人肉呢!”
“你确定没看错?”姜酩野追问道。
“绝对不可能,”孟磊道,“我亲眼看到人骨头了,他还喜欢熬汤。”
熬汤?
像是把握住了重点,姜颂禾和姜酩野对视一眼。
随即俩人默契地走了出去。
临了,姜颂禾还不忘转身警告孟磊一声:“老实在这儿待着,我一会儿回来。”
“哦……好……”孟磊支支吾吾应下。
姜颂禾和姜酩野两个人刚一出来,姜酩野就对着门口站岗的顾枳聿说了句:“枳聿在这里盯着,别让人跑了,我们一会儿回来。”
“哦,行。”不明所以的顾枳聿应下。
姜颂禾和姜酩野直奔一楼的法医室。
此时,顾云拙正在专心致志地捣鼓着自己的仪器,听到脚步声,他也丝毫未停。
整个法医室阴冷得要命,但那张大理石桌子上却立着一个正用酒精灯烧着的滚烫的热水,里面好像还放着什么白色的东西。
从审讯室到一楼的法医室距离并不近,姜酩野走的又快,此时他有些气喘吁吁了,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问道:“顾云拙,有什么新发现吗?”
“有,”顾云拙从旁边的桌子上抽出一份报告递给他们,“经过我的鉴定,我发现尸骨上的肉迹残留较少,所以我推测,这个骨头应该是凶手通过某种特殊办法,让骨头和皮肉进行了分离。”
“目前最有可能的两种推测,一种是用了某种泡发皮肉的药剂。但是这种情况,我觉得基本没有可能,因为我没有从尸骨上发现任何药剂的成分。”
“还有另外一种推测呢。”姜酩野问道。
“煮,”顾云拙身体向旁边挪动了一步,亮出他身后的正在沸腾的玻璃瓶,“我在做实验,在研究经过多小时沸煮后,尸骨会呈现出什么状态。”
“你煮多长时间了?”姜颂禾问道。
“两个小时。”顾云拙看了眼手腕上的恶手表,道。
“有什么发现吗?”姜颂禾道。
“目前还没有,”顾云拙,“但如果我没预估错,至少需要煮十个小时以上,才会呈现出那块股骨上的效果。”
“十个小时啊。”姜颂禾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呢喃了句。
“你想到什么了吗?”姜酩野侧头问。
“哥,你记不记得村口那个煮大锅饭的?”姜颂禾拼命形容道,“就是那个体型像个三角形的那个人。”
姜酩野细想了一会儿,道:“你是说牛经复?”
“对,就是他,”姜颂禾道,“我记得林建刚哥哥跟我说过,他说他前一天去的时候,他就在家熬骨汤,而且熬煮的特别浓厚。”
姜酩野沉默片刻,问道:“你是怀疑,拿人骨煮汤的人是牛经复?”
“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姜颂禾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姜酩野道,“但是现在,我们缺乏他的作案动机啊。”
“况且,你以什么理由怀疑他?就因为人家熬汤熬得久了些?”
也是,一点证据没有,就浪费人力物力去查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确实不太现实。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那就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去调查牛经复,一部分去调查图宏远。”
姜酩野轻轻敲了下姜颂禾的脑门:“你以为现在还是工作日呢。”
“他们都回家过年了,哪有那么多人手让你安排?”
“那怎么办?”姜颂禾想当然回答。
“不知道,”姜酩野道,“我、顾枳聿还有林建刚分开去找图宏远,短时间内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更别提空出心思来调查一个与这次案子毫不相关的人了。”
“还有我啊,”姜颂禾道,“我也可以帮忙。”
姜酩野哼笑了一声:“可别……你啊,查案子还行。上一线,邱女士得打死我。”
“你不告诉她不就行了。”姜颂禾道。
姜酩野低眸看着她:“你想你哥多活些日子,就别提这种要你哥命的建议。”
“那怎么办?”姜颂禾道,“人手不够,案子怎么破?”
“不知道,”姜酩野长叹一口气道,“做好拖长线的准备吧。”
“我……”
姜颂禾后续的话还没说出来,姜酩野便单手抚上她的肩膀,道:“老实在局里待着,要是待的不舒服,就和云拙回家去。邱女士和老爹在家收拾屋子呢,你回家帮忙,他们一定开心。”
“不想回去。”姜颂禾赌气道。
“那就老实在局里待着,等我忙完,就带你回家。”姜酩野粗鲁地揉了几下姜颂禾的头发,“走了。云拙,帮忙看着点这小鬼。”
“她要是不听话,直接给我打电话。”
姜颂禾顺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冲着姜酩野的背影大吼道:“我的发型都让你弄乱了!”
姜酩野没有吭声,只是淡淡地背对着她摆摆手。
姜颂禾气得在空气里打了套军体拳。
如果姜酩野站在她面前,她敢保证自己这套拳绝对会打在姜酩野身上。
姜酩野刚出门,闲不住的姜颂禾就想从门口出去,结果她还没等迈开步子就被顾云拙拽住了手腕。
姜颂禾侧头,目光从手腕移到顾云拙的脸上,又从顾云拙的脸上移到手腕上,如此往复几次,警告意味明显。
“你干嘛。”姜颂禾没好气地说了句。
“你哥让我看着你。”顾云拙语气平静地说。
姜颂禾:“你可真听他的话!”
“嗯。”顾云拙不咸不淡地回应了声。
姜颂禾气到抓狂,一堆暴躁的话还未说出口,最后只剩下:“你别管我,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不行。”顾云拙斩钉截铁地拒绝。
姜颂禾强硬地把自己的手腕从顾云拙手里拽出来:“小屁孩,做你的实验去。我的事情很重要!懂?”
“嗯。”顾云拙浅淡地应了声,“但是我还是不能让你走。”
“你怎么那么轴呢?”姜颂禾循循劝导,道,“我哥哥又没说管住我能给你什么好处,也没说放过我会有什么惩罚,你这小孩这么死心眼干嘛?”
“你这么着急走干嘛?”顾云拙问。
“我去办公室睡觉。”姜颂禾撒了个谎道。
“我和你一起。”
姜颂禾跟他拉开距离:“这不合适吧,你一个男生,有点边界感啊。”
顾云拙:“你撒谎了。”
姜颂禾丝毫不怕他,她挺直腰杆:“我就撒谎了,你能怎么着?”
说完,像是觉得自己的话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有点重了,姜颂禾道:“我真的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必须要出去一趟。你要是怕挨骂呢,就跟我,我哥哥追究你责任的时候,我帮你开脱。”
“你要是皮糙肉厚不怕挨揍呢,那就不要跟着我。”
“不行”顾云拙想都没想,直接了当的拒绝。
姜颂禾:“不行也得行。”
“带着我。”沈乐栖沉默片刻道,“我和你一起。”
姜颂禾警惕道:“你不会是想监视我吧。”
“嗯。”顾云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你哥哥让我盯着你。”
姜颂禾无语了句:“你可真听话。”
轴死你算了!
第138章
姜颂禾领着顾云拙出了警局大门,许是姜酩野提前打过招呼,一路上姜颂禾离开得畅通无阻,除了门口大爷问了一句你们要去哪儿外,其他人看见她基本默默转身就走了。
像是生怕对视一眼,就被她缠上。
姜颂禾领着顾云拙来到福寿村。
顾云拙率先拉住她的胳膊,询问了句:“你能先和我说一下现在你们查案的进度吗?”
“怕过会儿说错话?”姜颂禾道。
“嗯。”顾云拙点了下头。
姜颂禾:“现在,我们基本可以断定,我们发现的尸骨是由凶手熬煮过后呈现出来的效果。”
“目前有两个人嫌疑最重,一个是图宏远,他是一个人贩子团伙的重要成员,听说喜欢吃人肉,尤其是喜欢烹煮着吃,所以我哥哥他们正在全力搜捕他。”
“另一个是牛经复。”
注意到姜颂禾在提到一个人名后,没有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好奇问:“这个人怎么了?”
“他……”姜颂禾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她道,“挺正常的。”
“嗯?”顾云拙发出一个鼻音。
姜颂禾破罐子破摔道:“我觉得他不正常。”
至此,顾云拙也猜出来了个大概:“所以,你现在是没有任何证据对吗?”
虽然姜颂禾极力不想承认,但是目前来看,事实确实是这样的,她不敢回看顾云拙的眼睛,默默点了下头:“嗯。”
“那这次,你来福寿村也是来调查他的?”顾云拙继续追问。
“对……吧。”姜颂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顾云拙盯着她:……
他快速握住姜颂禾的手腕。
“喂,你干嘛?”姜颂禾警惕道。
“回警局,”顾云拙愤怒到咬牙切齿,他顾不上自己的情绪,道,“我脑子抽了才跟你出来。”
什么叫脑子抽了啊。
“我可没非要拉着你啊,我说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是你自己要跟上来的。”姜颂禾道。
“难怪你哥哥说不帮你查人,胡乱猜测,我也不愿意陪着你查。”顾云拙拽着她。
姜颂禾拼命抵抗:“谁让你陪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见顾云拙没有说话,继续拽着她的胳膊,姜颂禾警告道:“你松开我,你赶紧松开我。”
顾云拙不为所动:“你哥哥让我看着你。”
姜颂禾向后拉扯着:“谁要你看了,你松开我,你赶紧松开我!”
争吵间,一个略显肥胖的男人从不远处走过来,他的手里握着一个竹子编成的菜篮:“你们在村头这是干嘛呢。”
听到声音,姜颂禾和顾云拙两个人停止了争执,他们齐刷刷地看过去。
立刻,姜颂禾眸子一沉。
像是认出了她,牛经复唇角微微笑了下,道:“我认识你,我们白天的时候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姜颂禾看着他愣愣地点了下头:“嗯……”
“这么晚了,你们在这儿干嘛呢。”牛经复弓着腰,对姜颂禾和善地笑着说。
姜颂禾丝毫不畏惧地盯着他,像是想从他的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突然,顾云拙一个跨步挡在姜颂禾身前,硬生生将俩人隔开。
他的目光精锐,且满脸警惕。
牛经复笑容更甚了,他道:“保护女同学呢。”
“嗯。”顾云拙一脸严肃地回应道。
本来应该是一副“英雄救美”的唯美画面,可姜颂禾并不觉得有任何可以感动的地方,她只觉得顾云拙挡住了自己审视犯人的视线。
姜颂禾二话没说,从后面按着顾云拙的头,将他向右拨开。
顾云拙防住了前面的牛经复,没防住后面的姜颂禾,被姜颂禾用力一推,他一个没稳住向右踉跄了几下。
他好不容易站稳脚,一脸震惊地盯着姜颂禾,终于他怒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他大声道:“你干嘛?!”
姜颂禾没有回答他。
反倒是牛经复率先站直身子,看着姜颂禾微微笑了下,道:“天不早了,你们两个小孩早点回家吧。”
“你不生气?”姜颂禾冷静着问。
牛经复沉默片刻,笑道:“我为什么生气?”
姜颂禾盯着他半天,才故意提醒道:“今天早上,我往你的锅里扔石头。”
牛经复长长地“哦”了一声:“所以这次你们来,是来道歉的对吗?”
姜颂禾庄重地点了下头:“嗯。”
牛经复大度道:“没关系,你年纪小,生气起来情绪不受控制很正常。”
“知错能改就好,下次这种错误可不能再犯了啊。”
说着,牛经复还不忘在姜颂禾肉嘟嘟的小脸上捏上一把。
眼看着牛经复准备绕过他们离开,姜颂禾一个箭步上前赶上他,她故作好奇道:“你为什么要给全村人做饭,还不求回报?”
牛经复一边走着一边回答:“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故作天真道:“因为我们学校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说,让我们在这个寒假做满100件好事。”
“可是我不理解人为什么要做好事?”
牛经复不经意地问:“什么不理解?”
姜颂禾道:“因为我帮助别人,看不到任何好处啊。”
“这种事情你不应该问问你哥吗?”牛经复冷不丁道。
姜颂禾道:“为什么要问他啊,他又不喜欢做好人好事。”
“他不是警察吗?”
牛经复一句话,姜颂禾直接沉默了下去。
“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牛经复道。
还能怎么知道的?
昨天姜酩野来村里调查的时候,被你看到了呗。
姜颂禾摇摇头:“我和他又没关系,干嘛好奇?”
牛经复:“你们关系不好?”
“不好。”姜颂禾直接了当地回答。
“那你今天早上跟他一起来福寿村干嘛?”牛经复道。
“我怎么知道,他强拉我来的,”姜颂禾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她故意道,“估计是来查什么案子,拿我当挡箭牌吧。”
牛经复脚步一顿,问:“查什么案子?”
“我怎么知道?”姜颂禾快速回答,“我一个小孩子,他怎么可能什么都和我说?”
牛经复笑了笑,没有吭声。
吐槽起姜酩野来,姜颂禾丝毫没有嘴软的,她道:“你不知道我哥哥有多讨厌,防我就跟防贼一样,什么都不和我说。”
“他不和我说,我还不稀罕关心呢。”
牛经复继续笑着向前走。
许久,他问:“往锅里扔石子是他指使你的?”
“当然不是!”姜颂禾替姜酩野解释道,“我哥这人虽然无耻了些,但是不至于这么下作。”
“他干嘛指使我坏你做好事啊。”
牛经复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
姜颂禾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道:“是我当时一个情绪上头,就不管不顾了起来,跟他没有关系。”
牛经复不知是何情绪,他唇角的笑容展开地更大了些:“你还挺仗义。”
“这不是仗不仗义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错误,用不了别人给我背锅。”姜颂禾故作大义道。
不知何时,被姜颂禾推开了的顾云拙已经跟了上来,他默默跟在两个人身后,安安静静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姜颂禾仰头看着牛经复,好奇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牛经复快速道:“去山上看个朋友。”
“他住山上?”姜颂禾问。
“不是,”说着,牛经复哽咽了一秒,“她死了。”
姜颂禾下意识回答:“对不起。”
“没关系,”牛经复大度道,“你也不知道,不怪你。”
说完,牛经复赶人道:“这么晚了,你们别跟着我了,回去吧。”
“我还是觉得有些内疚,要不我陪着你去见朋友吧,”姜颂禾道,“我可以保护你。”
牛经复笑着揉了揉姜颂禾的头,道:“你看我这个体格,还需要你保护啊。”
“万一呢。”姜颂禾亮出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我身体小,动作灵活,可以随时随地做一些高难度攻击。”
像是被姜颂禾的动作逗笑了,牛经复再次揉着姜颂禾的头:“要是我女儿还活着,也应该像你这么大了。”
像察觉出了不对劲,姜颂禾追问道:“你真的有女儿啊。”
“你以为我之前说给村子里的人做饭是为了积善行德,是骗你的啊。”牛经复笑道。
“不是,”姜颂禾道,“我以为她在她爷爷奶奶那里呢。”
牛经复沉默片刻,道:“我爸妈早就没有了。”
“对不起。”姜颂禾再次真诚道歉了句。
“没关系,”牛经复开玩笑道,“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道歉了。”
姜颂禾默默地没有吭声。
姜颂禾看着牛经复手腕上的篮子,问道:“篮子里面装的什么啊。”
经过这几次的对话,牛经复像是对姜颂禾卸下了所有防备,他掀开遮挡在篮子上的蓝色方格布块儿,道:“是馒头和鸡架。”
顺嘴般,姜颂禾问:“怎么不是今天的牛肉丸啊。”
立刻,牛经复的表情变得很僵硬。
姜颂禾抬眸,故作不经意间瞄了他一眼。
她在心里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了,她又转移话题道:“你是福寿村本地人吗?”
“不是。”牛经复快速回答。
“那你是哪里人啊。”姜颂禾追问道。
“凤安的。”牛经复快速回答。
姜颂禾点点头。
是她师祖叶浦岚所在的那个市。
就是不知道她的师祖,到底认不认识牛经复了。
日头渐渐落下去,三人走到山腰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
周围没有路灯,延边的还树枯得只剩下枝丫了,杂草丛生,一根又一根泛黄的草干在旁边竖着。
姜颂禾和顾云拙跟着牛经复来到半山腰,默契的,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多说话。
牛经复举着一个大亮的手电筒,给三人照着路,冷不丁他着急地喊了句:“唉,小心脚下。”
姜颂禾从旁边跳过。
原是在姜颂禾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拦路的枯树干。
姜颂禾道:“谢谢。”
牛经复没有继续说话。
他继续向前行走着,直至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土包,他才停住了脚。
土包很小,上面一根杂草都没有,好像时常有人过来清理。
姜颂禾站在牛经复身后,她若有深意地盯了眼他的背影。
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姜颂禾的眼神,牛经复蹲下身子,把盖在篮子上的蓝色方布拿下来,露出里面的一盘又一盘精致的食物。
有鸡架、有馒头,还有一碗白菜炒肉。
每一盘看起来都很干净,隐约的还能闻到淡淡的菜香。可见这几盘菜是下午现做的,并且很新鲜。
就在姜颂禾观察着牛经复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一路上都没吭声的顾云拙轻轻拽了下姜颂禾的衣角。
姜颂禾收回神,想着顾云拙的方向看了眼。
只见他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先前的那个木篮。
接收到他的暗示,姜颂禾不着痕迹地向后挪动了几步,直至退到顾云拙旁边,她才得以看清篮子里的东西。
里面放着一个陶瓷罐,它的个头并不大,按照一个成年人的体格,估计一只手刚刚好可以包裹起来。
外面刷着深红的泥釉,顶上还盖着一个泥土盖子。
像是煲了什么汤,用一个罐罐盛着。
姜颂禾伸长脖子,向着罐子的方向嗅了嗅。
没有任何味道,甚至旁边的鸡架的味道都比它浓烈。
牛经复将鸡架和馒头一盘一盘摆在土堆面前。
姜颂禾冷不丁问:“这里为什么没有碑铭啊。”
“还没做。”正在忙碌中的牛经复回答道,“不过,过几天我就找人做了。”
姜颂禾沉默着,问:“这人死了多久了?”
牛经复毫无防备地回答:“两年了。”
“你经常来?”姜颂禾继续问。
“嗯,每隔半年,我就来一趟。”牛经复回答。
这土堆的干净程度,可不像是半年才来一趟的样子。
倒像是每隔几个月就来一趟。
姜颂禾没有戳破他。
她瞄了眼篮子里的红色罐罐,道:“这是什么啊。”
牛经复快速用之前的那条蓝色手帕盖住篮子:“装错了的。”
姜颂禾不知道信没信,她淡淡地应了声:“哦。”
铃铃铃——
一阵抓耳且吵嚷的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姜颂禾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并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姜酩野。
姜颂禾想都没想,很自然的按下了接听键。
立刻一个暴怒的声音,穿透播音口传到姜颂禾的耳朵里:“姜颂禾,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姜颂禾举着手机远离了自己的耳朵,她缓了好一会儿,淡定道:“我和顾云拙来李铁柱家找他玩了。”
一听李铁柱这个名字,姜酩野气消了大半,他道:“又在撒谎。”
姜颂禾继续瞄着牛经复撒谎道:“没有,不信你给李铁柱家打电话啊,你就问问他妈妈,我们现在是不是在那里。”
姜酩野像是信了,他道:“我又没他家电话。”
“我过会儿短信发你。”姜颂禾撒起谎来,脸不红耳不赤的,像是真的有那会儿事儿一般。
“过会儿直接回家,还是先来警局?”姜酩野询问道。
“先回警局吧,”姜颂禾道,“你帮我跟爸妈说一声,就说我现在在警局,晚点回家。”
“让我陪你撒谎呗。”电话那边的姜酩野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道。
姜颂禾撒娇道:“哥,我今天这么听话,没有乱跑,也没给你惹祸,你帮我撒个小谎,没什么吧。”
“再者说了,我只*不过在同学家玩得没注意时间,你一句话就能让我免于挨骂,你就当救你妹妹一命了。”
说完,姜颂禾还不忘打起了亲情牌,她可以强调道:“是亲妹。”
“多久能到警局?”姜酩野强硬着问。
“半个小时,”姜颂禾刻意强调道,“要是我半个小时赶不回去,你就准备准备报警吧。”
对面从不让话掉在地上的姜酩野出现在了久违的沉默,半响,姜酩野才厉声道:“你在哪儿?”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压抑不住的怒火像是要从电话那边冲出来了。
只是听着,姜颂禾的身体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心虚道:“李……李铁柱家。”
姜颂禾听到电话那边的姜酩野明显咒骂了一声,他大声命令道:“打开扩音!”
姜颂禾不敢不听他的,她把扩音的按键点开,然后将手里拿离了自己的耳朵。
电话那边的姜酩野下了最后通牒,他道:“姜颂禾!记住你说的话,半个小时回不来,我先报警,再联系咱爸妈。”
后面一句姜酩野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口,但姜颂禾也勉强猜出来了个大概,他后面应该会想说——你就等死吧。
“知道,”姜颂禾故作不服气道,“啰嗦。”
说完,不等姜酩野做出反应,她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走吧,”姜颂禾道,“我哥让我们俩回去,再不回去他就要报警了。”
听到这一切的顾云拙扶了扶自己的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撒谎,真的不用任何草稿。”
姜颂禾更是直接没客气地回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实话实话,等着别人训自己啊。”
听到俩人的对话,蹲在前面的牛经复率先开口道:“天也不早了,你们两个小孩早点回家吧。”
“嗯,”应完,姜颂禾还不忘补充一句,“我把你护送到目的地,你应该原谅我朝着你锅里扔石头的事情了吧。”
像是被姜颂禾天真的问题问笑了,牛经复半蹲着,他扭过身子,和善地笑道:“难怪一直想跟着我来这里,原来打得是这个算盘。”
“我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姜颂禾故作大意道,“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只要勇于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这是我哥哥教给我的道理。”
“你确实本性不坏,”牛经复笑道,“以后也要这样勇敢活下去哦。”
“嗯,我会的。”姜颂禾道,“先走了,哥哥。”
“好,”牛经复应下,“路上注意安全。”
姜颂禾没有多回答,她拽着顾云拙的手腕,就走下了小山。
没了手电筒指路,姜酩野和顾云拙只能借着月光,缓缓慢慢地往下走。
一直到俩人走进附近的村子,姜颂禾才松开了顾云拙的手腕,她向后看了眼,确定身后没人跟上来后,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与姜颂禾不同,顾云拙淡定地多,他冷声道:“你怀疑得没错,这个牛经复有问题。”
“哈?”一直处于警惕状态的姜颂禾完全没料到顾云拙会突然和自己说话,她满脸问号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疑牛经复有问题。”顾云拙淡定地重复了一遍。
“依据呢。”姜颂禾问。
“那个罐子里,有血腥气。”
哈?
姜颂禾的表情皱成了麻花,她闻了半天,一点味道没闻到,他一个小孩一下子就确定是血腥气了?
有点东西啊。
不愧是专业的。
“你觉得是什么血腥气?”姜颂禾追问道,“是牛的血腥气,还是羊的?还是人的?”
顾云拙沉默片刻,冷声道:“你觉得我是狗吗?”鼻子这么灵?
“我……”姜颂禾被顾云拙气得够呛。
要不是她有些地方还需要用着他,姜颂禾真想一巴掌把他呼地上,然后用力踹啊打啊。
打得他表哥顾枳聿都认不出他来。
姜颂禾强忍住自己的暴脾气,她笑得和善道:“那您猜着,是什么血腥气呢。”
姜颂禾刻意把“猜着”两个字咬的很重,像是生怕顾云拙听不出来。
“等我回检验室,检验一下就知道了。”说着,顾云拙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姜颂禾赶忙跟上他:“这里距离警局还有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等你回到局里,都把那股味道忘干净了。”
“那你太小瞧我的鼻子了。”顾云拙继续往前走着。
姜颂禾懒得跟上他,她在顾云拙背后学着他的样子做着鬼脸。
还“那你太小瞧我的鼻子了”,她从来没有瞧得起他的鼻子好吗?
姜颂禾努努嘴。
还说不是属狗的。
“姜颂禾!”
俩人刚走到福寿村村口,不远处一个站在路灯下的黑影冲着他们喊了声。
姜颂禾心头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口油然而生。
在牛经复面前,姜颂禾都没这么恐慌过。
而现在这个人,虽然背着光看不清样貌,但是姜颂禾敢确定此时他的脸堪比撒旦。
姜颂禾下意识想躲,可她又知道——迎面撞上去,自己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现在拔腿就跑,自己将连灰都不剩。
姜颂禾拽了拽顾云拙的衣边,身体止不住地向顾云拙身后躲,她不确定地问道:“顾云拙,你觉不觉得,路灯底下那个人很眼熟啊。”
顾云拙比姜颂禾高出了一个脑袋,他低头看着越来越靠后的姜颂禾,强调道:“那是你哥。”
“不不不,”姜颂禾摆着手,自欺欺人道,“你一定是认错了。”
像是觉得姜颂禾害怕的样子很招笑,又像是觉得明明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姜颂禾此时却变得唯唯诺诺,反差很大,顾云拙很刻意地向右挪动了一步,露出后面拼命想借着他背影遮挡的姜颂禾。
“挡挡我。”姜颂禾祈求道,“明天我请你吃米饼。”
“不要。”顾云拙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怎么这么倔!”姜颂禾掐腰生气道。
虽然姜颂禾也不知道自己生气的底气在哪里,但是此时在她的眼里顾云拙就是那个弃同伴于不顾的“叛徒”。
一点队友情义都不讲!
“姜颂禾!”不远处的姜酩野再次喊了句。
姜颂禾低着头灰溜溜走过去,站在姜酩野面前,姜颂禾大气都不敢喘。
“说实话,刚才去哪儿了?”姜酩野冷着声音道。
姜颂禾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继续撒谎道:“带着顾云拙去认识新朋友去了。”
“哼,”姜酩野冷哼一声,“你会这么好心?”
“为什么不会?”姜颂禾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这么一个愿意领着伙伴结识朋友的人。”
姜酩野冷嘲热讽道:“既然你觉得你说出来我不可能相信,那就不要说。”
姜颂禾努努嘴。
姜酩野继续威胁道:“趁着我还没跟爸妈打小报告,赶紧跟我说实话,我既往不咎。”
“我说的就是实话。”早就准备好打死不承认的姜颂禾小声道。
“李铁柱家住这儿?”姜酩野质问道。
“他姥爷家,今年他在他姥爷家过年。”姜颂禾脸不红耳不赤地回答。
姜酩野明显不信,他追问道:“怎么?去李铁柱家,用得着那么隐晦的跟我求救了?他是扣着你不让你回家了吗?”
姜颂禾原以为姜酩野会听不出来自己的意思,她不好意思道:“你知道了啊。”
姜颂禾还以为自己的示意的时候很小心呢,没想到姜酩野竟然听出来了。
“要不呢,你觉得我火急火燎来福寿村是为了什么?!”姜酩野厉声道,“还半个小时没回家,记得给你报警!半个小时,都够人家把你分尸,并埋了的了。”
姜颂禾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敢多做多余的反驳。
姜酩野不理会她的小声抗议,他道:“说吧,刚才跟谁在一起?”
“牛经复,”姜颂禾激动着回答,“我告诉你,经过我和顾云拙的深入调查,我们发现这个牛经复真的有问题,而且有很大的问题。”
一听这个名字,姜酩野气不打一处来,他扭上姜颂禾的耳朵:“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一个人查案一个人查案,你怎么就是不听?”
“疼疼疼……”姜颂禾挣扎着,试图把自己的耳朵从姜酩野手里拽出来,“我耳朵要掉了啦。”
姜酩野微微松开了手。
“你这不忙嘛,”姜颂禾小声解释,“人手不够,为了不影响你的查案进度,我就只能和顾云拙单独查了。”
“你再这样死作下去,下次我去查案子,主角就是你。”姜酩野愤怒道。
姜颂禾自知理亏,没有再说话。
此时,慢慢悠悠过来的顾云拙也已经站到了路灯底下。
“酩野哥哥。”顾云拙礼貌了句。
姜酩野像是对顾云拙发不起火来,他瞥了顾云拙一眼,没有过多追究顾云拙的责任,他淡淡应道:“嗯。”
许久,姜酩野松了一口气,道:“走吧,先回警局。”
“怎么回啊。”姜颂禾讨好般问了句。
“警车。”姜酩野生气地瞥了她一眼,警告道,“等回警局,我再收拾你。”
“哦。”姜颂禾应声默默跟了上去。
姜酩野驱车载着姜颂禾和顾云拙两个人回到警局,顾云拙招呼也不打地径直去了鉴定科办公室。
姜酩野原想叫着他一起去吃饭,可想了想他估计不想被自己打搅便放弃了。
姜颂禾凑近姜酩野,故意挑拨离间道:“哥,他无视你。”
姜酩野看出来她故意跟自己没话找话聊,就是为了让自己消气。
待到顾云拙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他才单手拎起姜颂禾的后脖颈:“你跟我过来。”
“唉……哎哎……哥……”姜颂禾被姜酩野强硬地拽着上了警局楼梯。
走到一半,姜颂禾吱哇乱叫道:“哥……唉……哥,我要摔倒了。”
至此,姜酩野才勉为其难地松开她,他阴沉着脸:“跟我回办公室。”
“哦。”姜颂禾弱弱应了声。
姜酩野反手一个转身,警告道:“别瞎跑。”
姜颂禾:“知道。”
姜酩野三步并两步,大步跨上台阶,径直走向警队办公室。
姜颂禾就在后面默默跟着。
“回来了。”
姜酩野甫一推开门,站在正中间的两个大高个便吸引了姜颂禾的目光。
像是在谈论什么要紧的事情,两个人分别站在桌子的两侧,对着桌子上的地图指指点点。
一见到姜酩野和姜颂禾并排走进来,林建刚热情道:“禾禾,回来了啊。”
“你们在干嘛呢”姜颂禾一边关着办公室的门,一边好奇地问。
顾枳聿没有回答她,他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回来?云拙呢?”
姜颂禾如实回答:“他去鉴定科办公室了,他说有新发现需要验证一下。”
“哦。”顾枳聿应了声。
姜颂禾向办公室里面走近了几步,她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好奇地问:“你们在干嘛呢。”
“分析图宏远的位置,”顾枳聿道,“我们三个人今天找了一下午,把整个福寿村都快翻了个遍了,愣是没找到一丁点图宏远的影子。”
“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姜颂禾看着被铅笔涂涂画画后的京祁市地图,她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没有去问他那同伙孟磊吗?”
“问了,”林建刚快速回答,“他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他们当初的联络点,然而等我们去了那个联络点以后,发现那就是一个山洞,里面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
“我们都怀疑是那个孟磊故意耍我们玩了。”
“那这个图宏远反侦察意识很强啊。”姜颂禾呢喃了句。
“是啊,估计以前没少和我们警方斗智斗勇。”林建刚总结了句。
顾枳聿饶有兴致地盯着姜颂禾,他好奇道:“下午和云拙去哪儿了?”
姜颂禾心虚地用手扫着鼻尖:“我们安全回来了就好,去哪儿不重要。”
“私自去查案了吧。”顾枳聿了当地说。
姜颂禾斜眸瞅着他。
这不明知故问嘛。
顾枳聿挑了下眉,感叹道:“那就你有办法治那小子。”
“怎么回事?”姜颂禾好奇问。
“你不觉得他平时看起来挺有礼貌的,性格也一丝不苟,整天活得就跟有洁癖一样?”顾枳聿道,“而且还不爱说话,像个哑巴。”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回答:“有点。”
“其实他以前小时候不是这样的,”顾枳聿道,“五岁之前,他是我们亲戚里,最皮的小孩,性格跟你差不多,喜欢上墙爬屋,捉鱼摸虾,后来他来了一趟京祁,目睹了一场杀人案。”
“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姜颂禾喃喃了句:“难怪。”
“那最后那个凶手抓到了吗?”姜颂禾追问道。
“没有,”顾枳聿道,“当时一没人证,二没健全的刑侦手段,所以我们出警了一个月,愣是没抓到哪个凶手。”
姜颂禾道:“可顾云拙不是目击证人嘛,有目击证人,为什么还抓不到。”
“他当时才五岁,能说出什么来啊。”顾枳聿道。
姜颂禾又问:“那他年纪这么小,怎么来的京祁啊。”
“他爸爸不是法医嘛,当时他被借来京祁参与了几次案子,顾云拙就跟着来了啊。”顾枳聿回答道。
姜颂禾又问:“那这件事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心理影响吗?”
“多多少少有点,但是我感觉应该不是很大,毕竟目前来看除了性格,其他的还算正常。”顾枳聿道。
顾枳聿的话说到这儿,姜颂禾不由得有些内疚。
如果是自己,在五六岁那年遇到杀人案,那么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接触任何案子。
所以现在纵使顾云拙装得再云淡风轻,但他骨子里应该也是惧怕接触案子的。
然而这次,顾云拙却跟着自己进到了一线。
只是……
“这个小孩怎么这么拗呢!”姜颂禾愤愤地说了句。
她都说自己一个人去调查案子就可以,他还非得跟着去。
“你说什么?”顾枳聿像是没听清楚姜颂禾的话,他追问道。
“没什么。”姜颂禾快速回答。
顾枳聿宽慰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我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姜颂禾伸手指着自己,她不理解,道,“你敢感谢我干嘛啊。”
“来京祁几天,顾云拙真的变了很多,”顾云拙道,“搁以前,杀了他,都比拉他去一线查案容易。”
“是你让他迈出了第一步。”
“吼!”姜颂禾大大咧咧地指着顾枳聿,“你让一个小孩去一线!”
说完,她还不忘跟姜酩野又告状了一遍:“哥,他让一个小孩碰案子。”
姜酩野像是在生气,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顾枳聿被姜颂禾的反应气笑了:“不是我,是顾云拙的爸妈,我的舅舅和舅妈。”
姜颂禾从一开始就好奇了:“你舅舅的孩子,怎么跟你一个姓啊。”
“因为我妈和我爸是一个姓,都姓顾。”顾枳聿道。
姜颂禾掰着指头算着:“你爸妈都姓顾,你妈妈和你舅舅是一个姓,那么你舅舅和你爸爸一个姓。而你又和你爸爸一个姓……”
“停停停。”身为当事人,顾枳聿都快被姜颂禾的算法绕晕了。
“你只需要记住,我和顾云拙确实是表兄弟就行,谁跟谁姓不重要”
姜颂禾:“哦。”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她仿佛看透了什么,她道:“等会儿,你舅舅和舅妈吵架要离婚不会是个幌子吧。”
姜颂禾大声道:“你骗他啊!”
顾枳聿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姜颂禾的嘴,生怕她声音再大些就传到楼下去了:“祖宗唉,你小点声。”
姜颂禾被他捂着嘴,身体也被他控制住,但是她的眼神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顾枳聿彻底拿她没招了,他愤愤地斜眸瞅着她,感叹道:“我终于知道你哥哥为什么嫌弃你嗓门大了。”
姜颂禾把他的手从自己嘴边拽开,道:“你们骗人家,被我识破了,还不让我说啊。”
“我是让你嗓门小点。”顾枳聿纠正她道。
姜颂禾继续猜测着:“所以你们让他来京祁,是为了让他解开心结的?”
“是啊,”顾枳聿道,“你不觉得他现在冷冰冰的,一点都不讨喜吗?”
“还好吧,”姜颂禾如实道,“你要允许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性格,要是全警局的人都跟我性格一样,我哥不就炸了嘛?”
顾枳聿被姜颂禾人小鬼大的模样气笑了。
姜酩野插嘴道:“你也知道自己闹腾啊。”
他嫌弃道:“一天到晚,嘴巴就跟按了个喇叭一样,叭叭叭,没有一刻是闲住的。”
姜酩野正在气头上,姜颂禾不愿意继续火上浇油,她闷哼一声没有多说话。
她转头问顾枳聿:“你就不怕你们的计谋被他识破啊。我看他也不傻啊,你们估计骗不了他多长时间。”
“所以才请你帮忙啊,”顾枳聿道,“我觉得和你相处的这两天,他的性格有明显进步的。”
“哈?”姜颂禾满脸问号。
有进步吗?她咋感觉还是拗拗的?
“你确定不是被我气的?”姜颂禾询问道。
“你能气到他,也是你的本事,”顾枳聿道,“你都不知道,我舅舅舅妈在家天天表演摔东西,有一次甚至把他的台灯都给他摔了,他都一点情绪没有,搬着课本就去村口的路灯底下学了。”
姜颂禾:“他还是学霸呢。”这么爱学习。
“是啊,他学习一向不错,”顾枳聿道,“等开学了,我让他带带你学习。”
姜颂禾竖起掌面,阻止道:“打住,我现在可是年级第一。”
“让他带我学习,万一把我从年级第一上拽下来怎么办?”
“就你事多。”顾枳聿恼羞般揉了揉姜颂禾的头顶。
“喂!”姜颂禾佯怒着制止了句,“我的发型都乱了。”
“先破案子,”姜酩野道,“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不想过年都在局里加班的话,就赶紧把这个案子破了。”
顾枳聿凑到姜颂禾耳边,小声嘱托道:“那小子我就交给你了,帮帮枳聿哥哥。”
姜颂禾小声为难道:“关键是我不会撒谎啊。”
顾枳聿一个气结。
你还不回撒谎?
你丫撒谎眼睛都不眨的,比谁都熟练。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两个指头:“两本恐怖。”
姜颂禾努力掰开他的一根手指头:“三本,两本恐怖的,一部破案的。”
顾枳聿一咬牙一狠心,道:“成交。”
生怕顾枳聿变卦,姜颂禾又一次竖起自己的掌面,这次明显不是拒绝的意思。
顾枳聿两眼一闭,他将自己的掌面送过去。
两掌相碰。
交易打成。
“合作愉快。”姜颂禾挑了下眉。
顾枳聿佯怒着拍开她的手:“谁跟你合作愉快,抠门精。”
姜颂禾眼睛一转,道:“那……购物愉快?”
顾枳聿一瞥眼,被她古灵精怪的表情逗笑了。
俩人走到桌前,姜酩野头也没抬地询问道:“禾禾,你们今天去福寿村查到了什么?”
姜颂禾表情立马严肃,她道:“在你走后,我今天和顾云拙去了福寿村,当时我们在村口遇到了准备去上坟的牛经复。”
“我从他嘴里套出来五个信息和奇怪的点。第一,他应该是有一对妻女,并且他们都已经死了;第二,他的父母也已经死了;第三,他是凤安市人,我觉得可以问一下我师祖;第四……”
姜颂禾第四点还没说完,顾枳聿就率先打断了她:“师祖?你师祖是谁啊?!”
姜颂禾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支支吾吾道:“叶……叶浦岚啊,三个月前来京祁学习的那个大高个儿,长得还挺帅的,单眼皮,痞里痞气的。”
“我当然知道叶队长什么样。”顾枳聿道。
姜颂禾理所当然道:“你知道还问我,多余给你解释,我接着往下讲哈……”
“你先别讲,”顾枳聿阻止完,继续追问道,“叶队什么时候成你师祖了?我怎么不知道。”
姜颂禾还以为自己岔开话题,顾枳聿就不会继续追着自己问了,结果谁知道顾枳聿就是如此的追问不休,她根本躲不过。
姜颂禾含含糊糊道:“就他……就他啊,他让我喊他师祖的,说可以占我哥哥的便宜。”
“你跟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顾枳聿继续问。
姜颂禾倒是想老实交代,可根本没有的事儿,她老实交代什么?
“就……他那一次告诉我,我和我哥哥是同辈,如果我喊他师祖,他在我哥哥面前,辈分就能抬一抬,”姜颂禾道,“然后我就答应了。”
“叶队突然想抬辈分干嘛?”顾枳聿继续问。
“你傻啊。”
既然撒谎到这儿,姜颂禾索性不装了,只要她演的足够自信,她不就不信顾枳聿他们真敢当面问叶浦岚。
“师祖,是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不就相当于爷爷辈的人吗?”姜颂禾竖起一个大拇指,“多气派。”
顾枳聿半信不信地扯了几下嘴角:“确实气派……确实气派。”
“别聊闲话了,”姜酩野道,“禾禾,你继续说,第四第五是什么?”
“第四就是,我们跟着牛经复上山后,发现了一坐坟,”姜颂禾详细地介绍说,“不过与其说是坟头,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土丘,周围一块儿碑铭都没有,并且坟头周围很干净。牛经复说他半年来这里进行一次祭拜,但是我觉得不太像,他应该经常来,否则就算是个不怎么有人来的山腰,也应该有风吹来的或者从地里长出来的杂草才对。”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姜颂禾继续道:“我和顾云拙根本不能确定里面埋的人是谁,但是牛经复说只是一个朋友。”
说完,姜颂禾又补充道:“至于第五点,就是牛经复拎去的那个竹篮了,那个竹篮很大,里面装着三个菜,一个是鸡架,一个是馒头,还有一个白菜炒肉。”
话至此,姜酩野才缓缓抬起头:“他为什么不带肉丸汤?”
姜颂禾激动道:“这也是我怀疑的地方!”
“你说他熬了十几个小时,才熬出来那么一锅白到浓稠的肉丸汤,怎么可能不带去给这么重要的人。”
姜颂禾斩钉截铁道:“所以一定有问题。”
林建刚疑惑地说:“有没有可能,是中午的时候就分发上了?”
姜颂禾道:“起初我也是这样怀疑的,所以我特地问了句‘怎么不是今天的牛肉丸啊’,结果他当时表情就变得很难看。”
“你说,如果是你,别人问你这句话,你第一反应应该就是说分完了,或者说去世的人不爱吃之类的。”
“可他一句话没说,绝对心里有鬼。”
“还有呢。”姜酩野沉默片刻,继续问。
“还有就是他的篮子里有一个红釉罐罐,”姜颂禾道,“看起来挺谨慎小心的,我没从里面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可顾云拙说里面有血腥气。”
“血腥气?”顾枳聿惊讶道,“你没闻错?”
“我说了不是我闻到的,”姜颂禾纠正道,“是你表弟,我怎么知道他闻没闻错?”
“你要不你去问问他?”
第139章
“我不去。”顾枳聿直接了当地拒绝。
“他是你弟。”姜颂禾道。
顾枳聿:“那也不去。”
姜颂禾眸子上扬,表情暗暗和顾枳聿较劲道:“你不去,我也不去。”
顾枳聿揽过姜颂禾的脖子,一副威胁的样子。
姜酩野抬头看了俩人一眼,顿时感觉一阵头疼。
“姜队,我们下一步去哪儿找人啊。”林建刚着急着问。
“也是我正在愁的地方,”姜酩野看着桌子上的地图,道,“如果真如孟磊所交代的那样,这个图宏远真的喜欢吃人肉,那么近期他一定会再次采取行动。”
林建刚猜到了姜酩野的意思,他道:“我翻遍了派出所那边的报案信息,发现福寿村近一个半月都没有发生任何拐卖人口的案子了。”
“并且按照先前那帮犯罪团伙拐卖人口的频率,应该是一个月拐卖一次。可是这次都快两个月了,整个福寿村都风平浪静的。”
林建刚推测道:“有没有可能是临近春节,犯罪团伙都回家过啊你了?”
“不会,”姜酩野直接了当地否认,“首先,那群犯罪团伙不会不知道我们正在抓捕他们,所以他们回家过年的概率几乎为零。”
“其次……”姜酩野沉默片刻道,“过年期间人流量那么大,你不觉得,这段时间才是最容易下手的时间吗?”
“等等。”正在被顾枳聿钳住脑袋的姜颂禾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林建刚和姜酩野整齐地看过去。
姜颂禾从顾枳聿的束缚中挣脱出来,道:“我突然觉得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
“什么误区?”林建刚下意识问。
姜颂禾捋着自己的思路,道:“我解释给你看哈。”
姜颂禾从旁边的粉笔盒里拿出几块儿色彩各异的小粉笔块儿,她解释道:“这块红的是主要负责人孟磊;这块蓝的是孟磊的同伙,也就是他口中那个喜欢吃人肉的图宏远;这块黄的是袁丽霞,也就是他们最初的那个同伙。粉色的是杜春平,也就是后来加入这个人贩子组织的媒婆子。”
“这四个人是一伙儿的,但是真正互相见过面的是孟磊、袁丽霞和图宏远他们三个,杜春平为了不牵涉其中,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
姜颂禾把几个粉笔头归到一类,她拿起一块儿粉色粉笔头,道:“而我们可以确定,杜春平是福寿村除了武老鳖一家外,第一个失踪的人。而我们捡到的那根骨头,可以确定,是袁丽霞的。”
“假设拐卖他们的,和啃食人肉的人真的是图宏远……”姜颂禾把桌子上的蓝色粉笔头拿在手里把玩着,“那么同为贩卖人口的团伙,他以什么杀人动机把这俩人绑架,并杀害呢。”
“如果只靠孟磊证词里那句——他喜食人肉来当做杀人动机,我觉得不够充裕。”
“尤其,福寿村那么多人,他却独独盯上了自己的同伙,这一点就很奇怪。”
林建刚努力消化着姜颂禾话里的信息,他疑惑道:“难道你怀疑我们的调查方向是错误的?”
姜颂禾不置可否,她默默盯着桌面上那几块儿粉笔头。
不对,这件事里面一定有什么线索是他们忽略了的。
姜酩野沉思片刻,道:“确实,当初我们一听孟磊的证词,就断定凶手一定是图宏远,有点太武断了。”
顾枳聿渐渐走近,没有多吭声。
林建刚直白地问道:“那我们今天查了一下午,岂不是无用功?”
“当然不是,”姜酩野道,“图宏远和孟磊一样,都是拐卖人口案子的重要嫌疑人,我们抓他,也算是帮其他警队的忙了。”
林建刚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案子好像又恢复原点了。”
“也不一定,”姜颂禾道,“你们看孟磊给我们提供的线索,除了图宏远喜欢吃人肉这一线索以外,还有一条关键线索——那就是他们三个对杜春平根本一无所知。就连孟磊确定杜春平是他们的同伙,也是在杜春平失踪后,他去他们家偷东西,发现柜子里的衣服,才确定的。”
一句话,整个办公室沉默了下去。
姜酩野冷不丁道:“可是我们去杜春平家搜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里面有衣服。”
“对,”姜颂禾沉思片刻后,道,“说明凶手在孟磊去过杜春平家以后,也去过杜春平的家。”
话到这儿,姜颂禾捏着下巴,缓缓道:“还有一点很奇怪,凶手把杜春平家的东西都搬走了,为什么还要留下那张红纸和衣服呢。红纸容易解释,因为杜春平藏得太深,凶手没发现。”
“至于衣服……”
“很有可能是个引子。”姜酩野斩钉截铁地补充道。
“对!”姜颂禾恍然大悟,她惊喜地盯着姜酩野,道,“就是个引子,衣服就是用来引出孟磊的引子。”
“那么这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也就说,凶手和这个拐卖人口的团伙有仇,他做这一切,主要是想把那个团伙一网打尽?”林建刚道。
“对。”姜颂禾肯定地回答。
“但是还有一点我很奇怪,”林建刚道,“杜春平失踪的时间最早,而孟磊去杜春平家又是在杜春平消失的那段时间后。如果凶手摆放衣服真的是为了引出那个团伙,那么孟磊作为拐卖团伙的主要负责人,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活着?”
“他不应该第一个死吗?”
“如果我没猜错,凶手很有可能是想最后解决他,”姜颂禾道,“并且是用惨无人道的方法解决他。”
“因为他知道如果先虐杀孟磊,那么这件事一定会闹大,后面想要杀其他组织成员就会很麻烦。”
“所以,他先处理小喽啰,然后再慢慢处理孟磊这个主要负责人。”
“所以目前来看,引出犯罪嫌疑人的最快的办法,就是把孟磊放出去,让他吸引火力,我们暗中实施抓捕。”顾枳聿道。
“不行,”姜颂禾直接了当地拒绝,“现在整个警队都处在放假期,我们人手不足,贸然把孟磊放出*去,说不定凶手没抓到,他先死了。”
“我可以把其他人叫回来。”姜酩野冷声道。
“明天大年三十,后天除夕,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加班,有点太不讲道理了,”姜颂禾看着桌子上的地图,道,“况且,我觉得只要孟磊在我们手里,那名犯罪嫌疑人就不会太快动手。”
“那你想怎么查?”姜酩野询问道。
“或者我们可以从被孟磊他们拐卖的妇女儿童身上下手,”姜颂禾道,“并且着重调查已经逃跑的人,和已经死掉了的人。”
“依据呢。”姜酩野问。
“因为既然是拐卖人口组织的团伙所结下的梁子,那么凶手的杀人动机就一定是被拐卖的人口,”姜颂禾逐条分析道,“着重调查已经逃跑或死掉的人,则是因为按照正常逻辑,凶手因为某个人报复另一个人之前,应该是先把那个人先救出来。”
“否则凶手在报复期间,他要保护的那个人依旧在受罪,得不偿失。”
“有道理,”林建刚思考片刻,激动道,“姜队,我觉得禾禾说得有道理,我们就按照她的思路调查吧。”
顾枳聿和姜酩野两束冰冷的目光扫过去,林建刚瞬间闭嘴。
姜颂禾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她继续道:“现在,我们的范围已经很小了。”
甚至可以说已经很接近了……
姜颂禾正在思考着,姜酩野从旁边夹着一张卷宗出来:“我们可以着重调查一下这个人。”
姜颂禾瞄了一眼名字一栏。
孙淑芳?
对啊,她好像是福寿村第一个失踪的人。
姜颂禾道:“你是觉得她被凶手救走了吗?”
“不是,”姜酩野道,“恰恰相反,我觉得她已经死了。”
第140章
“什么意思?”林建刚身子端正了一分,他据理力争道,“这逻辑不对啊,如果真如禾禾所说,凶手是为了她才杀了这么多人的话,那么又为什么到头来又把她杀了呢。”
姜颂禾目光灼灼地盯着姜酩野,像是想透过姜酩野的表情探究出什么,可是他的表情平淡,且没有任何起伏。
姜颂禾根本不能确定他对自己的结论有多少把握。
姜颂禾启唇缓缓道:“你能有这个结论,是觉得凶手对犯罪团伙的报复太狠了吗?”
“嗯。”姜酩野毫不遮掩地点了下头,“当然,我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我的结论,你们可以选择信,也可以选择不信。”
“但是我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如果我们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向下推理,那么现在最应该调查的是孙淑芳在被拐到福寿村之前,有什么关系密切的亲戚和朋友。”姜颂禾道。
“嗯。”姜酩野肯定道。
咚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姜酩野对着门口喊了句。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孩,看到屋内站着的三个大高儿,他明显蹙眉愣了一秒。
反倒是人群里面的姜颂禾率先激动地问:“查出线索来了吗?”
“嗯。”顾云拙应了声,“我对比了很多血腥味,应该可以确定,是人血。”
“有多少把握?”姜酩野问。
顾云拙沉默片刻,道:“百分之七十,因为那个陶瓷罐子的密封性很好,几乎闻不到什么味道,如果他暴露的气味更多,那么我能闻出来的信息就会更准确。”
“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牛经复,确实确实有作案嫌疑了?”姜颂禾仰头看着姜酩野问。
“嗯,”姜酩野轻轻回答。
“如果再结合我们之前所说,这次案子的起因是孙淑芳的话,那么这个牛经复和孙淑芳必然有某种联系。”姜颂禾总结道。
顾枳聿像是也同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道:“我现在就给叶队打电话。”
林建刚担忧地问:“明天大年三十,现在叶队在放假吧。”
“他可没有假期一说,”顾枳聿肯定地说,“他现在肯定在局里某个角落里待着。”
顾枳聿说完,姜酩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两个小孩回家。”
“可案子还没破呢。”姜颂禾道。
“如果孟磊真的是牛经复最后一个目标,那么只要他待在警局里,就绝对安全,”姜酩野道,“现在九点多了,再不回家,邱女士指定发飙。”
“好吧。”姜颂禾弱弱地回应道。
“刚子,”姜酩野冷不丁喊了声,“给你准备的馍馍在警卫室,走的时候记得拿一下。”
“真的准备了啊!”林建刚立刻双眼冒着星星。
“是啊,我还能骗你不成?”姜酩野道。
“谢姜队!”林建刚感谢道,“忙到这么晚,馒头店都关门了,回去我还不知道怎么跟我妈妈交代呢。”
“别谢我,谢禾禾吧。”姜酩野大度地说。
姜颂禾觉得莫名其妙的:“谢我干嘛?”
“不干嘛,”姜酩野揉了一把姜颂禾的头发,“走吧。”
姜颂禾和顾云拙跟着姜酩野回到姜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姜酩野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要起身回家的意思。
姜颂禾问道:“你不回家吗?”
“我回警局宿舍睡。”姜酩野道。
“这么晚了干嘛回去?”姜颂禾疑惑道,“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也比风风火火地赶回去强呀。”
“你不懂,”姜酩野道,“沙发没有床板舒服。”
姜颂禾从来不知道姜酩野还有这矫情的一面,她道:“随你,我们先回去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嗯。”姜酩野简单地应了声。
姜颂禾推开紧闭的大门走回家,客厅里的灯光依旧明亮。
“我回来了。”姜颂禾推开客厅门,冲着客厅里面喊了句。
正坐在客厅里看书的姜万湫赶忙阻止了句:“小声点,你妈睡了。”
“喔,”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的姜颂禾赶忙闭上了嘴,“爸,你怎么不睡啊。”
“等你啊,”姜万湫拿过姜颂禾肩膀上的书包道,“今天一天累坏了吧。”
“还好。”姜颂禾大咧咧道。
“案子破了吗?明天你和你哥哥能回家过年不?”姜万湫继续追问。
“明天估计不行,但是晚上的年夜饭我们应该可以赶回来。”姜颂禾承诺道。
“还要累一天啊,”姜万湫委婉地规劝道,“当警察这么累,没想过甩挑子不干了啊。”
“没有,”姜颂禾道,“我觉得我挺开心的啊。”
说完,她还不忘给姜万湫吃一颗定心丸,她挽着姜万湫的胳膊讨巧道:“爸,你就别操心了,我这是为人服务,是高尚的行为。死了以后能上天堂,说不定还能重生。”
姜万湫的脸当即沉了下去:“胡说八道。”
姜颂禾不想惹怒他,她道:“爸,我饿了,我想吃饭,今天妈妈给我留了什么饭啊。”
“你妈给你留的那些饭早就凉了,我给你下碗面条吃吧。”姜万湫道。
“行,我要多加俩鸡蛋。”姜颂禾道。
“行。”姜万湫欢喜着应下来,他转头问旁边一直不吭声的顾云拙,“小拙,今晚吃面条可以吗?”
“嗯。”顾云拙略有些含蓄地点了下头。
很快,姜万湫端着热腾腾的两碗面条从厨房里走出来。
极有眼力见的姜颂禾刚想上前接过来,可她刚准备从餐桌前起身,就被姜万湫制止住了:“你坐好就行。”
“哦。”姜颂禾重新跪坐在餐椅上。
姜万湫把两碗面条推到俩人面前,每个碗里姜万湫都多加了两个鸡蛋。
姜颂禾饿极了,在姜万湫把碗推过去的那一刻,她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着食欲大增的模样,坐在一旁的姜万湫笑道:“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爸,你怎么不早点睡啊,难道是在等我们吗?”姜颂禾被面条撑得嘴里鼓鼓的,她嘟囔道。
“是啊,你妈说你和你哥一样,忙起来都顾不上吃饭,所以特地让我等你们回来,给你们做饭。”姜万湫道。
姜颂禾体贴道:“那你现在回屋睡觉吧,碗我们会自己刷的。”
“我还不困,”姜万湫道,“跟你们聊会天。”
姜万湫看着低头猛吃的顾云拙,道:“小拙,今天的面条合口味吗?”
“合啊,”忙碌中的姜颂禾抽空竖起两个大拇指,“必须合啊,超级好吃。”
姜万湫没等吭声,顾云拙道:“好吃,谢谢叔叔。”
“不客气。”姜万湫笑道。
“今天跟着我们禾禾查案,没累着吧。”姜万湫问道。
“没有。”顾云拙回答。
“那就好,”姜万湫道,“我们禾禾啊,就查案的时候认真了些,人不坏的,他要是朝你生气,你多忍让着些。”
顾云拙抬头瞄了姜颂禾一眼,应声道:“嗯。”
“爸,我没有,我脾气可好了。”姜颂禾道。
“吃你的饭。”姜万湫制止道。
“哦。”姜颂禾乖巧地应声回答。
姜万湫盯了姜颂禾半响,询问道:“你今天从家里拿了那么多馒头分完了吗?”
“哈?”姜颂禾叼着一根面条愣在原地,表情满脸疑惑,“我什么时候从家里拿馒头了?”
姜万湫浅淡笑了下,云里雾里回复了句:“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姜颂禾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
“没什么,吃饭,”姜万湫从旁边夹了一块儿咸菜放进她的碗里,“多吃点。”
“哦。”姜颂禾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第二天,原本不知道原委的姜颂禾彻底搞清楚了,她冲着邱滢大喊道:“我没从家里偷馒头!”
她的声音很大,吵得邱滢耳朵疼,她指着姜颂禾威胁道:“今天过年,两边邻居都回来了,你再吵嚷,就给我出去。”
姜颂禾气得鼓鼓的,她小声解释:“我干嘛偷家里馒头?我没有作案动机啊。”
“我又没怪你,”邱滢道,“我就问了你一句有没有把家里馒头分完,你这么激动干嘛。”
“关键是,我没有见到什么馒头。”姜颂禾道。
“不要撒谎啊,我都听你哥说了,前天福寿村有个大善人为了积德在村子里散粥,你二话不说往人家锅里扔了一块儿石子,为了赔罪你只能从家里偷馒头赔给人家。”邱滢解释。
什么跟什么啊。
姜颂禾解释:“我是不小心往人家锅里扔了一块儿石头,但是
……”我那是为了查案啊。
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邱滢就打断了她:“你看,你哥说的一点都没错。”
“我没有!”姜颂禾声音又大了几分。
适时地,顾云拙从自己屋子里走出来,他打着哈欠,脸上写满了困意。
但他依旧很客气,道:“阿姨早。”
“早。”说完,邱滢转头对着姜颂禾道,“瞧你,说话声音这么大,都把人家小拙吵醒了。”
“我没……”姜颂禾刚要继续大声辩驳,结果她刚说完一句话,就有一个人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整个人搂起来。
姜颂禾不服气地斜眸瞅着他。
“妈,这小孩没其他意思,就是天生嗓门大了点。”不知何时走进门的姜酩野打着圆场道。
邱滢不接这话茬,她问:“今天你们还要去查案啊。”
“是啊,收尾阶段了,今晚晚饭之前肯定能解决。”姜酩野道。
“枳聿一个人在局里挺孤单的,你晚上也把他叫来吧,我们七口人一起过。”邱滢道。
“行。”姜酩野应下,“那……妈,没什么事儿,我先带禾禾出去了,这次案子可少不了她的帮忙呢。”
邱滢瞅了姜颂禾一眼,长叹口气道:“保护你妹的安全啊,她年级小。”
“知道。”说完,姜酩野冲着顾云拙招呼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俩人来到院子,姜酩野才将姜颂禾放了下来。
他半蹲下身子,跟姜颂禾解释:“你知道吧,邱女士独宠你。咱俩犯事以后的惩罚完全不一样。”
“你顶多挨骂几句,我是挨打。”
事情发展到现在,姜颂禾也缕清了事情的原委:“你昨天送建刚哥哥的馒头,不会就是借着我的名义从家里偷的吧。”
“是啊,”姜酩野厚着脸皮道,“刚子家庭条件不好,他妈又让他带馒头回去,可不就得从咱们家出嘛。”
这个理由,姜颂禾并非不能理解。
但是——
“为什么要借着我的名义啊,我本来在爸妈面前信誉值就不高。”姜颂禾道,“你一栽赃,我连洗白的机会都没有。”
“咱爸挺信任你的啊。”姜酩野道。
“但是邱女士不信我啊!”姜颂禾的声音又一次大了起来,这次她说话的方位是姜酩野的耳边,振得他耳朵疼。
“你小点声。”姜酩野掏了掏耳朵道。
“你做错事还好意思让我小点声?”姜颂禾不服气道。
姜酩野气愤地掀起她后面扎着的两根辫子:“你以前也没少栽赃我啊,我都没跟你计较,这次你不要无理取闹啊。”
姜颂禾哪肯惯着他?
在他掀起她辫子的那一刻,她毫不客气地揪起他头顶的头发。
姜颂禾的力气可不留情面得多,疼得姜酩野吱哇乱叫。
“你用得着这么用力了?我都没这么用力!”姜酩野道。
“让你揪我头发!”姜颂禾咬牙把另外一只手也放了上去,她揪着姜酩野两缕头发,道,“知道头发对一个女生来说多重要吗?”你还敢揪?
“你本来头发就不多,我揪都揪不住,还好意思说重要?”姜酩野道。
“啊!”姜颂禾暴怒地大吼了一声,“你知道我头发不多,你还好意思揪!我和你拼了!”
听着院子里姜颂禾和姜酩野兄妹俩打闹,端着早餐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姜万湫疑惑道:“这怎么又打起来了?”
“不管他,”正在摆盘的邱滢道,“小野活该被禾禾打。”
听到邱滢这般说,姜万湫好奇问:“你猜到了啊。”
“我是他俩的亲妈,那俩人屁股一歪,我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邱滢道。
“那你刚才还……”姜万湫试探性地问。
“禾禾替小野背锅了,总得让她报复回去吧,让她平白无故受了这委屈,以后有的闹了,”邱滢道,“倒不如现在发泄出来,这样总比养个定时炸弹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