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别动。”姜颂禾制止了句。
三个人当即站在原地,李铁柱心虚地看着姜颂禾:“怎么了?”
姜颂禾把书包放在地上,然后快速从里面拿出一副橡胶手套。
这个橡胶手套是先前林建刚给她的,比她先前那副质感粗糙的不知道好多少。
她蹲下身子,隔着手套将地上被李铁柱从中间踩断的骨头拎起来。
总体长度约18cm,骨颈细长,上部有一个近乎近乎完美的球体,关节面光滑平整,微向前凸。
下端两个股骨髁膨大显著,中间的髁间窝深邃且清晰,与正常的动物骨头不太一样。
看起来确实像是一个人类的骨头,而且还是人类股骨。
只是这表面的光泽……正常人类的骨头,经过正常氧化,应该不会反光得这么明显吧。
还有这骨头表面的灰白色,好像也不太对劲。
簌簌——
周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姜颂禾警惕地提神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草丛晃动得厉害。
他们所处的地方虽是一块儿平整的庄稼地,但在庄稼地的右侧则是一块儿茂密的树林,隐约地还能看到里面的坟包。
用来躲人,再合适不过了。
“走……走走……”姜颂禾一边注意着不远处的草丛一边小声道。
“怎么了?”毫不知情的李铁柱问了句。
“跑啊!”姜颂禾踹了李铁柱这个傻蛋一脚,然后快速地带头跑了起来。
看到姜颂禾跑得飞快,其他三个自然不敢怠慢,他们风风火火地跟在姜颂禾后面跑远了。
正是中午,整个道儿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太阳高悬,像是将整个世界都裹在了日光里,可姜颂禾却知道这是最危险的。
当世间的一切都暴露在阳光下,那么他们在凶手眼里也无所遁形。
他想追上他们,并杀掉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要是姜颂禾只有一个人,她觉得自己勉强还可以跟他(她)拼一拼,可她还拖着三个孩子。
容不得冒险。
姜颂禾一边奔跑着,一边空出心思看着先前那片发出过动静的草丛,是凶手吗?
还是她想多了?
几个人快速跑到了附近的一个村里。
李铁柱他们几个已经跑不动了,李铁柱摆烂地躺在地上,一副“爱咋咋地”的神态。
李铁柱:“我不跑了,你自己跑吧。”
张森雅双手扶住膝盖,喘着粗气问:“我们干嘛要跑啊。”
“对啊,”李铁柱努力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姜颂禾,他不服气道,“你还踹了我一脚。”
此时姜颂禾也已经体力不支了,可她的身体素质比三人好得多,她将握了一路的骨头装进一个透明袋子里,塞进自己后面的书包里。
“你们没感觉草丛里有人啊。”姜颂禾道。
“没有啊,”李铁柱天真地问旁边的张森雅他们,“你们发现草丛里有人了吗?”
“没有。”张森雅和祁桓磊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摇摇头。
“对啊,我们都没有。”李铁柱看着姜颂禾说。
“那是你们警惕心太低了,就你们这吊儿郎当的性子,还想学警察办案呢,好好学习考大学吧。”
姜颂禾本不想打击他们,可这三个小孩不听劝,还死倔,不说点重话让他们难受几天,他们下次还敢。
“那你看这一路,除了我们四个人,哪里还有其他人嘛,”李铁柱道,“我看就是你太小心了。”
姜颂禾懒得跟他讲大道理,跟他们各自的家长告一状,让家长拿着小棍揍他们一顿,都比她废半天劲讲大道理有用。
她收拾好一切,刚准备转身继续走,迎面撞上了一堵墙。
准确的来说是一堵肉墙——是一个人,他体型偏壮,姜颂禾刚要撞上的时候,几乎把她全部的视野挡住了。
姜颂禾收住脚,她慢慢抬头看了眼。
那个人算不得高,将将比她高出一个脑袋,但身体壮,体型偏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标准的等边三角形的体态。
姜颂禾认真在他身上嗅了几下,浓重的油香瞬间沁入鼻腔,与正常被烟油腌入味的吸烟人士不同。他的身上更多的清淡的菜籽香,而并非略有些呛鼻的烟香。
所以他的身份应该是厨师,而并非烟民。
姜颂禾认真打量了眼前这个人好几眼。
虽说他身上的烟味还算平和,但他像是被腌入味了,姜颂禾闻多了,竟然觉得有点油腻。
她适当性的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你没事吧。”男人伸手刚要扶她一把,姜颂禾立马手疾眼快地躲开。
姜颂禾警惕地盯着他,没好气地问:“你谁啊。”
“你们上几年级了?不是这个村的吧。”男人和善地笑着回答。
“我们……”李铁柱刚想回答,姜颂禾立马捂住了他的嘴。
她认真观察着眼前这个男人,她道:“我们上几年级,关你什么事儿?”
看着姜颂禾一脸炸毛的小模样,男人笑得更深了,他道:“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
“你要是有其他意思,你现在应该躺在地上,而不是站在这里了。”姜颂禾威胁了句。
男人笑而不语。
姜颂禾本能地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并伸长胳膊将后面的三个小孩护在身后。
“你们别紧张,我是这个村里的,是个厨师,叫牛经复,”男人笑着解释,“是个正经人。”
“你跟我们搭话,想干什么?”姜颂禾没空跟他绕圈子,她道。
“我看你们四个在村里跑了半天了,想问问你们是不是迷路了。”牛经复道。
“没有,”姜颂禾撒谎道,“我们几个人在玩游戏呢。”
“哦。”牛经复简单地应了一声。
“你打扰到我们玩游戏了,不打算让开吗?”姜颂禾生硬地说。
“哦……不好意思。”牛经复微微错开身子,让他们走过去。
姜颂禾让李铁柱他们先走,自己则走在后面给他们断后。
在走远一截后,姜颂禾才略有些警惕地回头看了眼,只见那个男人依旧站在原地回头盯着他们。
姜颂禾感觉身后一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刚要收回视线,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是张森雅。
只见她低着头,一副紧张又无措的样子。
姜颂禾道:“你干嘛?”
不知何时,张森雅的声音里带着抖颤,她道:“姜颂禾,是他吗?”
“啊?”姜颂禾满脸疑惑,“是他什么?”
“他是凶手吗?”张森雅紧张道,“我看你对他挺有防备,所以他是坏人吗?”
坏人?
姜颂禾疑惑了一秒,随即便猜透了张森雅的行为逻辑,她问道:“你这是在保护我?”
“嗯……”虽然害怕,但张森雅依旧握紧拳头,肯定了声,“我欠你一条命。”
姜颂禾:“……”
她不自在的用指头扫了扫鼻尖。
这小孩还真是武侠看多了。
“我不用你还的。”姜颂禾道。
只要你们三个不给我惹事,我还你们一条命都没关系。
后面的话,姜颂禾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还是在心里默默把这句话补齐了。
“那怎么行,”张森雅严肃地纠正道,“我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还了你的命的。”
“那上次救你的,还有警察局的十几名警察呢,你不会也还要一个一个还吧。”姜颂禾道。
“我……”张森雅哑然,半响她才道,“但是你的,我一定要还。”
姜颂禾不想和她在这里争吵,她只得敷衍道:“行行行,还还还……你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
咚咚——
旁边响起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如果是平常,姜颂禾敢肯定,这种轻微的脚步声,她绝对听不到。
可这是中午,四面八方都无人,一丁点细微的响动都能被无数倍放大。
姜颂禾警惕地顺着声音望过去。
还未看清人呢,就迎面被人弹了个脑瓜崩。
姜颂禾捂着额头,一脸幽怨地看着眼前的姜酩野:“你干嘛?”
“邱女士说你迷路了,让我报警寻你。”姜酩野没好气道。
“那你报警了吗?”姜颂禾故意道。
“报了啊,”姜酩野竖了下自己的警察证,“警察。”
果然,在姜酩野亮了一下自己的警察证后,先前那个脚步声便停止了。
姜颂禾绕开姜酩野快速跑过去,结果她刚跑到转角,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正靠在墙角尿尿。
许是姜颂禾的声音太大,他被惊了下,随即提紧裤子,咒骂了句:“他妈的。”
男人刚准备走,姜颂禾赶紧问:“刚才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你有病吧,”男人停住脚,道,“我刚才不是一个人,难不成还另一个男人在这里搞基啊。”
“哦。”自知理亏的姜颂禾弱弱地应了一声。
此时,姜酩野领着三个小孩从不远处走过来,他顺着男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眼,道:“怎么了?”
“没什么。”姜颂禾收回心思,敷衍地回复了句。
“哥……”姜颂禾将身后背着的书包拿到前面来,她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露出里面被她包裹好的人骨,一脸认真道,“这次可能又有案子了。”
姜酩野:“嗯?”——
作者有话说:姜酩野:家人们,我是不是应该把这瘟神锁家里?
第122章
姜酩野觉得自己的眉毛突突跳。
别人家妹妹软萌可爱,时不时撒个娇,作为哥哥整个人都能被萌化。
而他家妹妹,上墙爬屋,出去一趟给他整回来一个命案,出去一趟给他整回来一个命案,生怕他完不成工作指标。
他从凤安回来仅仅半年,他这亲爱的妹妹已经给他送了六个命案了!
所到之处皆有案子的能力比他这个警察还厉害。
姜酩野低头看了眼姜颂禾书包里的东西,真诚地发问:“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啊。”
“啊?”姜颂禾仰头疑惑了声,“你干嘛这么说?”
姜酩野像是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想,他道:“算了,改天让邱女士给你请个大师去去晦气,免得你接下来把我们整个市都给灭了。”
至此,姜颂禾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才不吉利,你才不吉利!”姜颂禾就差跳起来拍死姜酩野了。
姜酩野单手姜颂禾,他警告道:“再打我,我削你啊。”
说完,他扫了眼旁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三个小孩。
他来这里,本来是想把这三个小孩送回家的,结果半路,自家妹妹这瘟神体质又爆发了。
他只能先顺着案子来。
姜酩野长叹一口气道:“走吧,你们先带我去一趟案发现场。”
很快,李铁柱他们领着姜酩野来到了先前发现尸骨的庄稼地。
李铁柱道:“就是这里。”
姜酩野蹲下身子,认真观察着土地表面。
是北方,又正值寒冬,地面冻得邦邦硬,隐约的还能看到土地表面被冻裂的痕迹。
表面覆盖着一层不怎么新鲜的菜叶子,一是为了活化土壤,给土地秧肥,二是保持地面湿度。
虽然看现在这样,湿度好像没怎么保持住。
“你们谁先发现这个地方的?”姜酩野半蹲着身子,低头问了句。
姜颂禾、张森雅和祁桓磊三个人没有说话,反而整齐地把目光投放到李铁柱身上。
李铁柱心虚了半天,才回答:“是我。”
“你是怎么发现的?”姜酩野抬头问了句。
“我前几天,听我妈妈说的。”李铁柱一五一十地回答。
姜颂禾急性子按耐不住了,她道:“详细点,你妈妈怎么会知道这儿?为什么会知道?她又是什么态度?说一下。”
李铁柱道:“我姥爷家菜地就在这附近,前几天我妈妈回娘家的时候偶然听他们提起了,说庄稼地里最近莫名其妙就会多一块儿骨头,就是不知道是人的骨头还是畜生的骨头。”
姜酩野站起身子,问:“很多地里都有?”
“不是,”李铁柱道,“只有这一块。”
像是注意到李铁柱表述里的不对劲,姜颂禾问道:“为什么只有这一块。”
提起过往,李铁柱的话匣子像是被打开了,他如同说书般道:“因为这片地诡异得很,之前他是属于村里一个蹩脚大爷的,他六十五了,一辈子没结婚没生孩子,也不爱干活,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什么活儿也不干。”
“这片地呢?”姜颂禾疑惑道,“也不种?”
“不种,”李铁柱道,“都是附近邻居种了,他有事没事过来薅点吃。”
“他这样做,邻居们就不生气?”张森雅疑惑道。
“没办法生气,”姜颂禾解释道,“这片地本来就是属于那个蹩脚老汉儿的,占了人家的地,人家都没说什么呢,薅点粮食吃怎么了?”
“况且,那个蹩脚好汉儿就一个人,就算让他敞开了肚皮吃,他又能吃多少?”
“估计邻居觉得是自己赚大发了吧。”
“铁柱,然后呢。”姜酩野继续问。
“然后,就在两年前,他娶了个媳妇,然后怪事就来了。”李铁柱依旧操着他那说书般的说话节奏道。
张森雅愤慨:“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嫁给年纪这么大的懒人啊。”
“听我妈说是从人牙子那边买来的,”李铁柱侧头看着张森雅,小声道,“长得还挺稀罕人的,但是我没见过。”
姜颂禾撇撇嘴。
以前的时候,法律和科技没有那么完善,人们心中的法治思想更没有完全没有。
不管是拐卖未成年给不能生育的人家当儿子,还是拐卖成年女孩给没人要的老光棍当媳妇,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很多心里跟明镜似的人都对此缄口不言,村里的父老乡亲更是对此百般维护,更别提跑去警局说一声了。
警察都到跟前了,他们说不定都会撒谎说无事发生。
这便是人性。
他们考虑到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利益,觉得自己花钱买了,不管渠道如何,都是自己的东西。
不论受害者如何痛苦,不管受害者亲属如何难过,在他们眼里,都仿佛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以前这种事情,姜颂禾只是在电视剧里看过,或者从哪个新闻里看到过,她根本没有亲身接触过。
没想到刚来这个年代半年,就真让她遇到了。
“他这么懒,哪来的钱买媳妇啊。”不喜欢说话的祁桓磊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这我不知道。”李铁柱如实道,“我妈没和我说啊。”
姜颂禾无奈:“你继续,那个媳妇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是走丢了。”李铁柱总结道。
“逃走了吧。”姜颂禾可不相信一个人会走丢的鬼话。
不过,她倒巴不得那个可怜的姑娘逃得远远的。
“不是,那个女的听说买来之前就是个疯子,”李铁柱继续发挥着自己的八卦属性,“在村里呆了几个月更疯了。”
姜酩野沉思了片刻问道:“那两人有孩子吗?”
“不知道,”李铁柱摇摇头,“我妈没和我说过。”
姜酩野无奈,跟他这个“天才妹妹”相处久了,很自然地觉得所有小孩都应该像她一样逻辑清晰,分析条理。
竟忘了她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注意到姜酩野的视线,正在思考中的姜颂禾送了个眼神给他:“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事,铁柱你继续,”姜酩野道,“那个老汉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是找他那个傻子老婆去了,一直没回来。”李铁柱道。
姜酩野:“哦。”
听了半天,姜颂禾还是没有听出这片地诡异在哪里,她好奇地问:“所以,这整件事情哪里诡异了?”
除了拐卖妇女没有报警外,整个故事没有诡异的地方啊。
“诡异的是,老汉和他那买来的老婆走丢后的下一个月,村里就频繁有人失踪。”李铁柱道。
“没报警吗?”姜颂禾顺嘴问。
“报警了,就是因为报警了,没找到所以才诡异啊。”李铁柱道。
姜颂禾观察着李铁柱的表情,她终于忍不住发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李铁柱错开目光:“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啊。”
见事情到这个份上了,李铁柱还要隐瞒实情,姜颂禾没客气地直接踹了他一脚:“别磨蹭,赶紧说。”
姜颂禾的力道不重,再加上俩人关系好,从前的姜颂禾没少给李铁柱被黑锅,所以这一脚带着些朋友打趣的味道。
可偏偏里面警告的意味又很明显,李铁柱很吃这一套。
他拍了拍姜颂禾踹脏的衣服,埋怨道:“你怎么这么粗鲁?”
“你说不说?”姜颂禾再次抬起脚威胁道。
“说……我说……”李铁柱支支吾吾道,“这些人骨不是先前就是在这里的。”
“你之前撒谎了?”姜颂禾大声喊了句。
“你别那么大声,我说的也不全都是假的。”李铁柱小声道。
姜颂禾被他气得不行,要不是姜酩野在这里,她一定会好好敲几下李铁柱的脑子。
跟警察在物证上撒谎,他想进局子里蹲几天啊。
“快点说。”姜颂禾命令了句。
李铁柱一个激灵,立马解释:“其实这些骨头最先出现的地方是那个老头家门口,附近邻居觉得晦气,才捡起来顺手扔到了这里的。”
难怪先前李铁柱说得信誓旦旦……合着他知道这些骨头是被人扔这儿的啊。
此刻姜颂禾也终于知道李铁柱先前支支吾吾个什么劲儿了,她故意吓唬般警告道:“在警察面前做假证词是要被抓起来的,你不怕你妈知道后打死你,你就使劲儿说。”
“我这不想着和你一起当警察嘛。”李铁柱看着姜颂禾,一脸撒娇的表情道。
姜颂禾和李铁柱是从小学一起升到初中来的发小,初中俩人又当同桌当了大半年,姜颂禾闭着眼都能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她嫌弃道:“你少来,你自己想逞英雄别拉上我。”
被一秒看透心思,李铁柱也丝毫不恼:“我不管,反正我是一定要跟着你考警校的。”
姜颂禾干笑了几下,她拆台道:“警校不收倒数第一。”
李铁柱:“你少看不起人,我一定会进步的。”
姜颂禾:“那你加油。”
半响,姜颂禾注意到一旁的姜酩野一直没有说话,她好奇地问:“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姜酩野敷衍道,“这件事,我会让人来调查的,我先送你们回家。”
姜颂禾看出姜酩野表情里的欲言又止,她没有拆穿,乖乖地跟着姜酩野回到了警局-
回到警局,李铁柱他们三个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去,姜酩野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他们劝走。
看着保安大爷把他们一个又一个领走,姜酩野才仿佛松了一口气,他偏头看着旁边的姜颂禾,道:“我终于发现有谁比你更难缠了。”
“我就说了我很听话。”姜颂禾骄傲地说了句。
姜酩野不理会她,他自顾自地迈着台阶走向楼梯。
“哥,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姜颂禾跟上去问,“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这么说?”姜酩野问顺嘴问了句。
“因为我看你从在庄稼地的时候表情就不对劲。”姜颂禾快速回答道。
姜酩野不打算瞒她,他道:“局里正在放年假,很多外地的同事都回家了,让他们赶回来工作基本不可能。”
姜颂禾跟上去,问道:“人手不够吗?”
“是啊,”姜酩野道,“京祁这边的同事,我基本都叫回来了,总共就叫回来五六个。”
“那确实人比较少。”姜颂禾沉思了片刻,道。
如果李铁柱说的那些失踪人口是真的,那这将是一个相当大的案子。
人手不够,根本没办法展开。
“现在还有个棘手的问题。”
正走着的姜酩野突然停住脚,姜颂禾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
她揉着自己的脑袋,问:“还有什么问题?”
姜酩野平静地说:“你乐栖姐姐也回家了。”
短短一句话,姜颂禾脑子直接炸开了花。
“什么!”姜颂禾震惊出了声音,“她、她怎么能回家呢,没有她死者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怎么判断?”
现场鉴痕谁来做?
还有鉴定报告……
“不知道,”姜酩野想了一会儿道,“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就得把死者运去省里,让省里的同事帮忙验一下了。”
这个年代的运输不方便。
“那又得花费很多时间了。”姜颂禾呢喃了句。
“是啊,”姜酩野道,“这也是我觉得棘手的地方。”
“哥。”姜颂禾冷不丁喊了句。
姜酩野低头对上她眸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姜颂禾突然这么乖顺,一定没好事。
他警惕道:“干嘛。”
“你会验尸吗?”姜颂禾满怀期待地问。
姜酩野微微一笑:“我会搬尸。”
姜颂禾:……
“这我也会。”
“那下次的尸体,你去搬。”姜酩野毫不留情地说。
姜颂禾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她道。“你就不能为了案子,打电话跟乐栖姐姐请教一下吗?”
姜酩野敲了下她脑袋:“你想什么呢,验尸要是那么好学的话,我还至于天天跟着顾枳聿跑一线吗?我直接躲在法医室里偷懒不好吗?”
“那我们怎么办?”姜颂禾询问道。
姜酩野沉思了片刻,道:“先去现场看看什么情况吧。”
“我们在现场只发现了一根骨头,并不能判断是死了个人,万一是某个阿猫阿狗叼去的也未可知。”
姜颂禾瞬间明白了什么,她道:“你是怀疑那个地方根本没有死人,而是被一些流浪猫啊狗啊的,从远处叼来的吗?”
“对,”姜酩野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我没记错,那个附近有一个乱葬岗,一些没人要的尸体,都会被村里人打包到那里。”
“可是它们真的会准确无误地叼着一根人骨头,送到那个老头家门口吗?”姜颂禾好奇问。
“不知道,”姜酩野不打算瞒她,“祈祷吧,毕竟只有这样,才没有真正死人”
姜颂禾点点头:“也是。”
“不过,按照你的特殊体质,我觉得他们活着的可能性不大。”姜酩野补刀了句。
姜颂禾不服气地撇嘴瞅着他:“我要是有这种特殊体质,第一件事就是跑毒枭窝里去。”
姜酩野思考良久才琢磨出她话里的意思,他竖起大拇指,笑道:“你这想法不错。去当个人形炸弹,进去溜一圈,待他们自相残杀完了,你再完好无缺地出来。”
“这怎么着不得给你颁一个禁毒标兵什么的啊。”
姜颂禾瞅着他,继续道:“第二件事,就是24小时跟紧你。”
“你听过什么叫血脉压制吗?”姜酩野耐心解释道,“就是说在真正的血缘关系面前,你的倒霉体质在我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论犟嘴多少次,姜颂禾觉得自己都没办法在姜酩野面前占得半分便宜,她拽过姜酩野的胳膊。
然后撸起袖子,呲牙,下嘴,咬!
疼痛和姜酩野的叫喊声几乎是同时出现的。
他抚着自己被姜颂禾咬出牙印的胳膊:“你踏马属狗的啊。”
姜颂禾擦拭了下自己的唇边,赌气道:“对!”-
姜颂禾年纪小,姜酩野根本没有给她派任何外出的任务。
只是说了句让她在办公室等着,然后就带着顾枳聿离开了。
百无聊赖的姜颂禾趴在姜酩野的办公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日头逐渐西斜,姜酩野和顾枳聿才刚刚从办公室外面回来。
一见到人回来了,姜颂禾赶紧端起一旁的暖壶走过去,她把姜酩野的杯子和顾枳聿的杯子分别摆在两人面前,并且细心地给她们斟满了水。
冬天天冷,俩人回来还带了一身的冷气,直到喝了姜颂禾的水,他们才觉得自己的身体重新暖起来了。
看着俩人冻僵的脸逐渐有了血色,姜颂禾询问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顾枳聿快速说,“我们把整个村的人家都走遍了,都没有问出来关于那个老头家门口骨头的任何事情。”
“怎么可能。”姜颂禾坐直身子大声反驳了句。
“禾禾,有没有可能是你那个同学撒谎了啊。”顾枳聿道。
“我相信他,他绝对没有撒谎。”姜颂禾快速回答。
“那为什么全村一个听说这件事情的都没有啊。”顾枳聿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有没有可能是串通好了啊。”姜颂禾询问道。
“没可能,”顾枳聿说,“你哥哥也怀疑过这一点,所以在询问的过程中试探过好几户人家,他们的答案都出奇的一致。”*
“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那李铁柱姥爷家问过了吗?”姜颂禾不放弃地询问道。
“问过了,人家说是自家外孙缠着他讲故事,他不得已就编了个瞎话骗他的。”顾枳聿回答道。
“没可能啊,”姜颂禾道,“如果是编故事,那么为什么每一处细节都讲得那么真实?就好像……”真的有件事情一样。
如果真的是编瞎话骗小孩,有必要编得那么细节吗?
许久,没有坑声的姜酩野盯着姜颂禾,严肃道:“我听你那同学的姥爷说,你那同学成绩不好,平时又喜欢吹嘘自己什么都知道,所以经常在外人面前撒谎。”
“没……没可能的,”姜颂禾觉得姜酩野真的相信那些村民的话了,她努力争取道,“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讲不通的地方,我以前……我以前学习也不好啊,但是我没撒谎过啊,而且之前那么多次事实证明,我说的都是正确的。”
“但是早上在庄稼地的时候,他就当着你和我的面撒谎了。”姜酩野严肃地补充了句,“并且,他还是在明知我是警察的情况下,撒的谎。”
“要不是你纠正他,他根本不打算说实话。”
姜颂禾坐在原地。
是啊,李铁柱撒谎了!
她当时就应该就地敲开李铁柱的脑壳看看里面的大脑皮层,是不是一点褶皱没有。
他真是疯了,在警察面前都敢撒谎,没得救了。
现在好了吧,所有人都不信他。
本来自己年纪小,说的话就非常不具说服力,还撒谎!
上辈子脑袋被驴踢了吧。
她要是姜酩野,她也不信他。
姜颂禾争取道:“但是哥哥,你不觉得除了他在我们面前撒的那个小谎,他的其他话都是真实的吗?”
“嗯,我相信过,”姜酩野表情严肃,像是有些生气道,“否则,我不会在年假期间拖着局里其他人一起复工调查。”
姜颂禾人都麻了。
是啊,现在是年假期间,除去值班的顾枳聿,其他人都在放假。
而现在,仅仅因为一个初中生的一句不知真假的话,他们就被姜酩野叫回来加班。
如果有结果就算了,结果他们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得出的结论是——那个小孩撒了谎。
任谁心态不爆炸啊。
根本更别提,姜酩野这个召集回所有人加班的负责人了。
他们估计都恨死姜酩野了。
姜颂禾努力争取道:“那那个人骨怎么解释?”
“村里的狗从乱葬岗叼来的。”姜酩野解释。
“为什么会仍在那个老头家门口?”姜颂禾继续问。
“说了你是同学撒谎的了。”姜酩野道。
“那……”姜颂禾还想继续问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
要不是她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绝对相信李铁柱,她也会怀疑李铁柱是在撒谎。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李铁柱说的是真话,那么为什么那群大人要对这件事缄口不言呢。
第123章
“在想什么呢。”姜酩野问。
“我觉得这整件事情很奇怪,”姜颂禾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现在又没人报案,整个村里的人又都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关键是我们搜了一下午,除了在先前的那块地里搜出一两块尸骨外,没有任何其他奇怪的地方,”姜酩野道,“我们总不能仅凭借一两块连尸体都拼凑不起来的骨头,就判断有人死了吧。”
“况且,隔壁就是乱葬岗,之前很多无人认领的尸体都摆放在那里,那些流浪猫狗随便叼一块儿过来也并非没可能。”
“话虽如此……”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顾枳聿赶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一看来电显示立马慌了神:“坏了,忘了接我弟弟了。”
姜酩野顺嘴问:“你弟不是年后来吗?”
“之前是这样计划的,这不我舅舅和舅妈最近闹得厉害,他就提前来了嘛。”顾枳聿道。
“我的宿舍,王局还没批下来,”姜酩野着急道,“你让他过来,他住哪儿啊。”
“先委屈委屈你,跟我住几天。”顾枳聿讨好般道。
“滚吧,”姜酩野没客气道,“大过年的,我跟你挤一间宿舍,我有病吧。”
“不用挤,我宿舍上床下桌,”顾枳聿道,“你睡上铺,或者下铺都行,随你挑。”
“我想睡我家。”姜酩野一字一句道。
顾枳聿着急地拍了拍姜酩野的肩膀,道:“就这样说定了,我去接我弟弟了,过会儿直接送你家去,你先回家收拾收拾。”
“喂!”姜酩野刚想继续抗议几句,结果顾枳聿一溜烟跑远了。
转念,姜酩野低头看着不吭声的姜颂禾:“走吧,跟我回家收拾东西。”
“我还有事,”姜颂禾从思绪中抽回心思,道,“你先自己回家吧哥哥。”
姜颂禾没有没有顾枳聿跑得快,姜酩野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天都黑了,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我朋友玩。”姜颂禾解释道。
“去李铁柱家吧。”姜酩野一秒看透她的心思。
“嗯,我就是去他家。”姜颂禾道。
“先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去。”姜酩野命令道。
“你自己回家吃吧,”姜颂禾挣脱开姜酩野的束缚,然后顺手拎起旁边的证物袋跑出去,“既然你说这不是个案子,那这个我先带走了。”
“姜颂禾!”背后,姜酩野大声喊了句。
可是此时姜颂禾已经跑出门口了,她看着手里顺出来的那个证物袋。
里面,装的正是先前那根被姜颂禾塞进书包里的人骨,她回过头,注意到身后姜酩野并没有追出来,她才犹豫了片刻,然后重新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日渐西斜,不足晚上六点,天已经大黑了。
姜颂禾凭借着记忆来到了李铁柱的家。
她轻轻敲开李铁柱家的门。
“禾禾?”给她开门的是李铁柱的妈妈,她疑惑道,“你是来找铁柱的吗?”
“对,”姜颂禾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今天学习的时候,铁柱把作业落我书包里了。”
“赶紧进来,”李铁柱的妈妈招呼道,“这么晚过来,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姜颂禾小小地撒了个谎。
俩人并肩走到里屋,只见李铁柱正一个人举着一摞书站在墙角罚站。
“铁柱,你同学来了。”铁柱妈妈喊了声。
“姜颂禾?”一见到姜颂禾,李铁柱立刻激动地把举着的一摞书拿下来,放在一旁,他满脸喜悦,“你怎么来了?”
姜颂禾看着这一切,好奇道:“阿姨,你们这是……”
“哦,铁柱不听话,让我训了一顿,”说完,铁柱妈妈赶忙道,“你们先去铁柱那屋吧,我去给你们拿吃的。”
“嗯。”姜颂禾应下来。
“走,去我那屋。”说着李铁柱拉过姜颂禾的胳膊,把她往自己屋里拽。
李铁柱的屋子偏小,周围又都是木门,根本不隔音,姜颂禾坐在他的书桌前,直至听不到外面的脚步声后,她才出声问:“你怎么被罚了?”
“嗐!”李铁柱坐在床上,道,“还不是因为今天下午那件事儿闹的。”
“今下午什么事儿啊。”姜颂禾故作不知情地问。
“就是我领你去找尸体那件事,”李铁柱毫无防备地说,“今天我妈一回来就说我惹事,在警察面前乱说话,害得姥爷全村人被调查。”
果然不是因为撒谎。
姜颂禾沉默片刻,她宽慰道:“那有什么,既然我们发现了尸骨,就有义务告诉警察,让他们调查一番。”
“这是我们的义务,也是他们的责任,这有什么可以挨骂的地方?”
姜颂禾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说进了李铁柱的心坎里,他附和道:“对啊,而且我又没撒谎骗人,干嘛罚我。”
姜颂禾继续试探着问:“你妈妈回来以后,还说你什么了?”
“说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学习。”李铁柱有些不服气地说。
这次姜颂禾没有吭声,李铁柱有些好奇道:“对了,姜颂禾这么晚了,你突然来我家干嘛?”
姜颂禾扶着自己的膝盖起身:“确定一下你有没有被打,既然你被打了,我就放心了。”
“为什么放心了?”李铁柱疑惑道。
姜颂禾没有说话,她轻轻抚上李铁柱的肩膀,语重心长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我只有确认你被打了,才能证实你先前说过的话是真话啊,孩子。
仿佛看透了姜颂禾表情里的欲言又止,李铁柱满脸问号,道:“难道你一早就知道我会被打?”
姜颂禾含蓄道:“隐约猜到了一点点,但是却不确定。所以这不是想着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嘛。”
“你……”李铁柱被气得不行,“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啊。”
听到外面重新响起脚步声,姜颂禾赶紧道:“嘘,别乱说话,我是来给你送作业的。”
“鬼才信你。”李铁柱毫不客气地回怼了句。
刚巧,被赶来的李铁柱妈妈听了个正着,她道:“铁柱,怎么跟同学说话呢。”
“她是来看我笑话的。”李铁柱道。
“胡说!”李铁柱妈妈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书桌上,“是你把作业落人家书包里了,人家特地给你送过来的。”
“胡说八道,我今天压根没写作业。”李铁柱脱口而出。
李铁柱妈妈更气了:“那你今天出去了一天都干嘛了?”
李铁柱心虚地看着姜颂禾,只见她微笑着轻轻挑了几下眉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对啊,你说啊,看我干嘛。”
“我……”
李铁柱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李铁柱妈妈便顺手拎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我让你一天到晚不务正业。”
说着,她就挥舞着手里的鸡毛掸子砸向了一旁的李铁柱,李铁柱手疾眼快地躲开。
处于事况外的姜颂禾背上自己的书包,慢悠悠道:“阿姨,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好。”正在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李铁柱满屋子跑的铁柱妈,抽空回了一句,“禾禾,路上小心一点啊。”
“好。”姜颂禾乖巧地应下来。
走出李铁柱家,姜颂禾拽着自己的书包带,满肚子思量。
看来李铁柱应该没有撒谎,先前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只不过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个村的所有人都要为了一个懒了一辈子的老头撒这么大谎呢。
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难道还有什么比拐卖妇女更严重的隐情?
姜颂禾没有头绪,也根本思考不出来,她慢悠悠走回家。
她拉开门,隔着院子大喊:“我回来了。”
结果无一人应答,反倒是屋内响起一阵热闹的喧闹声。
“小顾啊,你弟弟怎么不吃水果啊。”
“他害羞,阿姨。”
“害羞怎么成?你还要在我们家住好几个月呢。”
听着这些声音,姜颂禾缓缓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端坐在沙发上面色冷峻的小男孩。
他模样清秀,稚嫩的五官明显没有完全长开,还夹带着些软趴趴的婴儿肥。
是顾枳聿口中那个因为父母离婚,需要在她家借住几天的小男孩。
此时,他表情严肃,不带有任何感情的眸子微微对上姜颂禾的眼睛。
虽说算不得友善,但也还算没有攻击性。
就是感觉性格不怎么讨喜。
“禾禾回来了啊。”从厨房出来的姜万湫招呼了句。
“嗯。”姜颂禾收回目光,道,“我先回房间了。”
邱滢叫住她:“禾禾,干嘛呢,家里有客人不知道打招呼啊。”
“顾枳聿哥哥好,我先回房间了。”姜颂禾无精打采地说了声。
“好。”顾枳聿浅笑着应了声。
“啧,没礼貌。”邱滢拽住她,并将她拽到沙发前面,邱滢对着对面的顾枳聿和那个小男孩笑了下,“她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没大没小的不懂礼貌。”
顾枳聿不怎么在意地笑了下:“没事,能理解,禾禾今天下午搞了个乌龙,被姜酩野训了顿,心情不好正常。”
邱滢谦虚道:“她这个年纪就这样,喜欢出风头,你和建刚该训,训就行,不用顾及我和她爸的面子。”
“禾禾挺乖的。”顾枳聿互相吹捧了句。
“你可别夸她乖,一天天的我都快被他气死了,”邱滢满眼欣喜地看着对面那个小男孩,“还是云拙脾气好,性格安静,长得也好看,你爸妈长得都不丑吧。”
提起这个,顾枳聿八卦之魂燃起来了,他道:“这我可得说道说道,我舅舅,那是十里八方的大帅哥,当初追他的那些女孩子天天堵我姥爷家门口,硬是要嫁给我舅舅。”
“还有我舅妈也是,年轻的时候,媒婆子都快把他们家踏破了,愣是咬住嘴没同意。”
“我姥爷说,他俩能在一块儿啊,纯粹是相互看上了对方的脸。这不最近闹离婚,就是因为俩人年纪大了,长相下滑了。”
“前几年吵架的时候,他们相互看着对方那张脸,气也就消了。现在看着那张脸,越看越生气越看越生气。这不,谁出来拦着都不好使了,俩人不管说什么都要离婚。”
顾枳聿夸张地把自家舅舅舅妈的老底翻了个底朝天。
“哟,可怜的孩子……”邱滢同情心大爆发,她看着顾云拙,面露惋惜,“瞧瞧这可怜的小脸,这父母怎么就舍得不要他了呢。”
可怜?小脸?
从先前邱滢夸顾云拙脾气好,性格好的时候,姜颂禾就很不服气了。
这人冷冰冰的,哪里脾气好,性格好,还可怜了?
她把自己的书包护到自己的怀里,然后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上面。
她伸长脖子探出身子,目光死死地定在顾云拙身上,一副势必要探究清楚的模样。
刚巧,顾云拙不咸不淡的目光也同样落在了她的身上。
俩人四目相对,原本还算祥和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感受到尴尬,一旁邱滢和顾枳聿很有默契地把目光放在了姜颂禾身上。
瞬间,邱滢刚有些和缓的表情耷拉下去,她嫌弃道:“你干嘛呢。”
“我在观察。”姜颂禾认真地回答道。
“你在回答什么?”邱滢好奇问。
“你是从哪个角度看出他可怜的啊。我咋觉得他那张脸,就像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挺拽的啊。”
哪里可怜了。
姜颂禾刚说完,迎头被邱滢锤了一脑袋瓜。
姜颂禾捂着被锤了一下的头顶,满脸幽怨,但不敢言。
“还小男孩?人家比你大一岁,”邱滢恨铁不成钢地说,“一天到晚闹腾个没完,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不说吗?”
“原来你喜欢哑巴啊。”姜颂禾脱口而出。
接着邱滢又一次挥起手准备打上去,结果被预判到她动作的姜颂禾轻松躲过了。
她继续挑衅道:“唉?打不到。”
末了,姜颂禾还不忘继续补充:“嘴巴呢,就是用来说话的,嗓子呢,是用来出声音的。”
“我先休息了妈妈,你自己照顾好客人吧。”
说完,姜颂禾抱着自己的书包快速起身跑向了自己的屋子。
最后还顺便将自己的声音便掩盖在了屋子里。
邱滢看着姜颂禾的房门气愤道:“这孩子!”
说完,她还不忘安抚顾云拙的情绪,她道:“云拙,你别生气啊,禾禾她不懂事,就喜欢开玩笑。”
“没关系。”终于,一晚上一句话没说话的顾云拙,终于开口说了来到这个家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邱滢笑着松了口气,又止不住地夸道:“这孩子真好,安静,懂礼貌,大度,不计较。”
顾枳聿不知道认没认可她的话,他只是十分得体地干笑着。
“她那书包里有一根骨头。”冷不丁,顾云拙又补充了句。
“啊?”邱滢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疑惑道,“你说什么?”
“她书包里装着一根骨头,已经是人骨,长度大约……”顾云拙犹豫了片刻,“18厘米,但是她包里的估计是半截,因为一整节她的书包装不开。”
他话音刚落,顾枳聿就捂住了他的嘴,他警告道:“别说话。”
顾云拙目光平移过去,对上顾枳聿的眼睛。
“啊?”
邱滢愣了片刻。
骨头?还是人骨?
“鸡毛掸子呢,我鸡毛掸子呢。”邱滢左右来回看着。
眼看着邱滢就要上手了,顾枳聿赶紧松开顾云拙劝道:“邱姨,你别紧张,云拙瞎说的。”
“我没瞎说,刚才她压到书包上的时候,我看到了股骨头和股骨颈轮廓,所以我觉得应该是人的股骨,”说完,顾云拙还不忘补充,“股骨,就是人的大腿那部分。”
顾枳聿当然知道顾云拙说的一点都不错,今天下午他们可不就碰了这么一个案子嘛。
“你闭嘴吧,”顾枳聿赶忙严肃地制止了声,“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多话。”
顾云拙当即闭上了嘴。
“好啊,把人的大腿骨头带家来了?!”邱滢气到不行,“下一步,她是不是要上天啊。骨头架子是能随便带家来的东西吗?还背自己房里去了,她不觉得晦气吗?”
邱滢觉得自己给她的自由挺多的,至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她自己查案子了,结果她非但不知收敛,还把人骨头带自己家来。
“邱姨,邱姨。”
没等顾枳聿阻止完,邱滢就从旁边拎起一个趁手的“兵器”就冲去了姜颂禾的屋。
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哎哎哎……你干嘛啊妈。”
“真是胆大了啊,什么都敢往家里带。”
“妈!妈!你干嘛!”
“死人的骨头都带家来,你把我们家当坟场了?!”
“妈,那不是……唉,你听我解释……啊!妈!你轻点,疼啊。”
“你给我从窗户上下来。”
“我不……”
“我让你不!窗户给我踩坏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屋子里,姜颂禾的叫喊声伴随着邱滢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
正在刷碗的姜万湫穿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问:“禾禾,这是又犯什么事儿了?”
目睹全程的顾枳聿干笑着。
他总不能说,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弟弟为了“报复”姜颂禾的玩笑话,故意把她带骨头回家的事情告诉给邱滢了吧。
反倒是全程在自己屋里收拾行李的姜酩野拉开自己的房间门走出来,他半倚靠在门边,道:“爸,别管她,那小鬼带了一根证物回家,被我妈知道了。”
“你别去劝哈,当心我妈顺手把你也揍了。”
说完,姜酩野还不忘善意提醒:“对了,提醒一句,我妈打我们俩,和打那小鬼根本不是一个力道。那小鬼被打完,第二天活蹦乱跳的;我们俩被打完,第二天浑身疼。”
“明天我俩还得大扫除,你现在被我妈打了,明天疼得站不起来,我可不会帮你。”
姜万湫道:“这件事你告得密?”
“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姜酩野道,“我全程可一次没出过自己的房间。”
“那她怎么知道的?”姜万湫好奇问。
姜酩野看了一声不吭的顾云拙一眼,含含糊糊道:“可能我妹刚好撞枪口上了吧。”
听着屋内姜颂禾咋咋呼呼的声音,姜万湫责备道:“你也不提醒禾禾,让她收着点,你们局里的东西是能带回家的物件吗?”
“爸,你怎么不问我们局里的东西,她怎么能带回家呢?”姜酩野不服气道。
“你妹心里有数。”姜万湫道。
“那小鬼心里有数才怪了呢。”姜酩野补刀了句,随后快速转去了自己的屋子,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过了几分钟,姜颂禾的屋子里安静了下去,而姜颂禾本人也被邱滢提着衣领从屋子里走出来。
顾枳聿和顾云拙顺眼看过去,刚好看到了姜颂禾被提着领子,挪步到客厅的那一幕。
只见,姜颂禾的打扮和进屋前几乎没什么区别,脸上身上也并没有见到任何伤痕。
甚至就连衣服,也只是后背的肩膀处衣角微脏。
听声音,大概率是爬窗户蹭到的。
“给我去那边站着去。”邱滢道。
“哦。”姜颂禾不服气地走过去,面对着墙壁,笔直地站在那里。
邱滢手里还拎着一个证物袋,里面刚好装着顾云拙先前说的那根碎成半截的股骨。
邱滢把证物袋递给顾枳聿,一脸歉意道:“小孩不懂事,把你们局里的东西带回来了,你和小野过会儿回去的时候,带局里去吧。”
“行,我会带回去的,你放心吧。”顾枳聿道。
“那就好。”邱滢满是歉意地回答了句。
顾枳聿看着自己手里的档案袋,像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邱滢解释清楚,他道:“邱姨,其实是这样的,这根骨头呢,是禾禾和她同学在路边捡的,应该是被狗啊猫啊的,从乱葬岗里叼出来的。本来就是不能当证物的一个东西,姜颂禾愿意拿走也没什么。”
“那这玩意也挺晦气的……”邱滢犹豫着说,“邱姨虽然不信这些东西,但是这玩意带家里来,终归瘆得慌。”
“你看要不你们带回警局或者随便找个乱葬岗扔回去?”
“行,这件事交给我处理,”顾枳聿松了口气道,“只要您不罚禾禾了,就行。”
“别扔啊,”不远处,姜颂禾的声音传过来,“带警局去吧,我还有用呢。”
姜颂禾刚说完,邱滢的目光就送过去了,她立刻严肃道:“给我站好了!”
邱滢话音刚落,姜颂禾的背立刻挺直了几分。
而此时,本应该出现在顾枳聿手里的证物袋,不知何时落到了顾云拙手里,他拿起骨头,认真地观察了一番,道:“这个骨头应该不是正常猫狗从乱葬岗叼过去的。”
“嗯?”
一句话,顾云拙吸引住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顾云拙缓缓抬头,他对上不远处姜颂禾的目光,冷声道:“这根骨头被人处理过。”
第124章
“处理过?”姜颂禾自顾自地从墙壁面前走过来,“怎么处理过?”
邱滢本想把她重新赶回去,可看到她急切的眼神,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顾云拙观察着尸骨的表面,分析道:“正常来说,如果是正常风化后的人骨,骨头表面应该呈现新鲜的黄白色或者带血丝的暗红色。”
姜颂禾问:“那有没有可能是暴露在空气里的时间太长了?经过长期的风化和雨水侵蚀,自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没可能,”顾云拙示意着尸骨表面,道,“正常来说人骨在自然条件下,就算血肉逐渐被腐蚀,也会在尸骨表面留下部分油脂,以便保持其湿润。可你看这表面,一点湿润感没有,我觉得应该不是正常风化后的人骨。”
“而且,你看它的裂痕,酥脆、易碎的特征很明显,所以进一步作证,这应该是一块儿被人用特殊方式处理过的人骨。”
“那你觉得是用什么特殊方法处理过?”姜颂禾继续追问道。
“不确定,得看能在这骨头的表面提取出什么,”顾云拙道,“化学药剂或者其他方法,都有可能造成这种结果。”
“你是说有人拿她做实验?”姜颂禾脱口而出问了句。
顾云拙平静地提眸盯着她,他缓缓道:“我可没说。”
“我……”姜颂禾一个气结。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不就是那个意思嘛。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没人报案啊,”顾枳聿道,“而且就我们找出来那么两三块骨头,怎么定性是有人死了?”
“没人报案,我们就自己查。”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房门口的姜酩野道,“大不了,不动用警力。”
顾枳聿看着姜酩野的方向干笑了几下:“再过两天就过年了,还加班啊。”
姜酩野没有回答他,他看着姜颂禾的方向,问了句:“过年之前这个案子能破了不?”
姜颂禾自信满满地竖起一个“ok”的手势。
姜酩野总结道:“她说没问题。”
顾枳聿一口气没提上来:“她……他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啊。
话还没说完,顾枳聿一转头就对上了姜颂禾的目光。
他缓缓将没说完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好吧,她说没问题,那确实没问题。
姜酩野重新走回自己的屋子,他隔着空气大喊:“明天把林建刚叫上。”
顾枳聿同样隔着空气大喊:“人家刚子明天搁家帮他妈做馍馍呢。”
姜酩野:“那你和他说,局里明天发馍馍,让他赶紧来领,晚了就没了。”
顾枳聿:“你这人蔫坏,你不怕刚子知道了回头把你砍成臊子啊。”
“那你和他说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禾禾让你说的。”姜酩野道。
姜颂禾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十分仗义道:“对,你说是我说的。”
“你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邱滢严厉道,“有事让你哥自己扛,什么事情都丢你身上,像什么话。”
注意到客厅里的几个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姜万湫从厨房走出来,淡淡地问了句:“那明天大扫除怎么办?”
屋内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邱滢道:“我陪你打扫。”
一句话,姜万湫心凉了大半:“我还是自己打扫吧,照你那脾气,家里还没打扫干净呢,我就先被骂死了。”
“嘿!我帮你你还挑三拣四的。”邱滢说着,起身走去厨房和姜万湫理论去了。
“哥,局里有鉴定DNA的仪器吗?”很久没有说话的顾云拙又道。
“有,”顾枳聿愣愣地点点头,道,“我们队里的法医刚跟局里申请的,昨天刚到,但是还没人用过。”
“我用一下。”顾云拙道。
姜颂禾瞬间明白了他打算做什么,她好奇问道:“你不是说这块骨头被一些药剂浸泡过嘛,那DNA还能提取出来吗?”
“不确定,我现在肉眼判断不出DNA的毁坏程度,所以想试一下。”顾云拙冷声道。
“喂,顾枳聿!”姜酩野又一次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道,“你弟干嘛的?”
“学生啊。”顾枳聿如实道。
“那你放心让他操作仪器,弄坏了沈乐栖不得打死你啊。”姜酩野手里叠衣服的动作一停没停。
“他爸省厅鉴定科的,他妈医院的,他从小就接触这些玩意,论起来他比沈乐栖还熟悉这些东西呢。”顾枳聿夸耀道。
“哦。”姜酩野像是放下心来。
姜颂禾认真观察着顾云拙的表情,问:“你看这些东西不怕吗?”
“不怕。”顾云拙冷冰冰地回答。
姜颂禾了然地点点头:“那胆子确实挺大的。”-
翌日,姜颂禾起了个大早。
阳光温温柔柔地照进院子里,隐约地,还带了些冬日独有的凉意。
姜颂禾跑进院子,风风火火的一通洗漱后,才准备端起盆从井里舀一盆冷水出来。
“阿姨,有热水吗?”屋内,传来一个冷冽,又礼貌的声音。
声音很陌生。
有些没怎么睡醒的姜颂禾琢磨半天才想起来,是昨天晚上顾枳聿领来的那个小男孩。
姜颂禾不打算管他,她撩起一抔水扑在自己的脸上,钻心凉的触感从脸直达脚底。
她站在原地,冻得一哆嗦。
这个天儿,果然不适合洗漱。
她就应该躲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脸也不洗,不出门。
紧接着,屋内邱滢的声音响起来:“有,半壶够不够?不够阿姨再给你烧。”
“够了阿姨,我洗脸用。”
洗脸?
用热水?
刚被冻到清醒的姜颂禾疑惑地看着屋内。
这么个天儿,用热水洗脸?
她一个女生,都还没用热水洗过呢。
这样显得她好糙啊。
姜颂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像都不软了。
半响,顾云拙端着脸盆从屋里走出来,他的盆里还冒着热气儿。看到姜颂禾正愣在原地看着他,他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姜颂禾赶紧把自己脸盆里的水倒到地上。
然后一溜烟地跑回了屋子里。
正是吃饭时间,邱滢早早地把早饭摆在了餐桌上。
姜颂禾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看到桌上摆满了菜肴,她跪在椅子上,想都没想,直接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筷子白菜给自己。
“干嘛呢。”从厨房里出来的邱滢责备道,“是不是告诉过你人没齐不准动筷子?”
“妈,你做的饭真好吃。”姜颂禾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夸赞道。
“以前你哥哥在家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很多次,要等人齐了,再动筷,你一次都没听话过。而且今天人家顾云拙来我们家,你还是这样。懂点礼貌,别给我们丢脸行吗?”邱滢放下手里的碗碟,语重心长道。
“这不妈妈做饭太好吃了,我闻到香味忍不住嘛。”姜颂禾讨巧地夸赞了句。
“就你嘴甜,一天到晚,*除了会说好话,你能让我省点心吗?”邱滢瞪着她道。
“行啊,”姜颂禾道,“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不给您添麻烦的。”
“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邱滢道。
“肯定的。”姜颂禾说完,又一次夹了一筷子菜肴塞自己嘴里,看到邱滢又一次把脸阴了下去,她又赶紧竖起大拇指硬夸:“真好吃,真绝了,妈妈你以前是厨师吧。”
姜颂禾几句话直接把邱滢夸得飘飘然了,责备的话到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她故作嗔怒地瞪着她:“你可消停点吧。”
适时地,顾云拙从门口走进来,此时他端着已经凉透气的脸盆,一脸懵地看着屋内打闹的姜颂禾和邱滢。
注意到他刚一进门,她们就很整齐的转头盯着自己,他不自在道:“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邱滢赶紧招呼道,“你啊,赶紧来吃饭。”
“阿姨今天做的粥和做的菜,你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邱滢把顾云拙安排在姜酩野的位置上,也就是姜颂禾的旁边。
自打邱滢进到厨房里,姜颂禾就继续旁若无人地夹着菜吃。
看到一旁的顾云拙正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自己的脸,依旧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姜颂禾觉得他刚到她家,某些行为可能会放不开,她催促道:“吃就行,我家没那么多规矩。”
“没事,我等等阿姨他们。”顾云拙赶紧道。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姜颂禾自然没有赶着人家的意思。
她不服气地瘪瘪嘴,继续吃着自己的。
她饿了,可顾不了那么多。
反正邱滢也没因为这些小事训斥过她。
不多时,邱滢端着菜走出来,看到自己闺女胡吃海吃,客人反倒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她赶紧道:“你们先吃着就行,不用管我们。”
姜颂禾的嘴被撑得鼓囊囊的,她不服气道:“你刚才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让我们先等你们的。现在现在轮到别人了,就说不用等了?你欺负人啊!”
邱滢把一碗小米粥推到她面前,安抚道:“吃饭吃饭。”
“你也吃。”邱滢也催了顾云拙一句。
“我等等叔叔吧。”顾云拙道。
“你过会还要去警局解剖骨头呢。”姜颂禾道,“早一步吃完,我们就能早一步破案,快点吃,别耽误。”
“一天到晚破案破案破案,”邱滢给她往碗里加了一块儿肉丸,道,“那是你的工作吗,那么积极。”
“保护人民的健康安全,怎么不算我的工作了?”姜颂禾诡辩道。
“那既然是你的任务,干嘛让人家云拙快吃?”
姜颂禾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我需要他啊。”
第125章
“你需要他……你需要人家就让人家快点吃吗?”邱滢质问道。
“要不呢,”姜颂禾眨眨眼,一脸天真地问,“我需要他帮忙,再让他慢点吃,我岂不是不傻了嘛?!”
“求人帮忙,你不会客气两句吗?”邱滢道。
姜颂禾空出手摆了两下:“假了,那就太假了。”
“怎么就假了?”邱滢道,“人家是客人,你又是第一次认识人家,客气点怎么了?”
“你也知道人家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姜颂禾大大咧咧道,“你这么客气干嘛?让人家心里多难受啊。”
“再说,他第一次离家住进别人家里,你越是客气,他越是不自在。想让他住得舒服呢,就得把他当成熟人。”
“给他安排工作,让他帮忙,这一来一往,不就自在多了嘛。”
姜颂禾胳膊垫在桌子上,手里的筷子一停不停地在空气里比划着,道:“这就好比,你有一个瘸子朋友,你越是对他特殊照顾呢,他就会越注意到自己已经失掉了双腿。”
“但如果你把他当成正常人对待,你坐他的轮椅,让他推着你;或者直接带着他踢个足球。我相信,这样他会心里更舒服一些。”
“而且,人家是要在我们家住上半年或者更久的,你难道一直要用规矩里的“客气”来提醒人家始终是个外人吗?”姜颂禾仰头看着邱滢,道,“太欺负人了吧。”
听到此处,顾云拙提眸,平静地盯着姜颂禾。
注意到她的目光,姜颂禾道:“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了吗?”
顾云拙摇摇头,没有吭声。
邱滢一声没吭,像是很同意姜颂禾的说法。
说完,姜颂禾还不忘记仇地补充一句:“当然,你昨天把我卖了,害得我被揍的事情,我还记得呢,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邱滢扭正姜颂禾的头:“吃饭吃饭。”
姜颂禾又一次转过头看着他,继续道:“我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邱滢又一次把她的头扭回来:“吃你的饭。”
“妈,家里有咸菜吗?饭有点淡。”姜颂禾闲不住地仰头看着邱滢,她岔开话题道。
“有咸菜疙瘩,吃吗?”邱滢耐下心来询问道。
“也行。”姜颂禾不挑食地说了句。
“那你等会,我去给你切块儿过来。”邱滢道。
“谢谢妈妈,”姜颂禾隔着空气,对着走进厨房的邱滢大喊,“不用给我切大了,我吃不完。”
姜颂禾唠叨的话,终于又一次把邱滢惹毛了,她不耐烦地说了句:“知道。”
听到邱滢和姜颂禾母女俩的对话,久久不吭声的顾云拙低下头,嘴角不受控制地轻笑了下。
只见他拿起桌子上的土豆饼,吃了起来。
姜颂禾轻轻转头,向着他的方向看了眼。
注意到他没有先前那么拘谨了,姜颂禾心满意足地搅拌起自己面前的小米粥-
俩人在家磨磨唧唧到早上九点才出门。
原本邱滢根本不放心两个小孩走那么远的路,想让闲着的姜万湫送他们过去。
可顾云拙一句“我可以骑车带她去”,差点让姜颂禾跌死在路上。
好不容易到了警局,姜颂禾觉得自己刚刚过完八十一难。
她跳下车,看着毫无表情的顾云拙,责备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噎在了嗓子眼里。
她伸手指了顾云拙半天,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她道:“骑得很好,下次别骑了。”
门口值班的大爷透过值班室玻璃一见到姜颂禾,立刻从里面走出来:“哟,禾禾,这是怎么了?掉泥地了?身上怎么脏成这样。”
“我摔的。”推着车子的顾云拙小声道。
既然人家当事人自己承认错误了,姜颂禾自然不用给他留面子,她拍着自己身上的泥土,毫不留情地说:“对!他摔的。”
值班大爷被眼前这俩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小孩逗笑了:“快快快,进单位洗洗,你俩脏死了,像刚要饭回来的。”
他话音刚落,姜酩野和顾枳聿并排从单位主楼后面走出来。
在看到门口的那一刻,俩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并齐走过去。
“你俩这是刚去矿洞里挖煤回来?”顾枳聿开着玩笑道。
姜颂禾觉得丢脸了,她气愤地别过头,不吭声。
姜酩野仿佛看透了这一切,他冲着姜颂禾道:“你骑车把人摔了?”
听声音,他是对自己说的,姜颂禾险些跳脚,她大声道:“怎么可能是我!”
这次保安大爷率先给姜颂禾正名:“不是禾禾,是那个小男孩。”
顾枳聿的目光落到自家弟弟身上。
随即他哧笑了下。
他这个表弟哪里都好,就是性格冷冰冰的,从小到大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
先前他还怀疑是他舅舅和舅妈天天吵架影响了他,让他性格比同龄人早熟很多。
他还担心他长大以后脸部肌肉僵硬,最后发展成面瘫。
没想到刚来这儿第一天,他脸上的表情就比以前丰富了。
至少狼狈的表情出来了,这搁以前,是完全没有的。
顾枳聿调侃道:“你还会骑车呢,我怎么不知道?”
“会一点,但是不多。”顾云拙错开眼神,小声道。
“不会骑车你还带我!”
姜颂禾还以为一路上跌跌撞撞,是因为她太重了,影响了他。
所以一路上她都没敢多说话。
谁知道他丫的根本不会骑!
“你小点声,”姜酩野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道,“你嘴上是按了个喇叭吗?”
姜颂禾撸起自己的袖子:“我身上现在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大点声怎么了?!”
天地良心,她以前抓嫌疑犯的时候,都没把身体搞成这样。
现在反倒被一个比她大一岁的小孩摔成这样。
姜酩野反倒淡定得多:“那怎么办?就地杀了他?”
“那倒也不用。”姜颂禾小声道,“有点狠了。”
姜酩野按着姜颂禾的头,强行把她往屋里带:“你赶紧回办公室把脸洗了,脏成这样,我都觉得你臭了。”
姜颂禾一路上叨叨叨告状个没完:“哥,我和你说,路过我们庄头上那片地的时候,那小子的车把歪了,险些把我甩到旁边秧地的牛粪里去,还好我站得稳,要不我指定头着地。”
“那小子?人家可比你大一岁呢。”姜酩野没有任何感情地念叨了句。
“那也是个小子。”
姜颂禾念叨的声音消失在转角。
顾枳聿抚上顾云拙的肩膀:“在新家住得怎么样?”
“嗯。”顾云拙浅浅应了声。
“嗯是什么意思?”顾枳聿追问道。
“人很好。”顾云拙简简单单地回答。
“禾禾那个小孩闹腾,但是没什么坏心思,”顾枳聿介绍道,“刚开始你可能会觉得她烦,可我觉得你俩会成为好朋友。”
“她很细心,能注意到别人的情绪,以后会是一个好警察。”顾云拙继续简单地说。
顾枳聿:“这么高的评价呢。”
“我先工作了。”说着,顾云拙勒紧自己后面背着的书包就往主楼走去。
顾枳聿在后面赶上他的脚步:“你先去洗洗脸啊,跟刚要饭回来似的。”
“卫生间在哪儿?”顾云拙脚步一停不停地说。
“法医室隔壁就有。”顾枳聿赶忙道。
顾云拙:“嗯。”-
主楼里,姜颂禾一边擦拭着自己的脸,一边慢悠悠走到办公室。
此时,屋内正站着三个人。
林建刚明显也刚进屋,他激动道:“姜队,馍馍去哪儿领啊。我们单位这次终于肯大方一次了啊,过年竟然发馍馍。”
顾枳聿拍了下林建刚的肩膀:“馍馍需要去福寿村领。”
“福寿村?”林建刚满脸问号,“我们昨天不是才去福寿村调查过案子吗?怎么又去?”
顾枳聿:“就是因为我们昨天去调查过案子,所以人家才为了感谢我们,特地给我们蒸了一锅馍馍啊。”
林建刚有些为难地说:“啊……拿群众的东西,不好吧,违反纪律。”
眼看着林建刚要被顾枳聿忽悠瘸了,姜酩野赶紧道:“别骗他了,讲正事。”
林建刚表情严肃了几分:“什么正事啊。”
“我们刚发现了一个案子,这个案子涉及的范围挺广的,所以需要你加班配合一下。”姜酩野总结道。
“啊?”林建刚有些反应不过来,“是昨天那个案子嘛?我们昨天把整个村子都走访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啊。”
“但是昨天我们又有了新发现,”姜酩野道,“现在正有一个新帮手帮我们提取那块人骨上的DNA信息。我们四个人,现在要做的是去档案部调取一下近五年来我市的失踪人口,然后等那位工作结束后,快速确定死者身份。”
“四个人?”林建刚指了指姜酩野,又指了指顾枳聿,“我们就三个人啊。”
“还有我呢。”姜颂禾从后面走出来。
“你身上怎么这么脏?”林建刚打量着她,他冷不丁冒了句。
满眼,没有对姜颂禾突然出现的震惊,只有对姜颂禾身上脏兮兮的疑惑。
姜颂禾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很脏吗?”
“嗯。”姜酩野默默点了点头。
“那我再去洗洗。”姜颂禾刚准备要走。
姜酩野一把提住了她:“没时间了。”
“枳聿,你和刚子去户籍科调取资料,”姜酩野不容分说地安排道,“你陪我再去一趟案发现场。”
“我领子……”姜颂禾被姜酩野拖着走出办公室,“你温柔点啊,你要勒死我了,我会走……喂……”
注意到姜颂禾的声音消失在转角,顾枳聿和林建刚默默松了口气。
果然她一走远,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走吧,先去户籍科看看有哪些失踪人口。”顾枳聿招呼道。
“顾副队,”林建刚小心翼翼地问,“队里真的不发馍馍吗?”
“不发,但是你可以让姜队单独给你买几个。”顾枳聿看热闹般道。
“算了,”林建刚有些失望地说,“我还是下班的时候去店里买点吧,要是让我妈知道,大过年的我出来一趟不是为了领馍馍,而是回来加班,她能打死我。”
顾枳聿意思不明地笑了下:“行啦,相信我们姜队,他会办妥的。案子会破的,馍馍会有的。”
“真的?”林建刚惊喜道。
“那还能有假?”顾枳聿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第126章
姜颂禾跟着姜酩野重新来到福寿村。
此时正是中午十点左右,整个村子空荡荡的。
姜颂禾从二八大杠的后座上跳下来,疑惑道:“怎么都没人啊。”
姜酩野在一旁停好车子,道:“不知道,先看看再说吧。”
姜颂禾先一步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半天没人回应。
“没人吗?”走进的姜酩野问道。
“对,没人,”说着,姜颂禾轻轻推了下门,有些陈旧的铁门缓缓被拉开了一条缝。
“门没锁?”姜颂禾疑惑了句。
姜酩野定眸看了一眼,道:“先不进去了,把门给人家关上。”
“嗯。”
姜颂禾和姜酩野在空荡荡的村里走了好久,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中途姜颂禾还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也没人回应。
仅仅半天,整个村子的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姜颂禾道:“哥,你不觉得这里怪怪的吗?”
“嗯。”
姜酩野刚应完,旁边一个拎着一个饭盒的男人从巷子里蹿出来。
姜颂禾和姜酩野对视一眼,随即,姜酩野快速跑上前,一把拽住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老牛家啊。”那人道,“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吧。”
“嗯,”姜酩野撒了个谎道,“第一次来。”
“难怪了,”那人看了渐渐走进的姜颂禾一眼,“你们来我们村干嘛的?”
“走亲戚的,”姜酩野快速撒了个谎,道,“这不过年了,亲戚朋友家需要走动。”
“那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那人快速道,“今天是牛家一个月一次做大锅饭的日子,赶紧去,免费的。”
说完,不等姜颂禾和姜酩野做出反应,那人就已经跑远了。
姜颂禾没有说话,她走上前仰头看了姜酩野一眼,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姜酩野沉默片刻,道:“先跟过去看看吧。”
俩人不急不慢地跟上那人的脚步,转过几个巷口,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口看到了排队的村民们。
“难怪进村的时候,一个人都看不到,原来都在这里啊。”姜颂禾呢喃了句。
姜酩野蹙眉没有应声。
像是开饭的时间未到,姜颂禾只能看到队伍的最前面摆着一口大锅,而锅后面的大门紧紧地闭着。
姜颂禾和姜酩野绕到队伍的最前面,看着面前空空的铁锅,不仅有些疑惑。
“你们是别村的吧。”排在队伍前面的老者道。
“嗯。”姜酩野闷闷应了声。
“别村的也得排队,这里是队伍最前面,你们想要饭的话,需要去到队伍后面。”老者继续道。
“爷爷,你们是几点来的啊。”姜颂禾礼貌地问了句。
“我早上七点就来了。”老者佝偻着腰道。
“那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啊。”姜颂禾询问道。
老者用看透一切的眼神打量着姜颂禾:“饿了吧。”
“嗯,嘻嘻。”姜颂禾揉着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
小孩子的好处是,只要说自己肚子饿,对方就不会多加防备。
眼前这个老者就这样,他热络道:“那你别去后面排队了,你就站这儿,等我打着饭,给你分点。”
姜颂禾故作为难道:“可我不知道这里放饭,我和我哥哥都没带盛具。”
老者道:“没事,我家有碗,你们可以到我家吃。”
“好!”姜颂禾激动道,“两个人也可以吗?”
“可以,”老者和善地笑道,“牛家这孩子乐善好施,每次都给我盛得满满的,我一个人在家也吃不完,正好你们来了,大家一块儿吃。”
“好耶!”姜颂禾晃着姜酩野的衣角,“哥,我们午饭有着落了。”
姜酩野低眸看了姜颂禾一眼,微微挑起的表情里是掩盖不住的嫌弃。
像是在说——你装,你接着装。
姜颂禾本不想和他计较。
可又一想,他不帮自己也就算了,还好意思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她的演技。
姜颂禾握紧拳头,在姜酩野的后腰的位置上重重地锤了下。
姜酩野吃疼,表情扭曲了几分。
“爷爷,这里一般都放什么饭呀。”姜颂禾好奇问。
“什么都有,肘子炖汤,白菜肉汤,羊肉汤……都是常有的菜品。”老者道。
都是肉类啊。
那这可不便宜。
“每个月都有吗?”姜颂禾继续问。
“对,每个月固定第三个周周三。”老者道。
“哦,”
姜颂禾仔细想了一会儿,还没等再问几个问题,正对面那扇紧闭的大门猛地打开了。
原本平静的队伍立刻变得闹腾起来。
从门口走出来的是一个略显肥胖的男人,他一身白色厨师服,看起来正里正气的。
姜颂禾直觉得他很眼熟,她眯着眼,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正在搬着两个不锈钢桶出来的男人抬头看过去。
立刻,他惊喜道:“唉?昨天见到的小朋友。”
姜颂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她的大脑飞速旋转,像是在检索自己的全部记忆。
可最终还是没想起来他是谁。
排在前面的老者问:“经复啊,你认识这个小孩?”
牛经复站直身子,笑道:“对啊,昨天她和几个小孩来村子里玩迷路了,我本来想给她们之路的,结果她们把我误会成坏人了,拔腿就跑。”
适才,姜颂禾才对他有了些许记忆。
姜颂禾之所以对他毫无印象,倒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毫无特点,而是她那天太紧张了。
这具小小的身体对付一个成年人都费劲,更别提她当时还要拖着三个拖油瓶了。
姜颂禾没有吭声,反倒是前面老者自顾自地介绍道:“那你可真是幸运,迷路的时候,能遇到我们村第一大善人。”
“大善人?”姜颂禾疑惑了句。
“对啊,”老者道,“他叫牛经复,是一年前刚来到我们村的,他脾气好,性格有耐心,经常给我们全村人做大锅饭,关键是还不要钱。”
“他图什么呢。”姜颂禾脱口而出。
如果是现代,一群人开着一辆货车来到村子里给老人做饭,还能理解。毕竟他们会架起设备开直播,靠着打赏和视频播放赚一波快钱。
也算是一门还算正当的职业。
可这个牛经复又是图什么?
他一没直播间打赏,二没智能手机录制视频,还要自己掏腰包给全村人做饭。
图什么?
难道就图个好名声?
“他主家是信佛的,以前有个算命的说,他小的时候,被人下过幌子,命里带一劫,人到中年会妻离子散,不得安生。想要化解它,就需要乐善好施,用全村人的感念祝他冲破这咒枷。”老者一五一十道。
“哈?”姜颂禾满脸问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别不信,现在有些算命的可神了。”身后一个中年老人语重心长地规劝道。
还可神了?
如果你们真的相信这个“神算子”的功力,现在还会排队来这里领饭吗?
怕人家广发善缘人绕出思想误区,收回善举就直说,用得着这样给人家洗脑了?
姜颂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捏着下巴,故作沉思了一会儿,道:“既然你们都信这些,那你们就不担心用自己的命帮人消了灾,最后会反作用在自己身上吗?”
“我觉得大善人不是他,是你们吧。”
短短两句话,像是彻底把人群惹毛了,他们吵嚷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个小孩,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就是,不打饭赶紧滚,别他妈的影响我们。”
姜颂禾冲着他们调皮地努努嘴,然后快步躲在了姜酩野身后。
姜酩野道:“抱歉啊,小孩年级小,不懂事。”
“年级小,就应该多放家里教育,别领出来。”人群里继续有人道。
“是,我回家一定严格管教。”姜酩野赶忙道。
刚搬了几桶饭出来的牛经复打着圆场道:“大家别生气,小孩子说话不经过大脑能理解,这样我替她给大家道歉好不好?”
“我今天给各位每人多放三个丸子,纯手工打的,特劲道。”
姜颂禾在背后轻轻敲了下姜酩野的背,正在盯着牛经复的姜酩野微微回头,看着姜颂禾。
姜颂禾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牛经复,又示意了一下人群。
姜酩野疑惑几秒,随后他快速领悟出了姜颂禾的意思。
他挪步到牛经复旁边,向着桶里看了眼,道:“牛肉丸?”
正在把桶往锅里倒的牛经复快速回答:“对啊。”
“不便宜吧。”姜酩野问了句。
“还行,只要能消灾,我做什么都值得。”牛经复笑着回答。
姜颂禾从姜酩野身后偏出头,向着锅里看了眼,只见里面一个又一个黑棕色丸子正漂在一片浓白的汤里。
注意到姜颂禾探出脑袋,牛经复和善地笑道:“饿了吗?”
姜颂禾捏紧姜酩野的衣服边,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盯着他。
她摇摇头,一副胆怯的样子。
“那我给你盛一碗。”说着,牛经复拿起旁边的碗碟,就要给姜颂禾倒进去。
“小牛,别浪费,那小孩嘴过你,干嘛对她那么好。”
“就是,这种嘴坏的小孩,就应该饿着她。”
“别给她!”
“别给她!”
人群里,阻止的声音此起彼伏,注意到场面有些失控,牛经复又一次当起了好人:“干嘛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那让她跟你道歉。”人群里,又有人喊了句。
姜颂禾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目光凌厉且细腻。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小声道:“我不道歉。”
“小牛,你听见没,她死不悔改!这种人你还给她吃的干嘛?就应该饿死她。”人群里,一个愤慨的声音响起来。
姜颂禾从姜酩野背后站出来,大声道:“我又没说错!”
“滚啊,滚啊,从我们村里滚出去啊。”人群里抗议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滚就滚,我还不稀罕吃呢!”
说着,姜颂禾目光扫了一圈,像是故意气不过,她蹲下身子捡起一块儿就往锅里扔了过去。
扔完还不忘挑衅一句:“吃去吧你们。”
说完,她快速拉着姜酩野的手跑远了。
“喂你个死小孩干什么!”
等到人群里抗议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跑远了。
路过一个转角,注意到没人追上来,姜颂禾才缓缓松开了姜酩野。
看着气喘吁吁的姜颂禾,姜酩野顺势倚靠在墙边,问道:“作了这么久,你发现什么了?”
姜颂禾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道:“我觉得这个人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姜酩野追问道。
姜颂禾组织了一番自己的语言,道:“人好到不正常。”
说着,姜颂禾补充道:“你发现她的人气了吗?”
“说句他的不好,村里人就像是要是吃掉我们似的。”
姜酩野纠正道:“是你,不是我们,我可什么都没做,他们对我也没恶意。”
姜颂禾道:“到时候真打起来,打你也是顺手的事儿。”
姜酩野不置可否,道:“那是你故意气人的方式太明显了,至于嘛毁了人家辛辛苦苦做的一锅汤。”
“抛开这个不提,你不觉得他的汤底也有问题吗?”姜颂禾继续道。
“什么问题?”姜酩野继续问。
姜颂禾仰头看着姜酩野,一脸严肃道:“石块落到汤底的声音不对劲。”
第127章
姜酩野仔细想了一下刚才姜颂禾扔石块的场景,好像真如姜颂禾所说,石块没有立刻沉底,反而在汤里悬停过一段时间。
姜酩野道:“是汤太浓了?”
“对,估计是熬了很长时间。”姜颂禾道。
姜酩野细想了一会儿姜颂禾话里的深意,可他终究没有猜透姜颂禾想要表达什么,他道:“然后呢。”
姜颂禾眨眨眼:“没有然后了啊。”
姜酩野气结:“那你就因为这个,毁了人家一锅汤?”
姜颂禾义正辞严道:“我怕他们拉肚子。”
姜酩野一把拉过姜颂禾的脖子:“你快走吧你,让人揍,纯属自己活该。”
姜颂禾被他夹着脖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姜酩野道:“既然整个村里的人都在这里了,那我们就去找找铁柱先前说的那个懒老汉。”
“我觉得他那边大概率能找到些什么。”
姜颂禾跟在姜酩野后面,不情不愿道:“可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老头家在哪里啊,怎么找?”
“找废弃的屋子啊,”姜酩野在前面领着路,“李铁柱说那个老汉至少失踪两年了,那他家门口肯定长满了杂草,只要我们一家一家地筛选,总能找到的。”
姜颂禾默默应了声:“哦。”
姜酩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停住脚,道:“你手机带了吗?”
“带了啊。”姜颂禾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那部翻盖手机,道。
“你从东面一排一排的找,我从西面一排一排的找,要是有发现哪家门口长满杂草,就给对方打电话。”姜酩野安排道。
“行,”姜颂禾行动力极快地说,“那我先去了。”
“等会儿。”姜酩野叫住她。
“干嘛,”姜颂禾转头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要安排的?”
“不是安排,是嘱托,”姜酩野贴心地说,“你现在是整个村子公敌,冒头的时候,小心的点,不要让他们围攻了。”
“哥,你放心,我逃跑起来无人能敌。”姜颂禾摆出一个自信的架势。
姜酩野哼笑一声-
姜颂禾在整个村子来回穿梭着。
村里没有人,所有街头巷尾都空荡到可怕。
姜颂禾不紧不慢地在门口踱步,每路过一户人家,她都要观察他们家门口有没有生活痕迹。
许久,终于在村口巷南那里发现了一户门口长满杂草的人家。
姜颂禾快速给姜酩野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了。
“哥,我发现了一家长满杂草的屋子。”姜颂禾道。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道:“我这边也刚找到一家。”
“哈?”姜颂禾道,“这个村怎么这么多废旧屋子?”
“站那儿别动,你在第几排第几户?我去找你。”
姜颂禾左右看了看,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方位:“东边数第五列,路南第三排。”
“知道了。”姜酩野快速挂断了电话。
很快,姜酩野从不远处跑出来,刚一转角,他便气喘吁吁地跑向姜颂禾,道:“领饭的那群人散了。”
“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姜颂禾赶忙道:“在你来之前,我把整个门口外面观察了一圈,发现这里虽然杂草丛生,但是应该不像是荒废两年的样子。”
“找错地了?”姜酩野道。
“嗯。”姜颂禾应了声。
“今天这汤真香啊。”
“是啊,这小牛不愧是厨师出身,做得汤真香,谁嫁给他真的是有福了。”
“人家不是说了嘛,人家免费给全村做饭是为了给老婆孩子积福。人家都已经结婚生孩子了。”
“我知道,我这不就随口一说嘛……不过话说,他都来我们村一年了,他的老婆孩子,我们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啊。”
“听说是生病,去娘家住了,没看见每到初一十五,小牛都要出村一趟啊,就是为了回老丈人家看孩子呢。”
“他也真是好男人。”
“谁说不是。”
听到不远处脚步声和对话声逐渐逼近,手疾眼快*的姜酩野赶忙按着姜颂禾的头把她按下去。
借着周围草丛的遮挡,姜酩野小声道:“别出声。”
姜颂禾赶忙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眼珠子骨碌碌地四处转着。
直至脚步声和讨论声消失在空气里,姜颂禾和姜酩野这一大一小的身影才从草丛里站出来。
姜颂禾掐腰道:“之前在牛经复家门口我就想问了,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散粥积德是为了自己老婆孩子,可我观察了一上午,都没见着他们。”
姜酩野低头:“你觉得可信度多少?”
姜颂禾思考了片刻,才仰头看着姜酩野道:“说实话,我对牛经复的好感度为0。”
姜颂禾单手握成一个空心的拳头,继续道,“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
姜酩野不紧不慢道:“人家昨天还想给你指路呢,为什么对人家印象那么差?”
“我也不知道,”姜颂禾诚实道,“可能我天生对这种完美人设很反感吧。”
说完,还不忘询问姜酩野的意见:“你不觉得当一个人对外表现得特别完美的时候,那个人就会显得很假吗?”
姜酩野没有吭声,姜颂禾继续道:“我就感觉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太和善了,就像是在压抑着些什么,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像是经过了一番很精细的控制。”
“你觉得他是个笑面虎呗。”姜酩野总结了句。
“对,”姜颂禾十分赞同道,“你也这样感觉对吧。”
“没有,”姜酩野觑了她一眼,道,“我从来不会对任何人产生任何主观上的判断,因为这样会影响我对案件分析的理智。”
“我希望你也一样,”姜酩野轻轻敲了下姜颂禾的头顶,“一天到晚这个死渣男,那个懒老头的,都跟谁学的。”
“说话就说话,干嘛打人啊。”姜颂禾抗议道。
“怕你不长记性。”姜酩野道。
姜颂禾示意了一眼,旁边这个空闲了很久的房子:“这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地儿,要进去吗?”
“要啊,来都来了,干嘛不进去,况且……”姜酩野弓着腰跟姜颂禾对视道,“我不相信你的判断。”
说完,他快速站直身子,朝着大门走去。
姜颂禾气得在背后张牙舞爪,就差冲上去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上一口了。
正是冬天,很多不能越冬的杂草基本已经死翘翘了,但这户人家明显荒废了很久,各种的生命力旺盛杂草在无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肆意生长,此时也已经能够到姜酩野的小腿中部了。
复古的铁门早已生锈,陈铁的门环被红色的锈迹包满。
许是这户人家并不富裕的缘故,两扇铁门中间留存的缝隙特别大,姜酩野甚至都不用闭上一只眼睛,都可以清楚地窥见院内的场景。
“带上这个。”旁边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姜酩野侧头一看,是姜颂禾,此时她正举着一双透明橡胶手套。
“哪来的?”姜酩野接过手套询问道。
“我自己带的啊。”姜颂禾又一次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给自己戴上。
注意到姜颂禾掏手套的口袋里鼓囊囊的。
姜酩野道:“有口罩没?”
“有啊。”姜颂禾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口罩递给他。
姜酩野又道:“有证物袋没?”
姜颂禾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她依旧十分听话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干净的证物袋递给他:“中号可以吗?”
“可以,”姜酩野接过证物袋,又问,“有取证刷没?”
“有,”姜颂禾再次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迷你小刷子,道,“但是只有这么小的,没有大的。”
“手电筒呢。”姜酩野不信邪地再次问了句。
“有。”此时姜颂禾已经不耐烦了,她在所有口袋里掏了掏,最终拿出一个迷你手电筒和一块圆形小电池。
她贴心地扣开手电筒后盖,把电池装好后,才重新递给姜酩野。
姜酩野被她深不见底的口袋逗笑了:“你都带了些什么?”
姜颂禾翻看着自己口袋:“除了这些,还有创口贴,碘伏,棉签和剪刀,哦,还有铁丝,你要吗?撬锁用的。”
姜酩野:……
半响他摇摇头道:“不用,你自己拿着用吧。”
“哦。”姜颂禾不跟他客气,既然他不需要那她就把东西收好。
终于,姜酩野忍不住好奇问:“你出来怎么带的这么齐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创口贴都准备了。”
姜颂禾仰头天真地问:“出任务,不会受伤吗?”
“会啊。”姜酩野道。
“那我防患未然有错吗?”姜颂禾道。
当然没错。
姜酩野不打算和她转弯抹角了,他直白地问:“你东西带的这么齐,谁教你的。”
“这不需要人教啊,”姜颂禾疑惑完,像是猜透了姜酩野的意思,她拖腔带调地说:“哦——你不会什么装备都没带吧。”
姜酩野不吭声。
姜颂禾挑了下眉,缓缓道:“你不懂了吧,我这叫专业。”
第128章
姜酩野不愿和她计较,他戴着橡胶手套,在门口观察了一番。
“这户人家好像真的好久没回来了。”姜酩野道。
“要进去吗?”姜颂禾询问道。
“先等会儿,我先打电话问问林建刚他们,”姜酩野安排道,“这户人家应该有门牌号,你看看号码是多少?”
姜颂禾的目光在外面扫视了一圈:“找到了,福寿村2401。”
姜酩野快速电话那边的顾枳聿汇报了一下他们的情况。
此时,顾枳聿和林建刚正在户籍科统计着福寿村的失踪人口和居住情况,在姜酩野问完后,他们没用一分钟就确定了这户人家的基本信息。
办公室里,林建刚把一摞档案递给顾枳聿,顾枳聿看着上面的内容念道:“这户人家的户主名叫袁志祥,是福寿村本地人,他们家一共有三口人,分别是他、他的媳妇杜春平,以及他们的大儿子。他的大儿子考上了大学,被分配到了诖田市当小学老师,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
“一年前,他们的大儿子的媳妇给他们家生了个小孩,老两口就坐着车准备去诖田跟他们一起生活。可是意外的事,他们的大儿子在诖田等了一个月老两口都没到,那位大儿子预感到情况不对,就报警说他们老两口失踪了。”
姜酩野开着外放,姜颂禾扒着他的手机,对着话筒问:“最后,那老两口找到了没?”
“没有,”顾枳聿道,“这件案子的卷宗都跟着户籍一块儿放着呢。”
姜酩野跟姜颂禾对视一眼,又问道:“这老两口生前有得罪什么人吗?”
“口供上写着,杜春平,也就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人缘极好,交友很广,不管是村里人还是村外人,都跟她交往颇深。”顾枳聿念道。
“人缘这么好,媒婆子吧。”姜颂禾脱口而出。
电话那边的顾枳聿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姜颂禾:……
猜的。
这个年代,人缘好的,除了广发善缘的慈善家,就是媒婆子了。
毕竟一个人散钱,一个散人。
姜颂禾继续问:“那个袁……”
姜颂禾一时间记不清另一个人的名字,她吞吞吐吐了半天,只记得他姓“袁”了。
“袁志祥。”顾枳聿补充道。
“对,袁志祥,他是做什么营生的?”姜颂禾询问道。
“大集上给人剃头的。”顾枳聿道。
“本本分分的小生意呗。”姜颂禾道。
顾枳聿回应道:“对。”
“那他的人缘怎么样?”姜颂禾询问道。
“笔录上说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性格憨憨厚厚的,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顾枳聿道。
姜颂禾挑了下眉。
又是老实人。
这个年代的老实人有点多啊。
姜酩野追问道:“他们的大儿子,在老两口失踪报警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对,”顾枳聿道,“大概率是,但是他多次给我们警局打过电话,询问我们案子进展。”
说完,顾枳聿对比着笔录,一字一字确定道:“他最后一次打电话是在两个月前。”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档案里有他的联系方式没?”
顾枳聿:“有。”
“我和禾禾现在就在袁家门口,你们先去民警值班同事那边询问一下原价情况,然后再联系袁家的大儿子。”姜酩野道。
“行,”顾枳聿跟姜酩野配合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姜酩野让他给袁家大儿子打电话的目的,他答应下来,“你和禾禾慢慢查,这边我会解决的。”
得到肯定答案,姜酩野便把电话挂断了。
姜颂禾抬头看了他一眼,询问道:“我们可以进去吗?”
“可以了,”姜酩野冲她招了几下手,“铁丝给我。”
“哦。”姜颂禾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截已经已经截断了的铁丝给他。
姜酩野用姜颂禾提供的铁丝在锁上撬动了几下。
许是多年未用的缘故,铁锁的钥匙口,早已锈迹斑驳。姜酩野捣鼓了半天,还是没办法把锁敲开,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姜颂禾从旁边递过来一把钳子。
而且还是那种尖嘴的钳子。
“用这个。”姜颂禾道。
姜酩野惊了一秒:“你哪来的?”
“我带的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你随身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啊。”姜酩野震惊了句。
“别墨迹,赶紧的。过会儿村民回来看见我们,还以为我们是小偷呢。”姜颂禾催促道。
姜酩野看了眼手里的钳子,问道:“带绳子了没?”
“带了啊,”姜颂禾从腰上绕了三四圈,才勉强解下来一根长约两米的绳子,“这次带的绳子比较短。”
姜酩野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
这还短?
“不短了。”姜酩野接了过去。
“你是想爬进去?”姜颂禾问道。
“对啊,”姜酩野道,“爬墙进去至少不留痕,我们把锁弄断,跟私闯民宅有什么区别。”
“可我们偷偷爬进去也跟私闯民宅没啥区别啊。”姜颂禾道。
“这个时候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姜酩野道,“既然你觉得这里有问题,那我们就必须进去看看。”
就在姜酩野准备把绳子一头拴上一块石头,准备扔院子里的时候,姜颂禾拦住了他:“这么久没人住,里面不会有蛇吧。”
姜酩野叹了口气:“你带驱蛇粉了?”
“那倒没有,”姜颂禾回了句,“虽然我带的东西比较全,但是也没带那么全。”
“既然害怕,那你就在外面等着我。”
姜颂禾摇摇头:“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行,”姜酩野道,“我过会儿把你托举上去,你在墙头上绳子固定在院子里面的那棵树上,然后你再顺着树干爬下去,知道吗?”
姜颂禾点点头。
说起来,姜颂禾的身体还算灵巧,在姜酩野的安排下,她很轻易地爬上了墙头,又顺着树干溜下来。
此时,院内和院外一样,都长满了杂草。枯萎的、新鲜的、粗的、壮的、矮的都有。
要不是姜颂禾确定这里荒废已久了,她可能还会觉得这里是哪户人家养的药草地呢。
姜酩野从墙上跳下来。
注意到姜颂禾出神,姜酩野顺嘴问了句:“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挺荒废的,这户人家离开后,好像真的没回来过,”姜颂禾仰头看着姜酩野,道,“这里再怎么说也是袁家老家,袁家那个大儿子,就算再怎么忙,也不应该在父母失踪后,一次都不回来才对。”
“除非他不孝。”
姜酩野道:“如果他不孝顺,那他就不会报警了,你没听顾枳聿说他经常给警局打电话,确定案子进展吗?”
“他不回来,多半是担心触景生情吧。”
姜颂禾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
俩人顺着一条小道走进了正屋。
与周围已经建起来的水泥墙不同,这家明显没怎么修缮过,泛着土黄色的土墙从门口延伸到了后面的屋子。
房子破破旧旧的,泛着年代感,每往前走一步,姜颂禾都能闻到迎面扑来的土腥气。
姜颂禾询问道:“不是说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是媒婆吗?怎么住的这么差劲?”
“我们京祁前几年并不怎么富裕,从去年开始,很多人家才开始修缮房屋的,”姜酩野解释道,“按照时间推算,袁家这老两口失踪的时间,正好赶在了修缮之前。”
“哦。”姜颂禾了然道。
难怪了。
姜颂禾一边绕过草丛向里走着,一边询问道:“哥,你不是很久没回来了吗?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
“你哥虽然没回来,但是不代表一点消息都听不到,”姜酩野随口回了句,“你真以为,前几年邱女士每个月给我打的电话,都只是关心我在凤安吃的怎么样啊。”
“我以前真的以为是的。”姜颂禾继续向前道。
姜酩野闷笑了一声,没有再反驳她。
俩人走到正午门口,推开泛旧的木门,一阵黄色的灰尘迎面扑了过来。
姜颂禾和姜酩野被呛的接连挥着手腕,试图将面前的尘灰尽数吹散了去。
“咳……咳咳……”姜颂禾一边呛着,一边说,“怎么这么多灰啊。”
“你口罩呢。”姜酩野捂着鼻子询问道。
“这儿呢。”姜颂禾一人一个口罩递给他。
俩人把口罩戴齐,才走进去。
屋内黑漆漆的,泛着久不住人的土腥气,整个屋子空荡荡的,除了柜子、桌子等带不走的大件,其他的一概没有。
碗筷、瓢盆,一个没有。
姜颂禾蹙眉盯着这一切。
姜酩野用手电筒在四周照射了一番:“收拾得够干净的啊。”
姜颂禾附和道:“是啊,收拾的未免太干净了,就像……”
就像所有人都不打算回来了一样。
姜酩野上前隔着手套触摸了一下柜子上的灰尘,果然厚得要命。
姜酩野询问道:“你怎么看?”
姜颂禾一向对自己的想法从不藏着掖着,她道:“我觉得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特别不正常。
姜颂禾仰头看着姜酩野:“这家有问题。”
第129章
“为什么?”姜酩野顺嘴问。
“因为很多东西根本没必要带走啊,”姜颂禾解释,“就比如碗啊,锅啊什么的。”
“这整的就像被抢劫了一样。”
姜酩野闷不吭声。
“你在想什么。”姜颂禾问。
“我在想谁最有可能做这一切,”说完,姜酩野像是觉得这样没有证据纯靠脑子想根本起不到作用,他道,“再找找,既然我们发现这里有问题了,那一定可以找到证据。”
姜颂禾赶忙答应下来。
因为只有一把手电筒,姜颂禾和姜酩野俩人一起并排着走进里屋。
里屋和客厅一样,灰尘都多得要命。
姜颂禾哪怕戴着口罩,都感觉有数不尽的灰尘钻进自己的肺里。
“这里怎么也这么干净?”姜颂禾呢喃了句,“连被子褥子都没有。”
姜酩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道:“看来,确实有人来过。”
“有没有可能是袁家那当老师的大儿子啊。”姜颂禾询问道。
“我觉得不太可能,”姜酩野分析道,“如果把家搬空的人,真的是袁家那个大儿子,那么他肯定是有证据证明他的父母再也回不来了。否则,他搬空家里的东西没有意义。”
“可是就在两个月前,他还给警局打电话询问我们案子的进度。”
“也对。”姜颂禾呢喃道。
“可是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
“还有,袁家老两口失踪以后,他的那个大儿子没回来过吗?如果回来过,那么他有没有注意到整个家都空了?”
姜酩野低头跟姜颂禾对视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兜里掏出手机,道:“我再让顾枳聿他们联系一下他。”
趁着姜酩野出去打电话的空儿,姜颂禾拿着手电筒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踱步着。
她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主卧,朝阳的位置的上有一盘大土炕,应该是主人家睡觉的地方,大炕对面则竖着一个圆形的支架桌子,应该是主人家吃饭和聊天的地方。
而桌子后面则摆着两三个联排大橱柜,应该是主人家放衣服和物件的地方。
姜颂禾拉开橱柜,探着头向里面观望了一番。
只见里面空空的,一丁点物件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灰尘倒是不少,姜颂禾轻轻抹了一下,至少摸了几毫米厚度的灰尘到自己手上。
察觉无异常,姜颂禾举着手电筒刚要关上柜门离开,突然胳膊肘碰到了旁边的柜子门。
“嘶——啊啊啊——”姜颂禾疼得抱着胳膊肘在原地直蹦跶。
刚巧,打完电话的姜酩野刚一回来就见到了这一幕。
“我刚给顾枳聿他们打完电话,袁家大儿子说了,我们可以在他家进行搜……”
走进来的姜酩野未说完的话突然噎在了嗓子眼里,他沉默了半响,才询问道:“干嘛呢,鬼上身了?”
“没……”姜颂禾强忍住疼道,“撞到胳膊肘上的那根筋了,好像错位了。”
姜酩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上前捏过姜颂禾的胳膊,试探了几下,道:“还疼不?”
“有点。”姜颂禾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道。
姜酩野帮忙揉了一会儿才松开她:“问题不大,就是被撞了一下。”
“有什么发现没,要是没什么发现,我们就先走了。”姜酩野道。
“有有有。”姜颂禾赶紧说,“那柜子里面是空的。”
“空的?”姜酩野冲着姜颂禾伸出手,“手电筒给我。”
姜颂禾乖巧地把手电筒递给他,姜酩野往柜子里面照了好久,然后他沿着柜子里面的墙壁挨个敲了敲。
终于,在敲击靠近他右侧的柜门的时候,发出与其他几面不同的闷重的声音。
他顺着墙壁各个角落敲了几下。
每个角落的敲击声并不同,有闷重的,有清脆的。姜酩野可以确定这一整面柜门后面并不是全都是镂空的。
可是这面墙的入口在哪儿呢。
就在姜酩野一筹莫展之际,姜颂禾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钳子:“哥,用这个吧。”
姜酩野接过小心翼翼地问:“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这是为了查案。”姜颂禾理由应当道。
像是专门等姜颂禾这句话,姜酩野沉默了片刻,道:“你说的。”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把钳子砸向了旁边的柜门。
谁知,就在柜门被砸透的一刹那,姜颂禾也不装了,她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姜酩野,毫不留情道:“你自己砸的,我可什么都没说,要是别人问起来,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姜颂禾一边说着一边扒拉着碎成镂空的柜门。
里面黑漆漆的,比外面卧室还要黑。
姜颂禾竖着把手电筒的光打进去,可是无果,从姜颂禾现在所站的角度上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姜颂禾索性直接借着自己的身高“劣势”,一整个爬到了柜子里面,她借着中间的隔断爬到柜子中间,然后再次用手电筒照射进去。
这次姜颂禾终于看到了里面。
这是一个很深的隔间,四个面全都是木材,可能是受潮的缘故,里面的虫屎和虫卵遍布,要不是隔着手套,姜颂禾都不愿意碰这里一下。
终于,就在她将手电筒乱扫射的时候,她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包裹,那个红色的包裹算不得大,但是包裹表面被主人包裹得很精致,在最上面还竖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姜颂禾刚要探进去手,将东西取出来。
结果,她刚摩拳擦掌,决定战胜心里对虫子的厌恶去取证据的时候,对面同样伸出的一只手。
只是那只手的位置比她还要低。
也就说那只手的位置和那个包裹是平齐的,根本不用和她一样需要穿过一从虫卵,才能取到。
姜颂禾沉默片刻,然后从柜子里探出头。
果然,她猜想的没错,此时姜酩野手上拿着的正是那个包裹。
此时,他已经把包裹打开了,里面是一张纸,还是一张红纸。
“你从哪里拿的?”姜颂禾询问道。
“外面。”姜酩野示意了一下柜子外面,“这里有一个小拉门,用一个小柜子挡着。我推开小柜子,就看到那个拉门了,然后我就拿到了。”
说完,姜酩野还不忘调侃一下姜颂禾,他道:“你找的那个洞应该不是本来就有的,应该是时间长了虫子蛀的。”
“换句话说,你刚才找的,应该是虫子窝。”
姜颂禾:“……”
她刚才都打算为线索战胜恐惧了,他还这么笑话她。
“这个虫子窝,是你先找到的。”姜颂禾从柜子里面跳下来道。
姜酩野不愿意和她计较,他道:“猜猜,这里面写了什么?”
姜颂禾看着姜酩野手里的红纸,眼珠子转了一圈,道:“难道是在这家女主人促成的姻缘名单?”
姜酩野夸了句:“还不笨嘛。”
姜颂禾没有因为他的一句夸赞就飘飘然,她思索了一会儿,好奇道:“可是如果真的是姻缘名单的话,那为什么她要藏得这么隐秘啊,还特地在柜子上开辟出一个隔间塞进去。”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所以我们现在不能去那个老汉家调查了,”姜酩野道,“我们需要先回警局,把这个线索交给顾枳聿他们。”
“知道。”姜颂禾表示理解。
毕竟这是在袁家找到的唯一一条线索,说不定是找到袁家老两口的关键,容不得马虎。
很快,姜颂禾和姜酩野俩人从袁家回到了警局。
刚到办公室,姜颂禾就十分疲累地瘫坐在椅子上。
“我累了。”姜颂禾道。
“喝口水。”
早早地在办公室等他们的林建刚往姜颂禾和姜酩野面前分别推了一个水缸。
姜颂禾毫不拘谨地抱起水缸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你们今天调查得怎么样了?”林建刚好奇地询问道。
她放下水缸,大声道:“这个福寿村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先是一个给全村做饭的大善人,又是一个夫妻两个全部失踪的媒婆,没有一个地方不古怪的。”
“大善人?”林建刚像是略有耳闻,“你说的不是会那个牛经复吧。”
“你知道他?”姜颂禾好奇问。
“对,我昨天探访的时候,见过他,当时他正在家里熬汤,可香了,隔着几条街我都能闻到。”林建刚道。
“从昨天就在熬汤?”姜颂禾疑惑道。
“对,”林建刚十分肯定地说,“我昨天也很疑惑,就问他今天放汤,为什么昨天就要熬。”
“他说,他虽然是为了给自己的家人积福,但是也不能做赔本的东西啊。所以就只能买几十斤骨头,一个劲儿地熬一个劲儿地熬,熬得时间长了,把骨头里的东西都熬出来了,那不就和买十几斤肉熬汤的效果差不多了嘛。”
“这样他也算做了善事,不至于太亏。”
林建刚的话,姜颂禾觉得还算讲得通,只是……
“十几斤骨头真的能熬出那么纯白的汤底吗?”
姜颂禾眯着眼询问道:“他不会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吧。”
第130章
“这我不清楚,”林建刚道,“就算往里面加东西,人家也不会告诉我啊。”
姜颂禾思考了片刻,呢喃道:“也是。”
不管里面有没有添加,谁会把这么核心的事情告诉别人呢。
牛经复又不傻。
姜颂禾沉默片刻,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突然,办公室的木门被顾枳聿撞开,他一进屋就大喊:“酩野,酩野,有发现。”
一屋子三个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进屋的顾枳聿喘着粗气,后面跟着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一脸淡定的顾云拙。
顾枳聿把手里的报告钉在黑板上,他介绍道:“因为缺乏关键性的DNA取样,所以我们只能粗略地判断相近的基因。”
“又因为现在的村子结构,偏向于就近家族,所以我们……”
顾枳聿话说到一半,坐在桌子上的姜颂禾便好奇地问了一嘴:“什么叫就近家族?”
“就近家族是我给起的专属名词,”沉默许久的顾云拙冷着声音道,“意思就是说,按照现在的人口结构,以及人口的分布区划,一个村子里百分之八十以上拥有着同样的姓氏。”
“换句话说,计划生育之前,人口繁衍速度快,老一辈的人生七八个孩子的都有,他们在同一个区域相互结亲、繁衍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个村子里相近DNA的人数会越来越多。”
顾枳聿补充道:“在云拙鉴定出那块尸骨上的DNA后,我就去调取了……”
顾枳聿还未说完,顾云拙就打断了他的话,他纠正道:“是股骨DNA。”
“哦,股骨股骨。”顾枳聿妥协地回应道。
顾枳聿又重复了一遍:“在他提取出那块股骨上面的DNA后,我就赶紧找了一个福寿村的人,提取了一下他的DNA。”
“等会儿,你从哪儿找的?”姜颂禾严肃道,“你随便抓一个人就给人家取血做鉴定,这样不合规矩吧。”
“也是赶巧了,前几天派出所那边,刚在福寿村抓到的一个聚众打架的小混混,”顾枳聿道,“本来他犯的事不是很大,民警那边说需要关几天。然后,我就取到派出所跟那个小混混说有个案子需要他配合一下,如果能够给我们提供线索,我可以让他提前回去,正好还能赶上过年,结果他二话不说就配合了。”
姜颂禾坐在桌子上,双脚悬空脱离地面,双腿止不住地晃动着,她看着黑板上的线索,努力将刚才两人的话进行了一番消化,然后继续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发现,我们从股骨上鉴定出来的DNA和那个小混混的DNA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二十五,”倚靠在桌子边缘上的顾云拙侧头看着姜颂禾,继续解释,“所以可以判定,股骨的主人和那个小混混应该有亲属关系。”
姜颂禾僵硬的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
股骨的主人?
好奇怪的形容。
但是又无法纠正。
“对,”顾枳聿附和道,“在顾云拙得出这个结论后,我又去了趟派出所,去问那个小混混,这两年来他有没有亲戚去世。”
“结果他和我说,他近两年来没有亲戚去世,倒是有一个亲戚失踪了。”
“失踪?”姜颂禾像是把握住了关键词,她眯着眼,一脸警惕地询问道,“怎么又是失踪?福寿村这一年多,失踪的人有点多啊。”
顾云拙默默侧头看着她,没有吭声。
姜颂禾的问题像是问到了林建刚熟悉的点上了,他赶忙道:“最近一年内,福寿村的失踪人口一共有七个。”
说着,他从旁边自己的桌子上拿出一沓信纸给她:“这些就是失踪人口的卷宗。”
像是觉得林建刚的动作太过于自然了,顾云拙冷不丁问:“你为什么把卷宗给她?”
给一个小孩?
“啊?”适才,林建刚才反应过来,姜酩野就站在姜颂禾的旁边,他反而把应该上交的线索递到了姜颂禾手上。
林建刚表情僵硬了几分,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做了。
把卷宗从姜颂禾手里抢回来,她会生气。
把卷宗就这样让姜颂禾拿着,有点太不给身为队长地姜酩野面子了。
林建刚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
啊啊啊啊!
他是不是对姜颂禾太信任了点?
像是形成条件反射了。
只要姜颂禾问问题,他就止不住地把线索往她怀里塞。
要是其他同事也就算了,关键是她是姜颂禾,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
如今这种“信任”的行为,还被一个同样是小孩的顾云拙抓包了……
要是周围没有其他人,林建刚绝对会站在原地转圈圈。
他什么时候对姜颂禾建立这种无条件信任的?
竟然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同样,旁边双臂环胸的姜酩野也不着痕迹地侧头扫了眼姜颂禾。
只见她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继续旁若无人地看着卷宗。
她把前面的一页卷宗翻过去,空出心思的她平静地反问了句:“为什么不能给我?”
“你是小孩子。”顾云拙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想法,他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你也是小孩子,”姜颂禾从卷宗里抬起头,目光平静且毫无波澜,“既然你可以动尸骨,那我就可以看卷宗。”
严谨十三年的顾云拙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再一次咬牙切齿地纠正道:“是股骨。”
“你处女座吧。”姜*颂禾不耐烦地说了句。
顾云拙刚想严肃的情绪瞬间崩溃,他疑惑道:“什么是处女座。”
姜颂禾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跟他解释,她紧紧抱住卷宗,思考了一会儿道:“就是一种星座,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判断人性格的东西。”
“还有这种东西?”顾云拙狐疑着问。
“有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依据呢,文献呢,数据分析呢。”
姜颂禾:“额……”
都没有。
“这是一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东西,”姜颂禾故弄玄虚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次词。”
顾云拙:“什么词?”
姜颂禾:“玄学。”
终于,顾云拙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另外一种神情。
他鄙夷地盯着她说:“算命的呗。”
“噗嗤——”顾枳聿终究忍不住自己笑出了声。
姜颂禾气愤地从桌子上跳下来,她凑到顾云拙跟前,警告道:“什么叫算命的?你不要污蔑我啊,我是无神论者。”
顾云拙不愿意和她计较,他嫌弃般向后挪动一步。
可姜颂禾哪里会容得他嫌弃自己,他每后退一步,姜颂禾就挺着腰向前挪动一步。
像是势必要从气势上压过他。
“离人家远点,”终于,久久不吭声的姜酩野嫌弃道,“比人家矮那么一大截,怎么好意思凑到人前面去的?”
“我……”姜颂禾抱紧怀里的卷宗,用眼神打量着前面的顾云拙。
矮吗?
她矮吗?
半响,她向后和顾云拙拉开距离:“也……没矮多少嘛。”
就高出来半个头?
“年纪轻轻长这么高干嘛?”姜颂禾一边往回头,一边嘟嘟囔囔,“十三岁之前长得快,当心后面不长了。”
“我是厚积薄发型的,二十五之前,我一定可以涨到一米七。”
一句话,本来没感觉有什么好笑的林建刚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半途,感受到姜颂禾正在幽怨地瞅着自己,还想给姜颂禾个面子的林建刚努力让自己憋住笑,结果越憋,他越忍不住。
最终他把自己的脸憋到通红,肩膀止不住地乱颤。
姜颂禾瞪着他。
这比直接笑出来还让她丢面儿。
顾枳聿打起了圆场,道:“云拙,之前可能没给你介绍明白,这位呢,是我们顾队的妹妹。”
“叫姜颂禾,你别看他年纪小,她可是一个特别特别有天赋的编外小刑警。之前好几次案子,都是她帮我们破的。”
“哦。”顾云拙不咸不淡地应了声,“难怪你们先前会让一个小孩接触案子。”
“什么叫小孩啊。”正准备跳到桌子上坐着的姜颂禾转过身,不服气地说。
她上辈子不知道比他大多少岁,他还好意思说她是小孩?
他才是真小孩。
“礼貌点,我年龄比你大。”姜颂禾严肃着纠正道。
“哦。”顾云拙并不打算反驳,也并不打算相信。
“哦?”
就这态度?
姜颂禾拔腿就要走过去,结果被姜酩野手疾眼快地拉住了。
告状般,姜颂禾伸手指着顾云拙,仰头看着姜酩野道:“他侮辱我。”
“破案破案,”姜酩野哄完,小声对姜颂禾说,“沈乐栖回家过年去了,法医这方面的线索还需要他提供。”
“利用完,随便你怎么打。”
“哦……”也对。
适才,姜颂禾才想起这次案子需要他。
她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她原本伸着指头指着顾云拙的手瞬间换成了大拇指。
她夸道:“‘哦’得好!”
说完,她还不忘鼓着掌,冲着旁边的姜酩野生硬地夸赞道:“这么多年,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过有人把‘哦’这个词念得如此清新脱俗的了。”
“说得太棒了,对吧,哥。”
一瞬间,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僵硬了几分。
姜酩野扯了几下嘴角,然后十分嫌弃地捂住了姜颂禾的嘴:“你还是别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