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专家她在90年代当未成年》 1、第 1 章 夜晚,帝都下起了绵绵小雨。 许是暑气未消的缘故,纷如牛毛的雨水还未落地便化作丝丝缕缕的雾气在空气中蔓延。 空气逼仄泥泞,腐朽的潮湿气充盈着城市的各个角落。 世界好似被罩进了一个巨大且密不透风的匣子里,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东郊码头,姜颂禾安静地躺在地上。 雨水混杂着深赭色铁锈,几乎浸透了她的头发。 她的面容煞白,双唇不见血色,微微张开的下颚机械性地颤抖着。 整个港口静谧得可怕,时间都仿佛凝滞住了。 “颂禾……嗡——颂禾……” 急促的叫喊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嗡鸣从远处传来。 模模糊糊间,姜颂禾看见一群人朝着她的方向狂奔着。 他们的步伐凌乱,俨然一副着急慌忙的样子。 姜颂禾看不清他们的脸,闷重的脑子更思考不出他们是谁。 她只知道他们认识她。 冰冷的水气在姜颂禾的脸颊上蓄成一颗饱满的水滴,然后顺着面骨流进她的嘴里。 苦涩中又带了些土气。 身下,洇开的鲜血逐渐吞噬她的理智,姜颂禾感觉自己的四肢麻木无力到了极点,意识也逐渐混沌。她的脑袋很重,克制不住的困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最终,她努力支撑起来的眼皮还是合了起来。 黑暗中,她听到凌乱的脚步逐渐逼近,甚至有人按着她拼命地呼喊—— “顾医生,伤者体温急剧下降……” “联系手术室,随时准备手术!” 他们在摇晃她。 “姜警官……醒醒!醒醒!” “颂禾!” “颂禾!” - “姜颂禾!” 随着一声暴怒,重物摔击桌面的声音在姜颂禾的耳边轰然响起。 姜颂禾“噔”地一下站起身子:“到!” 许是困意未消的缘故,姜颂禾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在空气中晃动了几下。 她闭着眼,意识一时间有些拉不回来。 “哈哈哈哈……” 注意到周围嬉笑声,姜颂禾睡蒙了的意识逐渐清醒。 她目视了一圈。 这是一间算不得大的屋子,白墙木窗,长桌窄凳,规整统一的长方形双人课桌和一群穿着红白色外套的小孩子占满整个空间。 一切都像极了一个设备齐全的教室。 只是…… 这发旧坑洼的桌子!这掉屑泛黄的墙面!这斑驳黝黑的天花板!还有门口这泛着年代感的木门和充满年代感的原色供暖炉! 我靠! 这还是二十一世纪吗? 给她干哪儿来了?! 姜颂禾觉得自己脑袋疼得厉害,掌心不自觉扶上自己的脑门。 残存的前世记忆停留在一个雨夜码头,当时她在抓嫌疑犯,结果在殊斗的过程,嫌疑犯朝她打了一枪。 然后她就进入半昏迷状态了。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是死了吗? “姜颂禾,说一下,老师刚才讲了什么。” “啊?” 思绪被打断,姜颂禾仰头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半个身子的中年妇人。 她指了指黑板,不明所以地问:“一元一次方程是什么很重要的知识点吗?怎么人都死了还要学这个?” 不等中年妇人回答她,姜颂禾恍然大悟。 难不成学会了,可以优先投胎进一户好人家? 中年妇人面色逐渐阴沉。 毫无察觉的姜颂禾继续自顾自地说:“那如果我学会了,能不能在不改变国籍的情况下,把这玩意投成粉的?” 说着,姜颂禾摸了一把自己头顶的黑发,补充道:“鹿目圆那种。” “哈哈哈哈……” 周围再次响起一阵哄闹。 “姜颂禾,你是没睡醒吗?”一个突兀的顽皮声响起。 “都闭嘴。”中年妇人把手里的课本粗鲁地甩在桌子上。 课本带起的怒风吹得姜颂禾的头发直往后倒,她本能地闭上眼又睁开。 整间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中年妇人重新拾起课本:“刚开学就想染发!还染粉的,你还想不想上天啊?” 姜颂禾一声没吭,只敢暗自腹诽。 这不就是在天上吗? 中年妇人指着教室后面:“给我滚去后面站着听,别打扰其他同学上课!” 姜颂禾眨眨眼,呆滞了一秒。 “赶紧过去!”中年妇人的耐心忍到了极点,她咬牙切齿道。 “哦……哦……好。” 初来乍到,姜颂禾知道自己惹祸了,她胡乱地抱起课桌上的书打算跑过去。 可还没等她迈开步子,身体先僵住了。 “你又在干嘛?”中年妇人不耐烦地说。 “我刚来,可能不太懂规矩,”姜颂禾踌躇了片刻,问道,“我应该怎么过去?可以走吗?还是飘过去啊。” 周围沉默了一秒,随即—— “哈哈哈哈……” 中年妇人抬手拎起她的耳朵拽向教室后面。 “唉……唉唉……疼……轻点……”姜颂禾龇牙咧嘴地叫喊着。 一直拖到教室后面,中年妇人才松开她:“放学让你家长来一趟。” 姜颂禾不服气地‘哦’了一声。 - 连着两节都是数学课。 讲台上的中年妇人一停没停地传授着知识,底下的学生或认真听讲,或略有精神地趴在桌子后面小声嘀咕。 总之三十个学生,二十多种状态。 后排的姜颂禾接连站了一个半小时,双腿早已酸麻到了极点,她仅能凭借着毅力让它勉强支撑在地。 自她冷静下来,属于原身的记忆便一窝蜂地蹿出来涌进她的脑子里。 这里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而是正常时空下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 与科技改变生活的二十一世纪不同,这里——计算机技术刚刚起步,移动通信开始普及,智能手机、电子支付、网络购物、卫星导航、新能源智能驾驶汽车直接成了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没有外卖、没有快递、没有奶茶,就连日常最常用的社交软件——微博、微信等也是十几年后的产物。 虽然对于习惯了高科技生活的人来说,这一切听起来有些糟糕,但姜颂禾庆幸的是这里是经济稳步增长的90年代,而不是更为贫穷的70年代! 两者看似只相差了短短二十年,但人们的生活水平完全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至少,这个年代存在笨重且大块头的正方形彩色电视,也存在标准的上下开门的冰箱,更存在洗甩分离的双桶洗衣机。 虽说这种日常最低端的电器和现代智能ai电器没法比,但好歹能用不是? 姜颂禾兴致恹恹地半倚靠在教室后面的柜子上,她右手撑着腮,眼角余光没怎么有精神地瞄着柜子上摊开的数学课本。 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如同一串又一串效果极佳的催睡符,疯狂地攻击着姜颂禾的意识,引得她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这具身体属于一个刚满12岁的初中生,名字和前世的她重名,都叫姜颂禾。 许是因为年纪小,姜颂禾并没有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寻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基本就是前天爬树掏鸟蛋把膝盖摔破了皮,昨天把课本烧了烤地瓜挨了一顿骂,然后明天还计划偷骑自家老爹的二八大杠去湖里摸鱼…… 所以与其说这些记忆是原主生活的痕迹,倒不如说是原主的记仇簿。 好事没记住,坏事倒是能写满八百里长卷还带转弯。 相较于这些,原主的家庭倒是让姜颂禾轻松不少。 基本情况就是——温柔的爸、和善但喜欢装严厉的妈、不着家的亲哥,和调皮捣蛋的她。 妥妥的幸福一家。 只是……在姜颂禾闭着眼搜寻原主记忆的时候发现——原主对她那位亲哥好像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就连记忆也停留在七八年前原主在自家门口哭着喊着让哥哥别乱发脾气好好伺候主家那里。 姜颂禾摸着下巴点头。 难怪七八年都没回来过,原来是给人当童养夫去了。 不过,这个年代这么危险吗?男孩都要被卖去别人家当童养夫了? 童养夫最大年纪是多大来着?…… 原主哥哥的年龄超了吧。 “啊……” 姜颂禾正在出神,突然一个拇指大小的白色物体正中她的脑门。 “姜颂禾,上来解一下这道题。”讲台上严厉的数学老师瞪着她道。 “哦。” 姜颂禾揉着脑袋不情愿地挪步上前。 在众人的注视下,姜颂禾走到黑板前随手拿了一小段白色粉笔,她在扫了一眼题目后,潇潇洒洒地写上了一个数字“6”。 “步骤被你吃了?”老师没好气地敲着黑板。 姜颂禾撇着嘴,虽是不服气,但手里的粉笔依旧不停地在黑板上写着。 长时间没接触初中知识,姜颂禾早已忘记了一元一次方程的得分点。 她只记得计算前要先写一个“解”字。 姜颂禾事无巨细地在黑板上写着步骤,从等式两边为什么相加,到相加以后等式为什么成立,她都一五一十地表述了出来。 后面,答案还没写出来,台下同学就在老师的带领下齐刷刷地鼓起了掌。 姜颂禾心虚地停下笔,她回头看了眼台下,又心虚地看了看自己写下的解题步骤。 这么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她没理由算错吧。 “行了,姜颂禾同学你下去吧。”老师的态度温和了不少。 姜颂禾极听话地应了声:“哦。” “姜颂禾同学写得非常好,给我们提供了非常棒的解题思路,我们以后要跟姜颂禾同学学习!只要我们提前预习新知识,学习再差也可以提高成绩对不对?” 姜颂禾刚把粉笔扔进盒子,台下同学立刻很捧场地喊了句:“对!” 老师示意了一眼讲桌:“姜颂禾,把你考试试卷拿下去。” 姜颂禾很听话地伸手从讲台上摸了一张试卷下去。 她一边拿着试卷往回走,一边用并不怎么正经的余光随便扫了眼试卷表面。 当即!她就被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叉叉吓住了。 姜颂禾停住脚,慌乱地把试卷翻了个面,只见正面歪七扭八写着姜颂禾三个字的地方被一支红色的笔气愤地划了一个数字。 单笔一个6。 卧槽。 6分? 难怪刚才在她解出一道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数学题的时候,所有人都表现得那么惊讶! 合着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一个数学考试只能考6分的学渣啊! 原主是闭着眼考试的吗?! “能知道学习,就是最大进步。我们再给解出答案来的姜颂禾同学一些鼓励好不好。” 这次,没等同学应声,周围便再次响起一阵经久不绝的掌声。 僵在原地的姜颂禾抬眸面露惊恐地扫了眼台下鼓掌的小孩子们。 瞬间,一股没来由地羞耻感从脚趾直冲天灵盖,仿佛这些掌声不是诞生于两手之间,而是诞生于她的脸上。 此刻,姜颂禾就像自家小孩只考六分而被迫请来接受批评教育的家长。 一整个觉得老脸没地方搁。 天杀的,没人告诉她抓“二等功”的代价是又要当小孩,又要扮学渣啊。 2、第 2 章 “虽然这次成绩,姜同学考得非常不理想……”老师总结道。 姜颂禾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这哪是不理想啊…… 这完全是在搞她心态! 她都怀疑她能重生,纯粹是原主想找个人背锅。 她可真会挑啊,在一群孤魂野鬼中抽中她这么个提前批考进全国顶级警校的学霸。 前世她虽然父母早亡,是个孤儿,但她在学习方面没拉胯过。 拿班级第一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可如今,她却要拎着一张考六分的初中试卷,说是自己拼尽全力做的。 荒谬!太荒谬了! 数学老师继续说:“本来我下午给你父母打了电话,让他们放学来一趟的……” “不过看你课堂上有认真听讲,这次我放你一马。过会你家里人来了,你直接跟他们回家吧,不用跟着来办公室找我了。” 姜颂禾松了一口气。 “晚上作业认真写。”老师警告道。 “是。”姜颂禾点头如捣蒜。 姜颂禾赶紧收起试卷,她刚打算原路走到教室后面。 突然,窗外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正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下坠。 “嘭——” 随着楼外一声闷重的重物落地声,意识到不对的姜颂禾快步转身冲到窗边,她拉开窗户,踩着一个凳子探身看下去。 地下躺着一个女人,她侧脸趴在地上,鲜血在身体周围扩散。 她的衣服被空气撕碎,裸露在外面的四肢以近乎残忍的角度扭曲着。被摔到皮开肉绽的肌肤上沾满了地上的尘土和土块儿,脏兮兮的泥土死死地扒住肌肤表面,与表面难以言说的血块掺杂着混在一起。 好在不蔽体的布料零零散散地遮住女人的关键部位,让她的死状不至于太过于难堪。 只是那大张的嘴巴和瞪到凸起的眼睛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死不瞑目。 教室里,几名学生走到窗边好奇地想要往下看。 姜颂禾快速拢紧窗户,她从凳子上跳下来,冲着讲台上的老师着急大吼道:“看好你班学生,一个都别让他们出来!” “哦……好……”被吓呆住的老师愣愣的点了下头。 姜颂禾把试卷拍放在后排的柜子上,然后快步冲出教室。 中途遇到因为好奇聚在楼道里的班级老师,她还不忘提醒他们回教室管好自己的学生。 姜颂禾跳着跑下教学楼,她刚路过转角,抬眼便看到一个男人半蹲在尸体旁边检查着什么。 “别动她!”姜颂禾远远地喊了句。 听到声音,男人半转身子,肩膀挡住了他半张脸。 从姜颂禾的角度上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半露的眼睛。 不知道她的话男人听进去多少,只见他缓缓站起身子,双手插兜,向尸体外围走了几步。 姜颂禾不管不顾地向前奔跑,她跳过几片绿植区域,直到与男人擦肩而过,她才得以看清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深邃细长的桃花眼,满是俯视的角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淡漠又疏离。 好装…… “哎哎哎——” 姜颂禾还没腹诽完,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人拽住,然后狠狠地向后扯了下。 毫无防备的姜颂禾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 她好不容易稳下身子,还是被男人拎着领子逮住的。 “站这儿!”男人一字一字命令道。 姜颂禾一遍打量着他一边陈述道:“你不是学校老师吧。” 我凭什么听你的? 男人没有回话。 半响,他像是在姜颂禾脸上发现了什么。 他双手插兜,弓腰与姜颂禾平视,披在肩膀上的黑色外套很有垂感的落在他平直的背上。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男人冷不丁问道。 “哈?”姜颂禾用一副‘你丫有病’的表情盯着他。 她刚来,她怎么知道? 男人拎着姜颂禾的校服衣领,让她配合地左右转了几下。 姜颂禾扎着两个麻花辫盘成的小揪揪,身体转动起来头发一晃一晃的。 像是觉得好玩,男人转动的速度加快。 “我要吐了……”姜颂禾好不容易站稳脚,脑袋里传出来的眩晕感让她有点想吐,“yue……” “赶紧放开我,”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姜颂禾终于暴躁了,她握紧拳头道,“你再转,你再转我打掉你脑壳!” 许是察觉到姜颂禾没啥威胁,她的愤怒落在男人眼里跟小猫喷火一样滑稽。 “脾气还挺大,”男人站直身子,吐槽道,“不过,现在你还够得着吗?” 他在嘲笑她的身高! “我靠,我和你拼了。”说着,姜颂禾低头拿脑门向他冲过去。 男人先是一躲,随即再次拎起借着“脑门”冲向尸体的姜颂禾。 他拎着姜颂禾的衣领拉起又放下:“就知道,你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还想去案发现场呢。” 计划被抓包,姜颂禾气到不行,她双臂环胸,任由男人拎着自己。 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姜队,顶楼没人。”另外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跑过来。 “知道了。”被唤作‘姜队’的男人把姜颂禾放在地上,安排道,“我刚给局里打过电话,他们还有十分钟到。我们先控制好现场,避免发生恐慌。” 刚跑来的男人没应声,反而笑道:“这不会就是你家那小孩吧,长得跟你还挺像。” 姜队觑了手里的姜颂禾一眼,道:“应该不是,我们家基因大概生不出一个矮子。” 忍无可忍的姜颂禾骂骂咧咧:“我会长高的!” 姜队憋足了坏笑,道:“那就等你长高吧。” “你是谁?怎么进学校来的?”一个中年妇人冲下来厉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是先前罚站姜颂禾的那位数学老师,“离我学生远点。” 男人站直身子,没来得及回答,远处的戴满钥匙的保安便唧哩桄榔地匆匆赶来,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气喘吁吁道:“你俩娃!有正大门不走,怎么还跳大门啊,赶都赶不上……” 话音刚落,赶到的保安立刻被不远处的躺着的女人吓了个半死:“你……你们杀的?” 姜队叹了口气,刚准备回答,先前略占下风的姜颂禾极不安分地踩住他的脚。 “嘶——” 姜队疼得倒吸口凉气,随即他拎着姜颂禾的衣领,一甩手把她扔了出去。 “不是我们,我们也刚到。”姜队拍着身上的泥土道。 姜颂禾踉跄着倒进数学老师怀里,她刚站稳就迫不及待地挥着拳头冲过去。 数学老师手疾眼快地用胳膊制住她。 “你们是谁啊。”数学老师厉声问道。 看到陆续有不少老师从教学楼的方向赶过来。 姜队从口袋里拿出一本警察证,简明扼要道:“刑警,刚从省厅调回来。” 眼尖的姜颂禾一秒看到了上面的文字。 「姓名:姜酩野」 职位……京祁市刑侦大队队长?! 他还队长呢! “我是顾枳聿,他的搭档,”顾枳聿说着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双手插兜的姜酩野,“也是个刑警。” “哦。” 数学老师眼看着姜颂禾的眼睛都要长到那本警察证上了,她一只手捂住姜颂禾的眼,另一只手则悄摸把她拉到自己身后:“需要我给医院打电话吗?” “不用了,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姜酩野冷声道。 刚随着人群赶到的校长隋原明显表现得十分得体冷静,他奉承道:“真是巧,学校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要不是您凑巧在附近,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顾枳聿微笑着揭他老底道:“不巧,他家小孩数学考了六分,他是被你们学校的老师叫来挨训的。” 捕捉到关键词,数学老师低眸看了眼身后的姜颂禾:“你家里人?” “哈?”姜颂禾仰头疑惑,“怎么可能,我不认识他啊。” 姜酩野若有深意地觑了姜颂禾一眼,冲着校长安排道:“学校发生这么大的事,如果可以,我建议学校提前放学,避免造成学生恐慌。” “还有,和死者相关的人,麻烦都叫过来,我们警方需要逐一排查。” “行,我们一定配合,”隋原利落地答应道,“张老师,你先带着你班学生回去,顺便麻烦你跟各班老师说一声,今天提前放学,让学生走前门,避开这里。” “还有让送完学生的老师都去体育馆,配合警方办案。” “好。”数学老师答应下来。 “校长你留一下,我有点情况需要问。”姜酩野话音刚落,并头也不转地再次拎住准备起跑的姜颂禾。 原是数学老师刚准备离开,被她禁在身后的姜颂禾再次一不留神撒丫子冲向了尸体的方向,结果又被姜酩野抓包了。 数学老师把姜颂禾再次拽回了自己身边:“姜颂禾,跟我回教室,别捣乱。” 这具身体年纪小,力气远远比不上一个成年人。姜颂禾无论怎么努力都挣脱不了数学老师的束缚。 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尸体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等一下。”姜酩野冷不丁叫住他们。 “怎么了姜队?”愣住的数学老师问道。 姜酩野没有说话,反而弓腰再次把脸凑到了姜颂禾面前。 他端详她许久,冷不丁念叨了句:“姜颂禾?” “你干嘛?!”被限制住胳膊的姜颂禾警惕地盯着他。 干嘛突然念她的名字? 毫无征兆地,姜酩野抬手捏住了姜颂禾略带肉感的脸。 “啧——” 原本姜颂禾的表情就充满了鄙夷,被他这样无征兆的一拽,表情越发不耐烦。 她努力张开嘴,试图把姜酩野的手“弹”出去。 可是无果,她越努力,姜酩野的手越用力。 “哇开哇(放开我)。”姜颂禾嘴一边漏着气一边说。 姜酩野无视掉她的抗议,甚至他还不知收敛的把姜颂禾的另一侧脸也捏在手里。 姜颂禾的眸子向下骨碌碌地盯着那双有些糙感的手。 许久,姜酩野淡定地念了两个字—— “胖了。” 姜颂禾满脸问号:“哈?” 3、第 3 章 半响,反应过来的姜颂禾当即暴走。 捏她脸,还嫌弃她胖,他礼貌吗? 一个气急上头的姜颂禾卯足了劲儿把自己的脑门冲姜酩野的鼻子冲过去。 嘭—— “哦……” 姜酩野疼到后退了几大步。 “嚯……”顾枳聿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姜酩野一边仰着头,一边擦拭着人中,生怕姜颂禾一头给他撞出鼻血来。 意识到自家学生闯祸了的数学老师赶紧把姜颂禾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较为宽大的身体挡住她:“小孩年纪小不懂事。” 姜颂禾个子虽是不高,但气势倒是挺足的,她偏出头,伸手指着比她高半个身子的姜酩野威胁道:“下次再捏我脸,劳资把你脑壳打掉。” 又是打掉他脑壳。 姜酩野被当场气笑了。 数学老师一边赔笑着,一边赶紧把姜颂禾嚣张指人的手按下去:“她开玩笑的。” 叛逆的姜颂禾换了只手继续指,数学老师再次按下去:“她真的是开玩笑的。” 这次姜颂禾直接抬起了一只脚继续指。 数学老师:…… 姜酩野气到失语。 反应半天后,他才弓腰与躲在数学老师身后的姜颂禾四目相对,他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 被接回家的姜颂禾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钢笔横在鼻子和上嘴唇中间。 脑子里想的都是白天发生的案件。 尸体成趴卧状,面部着地,说明死者生前要不是正面跳楼的,要不就是一个不注意被人从身后推下楼的。 如果是正面跳楼,那么可分为两种情况,一种为无清醒意识,即醉酒或者服用了麻痹意识的药物的情况;另外一种则是有清醒意识,即死者清楚知道并且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情况。 无意识情况下,基于身体本能,身体在下落的过程中,四肢会自然蜷缩,手脚呈支撑状。也就说,尸体最后应该是蛙趴状。而有意识的情况下,死者则会因为过于害怕而忘记用四肢保护自己。 很显然,尸体现在并不是蛙趴状,她更趋向于平坦、扭曲…… 那么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答案只有两个——一个是死者主动求死,一个是被人推下楼的。 当然也不排除死者生前被人打晕,陷入重度昏迷、彻底无意识的时候,被人推下去的。 只是这一点还需依据法医的鉴定报告判断。 姜颂禾转了一下钢笔,继续思量。 死者衣服虽破碎,但不难看出是精心打扮过的。并且脸上妆容精致,指甲有明显被仔细修整过的痕迹,可以判定死者生前是一个热爱生活并且追求精致人生的爱美主义者。 所以根本不可能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主动求死。 想到这儿,姜颂禾把钢笔拿到自己手里,她无意识转动笔身的速度加快。 当然仅凭尸体落地姿势这一点不足以判断死者是被人推下去的,毕竟姿势也容易受风力和层高的影响。可今日无风,教学楼楼层又只有五层,就算从顶楼跳下,也可以基本忽略这两个因素对尸体落地时的影响。 所以最有可能的事,她是被人谋杀的…… 学校门口有保安,教学楼里还有随时走动的学生和老师,谁会在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杀人呢。 “禾禾吃饭了。”门口邱女士喊了句。 “来了。”姜颂禾放下钢笔,刚准备起身走出去。 瞥眼看到数学作业本上被她不知何时罗列出来的各种线索,姜颂禾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一个转身快速把纸上的线索撕下来藏自己兜里。 中途觉得不放心,她又折返回去把线索塞进了数学课本里。 姜颂禾磨磨唧唧半天,才从自己的小屋里走出来。 此时客厅里一男一女正在客厅和厨房中间来回忙活。 其中那位穿着围裙的邱女士停下来掐腰念叨了句:“赶紧去洗手,在屋里磨蹭什么呢。” 邱女士是原主的妈妈,本名邱滢,是个纺织厂工人,平时厂子里不要的衣服她都会带回来给原主穿。 此时姜颂禾身上这件绣着小蕾丝边的吊带睡衣就是她带回来的。 “你还有时间骂她,你过会儿不是要出去吗?”一个带着无边框眼镜的男人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道。 他是原主的爸爸,本名姜万湫。工科毕业,前些年当过小学数学老师。 后来因为能力出众,被一个车厂挖去当了个小领导。 工资虽然比当老师的时候多了几块钱,但也都是平时加班赚的辛苦钱。 每次原主放学回家基本见不到他。 怎么?这么个大忙人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姜颂禾洗过手,疑惑着坐在餐桌旁边拉开的椅子上。 看着桌子上大大小小的四五个菜,姜颂禾问道:“今天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来吗?” 正在卸下围裙的邱滢,略带愠怒地说:“你好好在家学习,没人来。” 虽是生气,但邱滢依旧没有要发火的迹象。 只是姜颂禾听着有些不得劲。 “她是不是生气了?”姜颂禾指着邱滢,没客气地问。 姜万湫笑着把一个鸡腿塞到姜颂禾碗里:“还不是你数学只考了六分,把你妈气的。” “喔。” 提到这一点,姜颂禾确实不占理,她拿起鸡腿默默啃了几口,中途还不忘用目光瞄几眼正在忙活着的邱滢。 坐在餐桌上的姜万湫问:“听说你们学校死人了?” “是啊,”姜颂禾被鸡腿撑得腮帮子都鼓了出来,她嘟嘟囔囔着说,“摔死的,从我们教学楼顶上掉下来当场没了气。” “没吓着你?”姜万湫停下筷子,问。 “怎么可能吓到我?”姜颂禾嚼东西的速度加快,“我胆子这么大。” “是,”赶出来的邱滢嗔怒着道,“你胆子大到可以一个人直冲案发现场了。” “当时情况紧急嘛。”姜颂禾解释。 “下次可不能一个人冲案发现场了,”姜万湫道,“多危险啊,万一凶手就在案发现场附近怎么办?” 姜颂禾:“当然是抓住他啊,我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姜万湫:…… 姜万湫启唇刚要开口教育,眼尖的姜颂禾一抬眼便看到了从厨房里端着一盆饺子出来的邱滢。 虽然90年代国内经济快速发展,肉类不再是仅为有钱人家供应的奢侈品,但是这个时代初期,普通人家还做不到顿顿吃肉、吃饺子吧。 “今天要来的是哪个亲戚啊。”姜颂禾把啃掉的鸡腿骨头放在一边,并嗦着左手指肚上的油渍,“他是很久才回一次吗?是哪个近亲?姑姑,还是大姨?” “你怎么知道是亲戚来了?”姜万湫好奇问。 “要是爸爸你的同事,那妈妈绝对会做一桌子菜,再配上一壶酒,就不会单独做饺子了,”姜颂禾解释道,“毕竟在酒局上真喝起来,根本来不及吃后面的主食就醉倒了,给你们做饺子吃纯属浪费。” “那万一没倒呢。”姜万湫问。 “没倒就做面吃啊,反正酒桌上最重要的是前菜和酒,主食什么的根本不重要,能垫饱肚子就是好主食。”姜颂禾说。 “那为什么你会觉得是好不容易回来的近亲啊。”姜万湫继续问。 “因为包饺子是印在我们中国人骨子里的传统,除了大型团圆节日呢,它能出现的场合只有最高级别的欢迎和送别仪式。换句话说也只有近亲回来或离开,才值得包一顿饺子,”姜颂禾继续说,“咱们家,你、我都不走,可不就是有人回来了吗?” “媳妇,你看咱闺女,说话一套一套的。”姜万湫看着忙进忙出的邱滢欣喜地说,“可真聪明。” “是,”邱滢瞥了姜颂禾一眼,敷衍道,“她聪明到数学只考六分。” “那也聪明,随你。”姜万湫说道。 “我也觉得。”姜颂禾默默附和道。 邱滢被气得没了脾气。 饭吃到一半,邱滢起身去厨房拿了个搪瓷盆出来,里面盛满了饺子。 “够吃吗?”姜万湫关切地问,“他们单位七八号人呢。” “够了,他们又不是饭桶。”邱滢轻声说。 “不是饭桶也都是年轻小伙儿,饭量本来就大。”姜万湫担忧地说。 一直观察着两位的姜颂禾默默啃着自己的鸡腿,眼睛转得骨碌碌地。 许是亲缘关系的影响,穿越来的姜颂禾对原主的这两位亲人并没有太多隔阂,她故作乖巧地问道:“妈,你要出去吗?” “是。”邱滢道。 “去……哪儿啊。”姜颂禾嘟嘟囔囔地说。 邱滢最宠这个小女儿,只要她表现得听话一些,她就生不起气来。 邱滢解释:“我要去警局见个人,你在家好好写作业,今天你们老师说你在班级里表现非常好,都会解……” 邱滢后面的话,姜颂禾一丁点没有听进去。 萦绕在她耳边的只有两个字——警局。 警局? 案子?! 尸体?! 口供?! 天助她也! 姜颂禾双目放光。 她把啃到只剩骨头的鸡腿举过头顶,自告奋勇道:“我也去!” 4、第 4 章 “去什么去?”邱滢知道她刚才的话姜颂禾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愠怒道,“好好在家写作业。” “我写完了。”姜颂禾嘟囔道。 邱滢不容商量:“写完了也不许去,我出去半个小时就回来。” 姜颂禾撒着娇:“去嘛去嘛……” 邱滢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去嘛……去……” 姜颂禾话还未落,身下冷不丁一凉,等她反应过来,身体早已四仰八叉地卧在了地上。 姜颂禾:!! 她只是想闹一会儿,没想真趴地上啊喂。 姜颂禾把头埋进自己的胳膊底下,她认命地闭上眼。 这该亖的肌肉记忆,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控制她的身体啊。 姜颂禾偷瞄着端坐在椅子上争吵的姜万湫和邱滢两个人,有些后悔。 她现在能爬起来吗?这种场景下主动站起来,是不是有点ooc啊? 思量半天,姜颂禾最终还是决定——眼一闭心一横,蠕动着翻个身,然后继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看,又是这样。”邱滢看着一旁的姜万湫,责怪道,“这就是你生的好闺女。” “别生气别生气,地板我刚拖的,不脏。”姜万湫安抚道。 “就是,不脏。”自知理亏的姜颂禾弱弱地补了句。 “这是地板不脏的问题吗?!”邱滢恼怒着说,“你给我起来。” 既然都这样了,姜颂禾只能作下去:“我不。” “你再不起来我动手了啊。”邱滢威胁道。 “那……你动手呗。”姜颂禾不敢保证自己今晚是否能逃过一顿打,但她依旧壮起胆子小声挑衅。 “快起来,今天吃满十五个饺子,我让你妈带你去。”姜万湫和稀泥道。 “真的假的?”姜颂禾激动地坐起来。 “真的。”姜万湫宠溺着回答道。 “耶!” 邱滢瞪了他一眼。 姜万湫立刻求饶:“她力气大,可以帮你提东西嘛,不用白不用。” 姜颂禾摸着自己的肌肉,自告奋勇道:“对,我力气大,可以帮你提饺子。” 本就不想为难姜颂禾的邱滢妥协:“你就惯她吧。” — 邱滢领着姜颂禾走到警队的时候,整个警队办公室刚好匆匆走出来一个人。 他一见邱滢立马惊喜道:“师母?你怎么来了?” 邱滢没有认出他:“你是?……” “小刚,林建刚,小时候和家里闹别扭,离家出走,被正在当老师的姜叔带回家的那个小孩。”林建刚笑嘻嘻地说,“您忘了?!” “哦……”邱滢有了些印象,她惊喜道,“都长这么大了啊,长得真壮实。” 林建刚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并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邱滢好奇问:“你也干刑警?” “嗯,我在京祁刑警队干了好几年了,”林建刚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道,“哦,对,您是来找省厅刚调回来的那位的吧,早就听说他和你们家的关系了。” “他现在在哪儿啊。”邱滢好奇问。 “今天京祁初中发生了命案,他现在估计在会议室研究案子呢,我带您过去。”林建刚建议道。 “他在忙,过去打扰不太好,”邱滢说,“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他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林建刚看着邱滢手里攥着的搪瓷盆,说,“再忙饭还是要吃的,要不怎么有力气抓犯人啊,对吧师母。” 邱滢知道他是不想自己在这里白等太长时间,她笑着道:“谢谢你啊小刚。” “师母,不用客气。”林建刚笑着回答。 俩人刚准备走,邱滢注意到身后姜颂禾一直紧跟着他们。 她安排道:“禾禾,会议室你就别去了,你先在办公室找个地方坐坐,我一会儿回来。” “好。”正愁不知道如何溜进办公室的姜颂禾爽利地答应下来。 “她就是姜老师的女儿颂禾吧。”林建刚问。 “嗯。”邱滢笑道。 “真可爱,”林建刚骄傲着弓腰对姜颂禾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当时你还尿了我一身,你还记得吗?” 尿了一身? 只想逃离的姜颂禾扯出一个尴尬但又礼貌的微笑,她脱口而出:“那不是我,拒绝捆绑,谢谢。” “你在说什么啊,”林建刚有点听不懂了,他疑惑道,“你哪有被绑住。”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爱说些胡话。”邱滢圆场道,“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没有,颂禾挺乖的。”林建刚道。 “听话哈,我找到人我们就回家。”邱滢不放心地嘱托,“你不许乱跑。” 姜颂禾重重地点了下头:“嗯,你放心吧。” 邱滢表情欲言又止,像是在说——你做事,我不太能放心。 读懂她意思的姜颂禾:…… 她有这么不靠谱吗? 邱滢终是没有多嘱托什么,她拎着包裹跟林建刚离开了。 眼看着俩人走远,姜颂禾快速溜进办公室,她在所有联排木桌的桌面上扫视了一圈。 上面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有,水杯、本子、钢笔一个不少,可唯独没有她想找的证据。 姜颂禾搜寻了半天,终于,她在一个角落里的独桌上发现了一个牛皮袋,上面还缠着几圈麻绳封口。 尽管上面一个字都没写,可姜颂禾还是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终于找到你了。” 姜颂禾跪坐上椅子,将身子趴向独桌桌面中央。 她绕下牛皮袋缠线,从里面掏出了一张法医鉴定报告和几张现场拍摄的尸体的照片。 甚至,她还在牛皮袋下面看到摆着的几张手写的口供。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她赶来的时间刚好,证物都备齐了。 要知道搜集这些东西,如果只靠她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的。 她快速打开鉴定报告,上面明晃晃地写着—— 【检验对象:刘念 基本情况:女,1965年5月出生,25岁,京祁市第一初级中学入职刚满一年的初中语文老师,任初一3班班主任,尸体于教学楼后50米处发现,发现时已死亡。 尸表特征:死者全身多处擦伤,额部有明显对冲伤,并伴随头部枕骨粉碎性骨折,身体表面存在多处割伤,且深浅不一,尤右上臂第二道割痕最为严重,深0.7cm,皮肤割痕处检测出的棉线碎屑,初步判断来源为死者生前所穿衣物。 解剖所见:颅腔内脑干存在撕裂伤,小脑嵌顿于枕骨大孔,符合及时死亡特征。死者胃部存在大量肉类残留,经鉴定残留属牛羊肉制品,食用时间大概在死亡前两小时。 结论:死亡原因为高空坠死,体表人为割痕明显,但并不致命。】 姜颂禾着急地扒拉出相应的照片对比。 上面,姜颂禾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死者肌肤表面,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甚至有些割痕还夸张到连成了一个“z”字。 纵使姜颂禾觉得自己从小胆大到没边,此刻也有点觉得这些照片有种超越她认知的恐怖。 她都不敢想象,经历过这些“虐待”,死者生前该有多痛苦。 姜颂禾快速略过几张照片,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张右臂伤痕的侧写上。 正如鉴定报告所说,这个伤痕是所有割痕里最深的,从照片上都能清晰的看到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肉层组织。 鲜血淋淋又触目惊心。 从方向上看,伤口呈横向,并且从外侧到内侧割痕逐渐变浅。 从痕迹上看,这条割痕没有其他割痕平滑,说明凶手在割这道伤痕的时候有些犹豫。 又或者这道伤口割得太深,凶手有些划不动。 又或者他在享受折磨死者的快感。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这道割痕大概率都是第一道割痕。 第一道割痕落在死者右臂上臂,且深度由外及内逐渐加深,所以凶手有很大可能是个左撇子。 他左手拿刀。 “这样……”姜颂禾比划着。 “你在干嘛?”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 专心致志模仿凶手起势动作的姜颂禾被吓到当场扑在桌子上,她惊慌着向后看了眼。 一张大脸当即出现在了她眼前。 他靠得特别近,近到姜颂禾第一眼只能看到他优越的鼻子和平滑的右侧颧骨。 “哎哎哎——” 毫无防备的姜颂禾在椅子上晃荡了几下,随即像是没控制住身体,连人带椅一同向后仰了下去。 来人像是不打算做任何挽救的意思,任由姜颂禾和椅子一同摔了个底朝天。 “哎呦。” 姜颂禾揉着着地的屁股。 再抬头,姜酩野正用满是得逞的目光俯视着她。 他突然吓她就算了,她都倒地上了,他还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礼貌吗? “你干嘛?”姜颂禾气呼呼地站起来道。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姜酩野指了指她先前趴过的独木桌,“这是我的办公桌,这里是我的办公室。” “你突然出现在这里,不会是想偷检测报告吧。” “胆子不小啊,偷东西都偷到警局来了。” 姜颂禾心虚地拨弄着鼻尖。 她这也不算偷,顶多算是热心市民关心一下案子进展。 姜颂禾避重就轻地回答:“我妈带我来看一个亲戚。” 姜酩野顿了一秒,才问:“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来找谁的?” “没有,”有了白天的交集,姜颂禾对他并没有设立太多防线,她把椅子扶起来,坦言,“但大概率是个挺近的亲戚。” 姜颂禾以为这样能够吓住他,毕竟没有什么比“我在警局有人”更好用的唬人话术了。 更何况,她说的还是真的。 “哦——哦。”姜酩野拖腔带调地把声音转了几个弯。 “你干嘛,”姜颂禾抬眸嫌弃的瞅着他。 “你和你妈来的啊,那她知道你乱动警方的证据吗?”姜酩野不怀好意地说。 话至此,当场被抓包的姜颂禾再无辩解的可能,她当场变脸。 乱动警察证据被外人抓包,她亲哥来了都不好使。 姜颂禾尴尬地露出八齿微笑:“你就摆在桌子上,我一抬眼,这不就看到了吗?” “根据我国《刑法》和《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非法获取、泄露警方证据,都有可能构成妨碍公务罪。可鉴于你还未成年,行政处罚或刑事追责可以由你的监护人代为执行。”姜酩野冷静道,“换句话说,你泄露警方证据,我可以把你妈抓局子里。” 姜颂禾警校毕业并非不知道这些,只是她碰到案子不查个结果出来,她睡不着觉啊。 “没那么严重,”姜颂禾讨巧地甩了甩手里的法医鉴定报告,“我初中生,数学只能考6分,这上面的字我一个不认识,怎么会泄露证据呢。” 姜酩野冷不丁道:“据我所知,你爸爸以前当过老师,你哥哥又是全村唯一的一个大学生,你家基因这么优良,你数学怎么考六分啊。” “基因突变?还是你就喜欢排优选劣啊。” 姜颂禾再次一秒变脸,她幽怨地盯着他。 她怎么这么不爱听他讲话? 可她理亏,又不敢反驳。 “你干嘛?”姜酩野盯着她,“又嘟嘴,又嘟嘴,我找个杯子挂你嘴上。” 姜酩野找了半天,终于在自己的桌面上找到了个印着红色大牡丹的搪瓷茶缸。 他小心地把茶缸握手挂在姜颂禾因为生气而不自觉撅起来的嘴上:“别乱动,快挂好了。” 姜酩野一边安置一边嘱托:“茶缸要是掉地上,我接着告诉你妈你在警局调皮捣蛋的事情。” 姜颂禾赶紧嘟嘴更甚了。 “你们在干嘛?!”门口响起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姜颂禾好奇地侧头望过去。 是刚赶回来的邱滢和林建刚。 姜颂禾泪眼汪汪,她刚要开口控诉自己刚才的遭遇,结果那个尚未挂好的搪瓷茶缸应声着地。 咣当—— 清澈的落地声响彻整个屋子。 5、第 5 章 姜颂禾心虚地仰头,刚好对上了姜酩野不怀好意的眸子。 只见他“邪魅”一笑,像是憋足了坏劲。 “邱女士……” 姜酩野贱兮兮地开口刚喊了个人名,姜颂禾就立刻踩上了凳子,一个蹦跳蹦到他后腰上,然后从后背伸出手牢牢地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别说,”姜颂禾不知道这位刚认识的刑侦队长能秉公执法到什么地步,她小声道,“我年纪小不认字,真看不懂证据。” 姜酩野觑着她:“哇开哇(放开我)。” 姜酩野越挣扎,姜颂禾双腿绞得他越紧。 她死死扒在他后腰上,右手还乱七八糟地捂住他的嘴。 “我放开你也行,你不要乱说话,”姜颂禾鼓足勇气威胁道,“更别对我妈进行刑事追责。” 姜酩野没说话,只是奋力甩开她。 “米手喔挫喔鼻子哩喔(你手戳我鼻子里了)。”姜酩野难受地挣扎,说话也说不清楚。 “哦,对不起。”姜颂禾把手礼貌地往外挪了挪。 中途似是觉得有点脏,她又把左手顶上,右手则自然地往姜酩野衣服上擦了几下。 姜酩野幽怨地斜眸盯着她:嗯? 姜酩野晃动着身体,试图把后背上的姜颂禾摔下来。 “米给喔虾赖(你给我下来)。” 姜酩野的力气很大,晃得他后背上的姜颂禾有些扒不住了,她索性直接捏住他的鼻子,用来当支撑自己身体的着力点。 “唔——”姜酩野难受地发了几个鼻音。 姜颂禾死死扒住他:“你答应我。” “你唔下来,唔就嗯嗯你(你下来我就答应你)。”姜酩野讨价还价。 姜颂禾:“你先答应我,我就下来。” 姜酩野:“哩剁梦(你做梦)” 两人立刻僵作一团。 “这兄妹俩感情真好,这么多年没见,还这么爱打闹。”门口的林建刚笑道。 正在奋力捏住姜酩野鼻子的姜颂禾动作倏地停住,她震惊地瞪大眼睛。 他在说什么? 兄……兄妹?! “禾禾,松开你哥哥,”邱滢严肃道,“让人家笑话。” 哥哥? 姜颂禾猛地记起来,原主好像确实有一个当童养夫的哥哥。 只不过因为当时他离开家的时候,原主才四五岁,再加上这些年一直没有回来过,所以原主对他长相和名字一点印象没有。 可他叫姜酩野,她叫姜颂禾。 俩人都姓姜……大概率是一家人没错了。 姜颂禾心虚地从姜酩野身上跳下来站到椅子上,才勉勉强强和姜酩野差不多平齐。 姜颂禾的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姜酩野,不确定地问:“他真是我哥?” “亲哥。”姜酩野捂着被捏疼的鼻子补充。 “他说他是我亲哥。”姜颂禾看着门口尴尬地笑着。 “你哥哥出去上学的时候,你已经四岁了,你应该能记得自己有个哥哥吧。”邱滢温柔地问。 “记得,但是,”姜颂禾按照原主的记忆小声回答,“为了养我,你们不是把我哥哥卖去给人当童养夫了吗?” 怎么童养夫摇身一变,直接成刑警了啊。 姜酩野拎起姜颂禾耳朵,吼道:“老子八年前离家的时候就跟你解释过,老子不是去给人当童养夫!是去外地上警校了!” “邻居家大妈跟你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怎么不见你信信你哥哥我啊?” “不是就不是,你吼什么?!”姜颂禾护住自己的耳朵,紧跟着咆哮道,“谁让你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我要加班,还要值班!哪有时间回来。”姜酩野一声比一声大。 姜颂禾还想说什么工作过年都能不着回家? 结果一想到他是刑警,瞬间闭嘴了。 毕竟这种节假日加班查案的情况,她还没毕业就经历过了。 - 经历过刚才的一番闹剧,办公室好不容易消停下来。 姜酩野和林建刚并排坐在一个联排桌子上。 桌面上垫满了废旧报纸,报纸上面则摆着一盆用陶瓷盆盛着的饺子。 “师娘,你做的饺子真好吃。”林建刚嘴里的饺子还没咽下去就夸赞道。 “好吃就多吃点,”邱滢从包裹里拿出一瓶醋给俩人倒上,“沾点醋更好吃。” “谢师娘。”林建刚笑着夸道。 全程都是林建刚说话,姜酩野闷头吃着。 “警局就你们两个人啊,其他人呢。”看着空荡荡的警局办公室,邱滢问。 “走访去了,”姜酩野一边快速扒拉着饺子吃着,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案发现场在学校,需要走访的人很多。” “对,我也刚走访回来。”林建刚笑着说,“也是我命好,一回来就赶上了顿饺子。” 邱滢心疼地说:“你们当刑警的真是辛苦。” “早就习惯了。”姜酩野夹了块腊八蒜,淡淡道。 “对了,案发现场就在颂禾的学校啊对吧。”林建刚冷不丁提了一嘴。 突然被提到,正在自己碗里用筷子戳饺子的姜颂禾提了提神,应声道:“嗯。” “案发现场当时就在我们教学楼后面,我是亲眼看着她掉下去的。”姜颂禾如实回答。 林建刚问:“那案发前后,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姜颂禾一边认真地回想着一边喃喃道:“不对劲的地方?” “对,你觉得很奇怪的地方,比如什么人,或者什么声音……”林建刚继续深问道。 “奇……怪的……人?”姜颂禾余光瞄着正在门头干饭的姜酩野。 似是感受到她“刻意栽赃”的目光,咬着腊八蒜的姜酩野抬头回视着她。 他空出一只手,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横线。 无声中像是在说:你要是敢栽赃我,我杀了你。 姜颂禾丝毫不畏惧,她快速指着姜酩野道:“他。” 林建刚和邱滢的目光齐齐看过去。 姜颂禾继续道:“我亲眼看到,尸体一掉下去,他就出现在了案发现场,还擅自挪动尸体。” “你怎么会凑巧在禾禾的学校?”邱滢冷不丁问道。 “我……”姜酩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学校请家长,不是你让他去的吗?”姜颂禾从椅子上跳下来,激动地抢话道。 “没有啊,我都不知道他今天回来,”邱滢疑惑道,“下午我是让你爸下班的时候过去的啊。” 姜万湫可不像是那种喜欢把事情推给别人的人。 一定是她这个多年不见的“哥哥”为了亲眼看到她在学校挨训,主动请缨去的。 姜颂禾怨气冲天地瞅着自己正对面的姜酩野。 他怎么一天天的这么闲? “看什么看,吃你的饺子,”姜酩野敲了几下姜颂禾面前的小碗,“吃完赶紧回家写作业,别整天来警局晃悠。” “在家不好好吃饭,非得来警局吃,是不是伴着尸体的味道,更好吃啊。” “刚回来就欺负你妹,。”邱滢顺手拍了下姜酩野的肩膀,“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妈,我没欺负她。”姜酩野还觉得自己委屈。 “就是,别欺负我。”姜颂禾附和道。 姜酩野抬手冲她比了个要打人的手势。 姜颂禾也不甘示弱,她站起身子,刚准备挥拳回击他,就被邱滢一个“反手捞”打断了。 “酩野,”门外顾枳聿风风火火地推门走进来,“有新发现。”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了屋内正在吃着饭的四个人,他淡淡地笑着说:“吃饺子怎么也不叫上我啊。” “顾队你回来了?”林建刚嘴撑得鼓囊囊地道。 “你们要忙工作啊,我们先回避一下吧。”说着邱滢拎起姜颂禾的手腕就要离开。 “没什么大事,你们在这儿就行,”说完,姜酩野转身又冲门口的顾枳聿道,“有什么发现赶紧说。” “先让我吃口饺子,饿死我了。”顾枳聿快步走进办公室,他伸手拎起一个饺子塞口里。 “洗手了吗?”姜酩野嫌弃道。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顾枳聿大大咧咧地坐到姜酩野旁边,故作神秘地说,“我今天晚上领着小胡他们去学校进行搜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了沾着死者血液的刀了?”姜颂禾快速回答。 “聪明啊,那你说说是什么样的刀?”顾枳聿引导着姜颂禾说。 “刀身差不多这么长,”姜颂禾伸出两只指头比划着,“应该是把尖头水果刀。” “哟,小妹妹猜得还挺准。”顾枳聿随口夸了句,“你哥哥和你说的?” 姜颂禾摇摇头,骄傲道:“我自己猜的。” “可以啊,”顾枳聿用胳膊肘戳了旁边的姜酩野一下,“你家这是又要出一个刑侦天才?” 姜酩野看着姜颂禾,一副暗爽又欠揍的样子:“她数学考六分,警校都考不上。” “你少看不起人,下次我考个班级第一给你看看。”姜颂禾忿愤道。 “行啊,我等着。”姜酩野道。 眼看着这兄妹俩又要打起来了,顾枳聿转移话题道:“那你要不要猜猜,我们是在哪里发现凶器的?” “楼顶?”林建刚天真地猜了个地方。 “不是,”顾枳聿说,“我们是在校长办公室的垃圾桶里发现的,并且把手上的指纹和刀身上的血迹清晰可见。我已经移交技术科处理了,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就能有结果。” “凶器怎么会出现在校长的办公室?” 林建刚问出了姜颂禾的疑惑。 对啊。 凶器怎么会出现在校长的办公室? 姜颂禾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白天遇到的那位长相略有些斯文气的校长。 照理说,学校是他的地盘,不管凶手是不是他,他总会第一个被怀疑。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执意在学校里杀人呢。 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他刻意闹大这件事情,是为了掩盖另一件更大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么凶器为什么会在他的办公室里呆这么长时间?”姜酩野细想了会儿,才缓缓发出了自己的疑问,“总不能是等着我们警方发现吧。” “你是怀疑有人栽赃?”顾枳聿问。 “不确定,但尚且存疑,”姜酩野停住筷子道,“人带警局来了吗?” “没有,”顾枳聿说,“我们的人在他家门口蹲了几个小时,没蹲到人。” “他没回家?”姜酩野蹙眉问。 “大概率是。”道。 “我俩的转岗流程没走完,先别给其他同事添麻烦了,这次案子我们做后勤。”姜酩野道。 “行。”顾枳聿应下。 “还有,行动保密,让蹲守的同事掩好自己,不要打草惊蛇,”姜酩野安排道,“明天让他们再去学校走一趟。” “姜队,明天我去趟学校吧,”林建刚联系道,“明天学校开学,我还可以去维持秩序。” 姜酩野蹙眉,不悦道:“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这么早开学?” 林建刚:“学校方面说,明天是学生的体检日,请的医生都是从省立医院调来的,不方便爽约。” “行,明天你先带几个人去着,我和枳聿走完转岗流程就去帮你们。”姜酩野道。 “没问题姜队。” 林建刚刚应完,姜酩野就瞅到姜颂禾的眼睛嘀哩咕噜地转动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妈,你看我妹。”姜酩野欠揍地喊了一声。 所有人整齐地顺着姜酩野的目光看过去。 感受到不对的姜颂禾立马收回心思,她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八齿微笑:“你们在看什么呢。” 姜酩野虚假地扯了下嘴角,不留情面地说—— “在看你这小狐狸又打算作什么妖。” 6、第 6 章 姜颂禾的脸当场垮了下去,要不是这里人多,她真想敲开姜酩野的脑壳狠狠问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酩野,今晚要加班到几点?”邱滢关切地问,“还回家吗?” 姜酩野抬了抬头:“不知道,得看情况。走访的同事还没回来,我们今晚估计得整合完口供,安排好明天的任务才能休息。” 姜颂禾指着不远处的桌子:“那不是有口供吗?” 顾枳聿道:“那只是白天记录的学校老师的口供,很多细节还是需要单独走访的。” “你们也觉得她是被人杀了的吗?”姜颂禾假装随口问了句。 “嗯……” 顾枳聿还没来得及解释,姜酩野抢先道:“在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他杀的情况下,自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颂禾默默点点头。 这样说也对。 “我去帮你们把口供拿过来吧。”姜颂禾从椅子上下来建议道,“你们一边吃饭一边看,还可以节约时间。” “回来。”姜酩野空出嘴命令道,“吃你的饺子。” “喔。”姜颂禾默默转身走回来。 林建刚道:“颂禾也是好心,你就让她拿过来呗。” “这小孩,刑侦故事听多了,天天想着学我们查案,”姜酩野一秒戳破了姜颂禾的意图,“让她拿过来,那明天估计她都能靠那几张口供在小孩堆里当‘神探’了。” 姜颂禾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她嘴里没个把门的,知道一点点案件进展,就出去吹嘘自己和警察一样厉害。 至于嘛,她又不是小孩子。 “查案是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小孩不许碰案子,知道吗?”邱滢教育道,“多危险啊。” 姜颂禾无力道:“是。” 好吧,在外人眼里,她现在就是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正值叛逆期和装逼期的小孩子。 12岁,在他们这群大人眼里,好像就是一个路过一条狗都会忍不住踹上两脚的野性难驯的年纪。 就算她现在说自己是个成年人,也没人会相信。 毕竟,一个初中生装着一个成年人的意识,任谁都会觉得说这句话的人疯了。 姜颂禾把脸抵在桌边,眼睛咕噜噜地看看自己对面正在闷头吃饭的三个人,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邱滢。 她知道这次自己铁定没机会再看口供了。 不过既然检测报告看了,死因她大概也了解了,其他的也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口供什么的,明天上学她可以亲自打听。 说不定,作为学生,她打听到的线索会比这群警察还要详细。 姜颂禾乖巧地站直身子,道:“妈,我困了,我们回家吧。” “行。”邱滢应下来,转头就要收拾碗筷。 姜酩野饭吃到一半:“妈,我还没吃完。” “吃不完也别吃了,你妹困了,小孩子觉多,得早点回去。”邱滢一边收拾一边说,“她明天还要上学。” “林建刚也还没……” 姜酩野话音未落,林建刚就率先回答:“我吃完了。” 姜酩野还想说顾枳聿,结果人家先一步拿出了自己的搪瓷饭盒:“阿姨,剩下的饺子倒我饭盒里吧。” “这孩子,真板正。”邱滢夸道。 姜颂禾瞅准时机拿了一个印着大红牡丹的茶缸过来:“妈妈,哥哥也还没吃饱,你给他把饺子装这个茶缸里吧。” 邱滢接过,道:“行,知道心疼哥哥了。” 姜酩野死死盯着她,像是盯着一块儿随时准备搞事情的惹祸精。 “你会这么好心?”姜酩野怀疑着问。 姜颂禾没搭理他,继续道:“妈妈,哥哥的茶缸掉了块漆,我用我的零花钱给他买个新的吧。” “不用了,我谢谢你。”姜酩野感谢地咬牙切齿。 “你哥哥有钱,让他自己买就行。”忙碌着的邱滢道。 “可是这个茶缸是我给他摔坏的呀,”姜颂禾小声嘟囔道,“我必须给他买个新的。” 邱滢停住动作:“嗯?怎么回事?” 姜酩野警惕道:“你别乱告状啊。” 姜颂禾低头故作委屈道:“你进屋之前,哥哥让我用嘴挂着茶缸,不让他掉下来。” “可我嘴太小了……挂不住……掉地上了……”眼看着姜颂禾越说越委屈,像是要哭出来了。 “我没有啊……”姜酩野吓得连连否认,“你别栽赃我。” 邱滢夹着饺子的筷子摔在桌上,脸色阴沉地像是要吃人。 把排坐着吃饺子的姜酩野三个人吓得够呛,当即整齐地坐直了身子。 “她——演员,故意的,”姜酩野否认,“我没有。” “刚才的情况,没她说的那么可怜。” “我跟她开玩笑呢。” “你跟我过来。”顾全他脸面的邱滢拎着姜酩野耳朵就往外走。 “唉……妈……疼。” 姜酩野被硬生生从座位上薅起来,后面甚至还因为两个人的身高差距,个子高的姜酩野被拎着强行拖行了一段时间。 办公室的门“嘭——”的一声关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紧接着传了进来。 “啊……哦!……妈!” 姜颂禾破涕为笑。 “你故意的吧。”顾枳聿胳膊交叠摞在联排桌面上。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姜颂禾理所当然地坐在椅子上晃着腿道。 “故意拿杯子,故意装可怜,故意告状,”顾枳聿顿了一秒总结道,“难怪你哥喊你演员呢。” “是他先欺负我的,”姜颂禾不隐藏自己的目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既然你这么厉害,帮哥哥个忙。”顾枳聿道。 “什么忙?”姜颂禾警惕地问。 “当个卧底。” 姜颂禾:“嗯?” — 第二天,凌晨六点半。 尚在睡梦中的姜颂禾就被邱女士“连拖带拽”得弄醒了。 她眨眨眼,熟悉了一下环境。 这是她穿越的第二天。 说实话,她还是不习惯纯人工叫醒的日子。 “禾禾,今天我起床晚了,你自己梳梳头发,洗干净脸再去上学。”客厅忙进忙出的邱滢说道。 刚从房间出来,困意十足的姜颂禾应声回答:“好。” 她顶着一头杂乱的鸡窝头,寥寥草草的,像是刚从哪个平民窟里爬出来的流浪汉。 此时,她正抱着一个比她矮一截的小兔子玩偶,捂嘴打哈欠。 “桌子上有早餐,记得吃。”邱滢继续嘱托。 “好。”姜颂禾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你爸爸四点就去单位临时加班了,你哥哥送你去上学。”邱滢嘱托,“他凌晨两点多才回来,你别惹他生气。” 姜颂禾再次:“好。” 邱滢一边出门一边嘱托:“还有,今天学校体检,我把你的体检证放餐桌上了,吃完饭别忘了带。” “好。” 一连四应,姜颂禾回答地越来越敷衍。 她有些恍惚地爬上椅子。 这一日的早餐主食是炸馒头,柔软的馒头外面裹着一层炸到金黄的蛋液。 她没怎么有精神地往嘴里塞了一口。 浓郁的蛋香顿时填满她整个味蕾。 姜颂禾瞥了眼桌面上的体检证,嘴里的嚼动一停没停。 姜颂禾没吃几口,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她对面坐下。 同样,他也顶着一头姜颂禾同款黑色鸡窝头,短发直冲天空,活有一种炸毛刺猬的既视感。 他的眼睛半搭着,上眼皮直撑到一半,给人一种想努力睁开但又睁不开的样子。 姜颂禾将装着几块炸馒头的盘子递给姜酩野。 姜酩野自然接过,连句道谢都没有。 早上的客厅很安静,温和的日光穿透窗户照射到屋子里。 姜家俩兄妹分别坐在餐桌两端,谁也没开眼看过谁,都只是自顾自地吃着早饭。 中途,俩人还很有默契地对着打了个哈欠。 直到姜颂禾坐在姜酩野的二八大杠来到学校门口,俩人都没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 停下车子,双脚有些够不着地的姜颂禾从后座跳下来。 “书包。”姜酩野懒懒散散地提醒了句。 姜颂禾极为配合地转身背对着他。 姜酩野难得有耐心,他把书包带撑开挂到姜颂禾的肩膀上。 许是因为姜颂禾年纪小,肩膀并不怎么能支撑书包的重量,每次姜酩野一挂上,书包背带就顺着姜颂禾的肩膀滑了下去。 “你能不能多吃点饭?”姜酩野嫌弃了句。 姜颂禾知道姜酩野在嫌弃什么,她转身正对着他:“又不是我多吃饭肩膀就能长宽。” “但是能长高,”姜酩野不耐烦地说,“没人说你的个子是全班最矮的吗?” “没有。”姜颂禾理所当然地回答。 “姜颂禾?!你怎么来这么早?” 一个有些胖胖的小男孩从不远处跑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打量着姜酩野,道:“姜颂禾,这个瘦瘦高高的人谁啊?今天怎么是他送你来的?”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男孩,姜颂禾认识他,是她的同班同学李铁柱。 是的,她没记错,在原主的记忆里他就叫李铁柱。 并不是原主随便起的外号,而是以后会切切实实印在身份证上的名字。 姜颂禾刚要开口回答,李铁柱便好像悟到了什么,他夸张地‘哦’了好几声,才道—— “姜颂禾,他不会是你后爹吧,长得还挺好看的。” 7、第 7 章 有些困意的姜酩野清醒了不少,他咬牙切齿道:“小鬼,我长得有这么老吗?” “昂,有点。”李铁柱不怕死地说。 这小子是真憨啊。 “你不要命了?这种实话都敢往外说?”姜颂禾捂住他嘴,道。 姜酩野:…… “我谢谢你啊,你的话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铁柱拨开她限制自己嘴巴的手,侧头小声问:“姜颂禾,你爸妈离婚了?你妈怎么找了这么年轻的后爹?你要变单亲家庭了?!” “你才要变单亲家庭呢!”姜颂禾回怼了句。 李铁柱觉得姜颂禾可怜不与她计较。 他一边眼瞅着姜酩野,一边继续和姜颂禾嘱托:“我可听说了,后爹对继女都不好,你小心点,说不定他会让你扫烟筒。” 什么乱七八糟的? 姜颂禾无语:“你童话书看多了吧,他是我哥。” “你哥?!”李铁柱震惊道,“你什么时候有哥哥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姜颂禾扯了下嘴角:“这不巧了吗?我也刚知道。” “你爸私生子?”李铁柱小心试探着问。 “你爸才有私生子!”姜颂禾忍无可忍地咆哮了句,“他是我亲哥!亲哥!” “哦。”李铁柱捂住耳朵,应道。 此时,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零零散散走进校园。 “他们是谁?”姜酩野随口问道。 姜颂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回答:“医生吧。” 姜酩野:“你们真要体检?” 姜颂禾:“还能骗你不成?” “对了,姜颂禾,这次体检你不用参加了吧。”李铁柱突然岔开话题道。 “为什么我不用体检?”姜颂禾疑惑着,“我体检证都带来了啊。” “你一个月前不是刚体检过吗?”李铁柱道,“当时你还和我说你的血都要被护士抽没了,我还嫌弃你夸张。” 她什么时候体检过了? 姜颂禾彻底懵圈了:“我怎么不知道?” 原主也没告诉她啊。 “就是之前你让我给你请假,说你有隐疾,每个月都需要去卫生室体检啊。”李铁柱如实说。 “你才有隐疾!”姜颂禾觉得他的话莫名其妙的,她威胁道,“你别诬陷我啊。” “哦~~”李铁柱恍然大悟,“姜颂禾你不会是骗人的吧,你说去体检,实际上是去逃课?” 姜颂禾:…… 李铁柱说的并非没有可能,毕竟在原主自己的记忆里,她自己也深知她就是一个经常逃课去河边摸鱼捉虾的捣蛋形象。 那她现在属于自爆吗? 姜颂禾冷汗都没来得及冒,李铁柱又疑惑:“那也不对啊,每次体检都是隔壁班的万老师亲自带你去的,你没理由故意逃课才对。” 这段记忆,姜颂禾模模糊糊有点印象。但是后面的,她完全记不清了。 “万老师是谁?”姜酩野疑惑问。 姜颂禾依据原主的记忆快速回答:“万老师就是隔壁3班教语文的,性别男,具体名字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年纪大概在30岁,身高175左右,偏瘦,面部颧骨突出,脸颊凹陷,额头饱满,嘴还有点凸,长得像猴。” “你是在说我吗?”不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过来,他夹着一个公文包,伸手和姜酩野打招呼道,“你好,我是万育才,是初一三班的语文老师,你就是姜颂禾同学的家长吧。” 姜酩野没有立刻把自己的手握上去,反而细细打量着他。 正如姜颂禾描述的那样,这位万老师颧骨突出得厉害,凹陷的脸颊上几乎没有任何肉感,鼻梁倒是很高,只是搭配上那一双细长的眼睛,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一个极不好相与的角色。 甚至哪怕现在他的脸上挂着的笑容很和善,姜酩野也觉得有些扎眼。 姜酩野伸手握住他的右手,冷淡道:“你好,姜酩野,是姜颂禾的哥哥,是个警察。” 在提到“警察”两个字的时候,姜颂禾明显看到这位对她特殊“照顾”过的老师身体一僵硬。 脸上的表情也微不可察的停滞了几秒。 万育才缓缓收回手,他低头讪讪地问道:“颂禾,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个哥哥啊。” 姜颂禾认真观察着他的表情,道:“他考上大学后就出去工作了,刚回来。” 万育才笑着回答:“难怪。” 学生像是天生对老师有种莫名的敬畏,一旁处于事况外的李铁柱如坐针毡,他拉起姜颂禾的手腕,一边跑一边道:“老师,快上课了,我们先走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姜颂禾被连拖带拽拉进校园大门。 留在原地的姜酩野和万育才没有停留多久,对视一笑后,也都离开了。 姜颂禾一步三回头地盯着他们,直到跑过一个转角。 李铁柱才松开姜颂禾,他喘着粗气道:“你怎么了?以前你不是都是见到老师有多远跑多远吗?今天怎么和老师搭上话了?” 姜颂禾平静地捏着自己的双肩包带,道:“以前是我年轻不懂事,现在我长大了。” 李铁柱跟上她天真地问:“你一夜之间长大的?” 姜颂禾故作玄虚道:“是一下午时间。” “哈?”李铁柱彻底懵了。 待到姜颂禾走远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念叨了句:“你脑子没事吧。” - 上午的课极其无聊,姜颂禾眼看着都要睡着了。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节课下课,姜颂禾打着哈欠从位置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后,又坐了回去。 李铁柱屁颠屁颠地跑到她面前:“姜颂禾姜颂禾,八卦八卦,大八卦。” “哦。”姜颂禾托着腮,没怎么有精神的应了声,“您请说。” “你怎么看起来兴趣不大的样子?”李铁柱看着姜颂禾蔫蔫的,失落着问道。 并非姜颂禾完全没有好奇心,而是李铁柱这孩子彻底把她的好奇心磨没了! 李铁柱成绩不好,又喜欢上课说话,所以老师自然而然把他和同样不务正业的姜颂禾安排成了同桌。 昨天姜颂禾刚穿越的时候,李铁柱生病了,她逃过一劫。 结果今天,他病好了,一点后遗症没有,话还贼多。 整整一上午,他都在给她讲学校里的八卦。 起初,姜颂禾还觉得他能给自己透露什么案件细节,或者一些学校的隐秘往事之类的。 所以每次他吆喝着要给自己讲八卦,姜颂禾都兴致勃勃地把耳朵凑过去认真听。 结果!这孩子讲的不是隔壁二班的王五和李六在谈恋爱,就是他们班的胡四喜欢班长刘八,还有张二和周三前两天在放学路上啵啵嘴…… 姜颂禾听得都崩溃了。 她对一群未成年早恋一点都不感兴趣好吗?! 还有,这个时代的小孩有早恋的功夫,就不能好好学习建设祖国吗? 知道她一个现代人没个手机在身边有多无助吗?! 姜颂禾无奈回答:“只要不是谈恋爱的八卦,我都挺感兴趣的。” “不是恋爱,不是恋爱,”李铁柱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回座位上,小声道,“校长被警察带走了。” 姜颂禾眸子一紧,她侧头认真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的啊,”李铁柱说,“来带人的就是你哥。” “不过你哥他们穿的都是便服,其他人都以为是校长亲戚,只有我知道他们是警察。”李铁柱骄傲道,“但我没告诉他们。” 上节课,李铁柱因为跟她讲太多八卦,结果扰乱到课堂纪律,被老师赶出了教室。 他能目睹这一场面,也就说校长至少是在九点四十五之前被姜酩野带走的。 昨天晚上物证就找到了,警局的人又在校长家门口蹲了一夜没抓到,今天他却一大早突然出现在了学校里。说明录完口供后,他通宵没有回家,也就说昨天一夜他都在学校里。 学校是什么值得整宿整宿待的好地方吗? “姜颂禾,你哥怎么会抓校长啊,”李铁柱神秘兮兮地好奇问,“不会是昨天死掉的刘老师就是他杀的吧。” “我怎么知道,”被打断思路的姜颂禾故作不在意道,“我又不是警察,你问我哥去啊。” “我干嘛问他啊,我跟他又不熟。”李铁柱说。 “我也不熟,”姜颂禾如实说,“昨天刚认识的。” “他出去念书的时候,你才四岁,他又这么多年没回家过,不熟悉很正常,就像是我爸爸去省里务工,半年回来一趟我也不认识了。”李铁柱耸肩着体贴地说。 姜颂禾没有搭话,反而起身准备出去。 “你要去哪儿啊,过会儿要排队体检了,老师让我们楼下集合。”李铁柱喊道。 “去厕所。”姜颂禾双手插兜走了出去。 李铁柱:“那你快点。” 姜颂禾:“好。” - 姜颂禾慢慢悠悠走到教学楼的五楼楼梯口。 京祁市第一初级中学是京祁市里唯一一所初级中学,位于城南近郊。这里几乎囊括了全京祁市所有适龄学生,从初一到初三共约3600人。每个年级共三十个班,每个班大约有40个人。 每一个年级都有属于自己的教学楼。 就比如姜颂禾所在的这栋,名叫【博远楼】,是初一学生上课的地方。 整栋教学楼里,有学生教室、图书室、器材室和各学科老师办公室,被称作一个单独的初一小学校也不为过。 而现在,姜颂禾面前这个被铁栅栏围起来的楼梯,可以通往博远楼顶楼——也就是死者刘念坠楼的地方。 很明显,这里的铁栅栏是刚安的,上面没有任何铁锈的痕迹。 姜颂禾轻轻晃了几下,铁柱撞击声立刻响彻整个楼层。 好在,这层楼属最高层,暂时没有班级,也没人上来阻止她。 姜颂禾卯足劲儿拽着一条铁栏,铁栏依旧没有任何要松动的意思,更别提空出一条缝让她钻进去了。 因为用力,姜颂禾精致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声音也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安得还真紧啊。” 想钻都钻不进去。 奋斗无果后,姜颂禾还是决定放过自己,她刚准备离开,便看到墙角立着一个红色的珠子,像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 姜颂禾蹲下身子把它拿了起来——是一个仿海棠果的棉质发夹。 看起来还挺新的,只是上面好像有…… 姜颂禾观察了好久,最终确定,那是血渣! 红色海棠果上有凝结好的血渣! 是死者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凶手把她拽到顶楼杀害的,那么她是怎么有时间放置这个东西的? 还是说死者早就预料到她会被凶手拽到顶楼杀害,所以提前把这个发夹放在这里的? 可是不符合逻辑啊。 而且,这个东西放置的这么明显,警察搜寻证物的时候,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哪个班的?在这里干什么?”走廊尽头,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大爷喊了句。 姜颂禾想都没想拔腿就跑,她匆匆跑下楼。 “嘿!跑的还真快,”大爷加快了步子。 最后直到姜颂禾消失在楼梯角,他才停住脚,他趴在楼梯上大喊着警告道:“哪个班的学生?以后顶楼不许上来了!玩捉迷藏去楼下去。” 姜颂禾没有应声,她快速跑出教学楼,还没喘口气的工夫,她看到不远处有不少学生排起了长队。 姜颂禾把发卡别在领口,随后便冲着队伍走过去。 正巧,她赶到的时候4班在排队。 李铁柱一看到她便招呼道:“姜颂禾你怎么才回来啊。” “有点事耽搁了。”姜颂禾气息不匀地应付道。 说完,姜颂禾习惯性地就要往队伍后面走。 李铁柱叫住她:“你去哪儿啊。” “排队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你去哪儿排队啊,”李铁柱道,“你和我都在最前面。” 姜颂禾:“按学习成绩倒着排的啊。” “什么按学习成绩?”李铁柱说,“是按身高。” “你排第一,我排第二。” 姜颂禾无声了片刻,她总觉得有种事实她不想相信。 她故意委婉地说:“我也没觉得你比我矮啊。” “是你比我矮!你全班最矮,”李铁柱咆哮着说,“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排班级第一个,你不会忘了吧。” 姜颂禾无语。 她还真忘了。 虽然她也知道原主个子不高,但是她没想到她是全班最矮啊。 8、第 8 章 学习成绩最差! 个子最矮! 上天这是打算让她给原主安排一个逆天改命的剧本吗? 姜颂禾“呵呵”笑了两声,随后不情不愿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排。 李铁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他再次神秘兮兮地说:“姜颂禾,你想不想听另一个八卦?” “我不想听。”姜颂禾斩钉截铁地拒绝。 “这次不是学生恋爱了,是老师的。”李铁柱道。 “老师?”姜颂禾犹豫了一秒问,“老师能有什么八卦?” “你知道昨天跳楼的那个刘念老师吗?”李铁柱道。 “听说过一些事迹,”姜颂禾并不藏着掖着,道,“我只听说她是新转来的代课老师,经常给表现好的学生们发糖吃,有的时候还买雪糕,他们班的学生都挺喜欢她的。” “其实,她死之前,”李铁柱半掩着嘴,小声道,“我们班的物理老师一直在追她。” 姜颂禾脱口而出:“年予白?” 原主成绩不好,物理更是差到没边,她对这位物理老师的记忆只剩下三个关键词——老实、男的、年予白。 “老实”是因为他上课从不罚人,在他的课上,原主光明正大的睡觉,他都不会责怪。 “男的”,则是因为性别。 至于“年予白”,则是因为开学的时候,他做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鲶鱼白”,原主一秒就记住了。 “对,就是他,平时看他挺木讷的,没想到眼光挺高的。”李铁柱惋惜着说,“刘念老师是新来的一批老师里长得最好看,也是最会打扮的,每天穿得花枝招展的,年老师对她一见钟情一点也不奇怪。” 姜颂禾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她原以为李铁柱的八卦能和破案有关系。 结果——就这?! 她不会告诉他,前世她在破案的时候,遇到过比这更炸裂的花边新闻。 “你不会是想说年予白因爱生恨把刘念杀了吧。”姜颂禾无语道。 “当然不是,年老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李铁柱继续道,“我是想说刘老师在学校风评不好,经常勾搭老男人。” 姜颂禾警惕了一秒:“什么意思?” 李铁柱:“听说刘老师一来就盯上了隔壁班教化学的王老师,王老师都五十多了吧,头都秃了,她还凑上去勾引。” 姜颂禾仔细地搜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问道:“隔壁班教化学的王老师,不是结婚了嘛?对象还是我们学校的,听说带的还是初三重点班。刘老师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啊。” “是勾引。”李铁柱纠正道。 姜颂禾:“我不喜欢这个词,你继续说。” “好吧。”李铁柱妥协。 “众所周知,王老师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怕媳妇,怎么可能轻易出轨,所以有一天王老师媳妇亲眼看到刘念老师去找王老师问东西,一个生气直接冲办公室把刘念老师薅着头发打了一顿,”李铁柱夸张地说,“听说最后还是校长出面拦下来的。” “真的假的?”姜颂禾表示怀疑。 “当然是真的!”李铁柱认真道,“当时我就在办公室挨训,亲眼看到的。” 李铁柱的八卦能力,姜颂禾并不怀疑,只是……为什么呢。 刚来就盯上有妇之夫,这个刘念到底要干嘛…… 姜颂禾出神的空儿,李铁柱惊恐地指着她:“姜颂禾……你领子上的是什么?” 姜颂禾不怎么在意地说:“发夹啊,很奇怪吗?” “是海棠果发夹。”李铁柱道。 “有什么问题?”姜颂禾歪头疑惑道。 “你有没有听过关于我们学校的恐怖故事?”李铁柱再次神秘兮兮地道。 “没有。”姜颂禾摇摇头。 “听说我们学校建成之前,这一片都是坟场,自然死亡的、含冤而死的都有,”李铁柱故作神秘道,“所以就有大师说这个地方不祥,会死人,可偏偏校长不信邪,硬要在这里盖一座学校。说这里虽然是坟场,阴气比较重,但学生都是些小孩子,年轻气盛,自带的阳气可以很好克制阴气,所谓阴阳调和,必出人中龙凤。” 这都什么歪理? 姜颂禾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在我们学校建成的第五年,还真有一个学生跳楼死了,就在我们这栋教学楼,”说着李铁柱指着姜颂禾领口上的海棠果发夹,道,“当时她的头上就带着一个和你这个一模一样的海棠果发夹。” “哈?”姜颂禾满脸问号。 且不说这离谱的故事是真是假,就这时间线也不对啊。 姜颂禾毫不留情地戳穿道:“学校建成第五年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你去哪儿见到了一模一样的海棠果发夹?” “就真的是一模一样,”李铁柱着急解释,“前些天我去偷看班主任在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在教学楼的树丛里捡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海棠果发夹。还是年老师和我说了这个故事后,我才把它扔了的。” 李铁柱脑子里冒出一个极其恐怖的猜想:“不会我刚扔掉,就被你捡到了吧,这鬼东西还真是阴魂不散……” 李铁柱小嘴叭叭叭的,姜颂禾一句话没听进去,她细细思量。 年予白?海棠果发夹? 他为什么为了要回一个海棠果发夹,特地编一个故事来吓小孩呢。 这个发夹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 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注意到姜颂禾失神,李铁柱毫无征兆地伸手,试图帮姜颂禾把发夹从她领口处拿下来。 姜颂禾本能地躲了一下,她警惕道:“你干嘛。” 李铁柱着急道:“你赶紧扔了它,它在我们学校不祥。” “我不要,”姜颂禾当即拒绝,并恐吓道,“李铁柱,你要是再敢碰我,我就告老师。” 李铁柱着急着跺脚:“你别不信我,这个发夹真有诅咒。” “就算有诅咒,也是诅咒我,你怕什么?”姜颂禾无所谓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知道这个发夹主人的名字,叫朱莹莹。”李铁柱着急道。 “初一三班姜颂禾。”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白大褂医生冲着排列整齐的学生队伍喊道。 “喊我呢,我先过去了。”姜颂禾收回目光,回了句,“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她气定神闲地走到登记处。 “体检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道。 眼前这个医生的年纪算不得大,身上穿着一个白色大褂,正前面的纽扣大开着,左右两侧白色布料分别散在双腿外侧,造型既慵懒又不羁。 隐约地,姜颂禾还能从他身上闻到些许酒味,不同于酒精刺鼻的辛辣味,他身上的味道更偏向于粮食的糟香。 姜颂禾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小本子递给他。 “姓名。”拿着本子的医生随口问。 “姜颂禾。”姜颂禾如实说。 “o型血?”医生翻看着本子问。 “对。”姜颂禾快速道。 “父母是工人?”医生继续问。 “对。”姜颂禾快速回答。 “去左边那个队伍。”医生分配道。 “不用了。” 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赶紧从不远处赶过来,阻止道。 是早上在门口见过的三班语文老师万育才。 他安排道:“姜颂禾你去右边队伍抽血。” 医生转身刚要反驳,却被万育才一只大手重新按了回去。 姜颂禾若有深意地盯着他,一声不吭。 直到被她盯得后背毛骨悚然了,万育才解释道:“左边队伍人太多了,排不开。” “哦,知道了。”姜颂禾勉强信了。 姜颂禾从桌面上收起自己的体检证,便按照万育才的指引走去了相应的队伍。 她刚走了几步便停住脚回头看了眼,正巧万育才刚好低着头在和那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着什么。 中途俩人像是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执,那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气愤地起身在万育才面前手舞足蹈起来。 姜颂禾没有多待,她全权衡了一番后,便悄咪咪地转向了正在排队着的左侧队伍。 与万育才预估的不同,左侧队伍明显比右侧队伍人少,并且速度快。 没用几分钟,就轮到了姜颂禾。 “体检证给我看一下。”戴着口罩的护士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姜颂禾乖乖照做。 护士随便看了眼,便收起体检证,再次命令道:“坐下,把手伸出来。” 姜颂禾把胳膊伸过去,护士给她胳膊上绑上压脉带后,便从旁边随便拎了一个医用塑料袋。 姜颂禾眼睁睁地看着源源不断地鲜血从自己身体流向塑料袋。 塑料袋算不得大,但更算不得小,约摸着200cc的样子。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正常体检。 这种血量,体检个两三次,正常人估计都得贫血。 塑料袋接近半满,护士松开压脉带,然后把细长的针头从姜颂禾皮肤里抽出来:“按个两三分钟再松开。” “好。”姜颂禾乖巧应下,她起身刚要离开,脑袋里顿时传出来一阵眩晕。 护士像是早有准备,她从旁边给她端出来一杯水:“喝点红糖水。” 姜颂禾也顾不得这个茶缸有没有人用过,她直接抱起来一饮而尽。 “下一个。” 姜颂禾还没来得及起身,护士便催促了句:“同学喝完了赶紧走,后面还有人呢。” 姜颂禾应了声,随后便走了出去。 这所学校怎么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古怪? 摔死的老师,学校请来的衣衫不整的医生,莫名其妙体检,还有…… “姜颂禾,你在想什么呢。” 注意到来人是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同桌,姜颂禾平淡地收回心思,没精打采地应付道:“我在想我们学校再多搞几次这种体检活动,我估计就要变成干尸了。” “我就说你矫情,”李铁柱秀着自己的肱二头肌,骄傲道,“你看我的体格,一周体检一次都没事。” “你悠着点,未满十八岁抽那么多血,容易营养不良,长不高。”姜颂禾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李铁柱说,“上次我被水果刀割了下都比体检抽血多,怎么可能长不高。我看长不高的是你吧,当初入学的时候咱俩可差不多高,现在你看,我比你高出半个头来了。” 姜颂禾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她刚想离开,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一把抓住李铁柱的胳膊:“你刚才说什么?” 像是被她不小心碰到了针口,李铁柱疼得倒吸了几口凉气:“嘶……” “对不起。”姜颂禾立刻松开他,表情带了些内疚。 “没事,”李铁柱大度地说,“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刚才说你被水果刀伤到后流的血,都比体检抽的血多?”姜颂禾重复着问道。 “对啊,”李铁柱伸手比划着,“这么细的小针管,护士姐姐也没给我多抽,就抽了一点点。” 针管? 姜颂禾蹙眉。 怎么给她抽的是血袋? 9、第 9 章 这个学校到底在搞什么鬼? 姜颂禾目光顺着队伍落到临时扎起来的两个白色医疗帐篷上,帐篷算不得大,勉强只能容纳两三个人的样子。 也就说除去护士和指挥的人,每次进帐篷体检的人只能有一个学生。 换句话说,两个帐篷里面的情况,除了护士,就只有学生自己知道了。 学生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学生,没有手机网络的加持,他们的思想完全跟着老师走。 觉得老师要求的,就是正确的。 姜颂禾低头握着下巴,一副思考的模样。 起初她还以为是这个年代医疗科技不发达,多抽一些以备万一。 原来一切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呢? 学校抽这么多血干嘛? 还要分帐篷抽,像是生怕别人知道…… 还有,白大褂起隔离作用,经验丰富的医生白大褂的扣子都是规整扣好的,并且吃饭的时候都不会穿进食堂。 可之前那位医生,不仅扣子没有扣整齐,就连身上都有酒糟味。 白大褂上的酒精气都掩盖不住,说明他是穿着白大褂喝酒的。 侧面证明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医生。 还有,她原本是被分到左侧队伍里的,可是万育才偏偏要让她去右侧。 难道是因为早上的姜酩野? 也就说右侧帐篷抽血量少,是因为学生的家庭背景? 可是李铁柱怎么会被分到右侧? 据她所知,李铁柱的家里是开烤肉店的呀。 “姜颂禾,你在想什么?”李铁柱在姜颂禾面前弹了几个响指,试图把她的跑远了的意识拉回来。 姜颂禾快速问:“铁柱,你的血型是什么啊。” “ab啊。”李铁柱疑惑着回答。 “万能受血者。”姜颂禾低声喃喃了句。 抛开rh血型系统不谈,abo血型可分为四种,即a型、b型、ab型、o型。输血时,医生优先选择的一般是同型血,即a型给a型输,b型给b型输。但当血库同种血型血量不足的情况下,医生可以适当选择与供血者相容的abo血型。 但因红细胞内的抗原不同,各血型间相互输血也就有了限制。即a型血的供血者可给a型或ab型的受血者输,b型血的供血者可以给b型或ab型的受血者输。 而ab型血比较特殊,他能够接受a型、b型、ab型、o型四种血型的人给自己输血,但自己却只能输给ab型的人。因而在医学上,ab型血的人又被称作万能受血者。 至于o型血,因其红细胞上没有a抗原和b抗原,在紧急情况下,可以给所有血型的受血者输血,所以又被称作万能血。拥有o型血的人,也被称为万能供血者。 由于ab型血的人,在社会上占比只有百分之七,故而需求也相对较少,所以一般医院在ab型血储量充足的情况下,会减少对ab型血的采集。 估计也是因为这一点,李铁柱才“逃过一劫”。 这所学校还真是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古怪…… “喂,姜颂禾,你在想什么呢。”李铁柱在一次打断了姜颂禾的思考。 “没什么,”姜颂禾随口道,“该上课了,我们先去上课吧。” “好。”李铁柱应下。 - 一直到放学,姜颂禾都没怎么有精神,她打着哈欠,零零散散地听完几节课。 “姜颂禾你怎么回家?”李铁柱问。 正在收拾书包的姜颂禾道:“我今天有事得晚点走。” “行,那我先走咯。”李铁柱背着书包从位置上站起来。 “嗯,拜拜。” 姜颂禾慢悠悠地回复了句。 等到姜颂禾磨磨唧唧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如果白天的种种怪像都是万育才策划的,那么他的办公室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如果她现在去,说不定能发现什么他没能掩盖的证据。 不管这件事和刘念老师的死有没有关系,姜颂禾能够肯定——这个万育才一定没憋什么好心思。 姜颂禾把手包重新塞回课桌,检查教室的老师刚好路过,他训斥道:“四班的,放学了怎么还不走?学校要锁门了。” 姜颂禾不敢正面起冲突,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故作乖巧道:“我忘记拿作业了,回来拿一下。” “拿好作业赶紧出来,我送你出校门,”老师道,“学校晚上不安全。” 计划被打乱,姜颂禾脑袋耷拉着,无力地应下:“好……” 她就是因为学校不安全才打算调查的,要是安全的话,她用得着待到这么晚了? 当然这些话,她不能说出来。 “快点。”老师走进教室拍了拍她的脑袋催促道。 “好……”姜颂禾装模作样地往书包里装了一些用不着的课本。 之前她故意拖延时间的时间,就往书包里塞了不少书,如今又塞了一些,书包直接被撑得鼓囊了起来。 “你们晚上作业用得着这么多吗?”老师看着背着笨重书包走路晃悠的姜颂禾,关切地问。 姜颂禾表情皱成一团,仿佛用尽了力气:“今晚作业多,我成绩差,回去得多努力。” “老师帮你吧。”老师建议道。 姜颂禾生怕别人一个帮忙,她后续就提不起劲了,她道:“没关系,我很好。” “好吧。”老师略有些心疼地说。 她被老师贴心地送到校门口。 此时,接孩子的家长全数离开,校门口除了值班的大爷和路过的行人,几乎看不到其他人。 老师问:“你家长没来接你?” 姜颂禾拉着背包肩带尽力减少肩膀的负担。 她摇摇头,道:“他们晚上都需要加班,我一般都是自己回去。”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不要乱跑,赶紧回家,”老师体贴道,“小孩子一个人晚上很危险的,知道吗?” “好!”姜颂禾露出一个甜甜地微笑,她感谢道,“谢谢老师。” “行,走吧。” 老师目送姜颂禾走过学校转角。 学校四面环墙,原主先前观察过,在学校右侧转角有一棵枝干可以探出学校里的老槐树,只要借助它,想要随时进出学校也并非不可能。 毕竟先前原主逃课的时候经常这么干。 姜颂禾走到早就瞅准的墙体旁边,从外面看槐树很大很粗壮,树干也结实,感觉撑住一个小孩完全不成问题。 姜颂禾从书包里拿出原主先前逃课时准备的麻绳,她用一端绑在书包上。 绑好后,她还用麻绳拎了拎测试安全,中途像是感觉重了,她还不忘把几本书从书包里拿了出来。 她把麻绳干净利落地甩到了那较为粗壮的树干上,然后借助着墙面的支撑力,稳扎稳打地爬了上去。 “谁家小孩不想写作业,把书包扔树上了?”学校墙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兀然响了起来。 “我给她拿下来送家里去,”另一个男人紧接着道,“饭可以不吃,作业怎么能不写?” 听到声音的姜颂禾立刻加快了速度,生怕她还没爬进学校,自己的“作案工具”就先被送回家里去了。 她刚从墙面上探出个脑袋,就与准备解绳子的男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颂禾?”他愣住,呢喃了句。 “建刚哥哥?”姜颂禾同样愣住了,她用两条胳膊扒住墙面,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他都来了,那位总不能缺席吧。 姜颂禾颤颤巍巍地低下头,结果刚好对上了槐树下那双略带愠怒的眸子。 她心头一颤,脑子里顿时生出一个她要完蛋了的念头。 僵持数秒,最终姜颂禾还是尴尬地挥手打了个招呼—— “哥,好巧啊。” 10、第 10 章 老槐树下,姜颂禾被林建刚从树上抱下来,脚还没站稳呢,就迎来了姜酩野的一顿训斥:“你在干嘛?上墙爬屋长本事了?” “我忘了带作业嘛,保安放学又不让我进来,我就只能爬墙进来拿了。”姜颂禾随便胡扯了个理由。 姜酩野眯眼打量了她许久。 姜颂禾被他盯得浑身不得劲,她鼓足勇气道:“你干嘛?!我说的是真的。” 姜酩野弓腰与她平齐,他问道:“你既然这么爱学习,怎么数学考六分?”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没考0分就说明我没逃考,”姜颂禾辩解道,“只是水平比较差,但是学习态度还是端正的。” 姜酩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他站直身子。 林建刚从老槐树上把姜颂禾的书包拿下来,道:“颂禾,你书包里装着铅块吗?这么沉。” 说着他就要打开。 姜颂禾心一凉,书包里除了装着课本外,还装着原主自制的各种逃课摸鱼的工具呢!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弹弓、麻绳、鱼线等。 要是其他时候被发现还好,顶多被训一顿,但是这个时间点、这种情形下被发现,她会不会被误会是来学校杀人的啊? “你懂什么?”姜颂禾一把抢过来,她把手包护在怀里,道,“这些都是我学习进步的阶梯。” “书包给我。”转头,姜酩野冲她伸了伸手。 “我不要。”姜颂禾当即拒绝。 “别浪费我时间。”姜酩野没怎么有耐心地道。 “那你别打开,”姜颂禾妥协道,“这里面都是我的隐私。” “我知道。”姜酩野敷衍地回。 姜颂禾不怎么相信地把书包递过去。 姜酩野拎起她的书包带随手挎到肩上:“我今晚需要加班,肯定没时间送你回去。过会儿等我忙完案子的事儿,就带你回警局,让爸妈去警局接你。” 姜颂禾弱弱地回复了句:“我可以自己回。”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姜酩野道,“况且谁知道你背着这一包设备是不是又要去湖里摸鱼啊。” “你都知道?!”姜颂禾震惊得瞪大了眼,她脱口而出,随即又快速捂住嘴。 “别低估一个警察的推理能力。” 姜酩野转身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注意到姜颂禾没跟上,他道:“不想挨揍就跟上,别拖我后腿,这里可没有爸妈护着你。” 他在威胁她。 姜颂禾气鼓鼓地。 “走啦,”林建刚拍着姜颂禾的后背,轻轻推了她几下,“你哥跟你开玩笑的,他怎么可能真揍你?” 姜颂禾仰头快速吐槽了句:“他是不是特别讨厌?” 林建刚笑而不语。 — 三人来到教师宿舍楼,姜酩野给宿管看了眼自己的工作证后,宿管拉开铁栅栏就放他们进去了。 姜颂禾和林建刚慢慢地跟在姜酩野身后。 姜颂禾冲着林建刚招招手,林建刚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侧弯身子,把耳朵凑过去。 姜颂禾趴在他耳边小声道:“建刚哥哥,你们是不是来查刘念老师住的地方的?” “对,”林建刚如实说,“我们刚刚打听到,刘念不止在校外租了套房子住,学校里面也单独给她留了宿舍,所以我和姜队特地来看看。” “她一个人,为什么要住两个地方?”姜颂禾好奇。 林建刚道:“听说她刚开始是住在学校里的,可她天天神神叨叨的在学校烧纸钱,搞祭祀,很多老师受不了,就申请学校,让她出去住了。” “可是她出去住后,学校还会给她留着房间吗?”姜颂禾问道。 “留着,这一期实习老师不多,宿舍楼空余好几间,”林建刚道,“再加上很多老师担心她在房间里摆什么降临厄运的法阵,所以不止她那一间,就连她那一层楼都没人敢住进去。” “哦。”姜颂禾了然地点点头,又追问道,“刘念老师生前是信什么教吗?” 林建刚思考了一会儿,他摇摇头道:“没听说。” 姜颂禾故作神秘道:“我和你说,我们学校有问题,有大问题。” 林建刚小心问:“什么大问题?” 姜颂禾道:“他给我抽血,抽得特别多!还给我们分队,家里背景硬的,还有学习好的,还有不能给其他人供血的特殊血型都被分到了一队。” “我被分到了另一队。” 林建刚笑道:“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没有,”姜颂禾道,“那个女护士至少给我抽了100ml的血。” “没这么多吧,”林建刚委婉地说,“我们现在医疗水平不发达,多抽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应该不可能给你抽这么多。” “你应该是感觉错了。” 姜颂禾有些不自信了,她仰头:“是吗?” “一定是的。”林建刚道。 “快点,跟上了你们两个。”前面姜酩野催促道。 “好。”林建刚应下。 — 三人好不容易来到了教师宿舍楼四楼。 姜酩野刚拉开一间宿舍门,一股刺骨的冷风便吹了出来。 姜颂禾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林建刚关切道:“颂禾,冷吗?” “不冷。”姜颂禾嘴硬道。 不知何时走进屋子里的姜酩野默默关上了窗户。 姜颂禾伸手拉了下宿舍门旁边的拉绳。 这个年代白炽灯并不怎么流行,通用的还是那种比较昏黄的钨丝灯。 使用的也还是拉线开关。 姜颂禾轻轻一拉,宿舍顶部的钨丝灯瞬间亮起来。 它被一个漏斗式的铁罩罩着,寒风吹过,灯泡带着灯影晃晃悠悠地照亮整个屋子。 姜酩野缓步走到姜颂禾面前,他指着她一字一句嘱托:“腿不许乱走,手不许乱动,眼睛不许乱看,耳朵不许乱听,小嘴巴给我闭起来,懂?” 姜颂禾重重地点点头。 懂懂懂! “书包里的东西不许乱动,”姜酩野把书包放在姜颂禾脚边,“不听话,我就把你精心研制的装备上交,你就等着迎接一顿男女混合双打吧。” 他在威胁她。 但这次姜颂禾完全没有反驳的底气,她只能乖巧地点了下头。 姜酩野心满意足地站直身子,他冲着林建刚比了个眼神,随后俩人便齐齐带上皮胶手套走进了屋子。 这间房间与其说是一间学校教师宿舍,倒不如说是一间面积算不得小的单身公寓。 喷着绿漆的木质双人床,带着镜子的高个儿衣柜,以及略有些掉漆的木质桌凳和贴着明星大头照的个人写真。 这里的布置虽摆放随意,但还算简单,让人单看一眼,便觉得住在这里的人条理又勤快。 只是……姜颂禾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姜颂禾的目光顺着房间一一扫过。 桌面上摆着的化妆品堆积于左侧,麻黄色毛巾挂在左侧,就连烧水壶也放在床头的左侧。 所以,这个刘念到底是个强迫症的细节控,还是个左撇子啊。 如果是左撇子是不是太刻意了点? 思量着,姜颂禾走到了窗户旁边,窗台上摆着一个搪瓷茶缸和牙刷,像是被人精心摆置过,茶缸的把手朝右。 姜颂禾无意识地伸出左手,像是想要隔空比划一下。 嘭—— 一记巴掌打到了她的头顶。 “你干嘛。”姜颂禾用两只手护住自己的头顶,她一脸幽怨地仰头盯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姜酩野。 “告诉过你不要乱动,你怎么不听?”姜酩野质问道。 “你没觉得这个漱口缸很奇怪吗?”姜颂禾捂着头,怨气冲天地指着窗户上的杯子。 “有什么奇怪的?”不知是故意试探她,还是自己本来就没发现,姜酩野问道。 “如果是我,我不会把把手放在右侧,因为我左手拿缸右手拿牙刷很不方便,”姜颂禾道,“而且这根本不符合我的日常习惯。” “姜队,好像真的是,”林建刚恍然大悟道,“难道这个刘念是左撇子?” “嗯,”姜酩野解释,“法医那边检测报告说死者左手有细茧,大概率是左撇子。” “那也就说死者身上的伤痕很有可能是自己割的了?”姜颂禾激动地说。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表情也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姜颂禾心一凉,没怎么有底气地询问:“不……不对吗?” 姜颂禾原以为姜酩野会抓着自己的话茬质问她的身份,没想到他只是严肃地摇摇头。 并一脸郑重道:“不是,而是我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姜颂禾松了一口气。 姜酩野道:“建刚,立刻给鉴定科那边打电话,让他们推演一下,死者自己割伤的可能性。” “好。”林建刚应完,快速跑了出去。 姜颂禾仰着脸,一副“快来夸夸我”的表情。 “少骄傲,”姜酩野不留情面道,“就算你发现了死者是左撇子这一点,我也不会让你踏进案发现场的。” “查案是大人的事儿,小孩子最重要的是学习。” 说着,姜酩野拽着姜颂禾的手腕,试图把她拽出去。 “一定还有我没发现的线索,你让我再多呆一会儿嘛,”姜颂禾挣扎着,“说不定我能帮你们尽快破案呢。” “不行。” 冷不丁,从姜颂禾衣服上掉下来个东西。 “这是什么?”姜酩野好奇道。 姜颂禾大脑转得飞快,她说:“是我同桌李铁柱给我的,他说他是在我们学校顶楼的楼梯附近捡的,他觉得好看就送给我了。” “早恋?”姜酩野脱口而出。 “我怎么可能早恋?!”姜颂禾反驳了句。 “那他干嘛送你发夹?”姜酩野说。 “可能他觉得我有破案天赋吧,”姜颂禾示意了一下,“你看上面还有血。” “行,知道了,”姜酩野把发夹装进一个透明证物袋里,“你可以出去了。” “唉——哥,你……” 姜酩野强行把她拖到门口。 随后“嘭——”地一声,宿舍铁门在姜颂禾身后闭了起来。 姜颂禾气鼓鼓地双臂环胸走到廊边的窗户边。 前世,姜酩野这样的,她能一个打两个。 如今,人家倒是轻轻松松就把她拎出来了。 姜颂禾拉开窗户,宣泄般冲着空气大喊:“姜酩野!拒绝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听得见。”姜酩野的声音,从宿舍门里面传出来。 “就是说给你听的……”姜颂禾小声补充了句。 夜晚的寒风微凉,吹得姜颂禾脑袋有些疼。 她双手扒住窗户的把手,想要用力地关上。 突然间,她看到对面的楼层有些熟悉。 她用力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她仰头看了眼印在对面教学楼右侧的——博远楼。 初一的教学楼? 她还没注意,原来提供给老师居住的宿舍楼就在他们的教学楼后面。 那是什么? 姜颂禾探出脑袋后才注意到这扇窗户的正下方,也就是宿舍楼和教学楼中间的泥砖过道上有一团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姜颂禾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林建刚说过的话:听说她刚开始是住在学校里的,可她天天神神叨叨的在学校烧纸钱,搞祭祀,很多老师受不了,就申请学校,让她出去住了。 所以这应该就是刘念烧纸钱的地方了。 可是不对啊,烧纸这种活动,不应该是祭奠之人找个避风的地方单独进行的吗? 怎么刘念非但没找个靠墙的墙边,也没找个可以避风的转角,反而选了这么个四面通风的路中央啊。 这里对她有什么特殊含义? 许多问题得不到解答,姜颂禾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冷炸了。 她刚要把窗户关上,冷不丁想到一件事——他们这一届,学生并没有招满,所以博远楼空教室特别多,从而很多平时不常用到的办公室都设立在他们这栋楼。 就比如心理咨询室、体育器材室、演奏室、实验室等。 如果她没记错,校长好像也在他们这栋楼办公。 而刚好…… 姜颂禾从左往右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数着,最后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现在所正对的那间教室,就是校长办公室! 那么结合楼下这团纸钱烧过的痕迹,也就说——这纸钱是给校长烧的?! 给活人烧纸钱,应该算是诅咒了吧。 乖乖,校长这么招人恨,他是杀了刘念全家吗? 11、第 11 章 按照这个逻辑,死者为了报复校长选择自杀,好像也讲得通。 根据死者尸体上的伤痕判断,凶手是左撇子。 并且死者右手臂上臂为第一道伤痕,那么左撇子的死者自己划伤自己,并伪造成被人划伤的假象也并非没有可能。 死者呈趴卧状,说明除了之前她猜想的死者是被人推下去的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死者是自己跳下去的。 这样……凶器突兀地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里,好像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可是为什么呢? 那么爱美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选择用自杀的方式报复校长? 这俩人中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死者不惜自杀也要毁掉校长的声誉。 不,不对。 姜颂禾捏着下巴,眼神变得有些晦暗。 人类的任何行为都是有目的的。 如果只是想要毁掉隋原校长的声誉,死者大可以有上百种,为什么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 一定有什么深层次的目的她还没有发现。 还有,如果校长办公室的垃圾桶里发现的凶器真的是死者自杀时所使用的那把,那么它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是死者拖着割好的身体亲自去放的吗? 好像不太合理…… 且不说受了这么重的伤,死者还有没有力气去做这件事。 就她拖着血淋淋的尸体在走廊行走这一举动,就足以引起校内恐慌。 可在死者跳楼前,整个校园平静如常,没有任何要发生大事的征兆。 那有没有可能死者有同伙? 可是这个同伙是谁呢。 谁会去帮她自杀?他又基于什么利益?还有,她的同伙明知道她是在践踏自己的生命,为什么不去阻止? 是阻止没用,还是死者有不得不去死的理由? 许多问题得不到答案,姜颂禾觉得自己脑袋疼:“乱死了。” 她烦躁地晃了几下脑袋,试图把这一堆杂乱且没有丝毫联系的线索从自己脑子里甩出去。 林建刚快速从旁边的楼梯上跑上来,他的步伐慌乱,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姜颂禾。 他推开宿舍的门,着急地冲着里面大喊:“姜队,鉴定科有新发现。” — 三人着急忙慌赶回警局的时候,警局正忙成一团。 “什么情况?”姜酩野推开办公室的门问。 “通过对比,我们发现在凶器上检测出指纹和隋原的指纹基本一致,但因其表面有明显剐蹭过的痕迹。我们判断在这把凶器印上隋原的指纹后,又被另一个人拿动过。”办公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厉声道,“但因技术限制,我们无法判断残存的血迹时间,与指纹的时间谁先谁后。姜队,这是鉴定报告书。” 姜酩野自然地接过,思考着。 沈乐栖继续道:“还有,刚才我们鉴定科推演了一遍死者割伤自己的情况,我们可以确定死者自己割伤自己的可能性很大。” “知道了。”姜酩野敷衍地回复了句。 姜颂禾想要偷偷瞄几眼姜酩野手里的报告书,可姜酩野太高了,她连上面的字体是手写的还是印刷的都看不到。 更别提想要看清上面的文字内容了。 没用几分钟,姜颂禾还是放弃了。 她一脸幽怨。 姜酩野闲的没事长这么高干嘛?比她前世都要高出一个脑袋了。 姜颂禾认真观察着周遭环境。 自她走进这间办公室,她就隐约嗅到了空气中微弱的酒精味。与正常的酒精味不同,这里的酒精味更要复杂一些。 应该是姜酩野前面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姜颂禾偏头,认真观察着她。 她有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长发,皮肤白皙,眼光锐利,孤傲冷冽的五官,将她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发挥的淋漓尽致。 姜颂禾敢肯定——她是法医,不是医生。 注意到姜颂禾不加收敛的目光,沈乐栖侧头看了眼道:“这个小孩是谁?你俩从学校拐来的?” 林建刚没客气道:“什么拐来的?你别胡说,她是姜队的妹妹,姜颂禾。” “妹妹?”沈乐栖愣愣神,喃喃道,“姜队,你还有妹妹呢。” “小鬼,懂点礼貌,”认真看着报告书的姜酩野提醒,“叫人。” 姜颂禾乖巧地从姜酩野身后走出来,她鞠了一躬,大大方方道:“美女姐姐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姜颂禾,今年12岁了,在京祁第一初级中学上初一。” 姜颂禾本就长着一张肉嘟嘟的娃娃脸,皮肤粉嫩白皙,脸型小巧流畅,每次说起话来微微露出来的小虎牙,让她看起来调皮又灵动,十分讨人喜欢。 再加上,此时她脑袋后面扎了两个低垂的小麻花辫,说起话来一晃一晃地,像个八音盒里走出来的精巧人型小摆件。 先前还有些不易接近的沈乐栖主动半蹲下身子,与姜颂禾视线平齐。 沈乐栖给人的感觉偏冷,略带攻击性的长相,让姜颂禾不自觉有些压迫感,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谁知她还没稳住脚,沈乐栖便快速地一把把她拽进自己怀里,使劲亲昵:“天呐,禾禾,你乖死了,好可爱好可爱。” “哎……哎……哎。”毫无防备的姜颂禾被她拽得有些站不稳身子了。 好不容易,沈乐栖松开她。 沈乐栖仰头看着正在看着报告的姜酩野,真心地问:“姜队,这个真的是你妹妹啊,你是怎么生出这么可爱的妹妹的?” “嗯?”姜酩野越寻思越不对劲,他空了空心思吐槽道,“生她的是我爸妈。” 不是我。 “我知道,”沈乐栖由衷地感叹:“不过她也太乖了吧!她今晚能住我家,跟我睡一块吗?” 林建刚犹犹豫豫着说:“这不太好吧。” “又不是住你家,你不太好什么?”沈乐栖撇了他一眼道。 林建刚当即闭上了嘴。 姜酩野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正巧对上了姜颂禾抑制不住地骄傲目光,无声中她仿佛在说——看吧,除了你,没人不喜欢我,老子的魅力就是这么大! 姜酩野冷嗤一声,吐槽道:“你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个捣蛋鬼,可会装了。今晚她就是因为翻墙,才被我和林建抓包的。” “你翻墙了?”沈乐栖转头问。 “嗯,”姜颂禾忐忑着点点头,“但我……” 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沈乐栖立刻道:“那也可爱” 姜颂禾腼腆地笑了笑。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夸可爱。 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冷不丁地沈乐栖又道:“禾禾,你真的有12岁?” “嗯。”姜颂禾开心地重重应了声。 沈乐栖又道:“可我怎么感觉,你像才七八岁的样子呢。” 姜酩野觑着姜颂禾,坏笑着补了一嘴:“可能是因为她长得矮吧。” 被夸到飘飘然的姜颂禾脸一秒耷拉下去。 她不愿意听这种话,收回去。 “看什么看?”姜酩野道,“我有说错吗?” “姜队,你别说她,”沈乐栖揉着姜颂禾的脸,感叹道,“可爱死了。” 姜颂禾不愿和姜酩野计较,她对着沈乐栖道:“姐姐,你们刚才是在说无法判断是留下指纹的人拿刀杀死死者的,还是有人拿着印有指纹的凶器杀死死者的吗?” “对,”沈乐栖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觉得很简单啊,”姜颂禾道,“你先前在验尸报告上写,死者右臂伤痕由外到内逐渐变浅,左臂伤痕也是由外到内逐渐变浅,说明死者的左臂和右臂都非凶手一只手割伤的。而死者右臂伤痕明显多于左臂,再结合伤口和凶器的形状和着力点,可以基本判定凶手是左撇子。” “你只需要调查指纹的方向,和摩擦指纹的方向,看看哪个更符合左撇子的使用习惯不就可以得出结论了吗?” “对啊,”沈乐栖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 她两只手夹着姜颂禾的脸,宠溺地左右晃着:“我们禾禾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现在就去检测一下。” 沈乐栖刚小跑离开办公室,姜酩野便斜眸盯着姜颂禾道:“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你不认字吗?” “验尸报告你怎么看懂的?” 姜颂禾知道,他是在翻她先前偷看验尸报告的旧账。 不过既然当时是他抓包的,他又是她亲哥,那么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总不能六亲不认,把他自己的爸妈抓去局子里写检讨吧。 “我怎么可能不认字,”姜颂禾干笑着装傻道,“我好歹也是初中生,你别污蔑我嗷。” 姜酩野表示怀疑,他略带压迫感地发出一个鼻音:“嗯?!” 姜颂禾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毫无察觉的林建刚弓腰笑道:“我们禾禾这么聪明,又有刑侦天赋,以后要不要考警校当警察啊。” “要!”姜颂禾爽利地答应下来。 “那就去我办公桌写作业,”姜酩野耐心耗尽道,“再有半个小时,爸妈来接你。” “我觉得破案更重要,”姜颂禾说,“我可以帮……唉……别拽我领子。” “不需要你帮。” 姜颂禾被姜酩野拎到一张椅子上,姜颂禾挣扎着起来,又被姜酩野一秒按下去。 “写不完作业,不许起来。” “不起来就不起来!” 还差一点线索她就能确定死者到底是不是自杀了。 他现在不让她接触案子,不就相当于有一块儿香饼摆在她的面前,却告诉她还差一点香葱提味吗? 这香葱有那么重要吗? 姜颂禾破罐子破摔:“你不让我查案,这作业我写不了一点!” “好,好样的,希望你过会儿也能这么有骨气,”姜酩野拿起桌子上的座机话筒,装模作样地放在自己耳朵上,“喂,妈……” 姜颂禾一把抢过,重新扣在桌面上,她嘻嘻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未成年不学习还能干啥?去挖煤吗?” “你最好真的有这个觉悟!”姜酩野不相信地嘱托道。 “你放心,我已经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刻在骨子里了。”姜颂禾拍着胸脯保证。 姜酩野将信将疑地站直身子。 此时,门外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 “你松开我,我要见你们领导。”隋原甩开限制他的小刑警,道。 “怎么回事?”姜酩野冲着门口厉声问道。 “我没杀人?你们为什么抓我?”隋原不服气道,“你们应该抓的是年予白!” 12、第 12 章 “什么情况?”姜酩野看着门口,蹙眉问。 “队长,隋原说他没有杀刘念,吵着闹着要见你。”之前那名小刑警道。 “行,我知道了。”姜酩野回答。 隋原道:“杀刘念的是年予白,你们应该抓的人是他。” “为什么是他?”姜酩野问。 隋原完全没了先前冷静地模样,他撕心裂肺道:“刘念自杀前的几个小时,我亲眼看到刘念和年予白两个人在距离学校四公里的市里火锅店吃过火锅,一定是年予白杀了人,故意栽赃我的。” “火锅店距离学校这么远,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姜酩野问。 “我凑巧路过,正好看到了。”隋原道。 这次,姜酩野没有吭声,反而平静又淡漠地凝视着他。 隋原表情有些慌了,他道:“你相信我!我真没有杀人。” 姜酩野蹙眉,道:“死者去世后的那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我……”隋原带了些迟疑,道,“我在学校忙了会儿学校档案,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有证人吗?”姜酩野问。 “没有,”隋原避开姜酩野审视地目光,道,“白天学校发生了那档子事,学校所有老师都吓得不轻,我哪敢再让他们帮忙整理资料啊。” “什么档案这么重要,必须当天整理完?”姜酩野继续问。 “是学校老师的上课安排,”隋原慢悠悠解释,“你知道的,每一个老师教授的班级固定,少一个老师,其他老师就要补上,否则很多学生的课业就会被耽误。” “可很多老师年纪大了,不能长时间上课,所以必须提前安排。” “也算是对老师们的人文关怀吧。” “哥,我看他昨天晚上不是调课,而是去出轨去了。”姜颂禾托着腮,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语气还吊儿郎当的。 “你胡说!”隋原气愤地立刻跳起来反驳。 “那你说,你为什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姜颂禾指着他身上的衣服道,“你昨天晚上在办公室里睡着了,早上醒的时候,不应该是先回家换套衣服再去学校吗?怎么你连家都不回,就闷头继续忙工作了?” 隋原停顿了一秒,音调不自觉降低了几分:“我人懒,不喜欢经常换新衣服。” 姜颂禾指着隋原,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对着姜酩野陈述道:“哥,别信他,他就是出去出轨了,你赶紧和他老婆说说,出轨男就应该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没有!你别胡说八道。”隋原大声争辩道。 “那你说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姜颂禾道。 “我昨天在学校加班忙了一晚上。”隋原没底气地争辩了句。 “你骗人,你就是去嫖|娼了!”姜颂禾拍桌而起,道,“我们级部都传遍了。” “我同桌王铁柱还亲眼看到你搂着一个女人去了……” “你少胡说八道!”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隋原就率先打断道,“我什么时候去过那种场所?” “你就去过!你就去过!”姜颂禾面红耳赤地和他争执道,“我同桌亲眼看到的!你昨天一定是去那儿了!” “我没有!我昨天是去市里打麻将了,麻将馆老板可以给我作证!”隋原生怕她不信自己,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皱巴巴的钞票,里面一毛两毛都有,他着急道,“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这个,这些都是我赢得钱!我昨天一共赢了3……” 话音未落,隋原展示自己钞票的手倏地僵硬在原地,表情也不自觉尴尬了几分。 顷刻,整个办公室安静一片。 仿佛天上掉根针,都能被屋里的所有人听到。 “哥,这次他没说谎,”姜颂禾仰头盯着一旁的姜酩野,冷静道,“他昨天晚上确实是去赌博了。” “你诈我……”隋原不敢相信地喃喃了句。 姜颂禾没说话,只是嚣张地冲他晃了晃脑袋,然后一脸嫌弃地用手指点了点他,最后索性摊起了手。 无声中仿佛在说——怎么是诈你呢,明明是你防备心太差。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我真有一个同桌叫王铁柱,我怎么敢在你面前提他名字呢,你可是校长啊。 隋原气得够呛。 姜酩野若有深意地低眸盯着姜颂禾,只见她毫无防备地手舞足蹈了半天,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刻意挑衅。 半响,他冷静地合起手里的报告,道:“聚众赌博归辖区派出所管,林建刚,把他带过去吧。” 隋原愣住,道:“那是不是我的嫌疑洗脱了?” “案件还在调查中,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你可以先去派出所处理好赌博的事情,后面我们有新线索了,再联系你,”姜酩野道,“要时刻保证我们警方可以随时找到你,如果你畏罪潜逃,那么你将受到比自首严重一倍的惩罚。” “行,我一定配合警方工作。” 隋原说完,便跟着林建刚离开了。 姜酩野冲着一旁的实习生道:“小蒋,去调查一下他说话的真伪。” “好。”那位小实习生应声跑了出去。 办公室的人都各自出去忙了,独留姜家俩兄妹留在桌前。 姜酩野自然地揉了揉姜颂禾的头顶:“在这儿好好写作业,我去查案了。” “唉?”姜颂禾疑惑地盯着他。 就这? 她刚才抢着试探,他都不生气的吗? “怎么了?”姜酩野读出了她语气里的意思,他问。 “没事没事,”姜颂禾笑着摇摇头,“注意安全哥哥。” “嗯。”姜酩野应着声。 待到姜酩野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姜颂禾立刻放下手里的钢笔从椅子上站起来。 好好学习?怎么可能啊。 学习哪有查案重要? 还有……这初中数学算数题谁要做啊。 她又不是小孩子! 姜颂禾烦躁地把作业本扣起来。 她偷偷溜去门口,探出头环视一圈,确定没熟人后,她才气定神闲地拉开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走出去。 “禾禾,你要去哪儿啊。” 姜颂禾还没走几步,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姜颂禾身体一激灵。 随即转身,跺脚道:“我要上厕所,憋不住了。” 林建刚明显慌了,他连忙指着不远处,道:“厕所在那边。” “好,”姜颂禾一边跺着脚,一边快速跑远了,“谢谢建刚哥哥。” 姜颂禾跑过转角,确定林建刚没有追出来后,她才默默松了口气。 京祁市警察局很大,各种办公室一应俱全。 她记得档案室应该在……找到了! 姜颂禾双目放光。 “你好,有人在吗?”姜颂禾敲了敲门,询问道。 “谁啊。”里面,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他拉开门,习惯性地仰头看了眼,没看到人后,他才缓缓把目光向下移动了一下。 刚巧,对上了姜颂禾标准的八齿笑颜。 “你是谁家的?” 档案室的负责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与正常五十多岁的人不同,他面容极度消瘦,皮肤苍老,白发皑皑,身体的每一处细节都仿佛在诉说着时间的痕迹。 “我是刚转来警队的姜酩野的妹妹。”姜颂禾乖巧地回答。 “哦,姜队的妹妹啊,”老人问道,“你来档案室有什么事吗?” “我哥哥在忙案子,他让我来取一下关于京祁第一初级中学的档案。”姜颂禾道。 “行,”老人招呼道,“那你先进来吧,我去给你拿。” 姜颂禾:“好。” 档案室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小屋子,整个房间黑漆漆的,只有木桌上摆着的小台灯微微亮着。 老人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银白色手电筒,他扭开手电筒后面的铁质旋钮,将两块粗|大的电池装进去后,手电筒的白色灯光才亮起来。 “京祁市第一初级中学……我记得是在第三个架子……”老人佝偻着身子,举着手电筒喃喃着往前走。 90年代,国内供电严重不足,很多时候都需要靠强制停电来维持群众的正常生活。 而像档案室这种面积大,平时又不常用,且需要开很多钨丝灯才能照亮的屋子,为了省电,就只能减少不必要的用电量。 姜颂禾认真观察着自己面前的这张书桌。 桌子上摆着一个印着大牡丹图样的茶缸,茶缸左边则摆着一本纸质粗糙的。姜颂禾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随即便看到了上面很明显的主角名字——韦小宝。 是金庸老先生的《鹿鼎记》,这个年代这种类型的武侠好像还挺流行的。 “找到了。”老人举着手电筒颤颤巍巍地从档案室的架子里面走出来。 他将两沓档案递给姜颂禾:“这是建校以来发生在校内的所有案子,你可以先给姜队看看。” “好,”姜颂禾愉快应下,“谢谢大爷。” “不客气,”老人慈祥地看着姜颂禾,感叹道,“好乖的娃娃。” 姜颂禾抱着档案快步跑出档案室,她找了一个来往人群相对较少的楼梯口。 她掏出里面的手写档案,一个案子一个案子的看着。 这个学校虽然建校时间不长,但发生在校内的案子还挺多的。 就像是这个学生失踪案…… 姜颂禾无语着刚要略过去,一瞥眼看到失踪学生的名字——朱莹莹。 13、第 13 章 “在我们学校建成的第五年,有一个学生跳楼死了,当时她的头上就带着一个和你这个一模一样的海棠果发夹。” “前些天我去偷看班主任在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在教学楼的树丛里捡到了一个海棠果发夹。还是年老师和我说了这个故事后,我才把它扔了的。” “你赶紧扔了它,它在我们学校不祥。”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知道这个发夹主人的名字——” ——叫朱莹莹。 姜颂禾猛然瞪大眼睛。 是先前李铁柱提过的那个女孩子。 姜颂禾快速把档案从袋子里抽出来,随后一字一句地着档案。 上面的文字很多,总结一下就是:死者朱莹莹,12岁,性别女,京祁市第一初级中学初一学生,于11月23日凌晨五点四十分坠楼身亡,身上多处淤伤,符合坠楼身亡条件。死者衣物穿戴整齐,尸体表面无任何外伤,发现尸体时发顶正夹着一个红色海棠果发夹。死者家属拒绝解剖,并强烈要求以自杀结案。 看来李铁柱说得一点都没错,她捡到的那个海棠果发夹,就是朱莹莹的。 那么上面的血迹,也是她的了? 刘念、朱莹莹、还有年予白,好像都和这个海棠果发夹有牵扯,那这三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姜颂禾思考着,手里翻看照片的速度不自觉加快。 直到翻看到死者的正脸照片。 姜颂禾的身体倏地僵住。 这…这俩人长得也有点太像了吧。 - 姜颂禾抱着档案走进警队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坐满了人。 很显然,是出外勤的警员回来了。 “我们现在知道刘念这个名字是假的,真正的刘念……”姜酩野话还未落,瞥眼看到抱着档案走进来的姜颂禾,他蹙眉温柔道,“颂禾,哥哥有会要开,你先去外面。” 他话音刚落,屋内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地看过来。 姜颂禾懵懵地眨了眨眼,道:“哥哥,我刚才上厕所,路过档案室,里面的大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说你们破案可能用得到。” 姜酩野伸手,姜颂禾乖巧地小跑过去把档案交到他手里。 姜酩野随手把里面的档案报告拽出来,立刻一张照片飘到了地上。 “姜队!这个人和刘念长得好像啊。”顺手捡起照片的林建刚道,“就像缩小版的刘念。” 姜酩野的眉头再次皱紧了几分,他的手摩挲着档案上的名字,像是在思考,他喃喃道:“朱莹莹?” “哦,我想起来了,这一年陆陆续续有不少信件送往我们警局,好像就是关于朱莹莹的。起初我们还以为是恶作剧,没怎么理会。因为信上只说五年前的学生跳楼自杀案另有隐情,希望我们警方展开调查,她可以给我们出警费,”人群里一名警员道,“可是那个案子五年前就已经结案封存了,我们让她拿出足以旧案重查的证据,结果她就像凭空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们特地走访询问过朱莹莹的家长,他们说从没去过警局,并说他们失去女儿的这段记忆太惨痛,让我们不要再提,更不要因为这件事再来找他们了。” “姜队!我突然想起来,朱莹莹好像有个姐姐叫朱珍珍,是刘念的舍友,也是教育专业的,俩人是上下铺,”正在开会的一名警员道,“关系特别好。” “死者用刘念当假名,那有没有可能死者实际上是朱珍珍啊。”林建刚喃喃道。 “现在户籍制度不完善,有这个可能。”又一位警员道。 “五年前的案子,谁接触过?”姜酩野举着手里的档案,对着人群问道。 一位稍微年长的警员,握着茶杯道:“这个案子发生的时候,我刚入职,接触到的线索不是很多。我记得当时学校刚建成,很多乡镇的学生和老师都被聚到了这所学校。” “这个小女孩很奇怪,她学习不好,平时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朋友。老师都说这个小姑娘很老实,谁都没料到她会跳楼。” “当时家长反应也很奇怪,刚发现死者的时候一个劲儿哭,很配合我们的工作。结果第二天,我们请省队的法医来解剖尸体的时候,他们说什么也不配合了,反倒是她那个姐姐大吵大闹让我们还妹妹一个公道,结果被父母呼了一巴掌。” “有没有可能是在学校受到了什么委屈,心理承受不住才选择了自杀?”林建刚下意识问了句,“死者家长觉得这件事不光彩,才不配合警方工作的?” 不对。 这所学校这么奇怪,绝对不是受委屈这么简单…… 姜颂禾低头思考着。 “应该不是,同学都在说朱莹莹除了不爱说话不爱交集外,和同学交往并无任何异常。”之前那位年长一些的警员猛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刻补充道,“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朱莹莹的班主任说朱莹莹个子不高,身体特别瘦,低血糖也很严重,经常上讲台上做题的空儿,就晕倒了。” “所以,当时我们警队的人怀疑,是朱莹莹的家长虐待她,故意不让她吃饱饭,所以才这样的。” “朱莹莹家很困难吗?”林建刚问。 “对,他们家非常不富裕,一共三个孩子。朱莹莹排行老二,前面一个姐姐,后面一个弟弟。说起来这个小孩也是可怜,爸爸常年赌博,妈妈又一心想要个儿子,所以在生完她后,又紧赶慢赶生了一个男娃,”那位警员继续道,“那个男娃和朱莹莹差不了几岁,现在估计都上高中了吧。” “但听说学习不好,退了学,现在不知道又去哪儿上学去了。” “姜队,年予白不见了。”门口,一个着急的声音推门而入。 姜酩野:“怎么回事?” 赶回来的顾枳聿喘着粗气道:“我刚领人去年予白家里,发现他家根本没人。等我们强行入门,发现屋子里乱糟糟的,像是畏罪潜逃了。” 不对,绝对不可能。 如果真的是年予白把凶器放校长办公室的话,那么他绝对没可能畏罪潜逃。 他一定是被绑架了! 可是是谁呢? 校长隋原被送去了派出所,学校里还有…… 冷不丁,姜颂禾脑子里闪过一张消瘦的脸。 “哥哥……”姜颂禾刚要说话,等她回过神,整个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们行动可真快。 姜颂禾快速跪坐在姜酩野的办公桌椅子上,她拿起姜酩野的座机音筒。 迟疑片刻,她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姜酩野的移动电话号码。 姜万湫和邱滢没有移动手机,也联系不上。 再加上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们估计都还在加班,没回家。 指望通过他们联系上姜酩野简直痴人说梦。 姜颂禾转念快速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你好,哪位?”电话那边的声音嘶哑又稚嫩,伴着隐约的电流“嘶喇”声。 “铁柱,是我,姜颂禾。你知道万老师家住哪儿吗?”姜颂禾着急地问。 “万老师?”李铁柱好奇地问,“你问万老师住哪儿干嘛?” “今天体检的时候,我捡到了他的身份证,我打算还给他。”姜颂禾随口编了个理由。 “你可以明天……”李铁柱道。 “不行,必须今天。”姜颂禾不容拒绝道。 “哦……好,”李铁柱想了一会儿,道,“他家住神原街54号。” “好,谢谢。”姜颂禾快速道了句谢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把书包里的课本一一拿出来,独独留下原主上墙爬屋的“作案工具”。 随后,她又从自己的作业本上撕下来一张纸,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写上从李铁柱那边得到的地址。 写完后,她又觉得不妥,顺道把她的猜想写在了纸张的反面。 姜颂禾快步跑出门,对着门口值班的保安大爷道:“大爷,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这是我要去的地址,麻烦你给我哥哥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去接我。” 大爷看着纸条上一笔一划稚嫩的文字:“你哥哥的电话号码,你有吗?” “我没有,”姜颂禾有些着急,“但我哥哥是姜酩野,刚入职的,人事部应该有他的电话,你可以托人打听一下。” “哦,那个新转来的刑侦队长啊。”大爷不紧不慢地说。 “对,”姜颂禾着急道,“你告诉他,让他赶紧过去。” “啊?”大爷没反应过来的空儿,姜颂禾已经随便拎起一辆二八大扛骑远了。 原主以前不务正业,经常逃课骑着自行车在整座城市晃荡,所以现在的姜颂禾觉得自己的脑子就是活地图,只要有地址名称,她就能赶过去。 果不其然,没用十几分钟,她就赶到了神原街。 她把车子随便挺进一个草丛里,随后找到一棵还算比较高的树木爬上去。 她目测了一下位置,随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自制望远镜带在眼睛上。 她所望的方向,正是万育才的家。 说来也巧,姜颂禾原以为自己挨家挨户找,得找好久才能确定万育才家的位置。 谁知,她刚骑车到门口,就看到门牌上挂着一块儿木匾,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万家。 姜颂禾想过轻松,但没想过这么轻松。 此时,万家黑漆漆的,一等灯光都没有。 卧在树干上的姜颂禾心里有些忐忑。 要是她推理错了怎么办?要是年予白根本不在这里,姜酩野却赶了过来,会不会影响他工作啊。 况且,她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年予白就是被万育才绑走的。 姜颂禾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前世,她跟着被誉为警界第一神探的师爷单独查案习惯了,一个人能解决的案子,她绝不多叫第二个人。 因为她总觉得那是在浪费警力。 可是这具初中生身体,姜颂禾也不知道她能发挥到什么程度,贸然出手,她说不定又要转世投胎了。 夜晚,月挂树梢,周围安静地要命。 许久无事发生,躲在树上的姜颂禾终于有了些困意,她打了个哈欠,双目无神地眨了眨。 嘭—— 屋内一声玻璃碎掉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姜颂禾稳了稳身子,她举着望远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院子里,左侧屋子的门不知何时被拉开了一条缝。 从姜颂禾的角度上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黑暗的夹缝里——露出的一双通红到仿佛快要滴血的眼睛。 14、第 14 章 这一夜,天气微凉,银白色弯月渐渐从薄云的遮挡里露出来。柔和的月光如同缓缓拉开的幕布,在地面上平移出一条清晰可见的分割线。 明暗分明,又对比明显。 直至光亮扫过那双通红又布满血丝的眼睛,姜颂禾才得以看清它的全貌。 那是一双圆润的杏眼,眼白部分被染成了艳红色,他的瞳孔漆黑,木讷又呆滞的目光仿佛凝望深渊的囚者,绝望又充满悲悯。 姜颂禾心头一颤,没来由的恐惧从脚底直升大脑。 缓缓地,从黑着的主屋里走出来一个人,他拎着一条皮鞭满是忿愤地走去了那间小屋子。 是万育才。 姜颂禾小心翼翼地往后面的树叶里躲了躲。 “妈的。”万育才伸腿一脚踢开了那扇虚掩的房门。 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他踹得咯吱响。 姜颂禾躲在树上想要看清屋内的全貌,可屋子里面太黑了,依靠月光她只能勉强看到门口附近。 只见万育才走进屋子,紧接着一阵鞭打声随之传出来。 “隔壁,干嘛呢?” 这个年代大多都是有着四五间房间的平房,大门正对的房间是主屋,其余的则都按照方位来命名,就比如南面的屋子叫南屋,西边的屋子叫西屋,东边的屋子叫东屋。 而相挨的两户人家中间就一堵共用的墙面,薄薄的,根本挡不住任何声音。 此时,万家的闹腾声传到隔壁,姜颂禾看见一个穿着围裙的大妈提着菜刀从主屋里走出来。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听到隔壁大妈的叫喊声,万育才从屋子里探出头来,大吼道:“家里的畜生不听话,正教训呢。” 他的声音和善,对面完全没有听出来他的不对劲。 大妈生怕万育才听不清,她继续大声吐槽道:“养了条哑巴狗,被打了也不会叫,教训管个屁用。” “是是是。”万育才连忙狗腿子般附和,“几分钟就好。” “我这造了什么孽?!跟你这种人当邻居……” 说着,隔壁的大妈走进自己的屋子,并重重地关上了门。 万育才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冷峻,与刚才谄媚又讨好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眸子低垂,他如同藐视蝼蚁般俯视着屋内。 万育才的嘴巴张开又合上,躲在树冠里的姜颂禾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但好在前世她跟着自家师爷学过几天的唇语,勉强能“翻译”。 姜颂禾学着万育才的嘴型,尝试着发出声音:“再过两个小时……你就解脱了,我亲自……送你去……”和朱珍珍团聚?! 朱珍珍? 姜颂禾吃了一惊,那……被关在这间屋子的人真的是年予白? 他不是才消失几个小时吗?怎么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还有为什么要再过两个小时? 他在等什么?同伙吗? 该死。 万一两个小时后,姜酩野还没带人过来呢,万育才的同伙先带人赶过来了怎么办? 这个年代没有手机可真是处处受限。 就在姜颂禾着急忙慌想要尝试联系姜酩野的时候,万育才又对着年予白补充了一句。 “不过介于你刚才不听话,现在我要亲手割断你的腿。” 割断腿? 读出唇语的姜颂禾拖延不得,她借着遮挡匆忙且小心地从树干上滑下来。 这一日,天气微凉,路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行人。 想要求助旁人根本不可能。 再加上姜颂禾也不确定附近的住户有没有万育才的同伙,万一运气不好求助到万育才的同伙,她和年予白都得交代在这里。 所以想要拖延时间到姜酩野来,她只能靠自己。 姜颂禾目视了一圈,最终决定搬出之前藏起来的自行车,她故意把后胎的气体放出来,然后才在万育才的家门口敲了敲门。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姜颂禾一边敲着门一边大喊,“你好?” 许久宅子里没有传出任何响动,姜颂禾不由得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敲门的速度加快。 砰砰砰—— “你好,你好?!” 砰—— “谁啊。”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口传了出来。 那人拉开门,看到来人后,他吃了一惊,念叨道:“姜颂禾?” 此时,姜颂禾正推着一个与她差不多高的二八大杠,右手握成拳,一副要敲门的姿势。她一见到万育才,表情立刻欣喜起来:“唉?万老师?!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你家啊。” 她的笑容天真又仿佛丝毫没有防备。 姜颂禾觉得自己要是拿现在这副演技去参加比赛,都可以拿个单区影后了。 万育才松了口气,他悄悄把大门门缝拉得更大了一些。 姜颂禾的目光下意识地穿过万育才的遮挡看向里面。 “你晚上不回家,来我家干嘛?”万育才严厉道,“是不是又要去河边摸鱼啊。” “我哥哥今晚在局里查案子,我去给他送水饺去了,谁知道刚骑车到半路,车子突然没气了,所以就想着随便敲个人家的门问他们借借打气筒。”姜颂禾道。 “你家住哪儿?”万育才提防着问。 “北格街那边,从这边直直往西就到了。”姜颂禾快速回答。 “哦,那还挺远的,”像是信了她的话,万育才的余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你自己来的?” “我要是不是自己来的,哪能随便敲人家的门借打气筒啊。”姜颂禾道。 万育才明显信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打完气赶紧回家。” “谢谢老师,”眼看着万育才就要往屋子里走,姜颂禾立刻叫住他,“老师,你再帮我拿点纸钱吧。” “你弄纸钱干什么?”万育才疑惑道。 “我妈妈说,遇事不慌,先拜拜,”姜颂禾道,“把捣乱的小鬼请走,我就顺了。” “我没听过这种歪理。”万育才疑惑着道。 “那你现在不就听过了嘛?”姜颂禾嘻嘻笑着道。 万育才:“行,在这里等着。” “好。” 万育才走进主屋,没用几分钟他便拿出来一沓纸钱和一个铁质充气泵。 姜颂禾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头。 她原以为万育才家不会有纸钱这玩意,谁知道他不仅有,还放在这么容易找到的地方。 “给你。”万育才把两样东西递给她。 姜颂禾:“谢谢老师。” 姜颂禾在自己书包掏了掏,最后她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打火机。 万育才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姜颂禾的书包。 里面有鱼线,有伸缩型鱼竿,还有自制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发明”。 他嫌弃地扯了扯嘴角:“你书包里的这些东西都是……” “都是我自制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姜颂禾满怀期待地盯着他,双目放着光。 可万育才只觉得她的笑容十分扎眼。 像是在期待万育才能夸自己几句,姜颂禾继续翻着自己的书包,将自己书包里的宝贝一一拿出来展示:“你看这是我自制的望远镜,可以伸缩的,像这样……还有,这是弹弓,也是我自制的,能弹好几米……” 看着姜颂禾开开心心地展示着自己的作品,万育才冷哼了一下,小声自言自语道:“果然,学习倒数的孩子,活在这个世上就是浪费这一具健康的身体。” 耳尖的姜颂禾动作一僵,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 “老师,你刚才说什么?”姜颂禾从书包里抬起头,一副天真的模样,问。 “没什么。”万育才敷衍道。 姜颂禾刚应下,院子里传来一个巨大的响动“嘭——”。 “什么声音?”姜颂禾警惕地盯着他。 “刚捡的哑巴狗,还在认生阶段呢。”万育才道。 “那它的劲儿挺大的呀。”姜颂禾随口说了句。 万育才盯着她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是啊。” “要不要进来给车子充气?”万育才冷不丁建议道。 “会不会打扰到老师啊。”姜颂禾犹豫着回答。 “没事,我家就我一个人住,”万育才道,“不打扰。” 姜颂禾盯着他,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 她原想着自己能够拖延到姜酩野来接自己,没想到姜酩野还没来,万育才就准备对自己下手了。 “不愿意进?”万育才调侃道,“我印象中姜颂禾大发明家,胆子可是同年级里最大的。” 激将法。 很小儿科,又轻而易举可以识破的伎俩。 可偏偏她不能拒绝。 想要救年予白,她必须进去。 “怎么会!是老师请我进去的哦,要是我不小心搞坏你家什么东西,你可不能生气。”姜颂禾推着自行车,提前预警了句。 “不会。”万育才拉开大门。 嘭—— 姜颂禾还没来得及迈进大门,院子里再次传来一个重物撞击的声音。 姜颂禾停住脚,她一脸平静地盯着万育才。 万育才尴尬地笑了笑:“怎么了?” “没事,”姜颂禾摇摇头,“就是我觉得你家这条哑巴狗,有点凶。” “它不会咬人吧。” “不会。”万育才干笑着保证道。 姜颂禾推着车子,走进院子。 院子很安静,甚至可以说安静到可怕,微风轻轻扫过,还能感觉到空气中带着些许阴森感。 姜颂禾把车子停在院子中央,她小心地把充气泵的输气口固定在轮胎上面:“老师,你这个充气泵好久没用了吧,都生锈了,能充进去气吗?你家还有其他备用的吗?” “唔唔——”左侧屋子大大小小的碰撞声不断。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姜颂禾自顾自地说:“万老师,我觉得这个充气泵不好用。” “唔唔唔——”屋子传来的撞击声不断。 姜颂禾自顾自地说着,突然身后一团黑影正悄无声息地靠近她。 姜颂禾像是丝毫没注意,她头也不抬地继续说:“万老师,你家这狗够闹腾的啊。要不要交给我养?我妈妈说,我养宠物有一套的。” “我养过泰迪、边牧……” 姜颂禾话还未落,她快速起身,接后转180抬腿一个横扫。 嘭—— 毫无防备的万育才疼得龇牙咧嘴,他弓着腰后退了几步,被左手握住的右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姜颂禾稳稳地站在原地,目光觑着躺在地上的匕首,一脸天真地问:“万老师,你这是打算杀我吗?” 15、第 15 章 “你在说什么?”万育才握住被踹疼的手道,“我刚才只是想去帮你。” “你有这么好心吗?”姜颂禾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她歪着头,继续道,“万老师,别装了,那个屋子根本不是哑巴狗,而是被你堵住嘴不能出声的年予白——年老师吧。” 听到这话,左侧屋子的响动彻底消失了。 “姜颂禾,你看你又胡说八道了,年老师怎么可能在我家?” 万育才刚想狡辩,姜颂禾便道,“让我想下应该怎么说。” 姜颂禾思考了一会儿,道:“我调查过你,六年前入职,曾担任过语文老师、心理老师,级部校长以及总校长助理。在职期间,共有跳楼自杀的学生有五人,分别是一个初一年级,两个初二年级,两个初三年级。巧合的是,你在哪一年级,自杀的学生就会在哪一年级。” 万育才沉默不吭声。 姜颂禾继续道:“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你天生克学生,不适合当老师,还是应该说你一直暗中利用自己的职权行什么便利了。”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说过我天生有疾,需要每个月抽血来检查身体,但又以帮我逃课为幌子,让我不要告诉家长对吗?” “可是我很好奇,我天生有疾,为什么我爸妈都不知道,你却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不会和他们一样,是你这一年用心培养的移动血站吧,”姜颂禾道,“那我现在还活着,可真是命大。” “你在说什么?”万育才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姜同学别污蔑老师,我好心让学校给你请医生按时检查身体……” “医生?”姜颂禾冷嗤了一声,严肃道:“那三个穿白大褂的真的是医生吗?依我看,他们应该是你的同伙吧。” “你一个小孩,知道……” 万育才话音未落,姜颂禾率先伸出三只手指对着他。 不明所以的万育才闭着嘴。 “一共有三处漏洞,”姜颂禾缓缓道:“其一,正常医生为了防止细菌污染自己的衣服,任何工作的见空都必须标准地扣紧扣子。” “其二,那名分流的医生身上根本不是酒精味,是酒糟味,说明他曾经去喝过酒。” “其三,那名医生身上的酒味醇香浓厚,细嗅还能闻到坚果味,说明是坛好酒,还是纯粮食酿造的。医生工资不高,并明确规定禁止工作时间饮酒,所以他们根本不是医生。” “把验血队伍分成两列,表面上是为了避免学生拥挤,实际上是为了区分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和学习成绩差的学生,家境好的学生和家境普通的学生吧,”姜颂禾冷哼一声,“因为你料准,学习差、贪玩,家里没权势的学生,哪怕是把抽血的事情告诉家长,家长也会基于对老师的信任,忽视学生话里的信息。” “哪怕是学习成绩差的学生家长找来学校,你也可以让成绩好的学生来给自己作证,摆脱自己的嫌疑。” “而好学生也没有撒谎,他们确实抽的血不多。” “进而很多家长会觉得,验血只是抽一小管血化验吗?为什么自家孩子会这么娇气,很排斥检查身体。进而分裂家长和学生的信任关系。这个时代,信息闭塞,家长受限于狭隘的知识面和文化水平,很多人会自然而然地相信文化水平更高一阶的老师。”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体检,操场上除了你没有其他老师的原因。因为你知道,初中时期,学生的三观还没真正树立起来,他们的话大多数情况不会有人真的信。但老师不行,他们有着成人的理智和相对成熟的三观,你在他们面前露出一丝马脚,都将彻底终止掉你的所有计划。” “所以每次体检,你都要借着校长的名义给全体老师开一次会,以此来保证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万育才紧紧地盯着她。 姜颂禾继续道:“可你却漏了一个变数——刘念,也就是朱珍珍,五年前自杀的初一学生朱莹莹的亲姐姐。她识破了你的计划,所以你就杀人灭口。” “不,不对,”姜颂禾自己纠正自己,道,“她是自杀的,但具体原因大概只有被你关在西屋的年予白知道,可是我也可以大胆猜一下。” “事情大概应该是这样的,”姜颂禾继续道,“朱珍珍为了调查自己妹妹朱莹莹的死因,她借着自己舍友的身份入职,成为了一名实习教师。” “她当实习老师这一年里呢,勤勤恳恳。不止教出来的学生成绩优异,就连全级部的老师的关系,她也处理得十分得体融洽。” “后来,她发现搞好关系,并不能让自己得到任何线索。所以她就只能选择接近老教师。” “但是因为她喜欢化妆,所以很多已婚的老老师的老婆们,就会觉得她在勾引他们。” “挨了不少误会。校长性子虽是软弱,但惜才,每次朱珍珍闯祸,他都会帮忙摆平。” “而你,起初对她并不在意,可是直到你发现,她总是或有或无地调查五年前的案子,你才怀疑起了她的身份,恐吓她,逼得她自杀!” 一瞬间,世界变得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没有车笛哼鸣,有的只是簌簌的树叶声,和淡淡的微风声。 “你错了。”万育才冷不丁念叨了句。 姜颂禾:“嗯?” 万育才冷声道:“其实从刘念刚入职,我就怀疑起了她的身份。因为她长得和朱莹莹太像了,像到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颂禾蹙眉:“为什么对朱莹莹印象这么深?” “好问题,”万育才鼓着掌向她逼近,直至姜颂禾被逼退至墙角他才缓缓道,“因为她和你们不同。” “她是我第一个移动器官库。” 姜颂禾握紧拳头:“你摘她器官了?” “对,”万育才吊儿郎当道,“问题不大,就摘了个肾。” “你年纪小可能不了解,人有两个肾,摘掉一个,问题不大!”万育才嚣张地道。 “谬论,”姜颂禾瞪着他,怒吼道,“这只是你粉饰自己恶行的托词。人体是一个精密的机体,每一个器官,每一处毛发都有她必须存在的理由!” “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诓骗、欺瞒、侵犯,都是违法犯罪!” “嘘,别那么大声!”万育才向后退了几步,继续道,“我也知道,做了这么多恶事,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死刑,所以我才找隋原那个懦夫替我顶包啊。” “什么意思?”姜颂禾警惕地盯着他。 “在我知道刘念是来调查我的后,我就故意接近她,试图误导她的调查方向,”万育才道,“谁知道,她那么蠢,真的信我了。” “我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校长搞的鬼,是校长为了赚赌博的钱,所以才卖学生血谋生的。” “她就信了?”姜颂禾问。 “信了啊,为什么不信?毕竟我可亲自带她去赌场见过校长的,”万育才道,“不仅如此,我还经常给她透露五年前的线索,就是希望她能重翻旧案的时候,一口咬死隋原。” “有隋原这个校长顶罪,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又有谁会在意呢。” 姜颂禾盯着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沉默片刻道:“那你心思可真是缜密。为了让刘念信任你,故意给她送纸钱,让她在校长办公室后面烧纸钱;又为了让全学校老师孤立她,你不仅散播谣言说她喜欢勾搭老教师,还给她冠上了祭祀迷信的帽子。” “这你都猜到了?厉害啊,”万育才没感情地鼓了鼓掌,“不愧是我抽了这么多次血还活着的——初、中、生!” 姜颂禾沉默。 “不过,你生命力旺盛又怎么样?今晚你还是得交代在这里。” 姜颂禾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 “据我所知,你家隔音不好,你就不怕我大喊大叫把隔壁邻居引来吗?”姜颂禾威胁道。 “你尽管叫,要是在院外,还会有人帮你。可是现在你是在我家,别人问起来,也是我在教育自己的学生,”万育才道,“毕竟如果真的是我要绑架你,你为什么在进屋的时候不大喊大叫,偏偏进屋以后,才觉察出不对?” 姜颂禾缓缓平移了几步,她道:“我比较好奇,为什么朱莹莹是挖器官,而我们是抽血?” 万育才仰头惆怅了一会儿,半响才道:“还是因为朱珍珍。” “为什么?”姜颂禾继续问。 “因为五年前朱珍珍一直要求警方解剖尸体。”万育才停顿一秒,继续道,“那个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只要警方解剖尸体,就一定会发现我们正在做的事。” “卖血可不一样,每个人的造血功能不一样,哪怕是低血晕倒,也会被误以为是营养不良低血糖。” “这么多年,就没有学生发现不对劲?”姜颂禾问。 万育才嗤笑道:“有,但不多。” 姜颂禾双手握成拳头:“最后一个问题,死者也是在你引导下自杀的?” “既然你快死了,我也不怕告诉你答案,”万育才道,“既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当时我一边把所有线索都一点一点透露给朱珍珍,让朱珍珍误以为五年前她妹妹的死确实是隋原一手造成的。一边又散播在职老师迷信邪教的谣言,让校长带头亲自去查她。” “我趁机销毁了我提供给朱珍珍的所有证据,毕竟她怎么也想不到,证据是我给的,也是我销毁的。” “你何必多此一举?”姜颂禾问。 “因为,证据太明显了,反而很假,”万育才道,“只有由一个案子抽丝剥茧牵扯出一个嫌疑人的时候,警察才会相信。” “所以我告诉朱珍珍,想要让警方重新调查校长隋原所犯下的罪证,那就制造一个举世哗然的案子,让所有矛头都指向校长。” “然后她就想到了自残并跳楼?”姜颂禾沉稳着问。 “对,”万育才摊着手,笑道,“是不是很天才?” 万育才夸张的笑着,他指着自己:“我想的……哈哈哈,我想的。” “她本是我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谁都打不破,没想到自断了自断了……哈哈哈。” “那把凶器拿去校长办公室的,是你,”姜颂禾蹙眉,继续问,“不是年予白?” “是我,”万育才嫌弃道,“那个废物优柔寡断,除了请客吃饭,劝她冷静不要做出格的事儿还能干什么?!” “其实,这些年靠着贩卖器官的钱,我已经赚得差不多了,正愁着收手呢,这个时候,朱珍珍出现了,”万育才道,“刚好我们可以借她的手,洗脱自己的嫌疑,并且顺利的话还能成功把隋原从校长的位置上掰下来。” “一举两得。” “那为什么又要抓年老师?”姜颂禾道。 “本来我不想抓他的,可挨不住朱珍珍什么都和他说啊,”万育才道,“就连遗书都交给他保存……还真是……” 姜颂禾蹙眉:“遗书?” 突然,万育才的话倏地停住。 他自嘲地笑了下:“真没想到,跟你一个小孩展示我的伟大计划,竟把我自己给说爽了,行了该送你上路了。” 万育才渐渐逼近,姜颂禾拔腿就跑。 耳边冷风呼啸,姜颂禾还能稳稳地听到万育才稳重的脚步声。 姜颂禾一边注意着身后万育才的距离,一边随便抓着沿路的东西扔向他。 可一个初中生的身体哪里比得上一个成年人? 眼看着就要被他抓住了,姜颂禾快速跑到一个转角,并只身爬上旁边的水缸。 眼看着万育才逼近,站在缸沿的姜颂禾一个侧横踢,脚面当即踹到了万育才的脸上。 万育才疼得捂住脸。 姜颂禾拿着水缸顶上的铁盖子,在万育才耳边邦邦敲了好几下。 震耳欲聋的打铁声震得万育才耳朵生疼。 “妈的。”万育才爆了句粗口,然后伸手就要抓她下来。 姜颂禾灵巧地顺着水缸的边缘走了几步,她的步伐稳健,哪怕是算不得粗的水缸壁,她也能如履平地。 姜颂禾有些震惊。 这就是经常上墙爬屋的初中生身体素质吗? 但凡她锻炼得力气再大些,这具身体的性能就完全不输她前世了。 不对,应该说比她前世还要好。 毕竟原主是从小练的是自学的“童子功”,而前世她是上大学后才系统接受的警校训练,完全没得比。 趁着万育才没反应过来的空儿,姜颂禾从旁边的晒衣绳上随手拎了件衣服,她将自己用力一甩,直接甩到了万育才身上。 她灵巧地用腿缠过万育才的身体,然后两个指头死死扣住万育才的鼻孔。 “啊——别扣我鼻子!”万育才疼得嗷嗷叫,但他依旧不死心地捏住姜颂禾的小腿。 注意到自己的腿动不了了,姜颂禾来不及思考,她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本能,把用胳膊勒过万育才的脖子,她微微一用力,万育才身体瞬间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在即将接触地面的一刹那,注定要当垫背的姜颂禾一个转身转到了前面。 把万育才跌得龇牙咧嘴的。 趁着万育才还没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姜颂禾又勒住万育才的后衣领,一个转身从万育才身上跳下来,转瞬她两只手快速捏住万育才胳膊,双腿则分别绞在万育才的脖子和前胸处。 是巴西柔术里,一个十分标准的“手臂十字固”! 是一个但凡力气大些都可以轻易捏碎对方手臂的杀招! “啊——” 姜颂禾微微一用力,万育才疼得直接叫出了声:“你他妈是谁?!” 刚才听了万育才那么多嚣张地话术,姜颂禾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还好意思问她是谁? 有些用尽力气的姜颂禾没好气地回怼了句:“我是你爹!” 就在姜颂禾左右看着,思考如何把万育才捆起来的时候。 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很有规律的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16、第 16 章 第16章 姜颂禾心头一凉,她没这么倒霉吧。 前脚刚制服一个犯罪嫌疑人,后脚他的同伙就来了? 咚咚咚,咚咚—— 门口的敲门声更急促了。 姜颂禾一脸警惕。 身下,万育才像是觉察到了自己同伴,他挣扎着,试图从姜颂禾的囚禁中挣脱出来。 “我……”万育才刚要出声,姜颂禾直接用腿盖住了他的嘴。 她冷眼警告:“别出声。” “唔唔唔——” 万育才拼命挣扎,姜颂禾绞得越用力。 终于,门口的人像是彻底没了耐心,他们由敲门变成了撞击。 一下比一下用力的猛踹,直接把姜颂禾吓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乖乖,这具初中生身体灵活是灵活,但她没那么多力气一打三啊。 姜颂禾满是警惕地盯着大门口,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拿万育才当人质了。 嘭—— 在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中,铁门被硬生生地踹开。 门后,是几个颀长且挺拔的身影,他们背光而站,愣怔在原地。 “唉?”姜颂禾疑惑地呆在那里,她眨眨眼,不可思议地喊了句,“哥?” 门外,姜酩野扫了一眼院子。 目之所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一地,盛水的大缸破碎着,源源不断的水流从里面流出来。水流混杂着尘土,在地面上形成了巨大的深色区域。 杂乱无章,一片狼藉! 只有自己妹妹岿然不动地挟持着一个是她身形两倍的男人,“躺”在院子中央。 姜酩野:…… 大门外,姜酩野身后的警员们同样也是一脸惊恐样。 他们看看被钳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万育才,又看看他身上压着的、奋力“绞杀”着他脖子的姜颂禾。 所有人:…… “卧槽,巴西柔术,”林建刚震惊到脱口而出,“好他妈标准的十字绞……” 说完,意识到这种场合发出这种感叹不太对,他立马捂住嘴。 “颂禾?”姜酩野赶紧上前,“你怎么样?” “哥……” 有些力竭,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的姜颂禾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她躺在地上委屈巴巴的,握住万育才胳膊的手不自觉动了下。 “啊——” 被钳住手的万育才当即尖叫出声,他感觉姜颂禾轻轻一动自己的胳膊就像是要脱臼了,他大喊:“姑奶奶!” 姜颂禾微微松了松手,歉歉地道:“不好意思,有点控制不好力度,我现在轻点。” 你还轻点…… 万育才觉得自己快气晕过去了。 “姜队,年予白在这里。” 林建刚从左侧屋子里扶出来一个人。 他被打得满身血痕,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不粘有血迹的肌肤。 “谢谢。”年予白虚弱地说了句。 “不客气,”林建刚关切地道,“年老师你伤得很重,攒些力气,别说话。” “嗯。”年予白虚弱地点点头。 “你自己能起来吗?”姜酩野看着姜颂禾问。 “我起不来,我腿抽筋了,动不了了。”姜颂禾委屈地盯着他,仿佛被囚住脖子的不是万育才,而是她。 “咳!”万育才吃疼地喊了句,“姑奶奶我脖子!你腿抽筋了别死命压我脖子啊。” “我没压,你胡叫什么!”姜颂禾反驳。 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姜酩野:…… “来人帮个忙。”姜酩野招呼了句。 路过的几名警员合力把姜颂禾和万育才分开。 站起身子的姜酩野冲着林建刚道:“刚子,你先开车把年老师先送去医院。” “好。”林建刚应下。 “你们,先把万育才送去警局,交给老王审讯,”姜酩野道,“剩下的人,搜集一下物证。” “是。”一旁的警员应下。 “哥,他还有同伙,”站起来的姜颂禾顾不上还在发麻的腿,她着急地提醒,“至少有三个,俩男一女,就在我们县里,你快派人去抓他们。” “早就去了。”姜酩野严肃地盯着她,“我在看到你留下的纸条后,就派人去调查了万育才亲近的人,现在正有一小队人往那边赶呢。” “哦。” 姜颂禾弱弱地应了声。 她一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泥土,一边注意到姜酩野正用并不怎么友善的眼神盯着自己。 姜颂禾粉嫩的小脸早就被她自己折腾地布满灰尘了,她扫着鼻尖,心虚地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姜酩野脾气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用力戳了几下姜颂禾的脑门,咬牙切齿道:“姜颂禾,你长本事了啊,一个人就敢冲犯罪嫌疑人家里抓人。” “是、不是、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啊?”姜酩野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 他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力戳姜颂禾脑门好几下。 姜颂禾被他戳得直趔趄。 “谁让你们溜得这么快的!”姜颂禾护着自己的额头,一脸提防地仰头盯着他,道,“我本来想告诉你们我的推理的,谁知道我一回神的空儿,整个警局就剩我和保安大爷了。” “为了保护人质,我就只能先来一步了。” “你保护人质,谁保护你?”姜酩野道。 “真正厉害的人不需要保护。”姜颂禾脱口而出。 姜颂禾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姜酩野的拳头挥起来了,她阻止道:“唉……我现在是救人的英雄,你不能打我。” “下次再闯案发现场,我让爸妈直接把你锁家里,”姜酩野警告道,“让你哪都去不了。” 姜颂禾嘟着嘴,很是不服气。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姜酩野紧接着就是一锤:“听没听见?!” “啊……”姜颂禾护着头顶,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你们兄妹聊什么呢?”处理完一切的顾枳聿悠哉悠哉地赶过来,他温柔地揉着姜颂禾的头,夸赞道,“这次我们禾禾是英雄呢,一个人就把犯罪嫌疑人抓住了。” “不过,你挨捶呢,真的不冤。这么调皮一个人闯案发现场。小命没了怎么办?我要是哥哥,能打得你碰到案子就害怕。” 姜颂禾淡淡地仰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谋算着什么。 顾枳聿倒是没注意,他依旧自顾自地顺着姜颂禾有些糟乱的头发。 姜酩野闷哼:“你还夸她?天天挨训都不听话。你再夸她她估计都要上天了。” “又不想我想调查的。”姜颂禾随口道,“我是有任务的。” “你还有任务?”姜酩野不屑道。 “对啊,”姜颂禾指着自己旁边搂着自己肩膀的顾枳聿,“之前这个哥哥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卧底,让我把在学校里发现的线索交给他,我就答应了。” “犯罪嫌疑人也是线索吧,我把他抓住交给你们,不也是提供线索吗?” “答应人的事,必须要做到,这是我做人的底线。” 还底线……你没底线! 本来在吃瓜,结果当场被出卖的顾枳聿一脸无语地低头看着她,试图给自己解释几句:“我什么时候说……” “你在警局办公室的时候,亲口和我说的。”姜颂禾毫不留情地戳穿。 “我……” 顾枳聿话音未落,就看到对面的姜酩野正用一副质问的眼神盯着自己:“嗯?” 顾枳聿有些尴尬,干笑了几声,解释道:“我这不想着,案子发生在校园,禾禾作为案发现场的人,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我们警方发现不到的线索嘛。而且当时我是看她好玩,跟她开玩笑的。谁能想到这孩子直接冲犯罪嫌疑人家里,把犯罪嫌疑人打一顿,还对着犯罪嫌疑人使了一段十字绞……” 顾枳聿话还未落,便立刻扭正姜颂禾的身子,教育道:“你是学生,做不到的事情可以拒绝,但是这样冒险是不对的知道吗?” 姜颂禾本不想回答,毕竟责任已经推到顾枳聿身上了,就算闯了祸,也是因为她太听话了。 可听话有什么错呢? 她敢保证,回到家邱滢和姜万湫绝对不会因为她太听话,而责骂她。 只见她姜颂禾憋起嘴,眼睛半眯着,侧头斜眸看他,一副满是坏心眼的表情,仿佛在说——这个锅你替我背定了,别想躲过去。 顾枳聿读出了她动作里的意思,他用眼神疯狂地示意着一旁的姜酩野。 有人背锅,姜颂禾正是“嚣张”的时候。 她本“不屑”观察姜酩野的表情,直到余光注意到一旁一直不吭声的姜酩野脸色越来越阴沉。 姜颂禾立刻打了个寒战,她对着顾枳聿故作乖巧地大声回应道:“嗯,知道了枳聿哥哥,下次我一定乖乖听话。” 还听话…… 顾枳聿气得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 她就是因为太听他的话,才在这里挨训的,还下次一定乖乖听话……她是嫌姜酩野还不够生他气吗? 她真是装乖都不坑自己,专门坑别人。 顾枳聿凑到姜颂禾耳边,小声道:“你喜欢查案对吗?我家里有一堆刑侦书,替哥哥顶次锅,哥哥改天给你拿本。” 姜颂禾知道,顾枳聿这是不想写检讨,毕竟利用小孩查案,在规定严格的警队里不是件小事。 虽然这次案子是她自己想查的,虽然她的本意也不想讹他,但他说要给自己带刑侦书唉…… 在顾枳聿能看得见的地方,姜颂禾小心地竖起三个指头。 顾枳聿看了看她的手,又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她的脸:“什么意思?” 姜颂禾:“三本。” “你可真……”贪。 顾枳聿咬牙切齿地应下:“成交。” 姜颂禾默默把伸出来的三根手指缩回去,表示着她也同意成交。 交易达成,顾枳聿调高音量道:“禾禾,这次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知道了,”姜颂禾也调高了音量回答,脱口而出,“这次我不应该太听话,不应该勇闯嫌疑人家里。” “还勇闯?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抓到犯罪嫌疑人很勇敢啊?”姜酩野拽着姜颂禾的耳朵,像是试图要把她从顾枳聿那边拎出来。 “哎哎哎……疼……哥……我耳朵!”姜颂禾稳在原地,她好不容易把*自己耳朵从姜酩野手里拽回来。 顾枳聿同样也被姜颂禾气得没了脾气,但姜颂禾是他方阵营的人…… 顾枳聿干笑着道:“小孩成绩不好,用词不对很正常。” “哼。”姜酩野闷哼一声,明显不信。 顾枳聿稳着姜颂禾的身子,引导着说:“禾禾,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我们可不能干了知道吗?” 姜颂禾没回答,反而借着身影的遮挡,在姜酩野能看到的地方,竖起了四个指头——四本刑侦书。 坐地起价! 顾枳聿闭眼认命地点了几下头。 姜颂禾悠闲地晃着脑袋,大声道:“知道了!” 顾枳聿:“有困难,我们应该怎么做?” 姜颂禾:“找警察!” “耶……” 顾枳聿竖起手掌,姜颂禾立刻把自己的手心贴了上去。 “真棒!”顾枳聿站起身子,对姜酩野道,“姜队,这小孩我教育好了,下次她绝不会闯现场了。” “你俩演员,”姜酩野双手抱胸,没好气地吐槽了句,“双簧唱够了吗?” “俩演员”心虚地整齐地侧头:“唉?” “回去你们两个一个也逃不了,”姜酩野指着姜颂禾,“你回家等着爸妈的混合双打。” 他又指着顾枳聿:“你手写1万字检讨,明天早上交到我办公桌上。” “明天早上我看不到检讨,你就等着放个小长假吧。” 姜颂禾和顾枳聿当场崩溃。 啊……- 这次案件处理的很顺利,万育才和他的三个团伙刚入警局就认罪了。 在年予白的帮助下,证据找得同样很快速。 因为案发现场在学校,再加上受害人是一群学生,所以在社会上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校长隋原被停职,万育才及其犯罪团伙被抓,学校停课整顿了一个周。 同样,引发轰动的,还有姜颂禾的家。 姜颂禾第二天刚放学回家,早早下了班的邱滢拎着鸡毛掸子就从客厅走了出来。 许是原主之前被鸡毛掸子打怕了,姜颂禾看到鸡毛掸子就往门口跑。 迎面撞上了提前下班回来的姜酩野。 他拎住姜颂禾的领子:“往哪儿跑啊。” 姜颂禾毫无底气地回答:“我没跑。” 姜酩野道,“你还差一步就跑出门了,还告诉我没跑?” “我今天不出这个门,你就要见不到你妹妹我了。”原主印在骨子里的恐惧,让姜颂禾只想从这个家逃出去。 “妈,你想怎么打她?”姜酩野拎着她,道,“需要我帮你控制住她吗?” 赶过来的邱滢悄悄把手里的鸡毛掸子收起来,她看着姜颂禾质问道:“你知道错了吗?” “知道。”姜颂禾点点头。 “哪里错了?”邱滢继续问。 “我不应该自己偷偷调查案子……”姜颂禾道,“我应该及时把线索交给哥哥。” “这是重点吗?”邱滢越说越生气,“你哥哥是警察,他查案调查线索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作,你一个学生,有没有及时告诉他们你忽略掉的线索,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在生气什么?”姜颂禾没想到邱滢会这般说,她眨眨眼疑惑道,“难道你也是在生气我闯进嫌疑人家里救人的事情吗?” “这个我得解释一下,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想等哥哥来的,可是万育才杀红眼了,非要把年老师的腿筋挑断,为了保住万老师的双腿,我只能闯进去拖延时间。” “那你呢。”邱滢道。 “啊?”姜颂禾愣愣神,“我怎么了?” “你还怎么了?”邱滢气愤地收起鸡毛掸子:“给我滚去排椅上反思去,反思不出结果来,今晚晚饭你就别想吃了!” “啊?”姜颂禾不知道邱滢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生气,待到邱滢走远,她才疑惑道,“哥哥,她是不是更生气了?” “是。”姜酩野松开她,他简短地回答。 “因为我?”姜颂禾不确定地问。 “是,因为你。” 姜颂禾:“喔……” 夜晚,月明星稀。 姜颂禾坐在院内的长椅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月亮。 不知道是因为她以前被手机等各种智能设备裹挟,没有正儿八经地看过星空;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空气污染不是很严重。 她总觉得这一夜的星星特别明亮,就像是歌谣里传颂的那样会眨眼。 嘭—— 屋内传来一声重物掉落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高昂愤懑的女声:“她怎么这么大胆?凶手家都敢闯!这次是她命大,活了下来,下次呢,死那里怎么办?谁给他收尸?” “哎哎哎,没那么严重,小孩子不懂事。”一个男声紧接着安抚。 邱滢的声音越来越大:“她都上初中了!这点安全常识都不知道?!还不懂事,还需要我教?平时逃课摸鱼捉虾也就算了,现在凶手家都敢闯了,她胆子大到可一点不像你们老姜家的人。” “下次不会了,我一定好好教育。” 眼看着屋里要打起来了,姜颂禾淡淡地望着星空,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屋内,邱滢、姜万湫以及姜酩野三个人围坐在客厅的餐桌前,邱滢手里还拿着一个鸡毛掸子。 她伸头看了眼外面,小声询问道:“她怎么不出声了?不会哭了吧。我又没打她,就隔空训了她一顿。” 姜万湫小声责备道:“我早就和你说了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心气傲,听不得批评,你还训得那么大声,被老街坊邻居听到,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邱滢拿着鸡毛掸子拍了一下姜万湫:“你家闺女,胆大到没边。这次一个人去抓凶手,不给点教训,下次她还敢。” “还有这次,竟然为了逃课,主动给别人当血包。要不是小野他们发现了畜生老师的留档记录,我们还都蒙在鼓里,难怪她去了初中以后就不长个儿了,原来是……”邱滢被气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道,“你说我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小孩?” 姜酩野道:“除了教育局安排的体检,我前几天还特地让我们局里的人带她去医院做过全身检查,医生说她身体没啥事。那小孩抽了那么多血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说明她身体好。” 邱滢又拿着鸡毛掸子拍了姜酩野好几下,姜酩野直接疼得跳起来。 “妈,你干嘛啊,”姜酩野道,“惹祸的是我妹,你打我干嘛?” “让你说风凉话,去哄哄你妹去。”邱滢道。 姜酩野把小番茄塞到自己嘴里,嘟囔道:“以前我上初中的时候,你们没少打我,更没人哄过我。” 邱滢再次抡起鸡毛掸子:“你去不去?” “去。”姜酩野拿了两个小番茄从屋内走出来。 看到坐在院子里的姜颂禾,他叹了口气走过去。 他刚坐下就把手里仅存的两个小番茄递给她:“吃点水果。” 姜颂禾摇摇头。 姜酩野没跟她客气,在她拒绝自己后,他把番茄反手塞到了自己的嘴里:“你知道错了吗?” “嗯。”姜颂禾道。 “错哪儿了?”姜酩野问。 “我不应该一个人闯进嫌疑人的家,”姜颂禾解释,“可是我那是为了救人啊。” “那你呢。”姜酩野胳膊搭在长椅的靠背上,他斜眸盯着她道。 姜颂禾愣住:“啊?”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你救人以后,你自己的安全,又有谁来保护?”姜酩野沉闷着声音道。 “我可以……”姜颂禾道。 “你不可以,”姜酩野斩钉截铁地否定她,“你冒着危险去救人,是因为你觉得年予白的命很珍贵,他有家人有朋友,他们离不开他。可是你也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你也有爱你的家人。” “同样,对我们来说,你的命也是独一无二的。” “我们也不希望你有事。” 隐约地姜颂禾的某根心弦像是被触动了一下。 前世她父母早亡,在她五岁的时候就被送进了孤儿院。 院里孩子很多,高的矮的,胖的壮的都有,虽然每个人的样貌性格特征都不相同,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家人。 在孤儿院里,老师对他们所有人都很好,每次遇到问题,她们都会尽力尽力地帮他们解决。 可院里的孩子终究是太多了,两三名教师根本管不过来。 所以就不免有很多不愿意说话的孩子顾及不上,而姜颂禾就是其中之一。 初入孤儿院,姜颂禾并不喜欢多说话,甚至有些厌恶那里的环境,可是渐渐的,她发现整个世界,好像只有这里会有人真心实意地爱她。其他人都会觉得她天生克父克母,是个扫把星。 为了得到她在这世间仅存的一点爱,她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变得更讨人喜欢的想法。她努力观察,发现好像只有那些学习好,且开朗活泼的孩子才会得到老师更多的关注。 还有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老师也会主动抽出心思来关注且爱护他们。 所以她努力学习,次次拿到班级第一;她努力变得开朗,让自己变得更讨老师们的欢心…… 在那里,她每次最期待的,就是在期末考试出成绩那天,孤儿院的老师们聚在一间屋子里祝贺她。 她能顺利考进警校,也是因为有一位照顾她十多年的老师告诉她——警察奋不顾身地救人,本身就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而她刚好也愿意为了这件伟大的事情付出自己的生命。 有的时候,她觉得,为了救人而死,是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意义。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告诉她——她很珍贵,她的生命独一无二,她应该更珍惜一些…… 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 “你怎么了?”姜酩野冷不丁问。 “没事,”姜颂禾鼻头有些发酸,她故作淡定道,“就是感觉你的话挺感人的。” “傻子。”姜酩野嫌弃般掰了下她的头。 姜颂禾半倚靠在长椅的靠背上,道:“哥,妈妈不是真的生气,对吧。刚才都是你们在演戏。” “嗯,”姜酩野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一个人站起来说话的音调和坐着说话的音调是完全不同的,”姜颂禾分析道,“刚才妈妈暴怒的时候,她有些音调应该提上去,但是因为是坐着有些音调提不起来。所以由此可见,她根本没有生气,她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吓住我。” “那你被吓住了吗?”姜酩野问。 “没有。”姜颂禾摇摇头,“但是以后,我应该不会再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了。” 哪怕是为了原主,她也要努力活下去。 “乖。”见她听话,姜酩野揉着她的头站起来,“妈妈给你留了晚饭,赶紧进屋吃。” “回屋子可别把你的推理说出来,要是让邱女士知道自己演技这么烂,没吓住你,她能当场拿着鸡毛掸子把你打出来。” “哥……”冷不丁地,低着头的姜颂禾,手不自觉牵住姜酩野的手。 “怎么了?”姜酩野耐心地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子,安慰道,“没那么严重,别内疚了。” “有什么事儿跟哥哥说。” 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感受到家人的爱,还是因为原主的亲情作用。 姜颂禾觉得自己此时感性得要命。 她不想再瞒下去了。 姜颂禾抬头,认真对上姜酩野的眸子,她不确定地问:“任何事都可以吗?” 姜酩野:“嗯。” 姜颂禾试探性地问:“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亲妹妹,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嗯?”姜酩野发了个闷重的鼻音。 姜颂禾的心情立刻变得十分忐忑,她刚想出声,却发现一向话多的自己,此刻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姜酩野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他故作神秘道,“那你这件事一定要保密。” “嗯。”姜颂禾重重点了下头,“我谁都不说。” “姜万湫暂时不知道邱女士出轨了,为了我们家不妻离子散,你一定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姜酩野神秘兮兮地说。 “好,没问题。” 姜颂禾话音刚落,她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等会儿,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扯到邱女士出轨上去了?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姜颂禾着急解释,“这具身体是你妹妹,但是我不是。” “我是穿越来的!”姜颂禾鼓起勇气说完,“借用了你妹妹的身体。” 姜酩野平静地盯着她。 姜颂禾有些心虚。 她就知道这种无条件的家人的爱,只会是属于原主,不属于她。 她小心地补充说:“穿越者,我是一名三十年后的穿越者。” 姜酩野严肃地盯着她,半响他扶着自己的膝盖,从半蹲地姿势上站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大喊:“妈,姜颂禾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这次她不说自己是秦始皇了,改说自己是三十年后的穿越者了,咱家鸡毛掸子呢。” “小孩皮又痒痒了,我抽她一顿。” 姜颂禾立刻站起来阻止:“喂——”- 距离上次案子已经过去一个月,姜颂禾也早已习惯了这个年代的初中生活。 早起、洗漱、吃饭、上学、再吃饭、再上学、再吃饭、再洗漱、再睡觉。 如此循环往复,姜颂禾觉得自己脑子都麻木了。 “姜颂禾,你怎么这么没精神?”李铁柱从后面跑过来,跟上姜颂禾的步子道。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姜颂禾背着一个沉重地书包,她只能凭借着身体的本能蔫蔫地往前挪动着。 “老师说你这次考试数学考了满分唉。”李铁柱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正常发挥。”姜颂禾道。 “正常发挥都能考满分啊。”李铁柱双目放着光,“你可真厉害。” “禾禾。”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 是顾枳聿。 他怎么来了? 姜颂禾提了提精神,走过去:“枳聿哥哥,你怎么来了?” 顾枳聿:“之前答应你的四本刑侦书,我给你带来了。” 姜颂禾双目放光:“真的啊。” “嗯。” 说着,顾枳聿从自己行政包里拿出来四本薄薄的书。 姜颂禾觑着上面的字,表情一秒耷拉下去:“怎么是漫画啊。” “这不是考虑到你不识字吗?晦涩难懂的刑侦教科书,我猜你肯定不感兴趣,”顾枳聿夸耀般道,“所以我特地托人从大城市给你带过来的。” “我谢谢你啊,”姜颂禾没怎么有精神地道了句谢。 “不客气,”顾枳聿吊儿郎当地把漫画塞到姜颂禾怀里,“走,哥哥带你回家。” “铁柱我先走了,作业明天我带学校去给你抄。”姜颂禾一边跳上高出一截的自行车后座,一边跟李铁柱道。 “好。”李铁柱道,“警察叔叔,你们路上小心点,我先走了。” 正准备跨上车的顾枳聿僵在原地,他嘴角抽搐着。 叔……叔叔? 他有这么老吗? 正是傍晚,路边三五成群的学生陆陆续续站满整个小道。 顾枳聿带着姜颂禾缓缓向前,中途遇到有人挡路,顾枳聿还不忘拨弄几下铁质车铃来让他们给自己让道。 姜颂禾斜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她一边搂着顾枳聿的腰,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漫画。 该说不说,这种刑侦漫画还挺好看的。 “禾禾,漫画不要让你哥发现知道吗?否则我们俩都得完蛋。”顾枳聿嘱托。 “知道,”姜颂禾敷衍地回复,“这次我不会卖你的放心。” “你这小孩,还真是一点不吃亏哈。” 姜颂禾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叫喊声。 “啊——” 声音源自不远处一片破败的废旧屋子。 几乎是本能,姜颂禾和顾枳聿齐齐跳下车子,奔着声源跑过去。 等到姜颂禾他们赶到的时候,一个男人从一个堆积起来的草垛里蹿出来。 顾枳聿想都没想,拔腿就去追,姜颂禾则乖乖地跑去了草垛后面。 此时一个坐在地上的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 她的衣服破败,自领口处被撕开一道很深的口子。 姜颂禾脱掉自己的外套盖在女生身上。 她没有说话,但她也大概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个年代孤零零的废旧屋子很多,他们大多是农忙时,家里人守庄稼用的。 这个年代没有摄像头,粮食又不是很充裕,小偷小摸几乎遍布各个大街小巷,他们不挑粮食也不挑钱财,只要能搞到手的东西,他们都趋之若鹜。 所以为了保护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很多农民都会选择在晾收的季节里,孤身一人住在庄稼附近。 后来随着时代的渐渐发展,很多人觉得麻烦,村支部想出一个招,那就是挨家挨户选出一个人,让他们轮流在庄活地里值班。 为了防止他们冬天挨冻夏天淋雨,很多村里人便联合出资,在地头的位置上建造了一个值班室。 而草垛旁边这间破旧的屋子,应该就是当时村里建造的。 只是现在有些破旧了,墙体支离琐碎,右侧的墙角更是像被某把大刀砍了一大截。 顾枳聿赶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人。 他和姜颂禾对视一眼后,才把人带去了警局。 这一日的警局,比往日冷清,不少警员都趁着没啥案子的间空跑去隔壁市交流学习去了。 值班的只有姜酩野、顾枳聿。 刚准备下班的姜酩野看着顾枳聿和姜颂禾分别拎着和扶着两个人,他蹙眉:“什么情况?” “强!奸未遂,”顾枳聿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犯罪嫌疑人,道,“被我们抓回来了。” “我没有,警方你们抓错人啊。”被顾枳聿拎在手里的周富强挣扎着说。 “既然不是你,那你为什么要跑啊,”顾枳聿道,“中途还把外套扔地上了。不是怕我们认出来,还能为什么?!” “我看到有人追我当然要跑了,”周富强侧过头,道,“你在路上走着,一个人突然追你,你不跑啊。” “我没做坏事,我干嘛要跑?”顾枳聿道,“你跟审讯员说去吧。老王!” 姜酩野看着被姜颂禾安抚在一旁椅子上的女人,他走过去,说:“你好,我是警察,能方便告诉我,刚才欺负你的是这个人吗?” 女人没有吭声。 姜颂禾拿着一杯水走过来塞她手里。 女人本能地接过:“谢谢。” “什么情况?”姜酩野疑惑道。 “失明的聋人,”姜颂禾解释,“但是会说话。” 顾枳聿走过来道:“说明她不是天生的聋子,应该是后天得了什么病。” “嗯。”姜酩野很赞同他的话。 “镇子里有认识她的吗?”姜酩野问。 “我托人调查了。”顾枳聿道。 注意到这次姜颂禾以外地安静,姜酩野问:“你咋了?” 姜颂禾指着女人的手道:“她的两只手都太光滑了。” “什么意思?”顾枳聿问。 “照理说一个盲人想要正常行走,她须得配一个盲杖,”姜颂禾分析道,“可她双手内侧皮肤光滑,没有细茧,说明她不曾长时间使用过盲杖。” 姜颂禾话音刚落,她便细微地注意到,女人叠握的双手不着痕迹地往身前缩了缩。 她蹙眉,死死地盯着她。 “姜队姜队!”林建刚风风火火地从大门的位置跑进来。 “城南发现一具尸体,派出所让我们赶紧过去。”林建刚喘着粗气,一字一句道。 “知道了。”姜酩野简短回答。 “顾枳聿,这里的案子交给你。”姜酩野安排。 “行。”顾枳聿快速应下来。 姜酩野刚准备离开,便注意到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女人的姜颂禾。 这次她不主动凑近案子,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看好我妹。”姜酩野拍了下顾枳聿的肩膀道,“过会儿给我爸妈打个电话来接她。” “行。”顾枳聿快速地应下来。 冷不丁地,姜颂禾突然仰头看着顾枳聿,道:“警队有稍微硬一些的纸吗?” “你要硬纸干嘛?”顾枳聿问。 “我会一些盲文,我想问她一些问题。”姜颂禾道。 “行,我去给你拿。”顾枳聿快速离开大厅。 这次,女人的双手握得更用力了,甚至像是在用力地摩挲着。 姜颂禾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顾枳聿把一个硬纸壳交给她,姜颂禾才从拿出一个尖锐的东西在硬纸壳上面有规律地压着印。 顾枳聿疑惑道:“禾禾,你什么时候会写盲文的?” “看书看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姜颂禾道,“不要和我说话,我盲文也不是很熟,容易写错字。” “哦,好。”顾枳聿道,“你自己折腾吧,别搞出什么出格的事,免得你哥又要捶你。” “知道了。”姜颂禾应下。 姜颂禾快速写了几个字,她扶着女人的手,让她用指肚去触摸硬纸壳上的凹凸。 像是有效果,女人慢悠悠地说:“我叫白欣雅,白是白色的白,欣雅是欣欣向荣的欣和雅致的雅。” 姜颂禾又扶着她的手继续往下读。 白欣雅道:“我本来是在市里吃饭的,后来我被迷晕了,等到我再次醒来,我面前就站着一个男人,他在扒我的衣服。” 姜颂禾沉默着,她继续在硬纸壳上敲了几下,重新递过去。 “为什么知道他是男人?”白欣雅犹豫了片刻,才道,“因为……因为我摸到了他的喉结。” 17、第 17 章 第17章 姜颂禾又在硬纸壳上敲了几个字。 白欣雅再次回答:“当时他正在撕扯我的衣服,我伸手阻止的时候摸到的。” 姜颂禾将信将疑地盯着她,像是想要从她的言辞中发现什么。 “喂,哥……”姜颂禾下意识喊了句。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姜颂禾缓过神,她慌张地目视一圈。 此时,她的周围除了受害者白欣雅哪里还有别人? 都去哪儿了? 都没人和她说一声的吗? - 按照局里规定,非必要情况下,受害者做完笔录后,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但考虑到白欣雅的眼睛不方便,顾枳聿便开着局里的黑色桑塔纳带着她回了家。 开车刚到白欣雅家门口,顾枳聿便被眼前这座这破旧的泥屋震惊到了。 这个年代虽然经济不是很发达,但是随着改革开放,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京祁市的普通人家也都住起了砖瓦盖起的院子。像眼前这种只存在于七八十年的土胚房,除了相对年纪稍微大的一些老人,应该没怎么有人居住了吧。 两个年轻人怎么住这儿? 姜颂禾走下车,敲了敲屋门。 很快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他体型偏胖,略显圆润的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憨憨的,只是双唇惨白,看起来像是没怎么有精气神的样子。 “你好,请问是白欣雅的家吗?”姜颂禾开口问。 “是白欣雅的家,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儿吗?”男人低头看着姜颂禾疑惑道。 “今天她遇到了一些事情,被我们在路边救了下来,现在我们把她送回来了。” 姜颂禾说完,顾枳聿从车子后座把白欣雅扶出来。 男人赶紧走过去,紧张兮兮地说:“欣雅,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在城里等着我去接你吗?” 白欣雅没有回答。 姜颂禾提醒道:“她听不到。” “哦,忘记了,”男人扶着白欣雅,道,“谢谢你们啊。” 顾枳聿走到男人面前,没忍住脾气训斥道:“你是她老公吗?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让你老婆一个人去城里吃饭呢,知道一个残疾人一个人出门有多危险吗?” “是是是,是我照顾不周了,”男人扶过白欣雅,道,“谢谢两位……” 说着,男人推开一条门缝,道:“那……两位要不要进来坐坐休息一下?” “我们就不……”顾枳聿还没说完,姜颂禾从身后悄无声息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好呀,刚好我们也渴了,”姜颂禾道,“对吧哥哥。” 顾枳聿觉得姜颂禾莫名其妙的,他又想拒绝。 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这次姜颂禾直接一脚踩到了他的鞋面上。 姜颂禾率先走进去:“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姜颂禾开开心心地回答:“普通白开水就行。” “行。”男人应下。 整个院子跟外面的风格一样,都是破旧的土胚风,矮矮的土墙,如窑洞般憋闷的主屋,以及院子里杂七杂八的旧桌椅。 乍一看,还以为这里不是住宅,而是早已荒废多年的原始人住所呢。 不过这附近倒是很偏,周围都没什么人居住,最近的人家也在距离这里两公里的村里。 顾枳聿从身后锤了下姜颂禾的腰背,他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小声提醒:“别搞事啊,你哥让我看着你。” 姜颂禾不打算瞒着他,她盯着白欣雅和男人的背影小声回答:“你不觉得这俩人很奇怪吗?他俩像是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我看你藏着惊天大秘密。”顾枳聿脱口而出吐槽道。 姜颂禾仰头:“暧?” 他怎么知道? “你少给我玩警察游戏,”顾枳聿警告道,“现在时间不早了,等喝完水,我立刻送你回家。最近世道乱,发生了不少失踪案,我们局里因为这些事忙得热火朝天,你少给我们添乱。” “你怎么就不能信我一次呢。”姜颂禾盯着他,手舞足蹈地解释,“我就这么不能让人相信吗?” “是。”顾枳聿斩钉截铁地回答。 “就因为我是初中生?”姜颂禾问。 “不是,”顾枳聿摇摇头,“因为你这个人。” 他怎么还人身攻击? “我和你拼了。”姜颂禾挥着拳头打过去。 顾枳聿伸手直接了当地按住她的头,手短一截的姜颂禾根本碰不到他。 “腿短胳膊短,就不要乱打人。”顾枳聿叫嚣着回答。 姜颂禾气不过,索性两只手捏住他的胳膊。她一个转身,借着移动步数缩短距离,然后长伸腿狠狠地踩上了顾枳聿的脚面,并不留情面地用脚尖碾了一下。 “啊——”吃疼的顾枳聿向后趔趄了几步,他抱着腿,大吼道,“姜颂禾!看我跟不跟你哥哥告状。” “你告啊,你告啊,”姜颂禾语气嚣张地说,“我现在年级小,身体还会长。你都二十多了,也到了身高该缩的年纪了。所以等我成年了,铁定比你还高。” 土胚屋里,男人端着一户茶水走出来,看到院子里打打闹闹的两个人,他笑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听到声音,姜颂禾和顾枳聿还是很识趣得停止了吵闹。 三人坐在院子里。 姜颂禾率先问:“你和白姐姐一直住在这里吗?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男人缓缓道:“我是孔从玉,是白欣雅的丈夫,我们结婚十年了,一直很恩爱。” 姜颂禾又问:“白姐姐是什么时候盲的呀。” “一年前,当时她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以后,就又聋又瞎了。”孔从玉道。 姜颂禾:“那她是怎么学会盲文的?” “她以前是一名残疾学校的老师,负责教授残疾人学习,”孔从玉道,“眼瞎后,自然而然就能用手摸出文字来。” 孔从玉从一旁窗台上拿出来一沓硬纸壳,炫耀般道:“这是我和我媳妇平时交流用的手稿,都用了这么多了。” 说着他又感叹道:“我们家里穷,没钱买硬纸壳,就只能少说话。” “以前啊,我媳妇的话可比现在多多了。” 姜颂禾和顾枳聿一阵沉默。 许久,姜颂禾又问:“既然她眼睛已经看不清了,那么你为什么不给她配个导盲棍呢。” 这次,孔从玉没有立刻接话。 顾枳聿看出了孔从玉的为难,圆话道:“肯定是人家没钱买啊,还问。” 姜颂禾刚想再次说些什么,孔从玉率先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我媳妇需要导盲棍,我砸锅卖铁也要给她搞个来。” “可是她说她不喜欢用棍子,因为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一个瞎子了。” 姜颂禾:“没有导盲棍,生活不会不方便吗?” 孔从玉快速回答:“不会,她不喜欢出门,日常生活就是在炕上待着,窗台上有喝水的水缸,每天我都会在里面倒满水,我媳妇一天一杯足够了。” “炕的旁边就是粪桶,她一天的排泄都会在那边,每天晚上我做完工作回家都会倒掉它。” “今天比较特殊,我把他送去城里饭馆吃饭后,我就先回来拿个东西。结果谁知道,我拿完东西还没来得及去接她,你们就先把她送回来了。” 很无懈可击的回答。 姜颂禾审视着他,她还想继续问。* 可顾枳聿先一步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禾禾我们走了。” “可……” 姜颂禾还想继续问,顾枳聿索性拉起了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拽了出去。 坐到车里,副驾驶座上的姜颂禾还是觉得不对劲,她把头伸向顾枳聿那边:“你不觉得这俩人很奇怪吗?” 顾枳聿按着她的头把她按回原位置,并贴心地把一旁的安全带拽过来给她扣上,他敷衍地回:“我觉得你更奇怪。” 姜颂禾无视掉他的回答,她继续说:“我们第一次见到孔从玉的时候,他表现的确实很关心白欣雅,但是没有用语言表达出来。” “但是自他从屋子里把水端出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他变得过分强调他和白欣雅有多恩爱。” 就像是在可以逃避着什么。 姜颂禾再次伸过身子,肩膀扯着安全带,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孔从玉觉得又盲又瞎的白欣雅是累赘,故意把她丢了的啊。” “没可能。”顾枳聿把她按回去,回答道。 “为什么?”姜颂禾下意识问。 “如果你要丢个人,你会把她丢到城里人多的地方吗?”顾枳聿反问。 “不丢城里,那丢哪儿?”姜颂禾问。 “山里啊。城里人多,报个警,轻轻松松给送回来。但山里不一样,山里地形复杂,十天半个月不会有人去,如果真把白欣雅扔哪儿,她估计能在里面饿死,”顾枳聿道,“白欣雅要是饿死了,孔从玉再去警局报一次失踪,不就可以彻底洗脱嫌疑吗?” “也对。”姜颂禾喃喃。 “别想多了。”顾枳聿调整着驾驶镜,道,“人家恩爱着呢。” 这次,姜颂禾也有些不自信了。 难道她真的想多了? 可是她就是感觉他们很奇怪啊。 18、第 18 章 第18章 这一日早上,一家四口难得聚在一起吃了顿早饭。 姜家俩兄妹顶着同款鸡窝头,分别坐在桌子的对立面,默默撕着油条。 忍了半天,邱滢的暴脾气终于忍不了了。 她道:“你俩起床的时候,能不能把你们的头发整整?一个警察,一个学生,头发乱糟糟的像什么话?” “噗嗤——”姜颂禾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姜酩野,当场笑出了声。 他的头发一缕一缕夸张地向上竖着,活像一根根接收太空信号的天线。 尤其是再搭配上他那没睡醒的表情和想毁灭世界的眼神,显得更滑稽了。 “哥,咱妈说你的头发像是被屁崩了。”姜颂禾不怀好意地转述了句。 “你的头发才像被屁崩了,”姜酩野没怎么有精神地回怼,说完他又像悟到了什么,道,“昂~你不是被屁崩了,是你崩了屁吧。” “你胡说什么!你胡说什么!”姜颂禾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撕好的油条扔姜酩野碗里。 “啊——你没洗手就敢把自己拿过的油条扔我碗里,”姜酩野起身走过去勒住姜颂禾的脖子,“让你脏死了。” “我洗了我洗了——”被制裁了的姜颂禾努力拍打着姜酩野的手臂,“你昨天出警洗澡了没啊,你身上臭死了,别勒我!” 姜酩野:“我洗了,比你干净!” 看不过去的邱滢拍了下姜酩野的后背:“好好吃饭,别打闹。” 姜酩野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中途还不忘用手指了指自己眼睛,然后指向姜颂禾。 像是在说:我会一直盯着你。 待到姜酩野拿起筷子继续吃饭,邱滢好奇问:“小野,听说你们警队昨天在城南发现了一具女尸?” “是啊,”姜酩野吊儿郎当地回答,“死者年纪不是很大,只比我对面这个小鬼大五岁。” “这不还没成年?”邱滢惊讶道。 “嗯,刚过十七岁生日,”姜酩野道,“差不多读高中的年纪,但听她家里人说因为学习不好,早早就辍学了,现在在经营一家服装店。” “真可怜,年纪轻轻就死了,”邱滢问,“那你们抓到凶手了嘛?” 姜酩野道:“哪能这么快?我们刚做好现场取证,还没展开调查呢。” “今天早上,吃完饭,我还要去局里开个会,”姜酩野一边吃饭一边说,“这个案子涉及到未成年女性,很多学生和家长人心惶惶,有不少人直接跑我们局里询问案子进度。” “我们哪能随便透露给普通人案情啊,就都被保安赶出去了。” “昨晚听说,半夜很多媒体记者都去了?”姜万湫道,“真的假的?” “是真的,不过我们没让他们进来。”姜酩野说道。 “闹得这么大啊,”邱滢道,“记者都去了。” “是啊,”姜酩野继续说,“仅仅半年,就有三名女性失踪,昨天发现的那具尸体就是其中一位。” “她刚失踪两天,就被发现死在了城南的玉米地里。” “不少人就猜测,其他两位估计也凶多吉少了。” “一下死三个人,有女孩子的家里能不害怕嘛。” 姜酩野没怎么有精气神地说:“本来人口失踪这件事归派出所管理、,后来事情闹大了,王局就交给了我们刑警队,勒令我们72小时破案,我正愁从哪里开始查呢。” “你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查我可以帮你们。”姜颂禾自告奋勇。 姜酩野嫌弃道:“去一边子去,就你最添乱。” 姜颂禾生气地瞅着他。 姜万湫疑惑道:“那为什么被拐的都是女孩子?如果是未成年的话,男孩子的身高体重也没有很难拐吧。” “因为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的束缚,男性一般被拐卖年纪,大多集中在1-6岁;而女性因其天生的特殊生理结构,被拐卖的年纪一般集中在青少年时期以及刚刚成年的时期。”姜颂禾继续解释,“因为这个年龄段被拐去,可以直接生孩子啊,对买家来说成本是最低的。” 姜颂禾话音刚落,餐桌上的一家三口便停下吃饭的动作,整整齐齐地看着她。 姜酩野:“上面这段话都是跟刑侦漫画上学的吧。” “啊?”没反应过来的姜颂禾愣愣神。 姜酩野继续道:“我早就听顾枳聿说了,你先前勒索了他四本刑侦漫画。你不提我还忘了,你本来成绩就差,再看漫画,你是打算初中毕业以后就进厂拧螺丝吗?” 顾枳聿怎么还栽赃人呢。 姜颂禾激动地说:“漫画书是我们合作,他主动给我的。” 姜酩野:“那也是在你手里,交出来。” 姜颂禾不服气道:“他卖队友。” “你昨天也没少卖他,你俩扯平了。”姜酩野道。 “好吧。”姜颂禾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屋子,不一会儿就拿出来四本漫画书。 在交到餐桌的那一刻,她有些不舍:“我就还差结局没看了,你让我看看凶手是谁呗。” 姜酩野一把大手按住了整摞书:“没可能,等你考到班级第一,我再考虑还给你。” “喔……” 姜颂禾遗憾地回到自己吃饭的位置上。 突然—— “等等,哥,你要回去不是还给他的吗?” “谁说我要还给他?”姜酩野道,“是他说他托国外朋友给你买了四本漫画书,原本想着瞒着我的,但是考虑到你学习本就不好,怕耽误你学习,内疚了一晚上。临近下班的时候他才提醒我,让我一定要把漫画书收回来。” 姜颂禾:“那他怎么不亲自和我说?” 怎么还打小报告? 姜酩野:“他亲自和你说,你会听吗?” 姜颂禾憋着嘴。 那确实不会听。 “小野,我今晚和你爸要加班,让禾禾放学先去警局写会作业吧,”邱滢道,“现在凶手还没抓到,我真不放心她自己走回来。学校离警局不远,来往的人也多,我还放心些。” 姜酩野咬了一口油条,满脸写满了不可思议:“哈?” 姜颂禾双目放光:“我可以!” “你可以个屁,”姜酩野没客气道,“妈,我才刚回来几天啊,又让我给你们看小孩。平时也就算了,我今天忙死了,我可没工夫看她。” “什么叫看小孩啊,”邱滢愠怒道,“禾禾都上初中了,你给她安排张桌子,她自己就坐那儿写作业了。” “你爸的车间,和我哪儿的纺织厂噪音都太大了,我怕影响她学习。” “她的学习还有下降的空间吗?”姜酩野不屑道,“她倒数第二,她同桌李铁柱倒数第一。” “李铁柱多考一分,她就成倒数第一了。” 邱滢:“老师说禾禾的成绩最近有很大进步。” 姜酩野紧接着道:“现在成倒数第三了?” 邱滢:…… 姜颂禾不服气道:“我最近数学考了满分,拿到了班级第一。” “可真厉害啊。”姜酩野贱嗖嗖地嘲讽了句。 一边说,还一边没感情地鼓了鼓掌。 嘲讽意味十足。 “你干嘛呢。”邱滢踹了下姜酩野,“别欺负你妹。” “就这样说好了,让禾禾放学以后去警队,你给她安排去保安亭那里写作业就行。” “行。”姜酩野有气无力地应下。 说完,姜酩野觑了一脸期待的姜颂禾一眼:“妈,你看她这一脸欠嗖嗖的表情,上面写满了——我终于可以到警局碰案子了~” 姜酩野语气夸张,学姜颂禾说话的时候,语调还贱贱的。 姜颂禾生气地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我哪有这样。” “我哪有这样?”姜酩野学着姜颂禾的话,夸张地复述了一遍,随后道,“你自己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去警队,你最好给我老实一些,不该碰的别碰,否则我当场把你拎到警局门口,再把你一脚踹出去。” “去了警局,不要打扰哥哥工作。”邱滢嘱托,“知道吗?” “没问题。”姜颂禾保证。 “妈,你是信她真能不打扰我工作,还是信我是秦始皇?”姜酩野道。 这个问题邱滢彻底难住了,她有些为难地将目光落到姜颂禾身上。 答案不言而喻。 她既不相信姜颂禾能不打扰姜酩野工作,也不相信姜酩野是秦始皇。 久不说话的姜万湫嗤笑出声,他圆场道:“吃饭,吃饭。”- 京祁市第一初级中学初一四班教室的最后排。 被早早送来学校的姜颂禾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那位倒数第一便凑了过来。 他把书包往自己桌子上一甩,便冲着姜颂禾道:“姜颂禾赶紧给我抄抄作业,我昨天作业没完成。” 姜颂禾随手从地上立着的书包掏出一沓纸,她头也没抬地递给他:“适当改几个错的,别一模一样抄,老师会发现的。” “行。”李铁柱爽快地应下。 半响,李铁柱道:“姜颂禾,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现在都能看得懂这么高级的生物资料了?” “哈?”被打扰到的姜颂禾满脸问号,她道,“昨天没上生物课,我哪里来的生物资料?” 李铁柱把纸张转过来,疑惑道:“这不是你的吗?” 姜颂禾刚瞄了一眼,身体立刻弹起来。 法医鉴定报告? 她的书包里啥时候有这玩意的? 19、第 19 章 第19章 姜颂禾不由得想起早上的时候,当时姜酩野嫌弃她动作慢了。 “你能不能快点?磨磨唧唧,绣花呢。”姜酩野冲着姜颂禾房间地方向嫌弃了句。 “你帮我把客厅桌子上的作业塞我书包里。”姜颂禾从自己卧室里探出一个头,手里还不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粉色书包。 姜酩野不耐烦地接过:“你天天上学放学,背这么多书干嘛?不嫌重啊。” “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多,我不背这么多书回来怎么写作业啊,”姜颂禾警告道,“你不要乱动我的书包,里面都是我的隐私。” “知道,我对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发明不感兴趣。” 姜酩野一边嫌弃着,一边走向客厅的桌子上,他拿起上面的纸张,问了句:“是这个不?” 姜颂禾从卧室里走出来瞄了眼回答:“是。” 姜颂禾刚要重新回屋扎辫子,眼尖的她一眼便看到了姜酩野手里拿着一个原色牛皮袋,她刻意而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哥,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 正在给她塞着书包的姜酩野冷哼一声:“你觉得呢。” “猜不到唉,”姜颂禾道,“有点难猜。” “你要是真猜不到这是什么东西,你还会多嘴问这一句?”姜酩野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 “不会是死者的尸体鉴定报告吧?”姜颂禾不打算隐瞒,她的脸上挂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道,“你昨天晚上加班到那么晚就为了忙这个?那你今天早上还和爸妈说你们警队没有任何线索……” “就算这案子破了,也和你这个局外人没有任何关系,”姜酩野手里一边一停没停地给她塞着作业,一边侧身看着她,“你只要好好上学,不给我们家惹事,就是我们祖辈在地下磕头、烧香、敬神明了。” “喔。” 姜颂禾轻轻应了声。 家里人对原主的刻板印象还挺重的。 她替自己解释道:“哥,其实我那些坏毛病都已经改了,今天的我又是一个全新的我。” “闭嘴。” “好嘞。” “你这书包装了些什么?塞都塞不上。”姜酩野一边用力地往里面塞着东西,一边吐槽了句。 “都是学习要用的东西……”姜颂禾一边死死地盯着姜酩野手里的报告,一边漫不经心地道。 像是感受到她不加收敛的目光,姜酩野直接把手里的报告拿到了另一边。 失去注意点,姜颂禾犹豫半天,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哥,你小心点,别把你那重要的东西塞我书包里。” “谢谢你的提醒,”姜酩野没感情地说,“你哥哥我不傻。” 结果,还真装她书包来了? 啥也不说了。 感谢上天的馈赠。 姜颂禾从李铁柱手里一把抢过那一沓纸,义正辞严地说:“这是我哥哥很重要的东西,我去保安室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拿。” “哦,好。” 没等李铁柱反应过来的空儿,姜颂禾便只身跑到了保安亭。 她刚想敲门,突然想到如果她现在就给姜酩野打电话,说不定她会因为姜酩野赶来得太快,而一点线索都看不到。 她知道她现在不是警察,偷看线索的行为不对。 但是查案这件事,真的很让人上瘾。 尤其是把犯人绳之以法,还社会安定的时候,是她觉得这辈子最爽的时刻。 可是,现在警队的队长是她哥哥,他一定不会让她一个编外人碰案子的。 可是,她是现代人,掌握的刑侦手段大概率是比这个年代的警察多的,有她的帮助,说不定能早点抓到凶手,阻止凶手进一步犯罪。 可是,她哥哥不想让她碰案子,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乖乖听话。 可是,如果她不帮忙,万一凶手逍遥法外再害人怎么办? 不行,她要相信她的哥哥,姜酩野一定能尽早抓到凶手的。 没错,她要相信,她要相信…… 姜颂禾好不容易劝住自己,可那迫切想要查案的双手已经先一步把法医鉴定报告打开了——里面不仅有“新鲜出炉”的法医鉴定报告,还有近些年相似案件的几张卷宗。 这对目前的姜颂禾来说简直致命的诱惑。 她轻轻用右手拍了下左手:“死手,让你诱惑我。” 【死者姓名:时德娣 性别:女 年龄:17岁。 基本情况:尸体于17日晚七点于城南发现,发现人为刚放学的学生,发现尸体的地址为城南村口的玉米地,发现时已无生命体征。法医初步判定的死亡时间为16日晚23点左右。 尸表特征:1.死者颈部索沟清晰可见,宽度约0.7cm,呈深紫红色,边缘伴有皮下摩擦出血及表皮脱落。判定凶器为小于0.7cm的麻绳。并且颈部索沟呈颈前向耳后延伸,整体方向呈“v”字形,且前方伤痕重,越往耳后越轻。可判定死者是被人自身后勒死的……】 看到这儿,姜颂禾快速翻看了一下后面几张现场拍摄的照片,她发现了死者脖子上的伤痕由前到后有轻微的向下偏移。 “也就说凶手比死者矮。”姜颂禾喃喃道。 【2.死者面部呈现青紫色,甲状软骨及舌骨大角骨折,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特征。3.口腔中未见明显异物。4.手腕及脚踝处均有约束性淤痕,皮肤表面伴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擦伤。 解剖所见:死者外|阴及其黏膜有明显撕裂伤,伴有广泛性挫伤,但损伤边缘无生活反应,大腿内侧检测出精、液残留。所有取样均已送至省厅进行DNA检测,至少10小时可出结果。 结论:直接死因为机械性窒息】 姜颂禾沉默片刻,随后便规整好报告,敲了几下保安亭的门。 “进。”里面的大爷隔空喊了句。 姜颂禾扭开门,礼貌地说:“你好大爷,我有急事需要给我家里人打个电话。” “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保安大爷问。 这个保安姜颂禾没有见过,显然是新来的。 姜颂禾如实道:“初一四班的姜颂禾。” 保安没有吭声,反而上下细细打量着她。 姜颂禾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她尬笑着:“怎么了吗,大爷?” “你就是姜颂禾啊。”保安呢喃了句。 姜颂禾:“昂。” “还真是第一次见,”保安道,“我听说半年前你为了逃学,骗上一个保安说你爸爸和小三上|床,你要陪着妈妈抓奸。三个月前,你又骗另一个保安说,你妈妈骑车子摔断了腿,你要去陪床。两个月前,你又说你爸妈要闹离婚,你要回去……” “停停停——” 保安还没说完,姜颂禾实在听不下去了。 虽然这些话,都不是她说的,但是现在在外人眼里,都是她一个人干的。 “大爷,我这次真不是逃课,我就接个座机给是我哥哥打个电话,”姜颂禾解释,“早上的时候,把他很重要的东西落我书包里了,我让他过来拿。” 保安大爷像是有些不信,他道:“你回去吧。我昨天刚来的时候,你们班班主任就和我说了,说不管你用什么借口来这里,都让我不要答应你。因为你不管以什么借口出现,最终结果都是为了逃课。” “小时候听过《狼来了》的故事了吧,你就是里面那捉弄人,并且常年撒谎的小孩。” “这次真不是……”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姜颂禾有些着急:“大爷,你相信我,我以我的信誉担保,我就打个电话。” “你哪有什么信誉啊,”保安随口道,“赶紧回去上课!” 姜颂禾刚想说什么,旁边的玻璃外面便响起一阵机械铃铛声音。 姜颂禾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是姜酩野。 姜颂禾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就是家人之间的默契吗? 总在她最不知所措、最不被信任的时候出现。 “你没偷看吧。”姜酩野夺过姜颂禾手里的检测报告,认真检查了几分钟后,毫不留情地觑着她说。 姜颂禾感动的情绪当即消散殆尽,她赶紧疯狂地摇着头。 “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又偷看了。”姜酩野收好检测报告,警告道,“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知道,哥,这次我绝对没偷看,”姜颂禾道,“我可以以我人格发誓。” 姜酩野:“别拿你根本没有的东西乱发誓。” 姜颂禾撇着嘴,满脸不悦。 这人嘴里含满了砒霜吧,说话这么毒。 “我走了,你好好上学。” 姜酩野转过车子就要离开,姜颂禾立刻提醒道:“哥。” “又干嘛?”姜酩野不耐烦地说。 姜颂禾:“如果哈,如果我说我被一个高年级的人欺负,他个子比我高,我勒他脖子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往下拽更有胜算啊。” 姜酩野盯着她沉默片刻,道:“你告老师更有胜算。” 姜颂禾:…… “如果我不能告老师呢。”姜颂禾继续道。 “那你可以告诉我,”姜酩野道,“我打他也有胜算。” “如果只能是我呢!”姜颂禾有些着急。 姜酩野:“那你估计只能等着被捶死了。” 姜颂禾:…… 木头!纯木头! 她都提醒的这么明显了。 姜颂禾着急地眼睛乱瞟着,正想着如何用更恰当地比喻提醒姜酩野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手冷不丁出现在他头顶。 “好了,相信哥哥,”姜酩野半笑着,温柔道,“我可是警察,破案的事情不用你管。” 姜颂禾身体怔愣在原地,她呆滞地看着他。 半响,她才缓缓吐出来一句:“如果你换张脸,我可能会觉得很帅。” 换句话说——你的脸配不上你说这句话的氛围。 姜酩野斜倚下单车,他徒手捏住姜颂禾略显肉感的脸,咬牙切齿道:“你应该庆幸我现在忙得要命,没空和你计较。等我查完案子,你——就、完蛋、了!” 姜酩野后面的几个字咬得很重,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挥着鸡毛掸子追着她满世界跑了。 可姜颂禾丝毫没在怕的,还是该上课睡觉就上课睡觉。 “姜颂禾,醒醒。”身边的李铁柱晃了晃趴在桌子上睡熟了的姜颂禾。 “怎么了?”姜颂禾揉着眼,“怎么了?” “放学了。”李铁柱提醒,“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我给你抄了一份。” 姜颂禾用手撑着李铁柱递过来的纸条。 当即她的眼睛瞪得老大:“今天作业这么多!” “你没抄错吧。” “没有啊,”李铁柱无辜道,“老师亲自写在黑板上的,不信你可以跟着黑板再抄一份啊。” “算了……”姜颂禾认命。 本来她还想着写完作业后,可以在警局查查案子,现在看来,她一点查案的时间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走出校门。 “姜颂禾需要我送你回家吗?”乖乖排在姜颂禾后面的李铁柱建议道,“听说最近我们这里不安全,很多女孩子都失踪了。我是男的,我可以保护你。” “我今天不回家,我妈妈让我放学以后直接去警局找我哥哥。”背着书包的姜颂禾道。 “警局啊,那你作业怎么办啊。”李铁柱惋惜道。 “警局那么多桌子,我哪里不能写?”姜颂禾道,“你放心,明天我绝对借给你作业抄。” “好吧。”李铁柱兴致恹恹地回答。 姜颂禾好不容易从学校门口一群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堆里钻出来,结果就看到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身深棕色长裙,摇曳的裙带在空中使劲扑棱。她带着墨镜,雪白的肌肤上几乎看不到任何杂质。纤瘦的身体,将她本就盈盈弱弱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是结合她手里红白相间的盲棍,无论她怎么看都觉得扎眼。 姜颂禾认识她,是昨天刚见过的白欣雅。 她来这里干嘛? 接孩子吗? 可是她不记得白欣雅说过她和孔从玉有过孩子啊。 而且,就昨天她的观察,他们家好像也不像是有小孩生活过的样子。 还有这身打扮……怎么感觉出现在她身上这么突兀呢。 他的家里人不是说她不愿意用导盲棍吗?怎么今天却用上了? 立刻,像是注意到姜颂禾的目光,白欣雅的脑袋动了动。 隔着墨镜,姜颂禾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自己,她只注意到,白欣雅嘴巴微张着转身离开了。 姜颂禾蹙眉,她认真盯着白欣雅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人群里。 学校距离警局很近,中途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姜颂禾没用几分钟就随着人群的方向走到了警队。 经过先前的闹剧,京祁市刑警对队的保安大爷像是认识姜颂禾,他热情道:“哟,小女娃又来了?!” “大爷好。”姜颂禾礼貌道。 “又来找你哥哥的吧。”保安大爷道。 “嗯。”姜颂禾点头。 保安大爷善意提醒道:“你哥哥今天比较忙,心情很烦躁,你不要惹他生气,知道吗?” “否则啊,你又要挨揍了。” “好,”姜颂禾勒了勒肩膀上的书包带,道,“谢谢大爷。” 刚走进警队大楼,姜颂禾就听到大厅休息的长椅上传来一个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德娣!你怎么就死了啊?!你死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姜颂禾想着声音的方向看了眼。 门口处坐着两个人,他们衣着朴素,一身黑色的麻布衣服。尤其是旁边的那个女人,声音哭得凄惨又悲怆。 姜颂禾从书包两侧的小包里拿出一小卷卫生纸,走过去:“擦擦吧。” “谢谢你啊。”抱着女人的男人接过卫生纸,感谢道。 女人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姜颂禾的到来,她一边哭着一边喊:“德娣啊!我早就和你说了不要经营那家服装店了,好好回家种地!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啊!” 姜颂禾关切地问:“叔叔,她没事把。” “没事,”男人虚拭了一下眼角忍不住留下的眼泪,他故作坚强道,“我们的女儿死了,我们今天是来认领她的遗体的,我老伴年纪大了,心里有点受不住,发泄出来就好了。” “那她刚才说的服装店是怎么回事儿?”姜颂禾好奇道。 “我们的女儿开了一家服装店,经常给一些客人提供上门送衣服务。结果她前天接到了一个订单,那个人说自己腿脚不方便,让我家女儿上门帮忙送一下,”男人继续说,“我女儿以前经常提供跑腿服务,所以定衣服的人虽然是个新客户,但是她总觉得是老客户介绍的,便没有设防,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是谁知,就因为去送了件衣服,她一整晚都没回来。” “我和她妈妈在家等了她一晚上,都没等到她。谁知道再有她的消息的时候,她就已经……就已经……”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倚在他身上的女人情绪再次崩溃,哭得越发撕心裂肺:“德娣啊!德娣!” “爸,妈,你怎么在这儿?”门口一个小巧的身影,急匆匆地跑过来。 他跪在地上。 原本有些哭到不行的女人朦胧着泪眼,她伸手摸着摸着他的脸:“耀华……耀华……” 姜颂禾平静地看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的一幕。 “姐姐到底是什么死的?”名唤耀华的小男孩看起来年纪不大,比姜颂禾还小地样子,但是此时他的眼睛却坚定的要命。 “她是被人杀了的!”女人咬牙切齿道。 “还没证据,”姜颂禾平静地说,“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应该等警方的调查结果。” “你一个小孩懂什么?!”女人有些情绪失控,她一个转身,狠心地一把把姜颂禾推倒在地。 “你干嘛?推人家小孩干嘛?”男人训斥道。 “你没事吧。”耀华起身把姜颂禾服了起来。 “没事,”姜颂禾拍了一下身上的泥土。 “不好意思,我亲姐姐死了,我妈妈情绪有些失控。”耀华道。 “没关系,能理解。”姜颂禾体贴道。 半响,姜颂禾没头没尾地总结了句:“但是我觉得你妈妈好像只是看起来挺疼你姐姐的。” 实际上也没那么疼。 20、第 20 章 第20章 姜颂禾认真盯着他们,脑子里回想的都是早上她看过的取证照片。 上面,死者半躺在地上,头发披散,衣服大敞,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上除了有被捆绑过的“新鲜”伤痕外,还有不少旧伤。 尤其是四肢上,或深或浅的青紫、或者或深或浅的红色烫伤疤痕彼此交叠,大大小小地散在皮肤各处。 根据留存痕迹判断,这些伤痕大概率不是失踪后留下的。而是失踪前,甚至可以说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 因为在死者左腿一大块儿很明显的烫伤疤痕周边,已经有嫩白的新肉悄无声息地长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时德娣的妈妈气愤地怒斥了句。 “没什么,”姜颂禾不愿意在这个时间点戳破她们,她冷淡道,“我知道此时你们很难过,但你们先平复一下心情,在警局大喊大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去写作业了。” 接触案子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执法者情绪化。 她也知道想要秉公查案就不能带入自己的善恶观。 可自她听到那名被杀掉的可怜女孩子的名字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没来由生出一股无名火。 什么时候,一个人的名字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存在的了? 还有,凭什么是姐姐要叫“德娣”,而不是弟弟要叫“耀姐”啊?! “颂禾,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有人叫自己,姜颂禾下意识地看过去。 大门口,林建刚和顾枳聿正提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走进来。 男人的年龄算不得小,约莫着七十多岁的样子。他双鬓斑白,面容沟壑纵横,瘦削的脸颊爬满着或深或*浅的皱纹。 此时,他正站在两人中间,头微微低垂着,那瘦到几乎能看到骨头的手腕处还被顾枳聿他们拷上了一副银色手铐。 他半佝偻着身子,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 姜颂禾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那位哭到坐都坐不利索的时德娣妈妈从椅子上冲了出来。 顾枳聿手疾眼快地护在犯罪嫌疑人面前。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时德娣妈妈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她试图扒开用身体挡在自己面前的顾枳聿。 可是无果,顾枳聿的力气比她大得多。 “冷静,你冷静。”顾枳聿努力安抚,“案子我们警方还在调查,还不能确定他就是凶手。” “还查什么查?你看他一脸尖嘴猴腮的样子!不是他杀了我女儿,还能是谁?”时德娣妈妈叫嚣着,她伸手指着林建刚旁边的犯罪嫌疑人,“你就等着赔钱吧!没有个一两万,这件事你别想过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哎呀,人家警察说了,案子还没调查清楚,你闹什么闹。”先前时德娣妈妈依靠过的男人也赶忙走过来,他向后拽着,像是试图把时德娣妈妈拉回原来的座椅上,“走走走,回去。” “回去什么回去?!”时德娣妈妈大声道,“德娣死了,耀华怎么办?” “耀华怎么办再说……” “可他明年就要……” 时德娣妈妈的话还未落,原本呆滞在原地的耀华冲上前,他死死地抱住自家妈妈的右腿:“妈,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不要这样,我们带姐姐回家好不好?” 时德娣妈妈气愤地低着头:“回什么家啊,儿啊,你傻啊。” 此时,整个大厅闹成一团。 因为时德娣妈妈近乎疯狂的举动,大厅里吸引来了不少吃瓜群众。 林建刚见势不好,立刻带着犯罪嫌疑人顺着墙面偷偷溜走了。 姜颂禾默默盯着俩人离去的背影。 林建刚算不得高,但也绝对算不得矮,179的个子,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拔尖的了。 而他旁边的犯罪嫌疑人甚至比他还要更高一些。 粗略估计,大概184往上。 已知死者的身高并不高,颈部勒痕走向偏下,所以凶手的身高大概率不会高于164。 所以刚才被带走的那位应该不是杀死死者的罪犯。 姜颂禾背着书包刚打算离开,旁边走进来两个吃瓜的记者,他们抱着手里的相机小声讨论道。 “时德娣也是可怜,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妈。” “谁说不是,一家三口来了警局,自家女儿的尸体都不见,就坐大厅等嫌疑人。我看,她来警局不是要给自家女儿讨回公道的,倒像是来要赔偿的。” “我们要拍吗?” “拍这个干嘛?浪费时间,每年这种人都有,舆论影响不大。” 姜颂禾默默看着这一切,随后转身走去了警队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正焦头烂额。 林建刚拿着报告刚要出去,便看到了推门走进来的姜颂禾,他道:“禾禾,现在局里的人都挺忙的,你现在你哥哥的办公桌上写会儿作业吧。” “你是要去送资料吗?”姜颂禾好奇着问。 “嗯,”林建刚道,“我得去趟审讯室,现在你哥哥就在那里。” “要是只是送资料的话,我帮你吧。”姜颂禾道,“你先忙其他的。” “那你作业……”林建刚犹豫道。 “没关系,我写作业挺快的。”姜颂禾道。 “行,”林建刚道,“那就麻烦你了,我现在得和顾枳聿着急出个任务。” “你去审讯一室,把这个交给你哥就行。” “好。”姜颂禾乖巧应下。 待到林建刚离开,姜颂禾才脱下自己的书包从办公室走出去。 经过前几次的实地勘察,姜颂禾已经差不多熟悉警队的布局了。 她弯弯绕绕走过几个转角,好不容易来到了审讯一室的门口。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死者尸体上为什么会有你的精|液。” 姜酩野的声音穿透审讯室木门从里面传出来。 “我真没有杀他,警官,你相信我,”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我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死玉米地了,我就是……我就是……我真的就只是一时糊涂。” “我孤单了一辈子,临了,我就只是想要个婆子。” “你知道她才几岁吗?”姜酩野沉闷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盖的愤怒。 “十……十七。”那个苍老的声音激动地替自己解释,“但是我对她做那件事的时候,她真的已经死透了啊。” “死透了就不算犯法吗?你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强|奸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你他娘的还有人性吗?”姜酩野没忍住爆出了粗口,他拍桌而起,“你晚上睡觉就不怕时德娣的冤魂去你家索你的命吗!” “害怕……”那个苍老的声音无力地辩解着说,“可是你相信我,我真没有杀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纠结不是自己杀人?!”姜酩野怒斥,“强|奸也是违法犯罪!也是扰乱社会治安!也是毁人未来!” “你以为,用轻飘飘的一句‘她死了’就能盖过你的所有罪行吗?!” 他一说完,整个审讯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门外,姜颂禾抱着档案倚靠在审讯室的墙壁上,她安静地听着这一切。 白天的鉴定报告上明确显示:死者外|阴及其黏膜有明显撕裂伤,伴有广泛性挫伤,但损伤边缘无生活反应,大腿内侧检测出男性|精|液残留。 就说明死者是在死后,那位侵犯者才对她进行侵犯的。 这个老人大概率没有说谎。 他在对死者进行侵犯的时候,死者已经死了。 而且,从痕迹上看,死者是个比她还要矮一截的人,所以综上来看,凶手根本不可能是审讯里面的老人。 “警官,我……” 那个苍老的声音话还未落,“咚咚”几下敲门声便打破了此时的寂静。 姜酩野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 “哥哥,这个是建刚哥哥让我给你的。”门外,姜颂禾举着手里的档案道。 姜酩野接过档案,并顺手把审讯室的门关上。那一刻,审讯室里那股凝重的空气仿佛被彻底锁在了里面。 屋外,姜酩野倚靠在墙壁上,安静地翻看着手里的档案。 他额前的头发长长的,差点盖住眼睛。 注意到姜酩野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姜颂禾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哥哥,你是查案累到了吗?” “不是。”姜酩野一边翻看着档案,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姜颂禾的问题。 姜颂禾默默观察着他,她知道按照姜酩野的习惯,像这种重要线索,他绝对不会在她面前看的。 而现在他能这般坦然,一定是在逃避进审讯室。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心情不好?”姜颂禾故作好奇地道。 “只是这起案子,让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姜酩野平静地说。 “什么事儿?”姜颂禾顺着他的话问。 “以前我在上警校的时候,救过一个小女孩,她也是被性|侵了,但是碍于当时的技术限制,没有及时进行DNA检测,凶手一直没抓住,”姜酩野长叹一口气,“两年后她跳楼自杀了。” “虽然现在技术进步了,但是仍然无法对当时留存的样本取证,所以这也就成了一个至今没有被侦破的案子。” 姜酩野低头,苦笑着揉着姜颂禾的头:“你们女孩子想要平安度过一生可真不容易。” 姜颂禾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但是她知道,姜酩野说的一点都没错。 哪怕是到了现代,女性安全依旧是个世纪难题。 可是她相信随着社会发展,一切都会好的。 一定会的。 “哥。”姜颂禾慢慢开口。 “怎么了?”姜酩野问。 “你的表情好像吃了苦瓜哦~” 姜酩野:……—— 作者有话说:姜酩野:谢谢,你可真会安慰人:) 抱歉抱歉,因为先前的大纲被推翻了,剧情发生了偏差,所以重新写了一版正文,停更了一天。今天早点更,久等啦。[让我康康] 为表歉意,评论区都有小红包,爱你们 20-30 第21章 姜酩野立刻捏上姜颂禾的脸:“小鬼,你再说一遍啊!” “我说你的脸就跟吃了苦瓜一样,”姜颂禾把自己的脸从姜酩野手里挣脱出来,她揉着被捏红了脸,道,“我又没说错。” “你给我记住,等我忙完再收拾你。”姜酩野威胁着,转身就要重新走进审讯室。 “等会儿,”姜颂禾拉住他,冷不丁提醒道:“哥,你没觉得时德娣的家里人有问题吗?” “证据呢?”姜酩野问。 “我没有,”姜颂禾着急地提醒道,“所以我才觉得你们警方需要着重调查一下嘛。” “人家是受害者,能有什么问题,你想多了,”姜酩野道,“警队现在都很忙,没空陪你玩侦探游戏。” “我没在玩游戏!”姜颂禾气愤地把姜酩野即将转身离开的身子掰回来。 “你觉得人家哪里奇怪?”姜酩野双臂环胸,没怎么有耐心地问。 姜颂禾大脑飞速旋转,她举例道:“我觉得她家里人都没那么爱她。” “因为他们家重男轻女嘛,我们一早就发现了。”姜酩野无所谓道。 姜颂禾:“可她身上有伤!” “那是送衣服的时候路上摔的。”姜酩野快速解释。 “那她左腿伤那块儿烫伤怎么回事儿?” “那是在熨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烫的。” 姜酩野的回答完全无懈可击。 可是那些伤痕明明就不像是摔的。 姜颂禾不敢相信地问:“这些都是时德娣家人说的?” “对啊,”姜酩野突然反应过来,“等会儿……这些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反应过来的姜颂禾轻轻“啊”了一声。 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偷看鉴定报告了吧。 “我……”姜颂禾支支吾吾。 姜酩野率先戳破她:“你又偷看鉴定报告了吧。” “谁让你放我书包里的?!”姜颂禾索性破罐子破摔,她鼓足勇气,理不直气也壮地说,“你这样做,不就相当于你对我说——你赶紧看看里面的内容,帮我找找线索,要是别人问起来呢,就说我不小心装你书包里的,是意外嘛。” “我让你帮我找线索?你想得还挺美。”姜酩野没有任何感情地吐槽了句。 “你就说我想得合不合情理吧。”姜颂禾夸耀道。 “合什么情理?”姜酩野戳了下姜颂禾的脑门。 “我的反话你是真的一点都听不出来啊,”姜酩野道,“我那是在夸你吗?” “我可以当你是在夸我。”姜颂禾道。 姜酩野无语,他叹了口气,道:“这次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要是有下次,我一定告诉爸妈。” 说完,眼看着姜酩野又要重新回到审讯室了,姜颂禾想赶紧拦住他:“喂,哥……” 可是她开了下口,姜酩野就已经先一步走了进去,并关上了门。 姜颂禾气鼓鼓地吐槽道:“这人耐心怎么这么差?”- 一整晚,警局内部的人来来往往,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只有姜颂禾一个人坐在姜酩野的办公桌上,托着腮,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没人和她说话,没人跟她讨论案情,自己提供的线索又没人相信。 想要自己亲自去查吧,走到门口又被早就认识她的保安大爷拦了下来。 出又出不去,忙又忙不起来,看着桌子上一眼就能解出答案的初中数学题,姜颂禾觉得天都塌了。 一直到后半夜,无聊透顶的姜颂禾终于忍受不了困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姜万湫来接她的时候,警队办公室已经没什么人了。 “醒醒。”姜万湫推了推她的身子。 “喔……”有些睡蒙了的姜颂禾揉着眼坐直身子,她看着姜万湫,道,“爸,你怎么来了?几点了啊。” 她的声音慵懒,带着久睡未醒的困意,黏黏糊糊的,尾音还拖得很长。 “十点了。”姜万湫道。 “你和妈妈下班了啊。”姜颂禾打着哈欠问。 “没,你妈妈还在上班,我先下了,”姜万湫温柔地问,“你吃饭了没?” 姜颂禾还没来及说话,肚子倒先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适才,她才想起来,一整晚她都只顾埋怨姜酩野不相信自己去了,竟忘记了吃饭。 “我们去路边吃馄饨怎么样?”姜万湫建议道。 “这个时间点还有吗?”姜颂禾双目放光期待着问。 “有,”哄孩子般,姜万湫道,“只要你想吃就有。” “行,那我们就去吃吧。”姜颂禾从地上“搬”起自己的书包,道。 姜万湫:“你先收拾一下,我去外面等你。” “行。” 姜颂禾快速收拾完自己的东西,然后扛着书包就要往外冲。 迎面撞上了刚忙完的姜酩野,他捏着鼻梁,稳当当得与姜颂禾撞在了一起。 “啊——”姜颂禾揉着自己的脑门。 “喔。”姜酩野好不容易站直身子,他随手拎住姜颂禾的领子,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你又要去哪儿?” “哈?什么去哪儿?”姜颂禾觉得他加班加傻了,“爸爸来接我吃馄饨,我现在要出去吃饭。” “哦。”姜酩野松开她,“爸爸领你去吃饭啊。” “嗯。”姜颂禾点头。 “当小鬼就是好,到了饭点还有家人接她去吃饭。”姜酩野带着坏笑,阴阳怪气调侃道,“可真幸福。” “让你当一天小孩你就老实了。”姜颂禾不服气地吐槽了句。 “走吧。”姜酩野拿过姜颂禾跨在肩上的书包。 姜颂禾感受到肩膀一松,她警惕地问:“干嘛?” “爸爸请客,当然是去吃饭了?”姜酩野理所当然道。 “他又没请你。”姜颂禾脱口而出。 “没请我,我就不能去了啊,你是亲生的,我就是捡来的?”姜酩野弓腰捏着姜颂禾的脸,道,“麻烦你搞清楚,你没出生之前,我才是家里的独生子!” 姜颂禾拍开姜酩野的手。 他说得也对。 是夜晚,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路过几个,也都步伐匆匆。 姜颂禾坐在二八大杠的后座,姜万湫站在左边推着车子,右侧则跟着姜酩野。 “小野,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姜万湫冷不丁问。 “毫无头绪,”姜酩野如实说,“暂时只查到了一名强|奸犯,杀人犯还没抓到。” “怎么还分杀人犯和强|奸犯啊。”姜万湫问。 “死者是在被人勒死后,被人强|奸的。”姜酩野道,“我们通过DNA比对,确定出来了强|奸犯。但是他是个70岁高个老头,完全不符合杀人犯的犯罪侧写。” “并且尸体周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就连凶器都没有找到。” 姜万湫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我和妈妈不懂破案,也帮不上你,但你要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王局规定的破案时间是后天,还有两天,你也别心急。” “嗯。”姜酩野应下。 “哥,死者是被人勒死的,那她死之前没有挣扎过吗?”姜颂禾比划着自己的脖子解释,“如果凶手是拿着麻绳从后面勒死死者的,那么他的蓄力点一定会很靠近脖子,那么死者在痛苦的过程中就有很大可能挠伤凶手。” “所以死者的指甲缝里说不定有凶手的DNA线索。” “没有。”姜酩野道,“沈乐栖检查过死者身体的所有细节,不管是指甲缝还是身上的各处伤痕,都没有检测出除了那个强|奸犯以外的DNA信息。” 那就奇怪了。 姜颂禾捏着下巴思考。 按照生物本能,人类在濒临死亡的时候,通常情况下身体会选择自救,或者采取其他方式让自己减轻痛苦。 1 可该名死者在被勒死的时候没有采取任何自救的手段,反而只是用力挣扎了几下,让勒痕错位。 那么有没有可能,死者实际上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呢? 那么什么情况会没有力气呢。 饿的?还是被人注射了麻醉药物? “哥,死者被叫去送衣服的时间是多少?”姜颂禾立刻问。 “16号上午八点左右。”姜酩野回答。 死亡时间是16号晚23点,失踪时间是16号上午8点左右。 那么失踪和死亡中间的这十几个小时,死者又去哪儿了? 早上八点出门,整整一夜没回来,第二天也还没有消息,为什么家里人没有一人报警? 还有,按照卷宗所言,死者的裁缝店是自己开的,平时也是自己一个人经营打理,那么死者的爸妈是如何知道是新客户把死者叫走的呢。 还特地提了一嘴说“这个新用户说不定是旧客户介绍的”。 姜颂禾细细回想起先前死者父母他们说过的话。 完美,太完美了。 他们的每一句话就像是提前商讨好的措辞,没有重复,也没有累赘,就那么简简单单地用一小段话在她面前恰当地表述出来了…… 先前她只是觉得那一家子人很奇怪、很让人讨厌。 但她从没想过细细去扒他们话里的细节。 如今一回想起来,还真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如果真的是死者的家里人把死者杀死的,那么动机呢。 听死者妈妈话里的意思,死者好像对他们家里人挺有利用价值的。 那么他们就更没有理由杀她了呀。 不对……等等。 如果利益是死者死亡的开端,死亡是结果,那么开端和结果之间一定有一个连接彼此的桥梁。 而这桥梁一定存在一个最高点,这最高点就是死者从被利用到走向死亡的转折。 也就说这中间死者一定经历了一些事情,并且很有可能和死者的家人相关! “哥。”姜颂禾激动地脱口而出。 “干嘛?”一直默默盯着她的姜酩野挑了下眉,“你又懂了?” 第22章 坐在二八大杠后座的姜颂禾郑重点头:“嗯,我懂了。” “你说。”姜酩野敷衍地回了句。 “今晚上,我在警队大厅遇到过时德娣的家人,他们有一句话让我印象非常深刻,他们说时德娣死了,她那弟弟耀华怎么办。”姜颂禾陈述道。 “讲重点。”姜酩野道。 “重点就是他们一家有问题,”姜颂禾道,“我怀疑他们一家在利用死者给家里的耀祖谋前程。” “人家叫耀华,时耀华。”姜酩野纠正道,“什么耀祖?文明点啊,别瞎给人起外号。” 姜颂禾不服气地扁着嘴。 耀祖、耀华不都一回事吗?! 都是重男轻女的产物。 “小野,时德娣是谁?”听得一头雾水的姜万湫问。 “那个死去的小女孩。”姜酩野道。 姜万湫立刻明白了什么,他停住脚,转身看着坐在后座上的姜颂禾,一脸严肃道:“禾禾,没有证据,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人家女儿死了,现在正是人家死者家属难过的时候,你说这种话,跟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没什么区别。” “知道吗?” “哦,”姜颂禾弱弱地应了声,“知道了。” 路边的馄饨摊位于村头,是一个开了二十多年的老店。 “哟,姜家老大来了?快来坐快来坐,好久没看到你们一家了,”开摊的是一个年纪较大的老人,他佝偻着腰,笑得一脸和善,“邱滢呢,怎么就你们三个?” “她今晚上夜班,家里没人给做饭,我们爷仨就只能来您这儿蹭一顿了。”姜万湫开着玩笑道。 “哪里话,你们家里人来,随时欢迎。”老人笑着道,“你还是老样子?大份,不加香菜?” “嗯。”姜万湫应了声。 “那你旁边这两位呢。”老人问。 “我也大份,不加香菜。”姜酩野道。 “我要香菜,”姜颂禾从车子后坐上跳下来,立刻道,“多加点,最好是给我放致死量的香菜。” “礼貌点。”姜万湫严肃地训斥了句。 “爷爷,我要致死量的香菜,谢谢,”姜颂禾趴在小摊车的木架子上,她指着旁边切好的大葱圈,“这个也要致死量。” 像是被姜颂禾情绪感染道了,老人爽利地答应下来:“好,小份好不好?” “好,谢谢爷爷。”姜颂禾乖巧地应着。 “不客气,真乖,先去坐着吧。”老人道。 “好。” 待到姜颂禾坐到姜酩野旁边,老人才对着姜万湫道:“万湫,这个小家伙就是禾禾吧,还是这么喜欢吃香菜。” “是啊,”姜万湫无奈又宠溺地说,“都这么大了,说话做事,还像是个孩子。” “孩子好啊,无忧无虑。”老人感叹道。 “嗯,这么多年了,这孩子还能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我真的挺欣慰的。”姜万湫像是随口,说了句。 “就是闹腾了点,不符合她这个年纪。”老人感叹道。 “你懂什么?!”姜万湫倚靠在车架上,欣慰地说,“遗传,我以前也挺闹腾的。”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宠她吧。” 不知道两个人的谈话,姜颂禾有没有听到,只见她停下和姜酩野打闹的动作,满脸疑惑地盯着摊车的方向。 刚好,姜万湫正温柔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姜万湫挑了下眉,并用手指了指姜颂禾身后。 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啊——” 没等姜颂禾反应过来,她手背上立刻传来一阵疼痛,她本能地把手缩回来。 她转身,幽怨地盯着那位“始作俑者”:“你干嘛啊。” “我刚给你倒了杯温水,你接着把手插进去了,还问我干嘛?”姜酩野道,“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姜颂禾报复般用自己的筷子疯狂敲击着姜酩野面前调好调味料的小碟子。 “你想提醒我,就不能像这样敲盘子吗?非得打我手?” “不给你点皮|肉教训,你能长记性?”姜酩野嫌弃道。 “我怎么不长记性啊,我怎么不长记性啊,”姜颂禾说,“你不把我当小孩子,用平等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不就听了吗?” “我用平等的语气和你说话,那我比你早出生这么多年图什么呢,”姜酩野道,“我当你哥哥,不就是想压你一头吗?” “你不要脸!”姜颂禾脱口而出。 “你再说一遍。”姜酩野咬牙切齿地威胁。 “我说你不要脸。”姜颂禾毫无畏惧地说。 “我劝你最好把这句话收回去。”姜酩野手疾眼快地捏上姜颂禾的脸,道,“跟我道歉。” “我不我不我不!”姜颂禾同样威胁道,只不过她被姜酩野捏得嘴角有些漏风,“你撒开,小心我跟爸爸告状。” “你告啊,你告啊。”姜酩野道,“我活了这么多年,我怕过什么啊。” “别闹了。”姜万湫端着两碗馄饨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打闹,“吃饭。” 姜酩野松开她的肉脸,并小声威胁了句:“你给我等着。” 姜颂禾反手虚扶着自己被捏红了的脸,一脸不服气地盯着姜酩野,就连他走去摊车旁端馄饨的背影,她都没放过。 “你的加香菜加葱花的馄饨。”姜万湫把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推到姜颂禾面前。 “谢……”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注意到她面前这碗加香葱加香菜的馄饨碗里飘着同样“致死量”的香油。 “爸爸,多加点多加点。”记忆深处,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来。 “香油加多了,不好吃。”这次是一个严肃的女声。 “哼。” “生气了?那我们禾禾自己加,但是这碗馄饨必须吃完。” “好耶!” “啊……香油这么贵……你一个月几个钱啊,你还让她自己倒……不许加了,不许加了,我不许……” “那有什么,我家宝贝爱吃……喜欢就多加点。” 是自她有记忆起,前世的父母给她留下的回忆。 姜颂禾鼻子一酸,眼眶周围瞬间涌出眼泪来。 注意到姜颂禾发呆,姜万湫立刻道:“禾禾,你不喜欢馄饨里面加香油吗?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就让买馄饨的爷爷给你加了些。” “你要是实在受不了香油的味道,我再给你点一碗。” “没有,”姜颂禾摇摇头,一字一句郑重地回答道,“我特别、特别喜欢吃带香油的馄饨。” “谢谢爸爸。” 姜万湫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不客气。”- 翌日,姜颂禾起了个大早。 邱滢刚推开她的房门,打算把她叫起来,结果她先一步穿戴好校服、背好书包从卧室里了冲出去。 “妈,我今天学校有事,先走了。”冲出卧室的姜颂禾一边穿着鞋,一边冲着屋内的邱滢道。 “你等等你爸,他今天不上班,让他去送你。”邱滢着急道。 “不用了,”姜颂禾一边开着门,一边向外冲着道,“妈,你和爸爸说一声,我把他的二八大杠骑走了。” 眼看着姜颂禾推起院子里的车子消失在门口,邱滢叹了口气:“一天天地,我们家这两位祖宗也不知道在忙啥,早饭都不吃了。” 姜万湫端着两个菜碟从厨房走出来,道:“小野案子急,凌晨五点出门查案正常。” “那你闺女呢,”邱滢坐在他对面,道,“她可早上八点上课,现在才六点。” 姜万湫想要替姜颂禾解释什么,突然,他夹菜的手倏地停住,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对面的邱滢:“禾禾出门的时候,说她把什么骑走了?” “二八大杠啊。”邱滢刚回答完,身体也怔了住。 半响,她才问了个灵魂问题:“她的身高够得着吗?” 不卡裆吗?- 另一边,姜颂禾一条腿从二八大杠的大梁下方伸过去踩住右踏板,身体和左腿偏在左侧。屁股悬空,双手握把,一踩一蹬就像是蜷缩起来的皮皮虾用尽全身力气在做伸展运动。 “酩野,案子……”拿着记录本从巷子里出来的顾枳聿刚喊了句,姜酩野立刻把他重新拽了回来。 他冲着顾枳聿比了个手势:“嘘。” 毫无防备的顾枳聿好不容易稳住脚,就听到躲在巷子遮挡里的姜酩野真情实感地吐槽了句:“她是在踩风火轮吗?” 顾枳聿好奇地探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浑身都在用力蹬车子踏板的姜颂禾。 “噗嗤……”顾枳聿被姜颂禾滑稽的蹬车姿势逗笑了,“你妹这是在练杂技吗?” 姜酩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顾枳聿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他捏着自己食指和拇指在自己嘴前划了一道横线——表示再也不多说话了。 姜酩野盯着姜颂禾的背影,直到离开。 姜酩野道:“这小鬼的死倔跟谁学的?我都和她说案子跟时德娣家里人没关系了,她还非得亲自来查。” “说不定她看出来你是骗她的了,”顾枳聿也跟着从巷子的阴影里走出来,“那小鬼,鬼机灵着呢。” “她去的方向是谁负责的区域?”姜酩野问。 顾枳聿伸头看了眼,回答:“好像是林建刚和小袁。” “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见到那小鬼,赶紧让她去上学,”姜酩野不悦道,“学生不上学,瞎给我们捣什么乱?” 另一边,林建刚举着一个老式移动电话,和一个实习生从村口最南侧的巷子里走出来。 “好的姜队,我们现在就去找人……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骗她的事儿和她说的。”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隔壁的巷子里走出来,她一边走,一边拿着一个笔记本记录着什么。 林建刚挂断电话赶紧赶过去:“禾禾,不上学你在这里干什么?” 只听声音,姜颂禾差不多猜到眼前这个人是谁了,她头也不抬地说:“查案啊。” 她的语气轻松且自然,仿佛刚才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姜颂禾的坦率,反而让林建刚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了。 他干笑着说:“查案是我们警局的事儿。” “所以我没打扰你们啊。”姜颂禾仰头一脸天真地问,“我们不是偶遇吗?” 林建刚:…… 那确实。 姜颂禾低头继续忙自己的:“建刚哥哥,你别打扰我,时间紧任务重,我得赶一下时间。” “啊?”林建刚彻底懵了,“你过会儿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调查完线索,八点我还要上学啊,”姜颂禾仰头,问,“你不会觉得,我今天要逃课吧。” 第23章 被姜颂禾看透心思,林建刚一脸尴尬地笑着。 他不确定地问:“你真不会逃课吗?” “我干嘛逃课?”姜颂禾道,“我现在努力学习,以后要考警校的。” “考警校?”林建刚惊讶了一秒,随即重复道,“考警校好啊,考警校好啊。”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姜颂禾疑惑着问。 “啊?有吗?”林建刚心虚着回答。 “我哥哥不会也在这附近吧,”姜颂禾警惕道,“他昨天才和我说案子跟时德娣家人没关系,今天就来调查了。他不会想剽窃我的推理吧。” “怎么可能?!姜队哪里是这种人啊。”林建刚替姜酩野解释道。 “不是就好,”姜颂禾不怎么在意道,“你要是没啥事,我先查线索去了,忙着呢。” 说完,姜颂禾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喂,你别瞎跑。”林建刚喊了句。 见他的阻止丝毫不起作用,林建刚立刻拍了拍和他一同查案的同事的肩膀:“剩下的一户交给你了,这小孩是姜队的妹妹,我得去看着她,免得她再闯出什么祸来。” “行,你放心去吧林前辈,我一个人可以的搞定的。”那位同事保证道。 “辛苦你了。” 说完,林建刚紧忙赶上姜颂禾的步子。 姜颂禾记录着村里的布局,余光瞥到林建刚赶上来,她道:“我查完线索一定会回学校的,你放心吧。” “不行,我不放心,我得盯着你。”林建刚不放心地说。 “我有什么好……”最后一个“盯”字没说出口,姜颂禾突然话锋一转,问,“建刚哥哥,你带警察证了吗?” “带了啊。”林建刚问,“你问警察证干嘛啊。” “我没见过警察证唉,比较好奇长啥样,”姜颂禾道,“是不是很酷?” “就很普通的一个证,”说着,毫无防备的林建刚从自己兜里把一个黑色证件拿出来,“上面印着国徽而已。” 姜颂禾一把抢过,她跑开道:“谢了,建刚哥哥,我就用一下,一会儿还你。” “喂!”知道自己被骗了,林建刚赶紧赶过去,“你赶紧还给我!” 姜颂禾跑到一家住户前面,她光明正大地敲了几下门。 “谁啊,大早上的烦不烦啊。”门内,响起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 姜颂禾没等应话,赶过来的林建刚立刻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怎么又是你啊。” 开门的是一个体型偏瘦的女人,她的皮肤黝黑,双颊泛着红血丝。身上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和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让她看起来既干练又能干。 女人开门看到门口处站着的林建刚,她不客气地直接道:“我二十分钟前不是才配合你们警方录完口供吗?你怎么又来了?” 林建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道:“不好意思,敲错门了,我们现在就走。” “我们是京祁市第一刑侦大队的,”站在原地的姜颂禾快速展开了一下手里的警察证,又快速合上,“近期在城南发生了一场故意杀人案,我们特地来调查一下情况,麻烦你配合。” 走出来的女人像是被姜颂禾的气场震住了,她看了眼面前的两个人,支支吾吾道:“昂……情况不是刚才才问过了吗?” “我们警方又发现了其他案件线索,但这些线索和你的证词有些出入,所以特地来核实一下。”姜颂禾一板一眼地说。 “你们不会是怀疑我们家吧?!我们家安分守己,从没杀过人,我老公更是老实,平时他连杀只鸡都不敢。”女人慌忙解释。 “您别误会,我们就是按照规程再来询问一遍,”林建刚宽慰道,“没有当您是凶手的意思。” “哦,”女人松了一口气,问,“那她是谁啊,看起来年级不大的样子,不会还是学生吧。” “我小时候得了一种病,病好后,身体就停止了发育,所以现在只是看起来像是小学生,实际上我已经大学毕业了。”姜颂禾胡乱编了个理由。 “哦,”女人明显信了,她感叹道,“难怪感觉你的气质和长相不太符合。” 知晓一切的林建刚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小林,拿本子记一下。”姜颂禾喊了句。 林建刚下意识地拿起本子,注意到称呼的他手立刻停住。 他俯视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姜颂禾。 她刚才叫自己什么? 小林? “你家隔壁就是时德娣家对吗?”姜颂禾问。 “对。”女人回答。 “时德娣和家人平时相处怎么样?”姜颂禾问,“有没有让你感觉反常的地方?” “他们每天生活都挺反常的。”女人回答,“他们家重男轻女特别严重,小儿子又不争气,几乎天天吵。这一点,我和这位警官说过啊。” 林建刚不好意思地说:“确实说过。” “能展开说说吗?比如因为什么争吵之类的?”姜颂禾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问。 “为什么争吵?”女人想了一会儿回答,“她家小儿子不听话,学习成绩特别不好。当初她家大闺女上初中的时候,次次名列前茅,可是她家穷,为了攒钱让小儿子上学,他们硬生生地把大闺女的学费停了。” “可能是报应吧,她家闺女早早辍学打工后的两年,攒钱供养的小儿子就厌学不上了。” “为什么厌学不上了?”姜颂禾问。 “可能是学习不好。”女人回答。 “时德娣的弟弟时耀华,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姜颂禾问。 “没听说,应该还是在家啃老吧。”女人不确定地回答,“她家那小的是个不争气的,比不上老大。” “当初老大那家服装店,就是那女娃娃一家一家借出来的。我们村里的人见她可怜,每家都出资借了她十块钱,这才把店开起来。” “德娣那丫头啊,是个做大事的人,肯吃苦,她的服装店开业没半年就把我们村里借给她的钱还清了。” 姜颂禾沉思一会儿,道:“你知道时德娣的服装店,是谁在打理?” “她亲自打理吧,没听说他们家有谁去帮过她。”猛地,女人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线索,她道,“时德娣以前有个相好的,上个月刚断了联系。以前那个小男孩经常去店里帮她忙。” “这种线索,你先前怎么没和我说过?”正在记录着的林建刚抬头插嘴问了句。 女人不好意思地说:“你没问这么细,我这不没想起来嘛。” “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姜颂禾仔细地问。 “叫周茂生,就住我们村村头,门口有棵无花果树的那家。”女人仔细地说。 “你还知道时德娣的男朋友什么八卦?就比如俩人为什么分手之类的。”姜颂禾问。 “他们俩分手,纯粹是时家那婆子自己作的,”聊起这儿,女人像是来了兴致,她语气都变得轻松了不少,她道,“时家那婆子抠,在她知道周家那小子和她闺女谈恋爱后,她狮子大开口,竟然问周家要一万块钱的彩礼。” “我家老头在车间里搬铁棍,一个月才80块钱,她嫁个女儿就要一万块钱彩礼。” “她想钱想疯了。”女人总结了句。 “她要这么多钱干嘛?”姜颂禾问。 “给他儿子娶媳妇啊。”女人理所当然道。 “时耀华才多大啊。”姜颂禾道。 “你们城里人,不懂,我们村里结婚早,只要是不上学了的孩子,家长就该张罗婚事了,”女人道,“找媒婆介绍适龄的女孩子,俩人谈个一两年,拖着拖着就到十五了,就该结婚了。” “年龄不到怎么领证?”姜颂禾道。 “可以先不领证啊,可以先办婚礼,领证等年级到了再说。”女人快速回答。 姜颂禾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人家十五岁结婚,她大学毕业了还是母单。 人与人差距还是挺大的。 姜颂禾轻咳了一声:“那在17号,死者的死讯传到家里来的之前,他们一家有什么异常吗?” 女人认真想了一会儿回答:“没有唉,他们家平时就半死不活的样子。” 姜颂禾道:“那他们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时德娣生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他们家那婆子脾气暴,得罪了不少人,我们家孩子就经常和他们家吵架,但都是小摩擦。德娣脾气好,平时笑嘻嘻的,是个很爱说话的一个小姑娘,应该也不会得罪别人,”说着,女人惆怅了起来,“只是可惜,她那么年轻就没了。” “那时德娣死后,他们家有什么异常吗?”姜颂禾问。 “死后……”女人重复了一遍姜颂禾的话,像是在思考。 “自家小孩死后,人家家里人肯定很难过。”林建刚多嘴说了句。 姜颂禾不搭理他,她继续说:“就比如说有没有和外人吵过架,或者发生什么冲突。” “啊!”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惊呼了一下,道,“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在得知德娣死讯的前一天,有一个男人去隔壁吵过架。” “吵的什么内容?”姜颂禾急切地问。 “没听清,好像说的是——没人找过我,你们别想赖账之类的,”女人缓缓道,“当时他们吵得挺厉害的,都影响我家孩子做作业了,我就想去隔壁骂他们两句。” “结果我敲了两下门,他们就不说话了。” 姜颂禾道:“你再仔细想想,他们吵架的内容是不是还谈及到了时德娣和钱。” 女人认真想了一会儿,道:“对对对!这两个词,他们都说过。” 姜颂禾的眼神变得晦暗。 结合先前时家人在警局的态度,姜颂禾大体猜出了个大概。 时家这一家子吸血鬼,果然是想从那位可怜的女孩身上获得些什么。 第24章 下午上完两节课,中间有一个长达半个小时的课间休息。 姜颂禾快速跑进保安亭,给林建刚打了个打电话。 早上帮忙盘问完邻居的口供后,林建刚就跟她保证他们警方一有新线索就会立刻告诉她。 为了防止姜颂禾不信,林建刚还顺带将自己的私人手机号告诉了她。 “你说那个买家16号根本没有见过时德娣?!”姜颂禾音调不自觉挑高了几分。 “对,”电话那边林建刚平静地说,“我们上午通过提审时德娣的家里人,确定为了给时耀华买个老婆,他们确实打算卖掉时德娣换点钱。” “为了防止时德娣反抗太过于激烈,在16号的时候,他们就和买家联合密谋,将时德娣骗去了城南。” “密谋内容和我们了解到的差不多,基本就是时德娣家里人告诉时德娣城南有个新客户,让时德娣亲自去城南送衣服,中途买家对她实施绑架。事后,时家人不报警,此事便不了了之。” “可是当我们抓到买家,并提审的时候,他却说自己16号根本没有见过时德娣。” “17号晚他们去时德娣家,也是因为两天没见到时德娣,他们觉得是时德娣家人骗他们钱,想让时德娣家里人退点押金而已,”林建刚陈述道,“可当时我们刚发现尸体,时德娣家里人并不知道时德娣已经死了,所以就觉得是买家拐走人后不认账。就这样,两拨人就在时德娣家里吵起来了。” “就在俩人吵得正激烈的时候,邻居的大妈突然敲了他们家的门,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为了防止事情闹大,不得已的时德娣父母退还了买家所有的钱,并在买家面前放狠话说等那个不孝女回来一定打死她。” “可信度多少?”姜颂禾问。 “经过我们警方走访和多方面考据,可以确定那个买家的话基本是实情,”林建刚总结道,“他所有的人口贩卖都是当事人家属或者当事人自愿的,不存在强迫。” 姜颂禾刚想再问些什么,突然,脑子里回想起两天前在餐桌上姜酩野说过的话。 ——“仅仅半年,就有三名女性失踪,昨天发现的那具尸体就是其中一位。” ——“她刚失踪两天,就被发现死在了城南的玉米地里。” 如果时德娣家人真的和买家商量好,不会在警局报失踪,那么姜酩野在叙述案情的时候会说他们警方在城南发现一名死者,而不会说他们在城南发现失踪的死者尸体了。 那么也就说时德娣失踪这件事,已经有人报过警了。 不是时德娣家人,那会是谁? “建刚哥,时德娣的案子先前是有人报过失踪对吧。”姜颂禾问。 “对。”林建刚快速应下。 “帮我问下值班民警,报案人是谁,和时德娣是什么关系。”姜颂禾快速道。 林建刚不敢怠慢,他赶紧道:“等我五分钟。” 说完,姜颂禾就听到了快步下楼的脚步声,以及林建刚在空旷大厅里的大喊声:“小张,帮我查一下,时德娣的失踪案是谁报的警。” 对面沉默几分钟,林建刚的声音才再次传到话筒里。 他支支吾吾道:“是……是周茂生?!” 姜颂禾眼神突然变得犀利。 周茂生? 那个邻居口中时德娣半个月前分手的男朋友。 “时间是几号?”姜颂禾问。 “16号,上午十二点。” “知道了,谢谢建刚哥。” 说完,姜颂禾快速挂断了电话。 “喂,你推理出什么了?喂……”话筒里林建刚的声音不断,姜颂禾没有搭理他,反而径直扣断了电话。 她觉得心里堵得慌。 八点送衣服,十二点就托人报警,说明死者一早就知道她的家里人要把她卖了。 她能如约赶去城南,只是想考验一下她的家人到底能对她狠心到什么程度。 她想赌在她的家里人心底他们是爱她的,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的。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中途遇到了意外,她被另一波拐卖人口的组织拐了去。 或许她到死都以为凶手用绳子勒死她,是她家里人授意的。 所以!她才没有过多反抗。 所以!她的指甲缝里才没有凶手的皮|肉组织。 姜颂禾不敢想象,当时的她该有多心灰意冷,该有多无助。 或许在死者的认知里,自己辛辛苦苦赚钱养家,自己拼尽全力开店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比男孩子差,结果到头来,她存在的价值就是被家里人卖掉,然后给弟弟买媳妇。 多讽刺! “喂,打完电话了吗?”巡视完的保安大爷从门口走进来,道。 “打完了,谢谢大爷,”姜颂禾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爸怎么说?今下午放学他有时间来接你吗?”保安大爷问,“如果他没时间,你可以在保安亭等他。” 原是姜颂禾在借保安亭座机打电话的时候,撒谎说是想确认自己的爸爸今晚有没有时间来接自己。 姜颂禾道:“我爸说放学他可以提前来接我,不用我等他了。” “那就好,赶紧回去上课吧,还有三分钟就要打上课铃了。”保安大爷和善地说。 “好。”说完,姜颂禾拉开门从保安室里走出去- 一直到放学,姜颂禾都没怎么有精神,她托着腮,盯着窗外出神。 这一日,天气并不怎么好,天空阴沉沉的,灰白的空中几乎看不到任何云彩。 “姜颂禾,这是今天的作业,我都给你抄下来了,有两张试卷,你认真做,明天借我抄抄。”姜颂禾同桌李铁柱将一张小纸条放在姜颂禾的桌子上。 姜颂禾没有应声。 李铁柱晃晃她的肩膀,试图唤醒她的意识:“喂,你没事吧,一下午了,你的状态都不太对。”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姜颂禾摇摇头:“没事。” 她坐直身子,收拾着桌面上的课本:“我昨天没有休息好,下午的时候有点困。” “你是不是害怕,所以没休息好呀。”李铁柱鼓了鼓勇气道。 “啊?”姜颂禾收拾书包的动作停住,她蹙眉疑惑,“我害怕什么?” “最近很多女生失踪了啊,”李铁柱道,“你难道不怕吗?” “不怕啊。”姜颂禾继续收拾起自己的书包,“我哥哥是警察,就算我被绑架了,他也会第一时间来救我的。” “说不定,他还能顺道把犯罪分子的老巢端了。” “你就这么相信他?”李铁柱问。 “对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他是我哥,我不信他还能信谁啊。等等,你突然问这么多问题干嘛?” 李铁柱赶忙摇摇头:“记得写作业!” “哈?” 姜颂禾觉得他特别奇怪,她蹙眉,不耐烦地刚想质问什么,就见李铁柱逃命般飞速跑出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转角,姜颂禾才喃喃了句:“这初中生小孩……”莫名其妙的。 姜颂禾收拾好书包走出校门,姜万湫正在大门口很显眼的位置等她。 他顺手接过姜颂禾从学校里推出来的二八大杠和肩膀上背着的书包,问:“今天作业多吗?怎么书包又这么沉?” 姜颂禾犹豫了半天,最终她还是觉得时德娣的这个案子她不能袖手旁观。 不管是出于警察的责任,还是自己这该死的正义心,她都要抓到凶手,还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公道。 “爸,我能再借一下你的自行车吗?”姜颂禾没有回答他,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同学约我……” 姜颂禾的谎话还没编出来,姜万湫便将自己刚挂在车把上的书包拿下来。 “注意安全,忙完记得早点回家。”姜万湫温柔地笑道。 “啊?”姜颂禾没想到姜万湫会是这个反应,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大脑空白的她脱口而出问了句,“我妈妈那边怎么办?” “我会和她说,你去朋友家写作业了。”姜万湫道。 “撒谎没关系吗?”姜颂禾问。 “没关系。”姜万湫回答。 “你就不怕我去河边摸鱼?”姜颂禾迫切地问。 “那你摸完鱼,也记得早点回家,”姜万湫道,“你妈今天处理了一条大草鱼,隔壁张阿姨送的,她还等着你和哥哥回家吃饭呢。” 姜颂禾喉咙突然哽住:“爸爸,你以前也是这么放纵我的?” 所以原主才会逃课、翻墙、下河摸鱼。 “胡说八道什么,”姜万湫从口袋里拿出一部白色带按键的小手机,“这是小灵通,你拿着,里面有你哥哥的电话,遇到麻烦给他拨过去。” “好。”姜颂禾捏着手机,她没有多犹豫,骑上自行车就快速离开了。 姜颂禾骑着二八大杠来到城南。 这里地势平坦,田地很多。 姜颂禾拿出姜万湫给她的小灵通,想要给姜酩野打电话,可是犹豫了许久还是放弃了。 姜酩野和前世带她入行的师爷不一样。 没有证据,姜酩野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 况且他们局长规定的破案时间快到了,姜酩野现在应该忙得焦头烂额了,他哪有时间管她啊。 姜颂禾在田边走着。 顺着这条小道走到尽头,有一个村子,叫岚庄,人口共计500,算是京祁市一个比较大的村子了。村子后面有一座山,山体算不得高,从姜颂禾的角度看过去,勉强是山下房子的两倍。 姜颂禾顺着田边走了好一会儿。 越走,她越感觉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 她大概来过。 只是她记不得什么时候来过了。 原主家住在城西,这里距离她家少说也有七八公里的路程。 所以原主大概率不会只身跑这么远的地方摸鱼捉虾。 况且,这附近也不像是有湖海的样子啊。 簌簌—— 周围的地里响起一阵动静声。 姜颂禾警惕了几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里。 磨磨蹭蹭,一个有些胖胖的身影抱着几个玉米从地里爬出来。 他甫一抬头,就与岸上的姜颂禾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想都没想,放下玉米,拔腿就往岸上跑。 姜颂禾抬脚对着他的身子踹了一脚。 她的力气很大,又是居于高处踹的,那人脚一滑直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那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干净的衣服上早已粘上了泥渍。 姜颂禾端详着他的脸。 她认识他。 周富强。 先前强|奸|未遂的嫌疑犯。 “你怎么出来了?”姜颂禾冷着声音问。 周富强像是也认出她来了,他拍着身上的泥土,道:“我一早就说过你们抓错人了,我没实施过强|奸。” 姜颂禾扫着从他怀里散落一地的玉米,道:“你是小偷?” “嘘!”周富强比了个嘘的手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反正比强|奸轻就是了。” “之前那次你逃跑也是因为这个?”姜颂禾审视着他问。 “对,”周富强道,“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偷得也都是些小物件,地里的玉米啦,白菜之类的。” “那天,我刚从一个女人身上偷了十块钱,还没捂热乎呢,你那个哥哥就朝我冲了过来。我还以为是偷东西被发现了呢,结果是污蔑我强|奸。” “我在局子里,把我偷东西的事情交代了出来。那些警察念在我犯罪行为较轻,再加上认错态度良好,让我交了些罚款,蹲了几天局子,就让我走了。” 姜颂禾知道他没有说谎。 当时,她和顾枳聿根本没有看清从草垛里跑出来的男人的样子。 只知道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外套。 而那个黑色外套还在逃跑的过程中,被那个男人扔在路上了。 线索中断,顾枳聿无法确定嫌疑人的具体行动轨迹,只能在原地守着。 也是赶巧,顾枳聿没抓到人,又刚好看见偷完东西有些心虚的周富强从旁边跑出来,就想当然把他当成强|奸案件的嫌疑犯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警方没证据证明周富强确实强|奸未遂,仅靠顾枳聿含糊不清的证词,不足以确定周富强的罪行。 按照局内疑罪从无的规定,他们只能把他放了。 “那你怎么现在还在偷东西?”姜颂禾蹙眉问。 “大姐,我的钱都让我交罚款了,我实在没钱买吃的了啊,”周富强道,“我又不想去要饭,可不就得偷点玉米垫垫肚子嘛。” 姜颂禾不理会他的称呼,她道:“既然那名强|奸|犯不是你,那么你在逃跑的过程中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人?” “没有。”周富强快速回答,“我当时正开心自己能偷到钱呢,哪有心思注意别的啊。” “嗯?”姜颂禾用冷冽地声音,发了个鼻音。 周富强扫了眼周围,确定周围除了姜颂禾没别人后,他才松了口气:“还以为你又和你那个哥哥来的呢,吓我一跳。你个小孩,别吓唬人了啊,早点回家吃饭。” 周富强重新抱回散落一地的玉米。 “你现在跟我回警局,把你知道的全部交代出来,我可以不举报你偷东西的事情。”姜颂禾道。 周富强动作倏地一滞,随后快速恢复正常:“什么意思?” 姜颂禾道:“替强|奸|犯打掩护,我们可以理解为——你是那名强\奸犯|的共犯。” 第25章 “你什么意思?”周富强颤巍着抬头,“你个小孩,不要随便污蔑人哈。” “我有没有污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姜颂禾冷静着说。 周富强有些慌了神:“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啊,拿不出证据,小心我告你诽谤。” “有证据啊,你刚才亲口说的。”姜颂禾平静道。 “我说什么了?!”周富强大着嗓门道。 姜颂禾道:“正常人在回答过去发生的一件事情的时候,基于人类对记忆提取的典型特征表现,他一般会有2-10秒的记忆检索时间,我们通常称作回忆延迟。” “而你刚才给我的答案很快,好像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所以,可能的情况只能有两种——一种是你在敷衍我,另一种则是你在撒谎!” “说不定我就是在敷衍你呢。”周富强尴尬地笑着说。 “如果你真的是在敷衍我,那么你大可以驱赶我,或者拒绝和我沟通。但是你都没有,反而选择通过语言把自己从那件事情里摘出来。” 姜颂禾观察着周富强的表情,继续道:“你急于撇清自己和那件事情的关系,大概率也是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那件事情对你影响太大,你不愿意回忆。” “可正如你所说,你根本没有强|奸那个女孩。被抓去警局,也不过是被警察误当成嫌疑人录了个口供。怎么就变成对你影响太大,让你不愿意回忆的事情了?” “所以这种情况,也基本没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了——你被人收买了,”姜颂禾继续道,“可是谁会收买一个小偷呢?又或者说收买一个小偷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后面的话姜颂禾没有说出口,她勾了下唇角,看着周富强慌乱到有些颤抖的眸子,道:“答案就不需要我继续说下去了吧。”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周富强继续狡辩道,“我根本没有被人收买过。” “我没时间和你扯来扯去,”姜颂禾严肃道,“好不容易当爸爸了,你也不想为了贪那十几块钱,就去局子里蹲一个周吧。” 这次,周富强彻底惊住了,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的奶香味还是挺明显的,”姜颂禾道,“不过,既然你都有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想不开偷东西啊。” 像是被触及到了软肋,先前还态度强硬的周富强表情暗淡了几分,道:“我媳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我在医院陪护了几天,她才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可我工作的厂子,却因为我擅自请假耽误了工时,就把我开除了。” “我作为家里唯一的支柱,失业后,我们这个小家就再也没有收入来源了。” “我媳妇刚生完孩子,身体虚,正是要补身体的时候,可是现在我们却连只鸡都买不起了……” 说着,周富强颤抖的声线里像是带足了哭腔,他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我可真没用啊,我可真没用啊。” 说一句,呼一巴掌。 姜颂禾都有点替他脸疼。 姜颂禾心里一软,她在自己口袋里翻找了半天,好不容易从里面掏出两张皱皱巴巴的一块钱。 这个年代,经济不发达,两块钱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大钞了。 “这是我早上的饭钱,攒了好几天,你先凑活着用着,”姜颂禾把钱捋直递给他,“给媳妇孩子买点蔬菜,别再偷东西了。” “谢谢谢谢。”周富强哭腔更甚了,他攥着姜颂禾给的两块钱哭得泣不成声。 “但是,你还是得跟我回趟警局,”姜颂禾道,“虽然你的经历很可怜,但是案子就是案子,必须得给个交代。” “你放心,我会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部、如实告诉警方的,只是……”周富强有些为难,道,“……就是那钱……我已经花光了。” “没关系,警方会体恤你家里的情况,酌情处理的,”姜颂禾安抚道,“而且,如果你提供的线索足够有用,能够帮助警方查破大案的话,他们非但不会追究你贪钱的责任,说不定还会给你一大笔奖励金。到时候,你和你媳妇、孩子的生活都能过得更好一些。” “行,那就好,”周富强擦干眼泪,充满斗志道,“那我们怎么去?” “我有车,”姜颂禾道,“你可以带我去。” “啊?车?”周富强有些为难:“我不会啊。” “啊?二八大杠你都不会吗?”姜颂禾有些为难地打量着他,“可你这身形,我也带不动你啊。” 看着不远处树干旁立着的那辆黑色高座的二八大杠,周富强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警局里的车呢,”周富强道,“二八大杠我会啊,我带你。” “好。” 田野小道上,姜颂禾侧坐在后座,前面周富强卖力地骑着。 姜颂禾拽着他的衣服,好奇搭话了句:“你家小孩几个月了?” 提起自家孩子,周富强语气轻快了不少,他快速回答:“快出月子了。” “那还挺小的。”姜颂禾感叹了句。 “是啊,”周富强道,“要是再大几个月,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孩子出生,我媳妇没奶水,奶粉什么的都需要花钱。况且,我和我媳妇都是孤儿,从小在亲戚家里长大,生了孩子后,我们也都不愿意再麻烦他们,就只能万事自己来。” “我媳妇刚生了孩子,身体不方便,现在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所以我就只能整天整天不离身,工作都*没时间找。每天也就只能在媳妇和孩子睡着后,才能出来偷点东西,养活一大家子。” “你是这个村的吗?”姜颂禾问。 “对,岚庄本地人。”周富强快速回答。 “那你知道你们这里最近发现了一具女尸吗?”姜颂禾问。 “知道,这件事在我们村里都传开了。听说是个开店的女裁缝,才刚过17岁生日,不是吗?”周富强快速回答。 “这个案子,你有发现什么线索吗?”姜颂禾直白地问。 周富强细想了一会儿,回答:“还真没有,我家小孩最近晚上闹得厉害,我快半个月晚上没出来过了。” 姜颂禾没有再多问,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地方很熟悉,她大概率来过。 “小警官。”周富强冷不丁喊了句。 “嗯?”姜颂禾看着他的背影,应声道,“怎么了?” “你今年几岁啊,看你长相,感觉年纪挺小的,”周富强毫无防备地说,“但是你说话条理清晰,我又觉得你年纪应该不小了。” 姜颂禾不愿意告诉他实情,她故弄玄虚道:“你相信天赋吗?” “啊?”周富强惊得脚蹬子都忘记蹬了,他停滞了一秒道,“什么意思?” “我就是因为查案天赋太厉害,才被警局破格收编当初中生刑侦顾问的。”姜颂禾撒谎道。 “难怪!”周富强明显信了,他恍然大悟道,“难怪他们警方出警查案都是两个人一队,你就只有一个人。” 姜颂禾:…… 她一个人,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突然,眼尖的姜颂禾看到不远处的田边上坐落着一座熟悉的土胚房。 像是某根大脑神经被接通,久久沉睡的记忆被唤醒,姜颂禾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这不是……白欣雅的家吗?! 她家怎么住这儿啊。 姜颂禾指着不远处坐落在田边的孤零零的房子,问到:“这个房子也是你们村的吗?” 周富强侧头,不在意地顺着姜颂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应该是吧,以前没怎么见过,这么破的屋子,还能有人住吗?” “它就在你们村的地里,你不知道?”姜颂禾问。 “不知道,”周富强如实回答,“这一大片可以种地的区域,我们称作坡。分到手里,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十亩,是村里分给我们种庄稼的。那个房子在‘坡’的北面,我的村子在‘坡’的南面,所以看似都是一个村子,实际上距离很远,平时也没怎么有交流。可能只有我们村里在这附近种地的农户,才对他们家比较熟。” “你要是想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我可以托人帮你打听打听。” “不必了,”姜颂禾摇摇头,道,“其实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那天差点被强|奸的女孩子,就是住在那里。” “卧槽!”周富强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她是不是叫白欣雅?她对象叫孔从玉?” “你知道?”姜颂禾问。 “当然,他俩是我们村里鼎鼎大名的两个骗子,”周富强咬牙切齿道,“我一直听说他们住村头,没想到是住这个村头。” “怎么回事儿?”姜颂禾蹙眉道。 “是这样的,前些年,我们村来了一对夫妻,一个自称是城里一所残疾学校的老师,一个则是无业游民。也就是白欣雅和孔从玉他们一家子,”周富强一边蹬着脚踏板,一边道,“本来这两人在我们村里的一户人家里单独租了个靠南的屋子,每月交着十几块钱的房租,日子也还算顺畅。” “后来孔从玉不知为什么突然染上了赌博,把家里的钱全都败光了。他们租房的那位房东大妈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觉得两个小年轻出来打拼不容易,要是孔从玉能够戒掉赌瘾,日子一定也还能过下去。所以,她就主动舍掉了孔从玉他们家好几个月的房租。” “可后来谁知道他们变本加厉,非但没有把欠房东大妈的钱还上,还偷走了大妈的一个金手镯。” “那警察怎么没把他们抓起来?”姜颂禾问,“金手镯是重要财物,按照法律,应该会判刑的啊。” 周富强惋惜着回答:“这不是没有证据证明金手镯就是他们偷的嘛。” “那你怎么确定,房东大妈的金手镯就是她们偷的?”姜颂禾继续问。 “房东家和别人家要不就隔着墙,要不就隔着铁门,普通小偷小摸进都进不去,更别说偷东西了。可孔从玉他们就不一样了,”周富强道,“他们就住在房东大妈他们家,房东大妈经常在自家大门口打麻将不锁房间门。孔从玉和白欣雅他们想要进去,不是轻而易举嘛?” “他们就因为这个,才从你们村搬出来的?”姜颂禾继续问。 “是啊,”周富强快速回答,“但是说来也巧,在他们从我们村里搬出来的第二个周,我就听到有人说说他们搬去了我们村头,并且那女的还生了场大病,眼睛瞎了。” “那你怎么说她是骗子?”姜颂禾疑惑道,“偷东西的话,不应该是小偷吗?” “因为那女的的眼睛根本没瞎。”周富强斩钉截铁道。 姜颂禾警惕地蹙眉:“怎么回事儿?” “本来我们全村都以为她的眼睛瞎了,村长可怜他们,就发动我们全村捐款。我们家当时也捐了,”周富强道,“当时我正在厂子里上班,我媳妇手里就只有5块钱,为了能够多捐点,我媳妇挺着八个月大的孕肚,一个人走到我厂子里问我要钱。” “说是要给我们的小孩积福,我虽是不信这些东西,但是想着不能让我媳妇白跑一趟,就还是给了她十块钱。” “可是谁知道,就在我媳妇挺着大肚子去她们家送钱的时候,她隔着土墙亲眼看到白欣雅坐在院子里数钱。” “当时我媳妇特别生气,钱也没送出去就回去了。” “就因为这件事,我媳妇上火,接近临产期的时候,孩子早产了。” 姜颂禾沉思了片刻,道:“他们为什么要装瞎?” “估计是为了骗钱吧,”周富强道,“我还听说,从村里搬出去后,孔从玉欠了一万块钱的赌债还不上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一天,他不仅还上了赌债,还把欠的房东大妈的钱也一并还上了。” “他哪来这么多钱?”姜颂禾好奇问。 “我也好奇,但我媳妇和我说,可能是白欣雅装瞎去城里摆摊要饭要来的。”周富强道。 “城里要饭这么赚钱啊。”姜颂禾将信将疑地感叹了句。 “谁说不是!”周富强道,“要不是我拉不下这个脸来,我也就去城里要饭了。” 一路上,姜颂禾都没有再多说话。 直到走进警局,姜颂禾才缓缓问了句:“建刚哥哥,我哥呢。” 正在值班大厅和同事商讨案情的林建刚抬头,便看到最不应该出现在警局的姜颂禾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惊了一秒:“禾禾,你怎么来了?” “这个哥哥说有线索要告诉你们。”姜颂禾指着身后的周富强道。 “你是……” 前几天周富强被顾枳聿“提”进警局的时候,林建刚刚好在外面处理事情。 此时他看着周富强一脸陌生。 “前天下午,在京祁市第一初级中学附近发生了一场强|奸未遂案,你们局里的人把我当成犯罪嫌疑人抓了过来。”周富强道。 “当时是顾枳聿办的案子。”姜颂禾补充。 提到这儿,林建刚像是有了些许记忆:“哦,所以现在你是来自首的是吗?” “不是!” 姜颂禾夸张地否认。 林建刚这都是什么脑洞! “其实,那天下午,我能及时出现,是犯罪嫌疑人买通我,让我扰乱警方的查案方向的。”周富强如实回答。 林建刚一秒严肃,道:“你跟我过来吧。” “嗯。”周富强应下。 三人来到会议室,姜颂禾和林建刚坐在一侧,周富强则坐在两人的对面。 经过周富强的叙述,林建刚大体了解了事情的请过。 “所以你是见过犯罪嫌疑人对吗?”林建刚问。 “对。”周富强肯定地回答。 “那你能描述一下犯罪嫌疑人的样貌吗?”林建刚深问道。 周富强刚要开口,姜颂禾打断了他。 她率先道:“建刚哥哥,警局有本子和笔吗?” “有。”林建刚从不远处拖过来一个本子和笔。 姜颂禾接过,并翻开本子第一页:“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其实我也没看清楚脸,他带着口罩,衣服是带帽的外套,黑色的。”周富强一边想着一边说。 姜颂禾发现了盲点,她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你是说你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外套还没脱对吗?” “对,”周富强补充,“他是买通我以后,才把外套脱掉扔地上的。” “你继续。”姜颂禾道。 周富强:“他的身高不高,约摸着一米六几,脸型有点胖,当时口罩都被撑着鼓囊囊的。” 姜颂禾适时地问:“鼻尖呢,带着口罩,鼻尖的位置有被撑起来吗?” 周富强细想了一会儿:“他当时低着头,我没有太看清楚。但是我感觉他的鼻尖不是很高,因为他的口罩被撑得扁扁的,几乎看不到上面的起伏。当然也可能他的鼻尖是被口罩压扁的。” “下巴呢。”姜颂禾问,“和鼻尖垂直,还是凸出或者凹陷?” “平的,我记得是平的。”周富强道。 姜颂禾低头像是在记录着什么:“你继续。” “他的头发很长,几乎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是我感觉他的眼睛不是很长,应该是个单眼皮。”周富强道。 “还有呢。”姜颂禾的笔停都没停,簌簌的笔画声响彻整间屋子,“皮肤是什么颜色?” “偏白,病恹恹的。”周富强想都没想快速回答。 “两个眼睛间的距离怎么样?”姜颂禾问,“能看到眼睛中间那段鼻子的鼻梁吗?” “眼睛的间距比较宽,鼻梁嘛……”周富强细想了一会儿,“不太有。” “行,你对犯罪嫌疑人还有其他记忆点吗?”姜颂禾的笔一停没停。 终于,一直不吭声的林建刚耐不住好奇,他把头侧过去,问:“禾禾,你在干嘛呢。” “画像速写,”姜颂禾快速解释,“一种可以根据证人的描述,画出犯罪嫌疑人的技术。是一种比较高端的追踪嫌疑人的方式。” “有点牛逼。” 但…… 林建刚看着姜颂禾手里的“大作”,嘴角一阵抽搐。 这抽象的画风!这抽象的五官比例!还有这夸张且毫无美感的构图!以及如同杂草的线条曲线…… 除了能分辨出上面画的是个人脸外,其他的一概全凭想象。 果然是门有门槛的高端技术! 只可惜,她没有技术。 姜颂禾自信地停下笔。 “你看,当时让你扰乱警方的,是这个人不?” 姜颂禾刚打算把手里画好的画作抬起来,林建刚直接一个飞扑,用身体把她画好的画作扣在了桌面上。 姜颂禾侧头,疑惑地盯着他:“嗯?” 林建刚冲着姜颂禾轻轻地摇摇头,只是他的动作频率有点快,像是在竭尽全力阻止着什么。 “建刚哥哥,你的脑袋没事吧。”姜颂禾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没事,”林建刚阻止道,“我们没确定好的东西,不要轻易给证人看。” “啊?”姜颂禾懵了,“可是我这是按他的描述画的啊。” 林建刚凑近,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你画的这都是啥啊,丢不丢人,除了那俩眼睛,我都看不出来上面画的是个人。” “啊?”姜颂禾举起自己的画,疑惑道,“我觉得画得还挺像的啊。” 半响,姜颂禾像是觉得自己的画作别人读起来确实费力,她道:“我以前没学过素描速写之类的,只跟着学过几天的人像侧写基本功。” “但是我的师爷说了,画像侧写呢,最重要的是神似。” “神似个……”林建刚后面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一口老气就噎在了嗓子里。 “警察游戏别玩了,现在你一句话都不许说。”林建刚命令道,“别给我们警局丢人。” “差一步就知道犯罪嫌疑人是不是长这样了,怎么是丢人呢。” 姜颂禾再次举起自己的“画作”。 林建刚又一次给她按下去。 姜颂禾不服气再次举起来。 林建刚又一次给她按下去。 最后,姜颂禾直接虚晃一枪,左手微抬了下,在林建刚赶着去压下自己左手的时候,她直接用右手把画作举了起来。 “唉——” 此时,林建刚已经阻止晚了。 周富强已经稳稳地看到了上面画着的内容。 林建刚顺了顺自己的造型,虽然这幅画有点丢警局的脸,但他的形象不能丢。 就在他思忖好措辞,打算替警局挽回颜面的时候。 就听到周富强迟疑了片刻,震惊道:“像!太像了!”—— 作者有话说:林建刚(怀疑人生版):嗯?他眼睛没事吧。 第26章 “哈?”林建刚不敢置信地把头伸到过去,重新看了一遍。 他确定他没眼花啊,难不成他和周富强看到的内容不一样吗? 这哪里像了? “但是好像还有点不太对。”周富强盯着姜颂禾的画,细想着喃喃道,“他的脸好像没这么宽,鼻子好像更尖一些。” 林建刚:“?” 他从哪儿看出这上面有鼻子的? 姜颂禾把画好的人像撕下来放在本子的一边比对着,她一边耐心地调整着五官比例,一边问:“眼距怎么样?眼型和我的画的像吗?” “像,”周富强指挥着,“然后你再把头发拉长一些,他的头发要更长……” 周富强起身站到姜颂禾身后指挥着她,姜颂禾则默契地对人像进行着细节上的调整。 处于状况外的林建刚托着腮,一脸无趣地看着两个人。 终于,在林建刚一停不停地哈欠声里,姜颂禾把终稿调整出来了。 “对,就是这样!他就长这样。”周富强激动地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长这样。” 林建刚调整了一番精神,随后侧身看过去。 下一秒,林建刚:…… 这画……比刚才还抽象。 准确来说,这画的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 “你画的这是猩猩吗?”端详了许久,林建刚终于忍不住吐槽道。 “这是人!”姜颂禾纠正他。 半响,姜颂禾看着手里的画喃喃道:“而且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动物园?”林建刚拆台道。 认真的情绪被林建刚一句话给破坏掉了,姜颂禾带着怨气盯着他。 周富强认真地看着姜颂禾手里的人物画像,道:“我觉得挺陌生的。” 姜颂禾不理会他们。 她把画好的人像再一次撕下来,贴到一旁,随后又在一张新的纸上重新画了起来。 她去掉了人物的长发,并调整了一下人物的脸型比例。 时间静默了几分钟,姜颂禾把重新画好的人像给周富强看:“这样像吗?” 这次,周富强出奇的有了些犹豫:“不太像。” 姜颂禾又加了几笔:“现在呢。” “你把这里挡一下。”周富强指挥着。 姜颂禾用左手反手挡住画中人物的鼻尖和下半张脸。 “不对,好像完全不像了。”周富强喃喃道。 林建刚有些泄气,他道:“禾禾,我们还是等姜队来吧。”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姜颂禾没有回话,她冲着周富强说,“你先看看窗外,然后再来看这幅画。” “哦,好。” 周富强听话地看向窗外。 结果就在他准备回头看画的时候,一张画着各种不规则线条的白纸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吓了一跳。 姜颂禾收起画,淡淡道:“你现在回想一下,刚才看到的和之前的那个人像不像。” 周富强沉思了一会儿,他认真道:“就是他!他就长这样!” “啊?”林建刚有些懵了,“什么情况?刚才你还说不像的。” “因为他看的次数太多了,再加上我的画工有限,盯得时间长了,就察觉不到画里的神韵了。”姜颂禾重新打开叠好的纸张,她盯着上面的人像,陷入沉思。 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画上的人。 林建刚忍了半天,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他吐槽道:“你的画里有神韵吗?” 正在出神的姜颂禾眨眨眼,确定林建刚是在讽刺自己,她转身冲着林建刚反驳:“就有就有就有!” “哟,这是禾禾画的画啊。” 身后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来,他顺手抽走姜颂禾的画端详着:“画得可真丑!” “顾枳聿,你还给我!”姜颂禾起身想要抢回来。 “叫哥哥。”顾枳聿故意把手抬高了些。 “你给我。”姜颂禾踩在凳子上想要抢过来。 可是无果,每次她刚要碰到那张纸,顾枳聿都会故意往后退几步。 突然,顾枳聿动作停住,他蹙眉,紧紧地盯在画上。 同样,站在门口的姜酩野不自觉蹙眉。 “你给我,”趁着姜酩野出神的空儿,姜颂禾顺势把画抢过来,“我画了好久呢。” “酩野。”顾枳聿回头看着后面跟上来的姜酩野,正巧姜酩野也在回望着他。 两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眼神。 “你俩传递什么暗号呢。”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姜颂禾煞风景地问了句。 顾枳聿淡然一笑,道:“我是想说,你画的这个人我应该见过。” “哈?这么抽象的画,你都能认出来?真牛逼啊你。”林建刚趴在椅子的靠背上,吐槽了句。 “你在哪里见过?”姜颂禾着急地问。 顾枳聿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画的不是白欣雅的老公孔从玉吗?” “孔从玉?!”姜颂禾着急地瞪大了眼睛。 对啊,是孔从玉。 她怎么把他忘了? 难怪她一直觉得画上的人很熟悉,原来她真的见过。 “你闲得没事画他干嘛?画得还挺抽象的。”顾枳聿强忍着笑道。 “你从哪里感觉是孔从玉啊。”姜颂禾问。 “小眼和塌鼻梁啊,孔从玉的这个长相还挺明显的,”顾枳聿回答完,侧头看着姜酩野道,“是吧,姜队。” 姜酩野没有吭声。 可是…… “怎么可能啊。”姜颂禾盯着自己的画喃喃。 她和顾枳聿在草垛后面发现差点被强|奸的白欣雅,而现在所有证据都在说那个强|奸白欣雅的犯罪嫌疑人是白欣雅的老公。 而白欣雅的眼盲耳瞎,也是假的。 所以这对夫妻到底在干什么啊…… “你们在说什么啊。”周富强有些摸不清楚状况了,“我们不是在商讨抓犯罪嫌疑人吗?” 顾枳聿立刻反应过来,他走到周富强旁边,赶人道:“谢谢你的配合,我们警方掌握的线索已经差不多了,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案子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们会及时通知你的。” “行。” 周富强听出顾枳聿话里赶人的意思,他将信将疑地离开。 在即将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问:“那先前那名犯罪嫌疑人花钱收买我的事……” “将功补过,你的事情,我们警方不会再追究。”毫不知情的顾枳聿道。 “谢谢谢谢。”周富强真情实意地感谢道。 顾枳聿不自在地把自己的手从周富强的手里抽回来:“不客气。” 送完周富强,顾枳聿重新走回会议室。 不知何时走到会议室里的姜酩野像是正在和姜颂禾争吵着什么:“没得商量,赶紧回家。” “哥,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白欣雅和孔从玉真的有问题,你们现在应该抽出一半警力去重点查查他们。”姜颂禾站在椅子上,用比姜酩野高半个头的角度据理力争。 “我也说过了,现在我们警方重点是查杀人案和失踪案,”姜酩野仰头,道,“你说得那个强|奸未遂案,一是没有证据证明你提到的方向是对的,二是没有造成实质性杀害,终究是犯罪未遂,我们现在分不出警力去查这件案子。” “但是你想想,这对夫妻为什么要装残疾,还要装□□,说不定后面藏着更深的案子呢,”姜颂禾解释,“而且他们家住在城南,发现时德娣尸体的地方也是城南,说不定两个案子有联系。” 姜酩野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姜颂禾好一会儿,才道:“证据呢。” “什么证据?”姜颂禾懵懵地问。 “这两件案子可以并案的证据啊,”姜酩野道,“你想把这两个案子并案的依据,不会就只是基于‘我怀疑’这三个字吧。” “不够吗?”姜颂禾故意问。 她当然知道不够,但是除了这一点,她现在一点其他证据都没有。 “你觉得呢,”姜酩野道,“你连我都说服不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姜颂禾仿佛失去了斗志,她无力地回应道:“喔,也是。” 她还需要证据,但她没有证据。 林建刚看着姜颂禾有些失落的眼神,他自荐道:“姜队,我觉得禾禾说得有道理,我想申请明天亲自去调查白欣雅他们一家。” 顾枳聿快速揽过林建刚的脖子,阻止道:“别给自己找事哈,明天你还要跟着我查别的线索呢。” “明天所有人,我都有具体的工作安排,任何人不能有任何原因请假。”姜酩野道。 这算是阻断了林建刚偷偷帮姜颂禾的可能。 “可我……”林建刚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顾枳聿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他冲着姜酩野的方向,道:“林建刚刚才说没问题。” “那就行。”姜酩野应了句。 “我回家了。”姜颂禾从椅子上下来道。 “我送你?”姜酩野建议道。 “不用了,你忙吧。”姜颂禾回答,“我自己可以回去。” 姜酩野犹豫了片刻,才道:“那你自己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 姜颂禾蔫头耷脑地从办公室走出去。 办公室里,顾枳聿慢慢走到姜酩野旁边,他把胳膊搭在姜酩野的肩膀上,道:“喂,小孩怪可怜的,你不去哄哄嘛?” “她睡一觉就好了,”姜酩野毫不留情地说。 “啧啧,你这哥哥当的真狠心。”顾枳聿娴熟地用胳膊肘撞了下姜酩野的肚子,“不过,你真的想好了?你妹妹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你不告诉她实情,她就会自己查。” “我觉得倒不如直接把她纳进咱队里,我们既可以看着她,让她别捣乱,又能有个帮手。” “你见过哪个编队有初中生当帮手的?”姜酩野侧头道。 “我们可以当第一个啊。”顾枳聿道。 “她不合适。”姜酩野平静地说。 “怎么可能不合适?目前来看,她的体能应该比沈乐栖还厉害的,一个随随便便使出十字绞的小孩能是普通人?”顾枳聿有些好奇,“你说她小小年纪,怎么会巴西柔术呢?还能把一个大块头老师拽倒在地上绞他胳膊。” “幸好上个案子的凶手比她体型大很多,否则你妹分分钟把他胳膊捏碎了。” “估计是平时上墙爬屋练的吧,真不知道我上学的这几年,我爸妈都教了她些什么,”姜酩野像是心情不怎么愉快,他把顾枳聿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拍下去,道,“我妹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我也回去了。你们忙完,也早点下班。” “我走了。”姜酩野抱起外套从门口走出去。 听着两人的对话,林建刚彻底懵了,他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禾禾的推理是正确的吗?” 顾枳聿低头看了他一眼,他没有明说,反问了句:“你觉得呢?” “我觉得,禾禾想法虽然天马行空,但是也不是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林建刚如实说。 “嗯。”顾枳聿赞同地发了个鼻音。 “我也觉得那个小孩有点东西。” 第27章 翌日,学校门口。 姜颂禾背着书包,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姜酩野:“今天是你查案的最后期限,你怎么有时间来送我上学了?” 姜酩野调整着她的书包带,敷衍地回复了句:“我大发慈悲,可以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颂禾道。 “不错,语文有很大进步,都会用成语了,”姜酩野没怎么有感情地回怼了句,“下次期中考试,一定能及格!” 姜颂禾:“你看不起谁?!下次我语文一定是全班第一。” “书包里,你的发明都带齐了吗?”姜酩野蹙着眉头,迟疑了片刻,问。 “啊?”姜颂禾盯着他,“你怎么会突然关心我的发明了?你到底在打什么注意?” “没什么,保护好自己,你们学校附近最近不太安全,”姜酩野避免和她的眼神对视,他道,“还有,我今天比较忙,不会来接你,你记得放学以后早点回家。” “哦……好。”姜颂禾支支吾吾地应下。 一直到姜酩野离开,姜颂禾都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关心过度又充满担忧,就像是觉得她今天死定了一样。 “这里就是我们学校了,你的发夹就是在这里丢的对吗?”这个时候,一个轻快的女孩子的声音打断了姜颂禾的思路。 她刚准备离开,好奇心驱使着她好奇地侧头看过去。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生和一个拄着盲棍的女人。此时,她们两个相互搀扶着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姜颂禾来不及多想,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后。 那个小女孩趔趄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脚,才略有些愠怒地训斥了句:“姜颂禾,你干嘛?!” 这个小女孩,姜颂禾认识,是他们班的班长兼数学课代表张森雅。 原主因为常年课堂不听话和不交作业,所以没少和这种好学生结下梁子。 此时,张森雅气愤地甩开姜颂禾的手:“你别碰我。” “她是谁啊。”姜颂禾问。 “她是我在路上遇到的盲人姐姐。她早上从我们学校门口路过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发夹,现在正要回来找呢。”张森雅道。 姜颂禾不相信。 自她知道白欣雅不是瞎子后,她就对这个人充满了怀疑。 “小朋友,这是谁啊。”白欣雅启唇问道。 “是我们班长期逃课不学习,不是去湖边摸鱼抓虾,就是次次考试都考倒数第二的差生,”张森雅不怎么好脾气地介绍道,“最近一次数学考试考了第一名,都超过我了,不过我怀疑她是偷的老师的答案。” 姜颂禾不愿意搭理这个小孩,她故意冲着白欣雅试探性地问:“姐姐,我们之前见过。”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白欣雅表现地并不怎么惊讶,她平静地说。 “当时你差点被一个男人强|奸,是我救了你。”姜颂禾道。 “我记得你,是当初送我去警局的那个女生对吧,”白欣雅唇角微勾,温柔地说,“还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姜颂禾毫不遮掩道,“只是我感觉你听到我的自我介绍好像并不怎么吃惊啊,难不成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白欣雅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半响才解释:“自从我瞎了后,对外面的人和事儿,都提不起什么兴趣,也不愿意争辩什么。既然你说见过,那就是见过吧。”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看不见了以后,听力提升了,一听就能分辨出我是谁了呢。”姜颂禾道,“可是你不是聋了嘛?怎么又会听到声音?” “因为我带了助听器。”白欣雅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 果然,姜颂禾在她右侧耳朵里看到了一个塞着的白色助听器。 张森雅毫无预兆地在身后推了姜颂禾一把,道:“姜颂禾,你有没有素质,怎么净戳人痛点说呢。” 姜颂禾吃惊地指着自己:“我……” 后面的话,姜颂禾没说出来。 白欣雅温柔地笑着道:“你们也应该快到上课时间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白欣雅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两块钱纸钞:“谢谢你的帮忙,拿去买甜水喝。” 张森雅连忙拒绝:“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报酬的,我们老师说乐于助人才是好孩子。” “没关系,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说着白欣雅伸直两只手,像是想要摸到什么。 姜颂禾迅速把她的手压下去,顺道还把她手里的两块钱纸币抽出来,道:“不客气。” 白欣雅身体又一次僵硬住了,甚至比先前那次还要明显。 始料未及的她吞吞吐吐道:“那我先……先走了。” 张森雅刚想再一次上*去帮忙,姜颂禾拉住她,并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直目送白欣雅离开,姜颂禾才把目光重新收回来。 如果时德娣的案子,真的和白欣雅有关。 那么她为什么现在还敢出来犯案? 警察查案的风头正紧,此时再物色好的被害者,无疑是给警方暴露更多的追查线索。 这种冒险的行为,对他们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据她的观察,白欣雅和孔从玉应该不是富贵险中求的性子。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这么急迫地想要再次犯罪呢。 是缺钱了吗?还是背后有什么推手助推? 就比如……赌场老板……或者…… 姜颂禾还没思考出结果。 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树后面,她刚才好像看到有一个动态的身影缩了回去。 姜颂禾皱紧眉头,满脸写满了警惕。 是孔从玉吗? 他们下一个目标果然是张森雅? “姜颂禾你干嘛?!”张森雅嫌弃道,“你怎么还是这么讨厌,那是人家给我的。” 姜颂禾拿着钱币前后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其他东西后,才放心交给她:“给你啊。” “我不要,这两块钱说不定是人家的救命和治眼睛的钱,我们应该还给她。人家眼盲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我们不能给他们捐款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贪人家的钱,”张森雅道,“你要不要脸?” “放心,我哥哥是警察,我放学以后,会把这个钱交给他的。”姜颂禾道。 “真的?”张森雅不确定地问。 “真的。”姜颂禾有气无力地回答- 待到老师说了一句放学,整个初一四班的教室里才沸腾起来。 “姜颂禾,这是今天的作业。”李铁柱主动把一张纸条递给姜颂禾。 与前几日不同,这一日姜颂禾没有主动接过,反而把书包里的书一摞一摞地拿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点事需要处理,明天你借别人的作业抄吧。”姜颂禾一边注意着前面几排坐着的张森雅的动静,一边快速收整着自己的“装备”。 “哦,好。” 李铁柱刚应完,姜颂禾拎着书包就跑了出去。 校外,姜颂禾默默跟在张森雅身后,一直跟到一块儿荒无人烟的小道上。 这个年代,地多,很多开垦好的土地,基本都种上了庄稼。 而很多这种小道儿,又通常是通往村子里的唯一道路。 张森雅终于忍不住了,她停住脚,刚准备跟身后的姜颂禾说些什么。 突然! 不远处的草垛旁传来一声女人的叫喊声:“啊——” 姜颂禾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张森雅的嘴,她严肃地小声道:“我去处理,你现在往人多的地方跑,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别停下。” 像是被姜颂禾认真的表情吓到了,张森雅点点头。 在松开的前一秒,姜颂禾道:“我现在松开你,你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我们两个都有危险,懂吗?” 张森雅再次点点头。 姜颂禾将信将疑地把张森雅松开,随后她蹑手蹑脚地顺着声音走向那个草垛后面。 “姜……”站在原地的张森雅刚想发声,身后一个大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 她一脸惊恐地仰头向后看了眼。 另一边,姜颂禾缓步走到草垛后面。 果然不出她所料,草垛后面躺着一个女人,她侧躺在地上,衣服凌乱又不堪。 跟四天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虽然从姜颂禾的角度看过去,她根本看不到躺在地上的女人的脸,但是这如同记忆再现的现场布置,以及熟悉的风衣外套,姜颂禾敢肯定,自己眼前这个躺在地上有些不省人事的女人一定就是白欣雅。 姜颂禾主动蹲下身子想要把白欣雅拉起来,突然,身后一个略有些胖壮的黑色的身影悄然逼近。 反应迅速的姜颂禾反身一个侧踢,身后的黑影吓得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孔从玉?”这一次,姜颂禾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没错,他还是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衣,虽然和先前那件有所不同,但是这两次穿起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记忆被彻底唤醒,姜颂禾敢肯定,先前逃跑的那个犯罪嫌疑人也是他! “唔……” 姜颂禾没来及采取下一步行动,突然身后一个手帕捂住了她的鼻子。 身后那人力气很大,姜颂禾挣扎半天,都没有任何作用。 许久,姜颂禾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混沌,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末了,她看到了孔从玉勾起了一个得逞且自信的微笑。 很不巧,在手帕底下——她的唇角也同样勾起了一个相同的弧度。 第28章 等到姜颂禾再有意识已经是晚上了。 此时,她正被麻绳绑住了手脚,身体半侧在地上,混浊的土腥气伴着铺天盖地的潮湿气弥漫进她的鼻腔。 她嫌弃般屏住呼吸,过了几分钟她实在受不了了,张开嘴无声轻咳嗽了几下。 “呕……”姜颂禾终于忍不住做了个反胃的表情。 这里是多久没被打扫过了啊。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稍微有些缓和过来的姜颂禾警惕地审视了一圈。 这是一间破旧的土胚房。周围黑漆漆的,但是空间很大,唯一的光亮也是从门口照射进来的。 姜颂禾调整了一番姿势,她把绑着的腿拼命地往后伸,直至鞋底可以碰到手腕上的麻绳。 她的手在鞋子的侧面磨蹭了半天,最终从旁边的鞋缝里拿出一块儿长方形的小刀片。 这是一片老式的双刃刀片,长端两侧锋利,中间呈对称镂空状,片身坚韧偏薄,刀锋锋利。 常用做老式手动式剃须刀的替换刀片。 要不是原主不愿意上学,姜颂禾真觉得她以后说不定能当个发明家。 留给她的设备,一个比一个实用。 很快,姜颂禾用刀片把手上和脚上的麻绳全部划开,待到绳子自她手腕上脱落的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有种重获自由的感觉。 她揉着被勒疼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在屋子里观察着。 这里好像是间居民房,土炕,木门,柴火,桌椅、鞋架一应俱全。 只是这个空间看起来算不得大,一眼便能将屋内的陈设尽收眼底。 她敲了敲旁边的墙面,像是试图寻找什么暗门。 可是无果,这里除了土块,还是土块儿。 这家主人穷得好像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姜颂禾思考着。 现在唯一可以证明的是孔从玉、白欣雅和京祁市的多起失踪案脱不了干系。 并且已经死去的时德娣可能也是被他们拐走,并杀害的。 只是其他人呢。 难不成她猜错了,绑架的那些女孩们根本不在这里? 又或者他们已经把那些女孩子们卖给别人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主动被拐来就没用了啊。 就在姜颂禾将要放弃的时候,她看到角落里躺着一块儿颜色鲜艳的方格布料,与周围死气沉沉的土坯复古风完全不搭。 她蹲下身子左右观察了一番,上面清晰可见的血迹扎得姜颂禾眼睛生疼。 这布料颜色,好像挺新的。 应该是刚做好没多久。 姜颂禾想起当初时德娣失踪之前,好像就是去给一户人家送做好的衣服的。 虽然那户人家是她的家里人骗她的,但是她却是实打实地拿着新衣服过去的。 她隔着衣服将布料拿起来,塞到了一个口袋里一个透明证物袋里。 她领着证物袋甩了甩,如果上面的DNA信息和时德娣的DNA信息匹配成功的话,就可以证明她确实来过这里,并且还有很大可能她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 “嘭——” 门口响起一个陶瓷品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声:“你他娘的别闹了。” 是孔从玉的声音。 姜颂禾缓缓向门口挪步。 越到门口,门外女人的抽气声越明显。 “她是警察的妹妹,你怎么不早点说?”孔从玉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我当时倒在地上,又看不清她的脸,”白欣雅说话抽抽搭搭的,语气里带足了怨气,“再说她来过咱家,你都没印象吗?” “你不是说好盯好一个小女孩了吗?”孔从玉责备道。 “对啊,”白欣雅哭泣着说,“明明我都观察好了,那个小女孩心善学习好,老实,平时都是一个人走那条路回家。谁能想到等到我们真正行动了,会突然变成这个小丫头片子……” 孔从玉沉默片刻,道:“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她和其他人一样,说不出话来,不就没人怀疑到我们身上了吗?” “警察妹妹又如何,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你还想杀了她啊,”白欣雅扶着自家老公的胳膊,“不行啊,我们已经杀过一个人了,不能再杀了。” “那是那臭娘们自己不老实,非得跑出去,怪得了谁?”孔从玉不屑道,“我不杀她,难不成等她告诉警察,让他们把我们一锅端了吗?” “你想想我们还没出生的孩子,没有奶粉钱,他怎么活?饿死吗?”孔从玉咬牙切齿道。 安静地听着这一切的姜颂禾蹙紧眉头。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欠那么多债,不要欠那么多债。”白欣雅有些怨恨道,“你非得不听。”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怨我有什么用?”孔从玉甩开她的手。 眼看着屋外的争吵声愈演愈烈,姜颂禾悄悄潜回屋子。 不对,这间房间里一定有隔间…… 可是在哪儿呢? 姜颂禾奋力推开一个又一个的木柜,终于在她推开一个木制餐具柜的时候,一个深棕色的拉杆式木门在遍是灰黄色土砾的地面上格格不入。 她用力拽开。 便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嘴里被塞满布料的女人,她的眼睛泛着浓白,黑色的瞳眸也仿佛没有任何聚焦点。 像是感觉到头顶一凉,女人奋力地挣扎着。 直至“砰”的一声,一个碗碟碎在地上。 “谁!”孔从玉蓦然看向屋内。 姜颂禾快速把顶上的盖子合上。 她长叹一口气。 她都这么小心了,还是被发现了。 姜颂禾没想过躲,她随手拎起白欣雅先前立在门边的盲杖,走出来:“你们家除了你们这对夫妻,不就剩下身为人质的我了吗?” “所以不是我,还能是鬼不成?” 姜颂禾便举平手里的盲杖,笑得自信且张扬:“现在,你、还有你——已经被我包围了。” 白欣雅和孔从玉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姜酩野:…… 外面,卧在房子外面的姜酩野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 不是?她有病吧。 她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脚趾扣地的装逼发言,她自己都不会觉得尴尬吗?! “酩野,酩野,你妹说话挺酷啊。”顾枳聿看热闹般小声说了句,“你以前上初中的时候不会也说话这样吧,家族遗传?” “还是你妹独一份啊,热血是热血。就是有点中二,这个词是这么用吧,我看国外漫画新学的。” “滚。”姜酩野瞥了他一眼,没客气地直接骂了句。 “得嘞。”顾枳聿故作谄媚地应了声。 “姜队,我们观察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拐的林桉,”林建刚弓腰匍匐着走过来,他小声道,“我们怀疑是在屋里。” “找不到也没关系,禾禾在他们手里,至少我们可以以拐卖罪逮捕他们,”姜酩野说,“剩下的,我们可以慢慢审。” “嗯。”林建刚点头,他犹豫道,“禾禾,在里面没关系吗?本来他们想抓的是她的同学……她是为了救人,才被阴差阳错抓来的。”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姜酩野侧头冷不丁问:“之前那个小女孩送家去了吗?就是禾禾救下的那个同学。” “小袁送家去了,”林建刚快速回答,“她还说那小女孩回家以后还问过我们禾禾的安全呢。” “行,知道了,”姜酩野说,“小女孩心理怎么样,今天没被吓到吧。” “吓倒是没吓到。”林建刚快速说,“就是她追着要你的联系方式呢。” 姜酩野:…… “要给吗?”林建刚试探性地问了句。 姜酩野嫌弃地盯着他:“我是变态吗?” “哦。”林建刚应了声。 那就是不给。 “魅力不减啊,老姜,老少通吃?”顾枳聿趁机调侃,“初中生都能看中你这张脸。” “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扔出去。”姜酩野威胁。 “姜队,既然都知道孔从玉有问题了,我们什么时候救禾禾啊,”林建刚问,“她一个人太危险了。” “现在禾禾在他们手里,保不准他们看到我们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姜酩野道,“况且其中一个犯罪嫌疑人还怀着孕,不能贸然行动。” “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可……”林建刚刚想继续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有我们在这里盯着,别担心,”顾枳聿宽慰道,“再说真正该担心的是我们姜队,毕竟但凡那小家伙出一点问题,我们姜队这颗项上人头都能被他爸妈拧下来当球踢。” 林建刚呢喃了句:“有道理。” 墙内,姜颂禾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她右手拎着一个盲杖,步伐沉稳又坚毅。 “你不是被我们绑起来了吗?”孔从玉惊得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对啊,可能是你绑我绑的不牢吧,我轻轻一挣扎就开了。”姜颂禾平静地说。 “怎么可能!”孔从玉道。 姜颂禾没工夫给他争辩这些,她不耐烦道:“其他失踪女生呢,你们把她们送去哪儿了?” “什么失踪女生?”孔从玉护住白欣雅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还装傻,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可以替你说,”姜颂禾道,“你只负责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 “前些年,你,染上了赌债,为了还钱,你便盯上了拐卖妇女卖钱这条路子,”姜颂禾的手从指着孔从玉变成指着白欣雅,“而你为了帮他,故意装瞎,欺骗善良的女孩子帮你。然后你再配合他把那些帮助过你的女孩们抓起来卖钱对吧。” “你也知道面对残疾人这类弱势群体,基本上大多数人都会放松警惕,尤其是女孩子。她们与生俱来的共情能力和善良的品行,让他们面对你时,总是不自觉关心和同情。” “而你们也是利用这一点,让她们的生命葬送于自己的善意之上!” “至于你为什么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装聋,是因为你想让我放松警惕。” “一个人只要听不见,所有正常人都会放松警惕,在他们面前跟自己的同伴真诚地袒露自己的想法。这样,你就可以判断她容不容易被自己骗,”姜颂禾道,“只是可惜,你怎么也没想到,那天救你的是我和一个警察。” “你前脚想拐卖我们,后脚,我们就把你送去了警察局。” “虽是阴差阳错,我们误以为你们是受害者便放了你,但是你们还是有些害怕,便消停了几日。” “只是我很好奇,既然你们也知道再次犯案很危险,那么这次为什么又要铤而走险,”姜颂禾阴阳怪气地嘲讽道,“难道你真的觉得他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吗?” 第29章 “你什么意思?”白欣雅警惕地问。 “我的意思是说,孔从玉用你肚子里的孩子作为筹码,让你配合他行骗绑架,本意其实根本不是想和你一起养孩子过日子,而是利用你帮忙还他的赌债,”姜颂禾道,“你不会真的觉得他是那种有了自己的后代,就会金盆洗手做羹汤的人吧。” “我告诉你,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赌博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当一个人妄想靠赌博走捷径赚钱,那么他这一辈子都会沉陷其中,”姜颂禾一边警惕着两个人,一边握着盲杖的手用力握紧,“赌博的一本万利或者满盘皆输,都会刺激人类的大脑疯狂分泌多巴胺,让人无法自拔。当赌博的钱币,在赌博者的眼中变成了一个一个虚无的符号,现实中的一切在他们的心里便都会变得不真实。他们会为了追求那一时的快感而放弃一切。” 姜颂禾继续晓之以情:“贪欲就像一棵树,会在心底深深扎根,想要连根拔起,又何止是脱层皮那么简单?” “所以,与其说他赌博是想要以小博大,赚取你们后半生生活的开支。” “倒不如说,他是在享受赌博带给自己的刺激感。你信不信,就算你们现在绑来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女孩子。你们卖掉她们所换取来的钱财,还是会被孔从玉投进赌博那个无底洞里。” “你和你的小孩依旧没钱,你们家依旧很穷,你们三个人依旧只能住在这个小破土屋里。”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孔从玉恼羞成怒制止了句。 他刚要上前攻击姜颂禾,白欣雅先一步拦住他,她有气无力道:“让她说!” “你可以陪着他一起吃苦,那你刚出生的孩子呢,”姜颂禾不受他的打扰,继续晓之以情道,“你想让你的小孩一生下来就替他的父亲背上巨额债务吗?” “这种日子你还没过够吗?想想以前,你是一个多么风光的学校老师,虽然学生都是残疾人,但你教给她们知识,教会他们读书,教会他们如何在这个世界生活。你告诉他们不必自卑,他们视你为榜样。而现在,你却用自己亲手教给他们的生存技巧,去残害一个又一个健全的女孩子。” “为了一个男人,你从一个本应该收人敬仰的老师,变成了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罪犯。也是为了一个男人,你从尚且温饱,变成了靠别人施舍的穷鬼。明明你结婚前活得那么潇洒热烈,为什么现在又甘愿被困在这破旧不透风,甚至泛着潮湿气的土胚房里度过余生呢?!你不觉得委屈吗?” 姜颂禾越说越生气,她的音调不自觉提高:“还有!人家父母都会给未出生的孩子积福,而你们在做什么?消耗孩子的福报来满足孩子父亲的贪欲吗?” “你不觉得这样做,对你腹中的胎儿有点太不公平了吗?” 白欣雅身体怔了一下,表情也变得有些动容,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她仰头盯着孔从玉好一会儿。 虚假的伪装被撕开,孔从玉反驳:“欣雅,你别听她的,她胡说八道呢!她在挑拨我们两个的的关系。” 姜颂禾不愿意明说,她模棱两可道:“白欣雅,我说得是不是真的,你和他生活了十几年,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 白欣雅又何尝不知自家老公的脾气秉性,只是以前的她不愿意相信罢了。 又或者她愿意麻痹自己,让自己觉得他还是爱她的。 只是…… 白欣雅揉了揉自己尚未凸起的小腹。 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她也一样。 白欣雅小声道:“从玉,我累了。” 孔从玉自然知道她口中的“累了”是指什么,他震惊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知道她是谁的人?警察的!她这么说就是想抓住我们,让我们蹲局子。” “进局子也比现在这样好!”白欣雅撕心裂肺地喊。 她后退了几步,满脸的委屈和憋闷,她道:“你知道今天我去拐卖那么小女孩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吗?她还那么小,那么善良,她愿意帮助我,她还亲手帮我系鞋带。” “而我却只想绑架她,卖掉她,为自己赚口饭吃……” 话说到这儿,孔从玉吼道:“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妈妈,我们不能去坐牢,至少现在不能。他还没出生,谁来养他?我们没有家人,从小生活在福利院,难道你也想让他生活在其他人异样的眼光里吗?” “那样有什么不好?!”白欣雅道,“至少她吃得起饭!” 孔从玉身体颤动了一下。 白欣雅紧逼上前:“你好吃懒惰,无所事事,天天想着躺在家里别人给你送钱。前些年我装瞎,要不是村民们给我们捐款给我们提供住所,我们早就饿死了。” “确实,前些天是我鬼迷心窍,觉得有钱了你会变好,可是现在看来前只会让你变得更糟!” “我现在就去警局自首,下辈子……” “闪开——!”白欣雅话音未落,姜颂禾一个箭步上前把她往自己身后拽了下。 白欣雅好不容易稳住脚,有些惊魂未定的她看向自己先前所站的地方,此时,正有一个木凳碎在那里。 他要打死她?! 白欣雅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孔从玉:“你……” “臭娘们。”孔从玉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疯了?!自首?你想死在监狱里,就去死,别他妈拉着我当垫背的。” 虚伪的面具被撕碎,孔从玉懦弱无能的模样骤显。 “老子还没玩够呢,”孔从玉面露狰狞,语气也带了些掩藏不住的凶恶,“我以前给你的那500块钱,你放哪儿了?” “我们从村子里搬出来的时候,欠了房东很多钱,你一给我,我就还给房东阿姨了。”白欣雅带着哭腔嘶吼道。 “谁让你还的?”孔从玉道,“我早就说了是那个老不死的贱,亏钱是应得的。当初要不是她一口咬定是我们偷了她的金镯子,我们也不至于像狗一样被人从村子里赶出来。” “可你就是拿了啊!”白欣雅早已哭得泪流满面,“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你为什么非得不听?” “我听了?我们不就——饿死了吗?!” 说着,满是怒气的孔从玉拎起地上碎到仅剩一半的椅子,再次朝着白欣雅的方向扔过来。 嘭—— 木椅着地,彻底碎成一片。 白欣雅慌乱地躲开。 姜颂禾把白欣雅护在身后:“他疯了,你躲远点。” 姜颂禾怎么也没想到,被逼到绝境的孔从玉会近乎疯狂地攻击与自己同甘共苦多年,甚至肚子里还怀着他孩子的白欣雅。 “只会窝里横,你算什么男人!”姜颂禾生气地吼了句。 “我本来就不算是男人,我是畜生。” 孔从玉转身走到窗户边竖着的柴火旁边,顺手拿起一个比盲杖更为结实的粗棍。 姜颂禾拽着白欣雅:“愣着干嘛,跑啊。” “白欣雅,你敢跑,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林桉了!”身后,孔从玉撕心裂肺地怒吼了句。 “林桉?” 听到熟悉的名字,白欣雅惊地停住脚。 “她那一天,举着导盲棍来找你,说她赚钱了要给你送钱……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孔从玉道,“她刚到咱家,被我抓住了。” 说着,孔从玉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眼看着白欣雅已经被孔从玉的样子吓地呆住了,姜颂禾快速拉起她的手就把她拽去了门外。 她拉开门口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一把把白欣雅推出去。 白欣雅反手握住姜颂禾的手腕,她半跪在地上祈求道:“他疯了他真的疯了,你让我回去,林桉是我最听话的学生……” “我会救人,你别担心,交给我,”姜颂禾道,“你现在去报警,立刻去报警,没有手机就去找路人借。” “可……” 白欣雅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姜颂禾索性直接把自己的胳膊从白欣雅手里抽回来:“去报警!一定要去报警!” 嘱托完,白欣雅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闭上,那个稚嫩且小巧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她擦干眼泪,提起衣服就要往小道儿上跑。 突然看到躲在不远处的姜酩野他们。 姜酩野冲着她亮了下警察证,随后便用眼神跟旁边的林建刚示意了一下。 白欣雅的手心沁出了汗,她默默点了下头,然后就弓着腰跟着林建刚离开了。 “酩野,人没救出来,我们从后面潜入的时候,孔从玉已经把人拉出来了。”赶来的顾枳聿着急道。 姜酩野:“什么?!” 院内,孔从玉不知何时早已用胳膊囚住一个女人脖子,另一只手则握住一把匕首。 姜颂禾拎着盲杖站在门内,她额头冒满了冷汗:“刚开始我就感觉挺奇怪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说你之所以不给你媳妇买导盲棍,是因为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一个瞎子了嘛,这次怎么舍得买了?” “原来这跟盲杖本来是你抢的啊。” “是啊。”孔从玉绽开一个深邃而又诡异的微笑,“你要不要猜猜她的身份?” 姜颂禾猜测道:“她不会是白欣雅的学生吧,还是曾经被白欣雅赞助过的那种。” “宾果,”孔从玉道,“你猜得真准。” 姜颂禾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说:“你把人藏哪儿了?怎么我先前在屋子里没发现?” “地窖里,”孔从玉轻松着回答,“要是你都能发现,那岂不是我早就被那群警察抓住了?” “你倒是坦诚。”姜颂禾眯着眼,语气生冷着说。 “是啊,因为你要死在这里了。” 说着孔从玉一手抓着人,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匕首朝姜颂禾挥霍去。 姜颂禾侧身灵巧着躲过,她右腿在空气中一个横扫,右脚稳稳地踹中了孔从玉的隐私部位。 并在孔从玉出神的空儿,把林桉快速扔出门外。 林桉快速在门外滚了几圈,最后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唔——”孔从玉吃疼地发出了一个闷闷的声音。 紧接着,姜颂禾一个“提膝顶”,用右腿膝盖踹住孔从玉的肚子,手里的盲杖还不忘別住孔从玉的脖子,迫使他直不起腰来。 孔从玉被压得弯下了腰,他恶狠狠地咒骂了句:“妈的——” 姜颂禾无视掉他,她反身从孔从玉的背上翻身过去。 姜颂禾绕背到孔从玉身后,她抬腿就要一脚冲着孔从玉的腰踹过去。 可偏偏孔从玉预料到了她的下一步动作,他快速转身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握住姜颂禾的小腿,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 姜颂禾刚准备把腿收回来,小腿就被握住,姜颂禾一个没站稳,双腿被劈开。 还好原主先前身体素质强硬,哪怕是来个“一字马”,她都不会感觉到疼痛。 更何况,现在压根没有到一字马的级别。 孔从玉突如其来的反击,让姜颂禾有些始料未及。 她快速调整了一番姿势,随后一个空中转身外加侧身跳,将另一只支撑住自己身体的腿冲着孔从玉的脸就踹了过去。 侧踢伴着扫堂腿,搅动起周遭的空气,如同呼啸般的风声在孔从玉的耳边响起。紧接着,是一阵不可压制的疼痛,顺着他的耳朵转至他的脸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肉都被姜颂禾的脚踹得有些松动,多余的肥肉伴着口里不自觉溅出的唾液在空气中来回晃动。 姜颂禾一鼓作气,冲着孔从玉的脖子来了个十分标准的横脚正蹬踹。 孔从玉被迫踉跄了几步,双手也不自觉松开了姜颂禾的腿。 孔从玉在后面好不容易在地面上坐稳,姜颂禾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她跳起一个极高的高度,随后双腿蜷起,向着孔从玉的方向飞扑过去。 孔从玉立刻向旁边滚了一圈。 姜颂禾踩空,接触地面的脚底传来一阵酸麻感。 可姜颂禾并不打算因此就放过他,她紧接着顺着一旁的支撑,跑上略有些高度的土墙。 底下,窝趴在地上、并且借着墙壁遮挡住自己的刑警们此时正仰头看着姜颂禾——目瞪口呆,包括一直认真观察着局势的姜酩野。 可偏偏姜颂禾没有向外看,她在跳上土墙的那一刻就踢着腿冲着孔从玉的方向踹过去。 孔从玉用两只胳膊挡住自己身前,稳稳地接住了姜颂禾的一击。 可谁知,姜颂禾这一招完全是虚招,在踹上的那一刻她借着力道,在空气中旋转了180度,随后又一次从侧边对着孔从玉的脑袋来了一脚。 “唔——”孔从玉终于忍不住疼痛出声。 脑袋在连续接受两次剧烈冲击后,孔从玉觉得自己的意识都有些发蒙了。 他不管不顾地冲着姜颂禾扑过来,姜颂禾刚借着力道站直身子,随后她同样快步冲上前对着孔从玉的肚子来了一拳头。 她的力道虽算不得大,但她善用巧劲,一拳就搭在了孔从玉的最为脆弱的右上腹。 孔从玉刚想反击,还没反应过来的他被姜颂禾一圈打中了右眼。 他又想反击,姜颂禾又对着他的左边来了一巴掌。 这次,姜颂禾甚至连位置都没有移动过。 完全实力级碾压。 孔从玉彻底被打蒙了。 耻辱!太耻辱了!一个小孩把他打成这样。 孔从玉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条折叠规整的方形手帕。 姜颂*禾认识它,是先前迷晕她的那条。 孔从玉拿着手帕向她扑来,姜颂禾用手挡住。 只可惜两人的力道终究相差太大了,姜颂禾有些抵挡不住孔从玉的正面进攻。 可是……谁说打架必须从正面进攻的? 姜颂禾脱下鞋子,用带着小刀的那面鞋边,稳稳地踩住了孔从玉的脚面。 鲜血伴着痛苦的尖叫声,姜颂禾明显感觉到对面的孔从玉没力气了。 她一边用力抵挡着孔从玉的正面攻击,一边又用带着刀刃的鞋子继续碾着孔从玉的脚面。 “啊——”孔从玉终于忍不住大声尖叫出声。 他扔下手帕,捂着自己渗出血来的脚嗷嗷大叫。 姜颂禾快速捡起地上带有蒙|汗|药的手帕,她冲到孔从玉面前。 原本,她想借着这块手帕先把孔从玉迷晕,然后再打电话把姜酩野叫来的。 可偏偏,孔从玉比她高出半个头来。 所以纵使在外人眼里孔从玉算不得高,但在姜颂禾面前,她觉得自己就算伸手也很难够到孔从玉的鼻子。 无奈,本想放他一马的姜颂禾还是对着孔从玉的小腿来了一脚。 本就有些站不稳的孔从玉,立刻被踹倒在地。 姜颂禾一个箭步上前,用手里的手帕快速捂住孔从玉的口鼻。 “唔唔唔……唔唔唔……”身下孔从玉奋力挣扎着。 可偏偏姜颂禾不给他任何一个机会。 她捂住他鼻子的力道更大了些。 他越挣扎,姜颂禾越用力,最后她直接用上了双手。 她死死地压住那块带着药的手帕。 外面,所有刑警齐刷刷地愣住了,他们忘记了隐藏,挺直腰杆看向院内。 刚准备带人往里冲的姜酩野注意到院内的孔从玉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他才有些慌了神,他拍了下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顾枳聿:“愣着干嘛,救人啊!” 顾枳聿有些缓不过神来,他喃喃:“救谁啊。” “犯罪嫌疑人啊,”姜酩野着急道,“难不成还要救那小鬼啊!” “没看到,她都快把人捂死了吗?!” 第30章 “颂禾?!” 姜酩野一脚踹开大门口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映入眼帘的是破旧不堪的土胚房、散落一地的木质家具,以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孔从玉,和奋力用带着迷|药的手帕捂着孔从玉鼻子的姜颂禾。 看到姜酩野,姜颂禾紧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去。 就像是来了一座靠山。 她正精疲力竭地仰坐在地上,她双手撑地,头上扎起的麻花辫乱七八糟的散在脸前。 她胡乱拨用手弄了几下,露出里面炯炯有神的小杏眼。 她埋怨道:“哥?你怎么才来啊。” 姜酩野快速跑到姜颂禾面前,他握住姜颂禾瘦弱的肩膀,检查着问:“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姜颂禾大大咧咧地回答,“有事的是他。” 说着,姜颂禾指着旁边躺在地上的孔从玉。 姜酩野松了一口气,他侧头看着孔从玉,问道:“死了没?” “没死,只是被迷晕了。”正在检查着孔从玉眼睛的林建刚快速回答。 “我怎么可能杀人呢。”姜颂禾道,“他想迷晕我,反倒被我三下五除二给放倒了,用的还是他自己准备的迷药。” 正在给她穿鞋的姜酩野,道:“你还挺骄傲。” “毕竟是我亲手抓的,”姜颂禾道,“你们警队能给我申请个二等功不?或者让我当个见习刑警也行啊,我破案超级厉害。” “能给你申请一巴掌,”姜酩野低头平静地说,“我跟你讲,要是让爸妈知道你又一个人闯凶手家,你就完蛋了。” “那我不告诉他们不就好了?”姜颂禾委屈地嘟囔道。 “等等……”姜颂禾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道,“不对啊,你怎么没生气?” 姜酩野心虚地闷不吭声,姜颂禾扭着头,试图从姜酩野低着头的脸上看到什么一样的情绪。 可惜,他抿着唇,姜颂禾头扭得再低,都看不大他脸上多余的情绪。 姜颂禾伸出小手指着他:“你很奇怪。” 姜酩野好不容易卸掉她鞋子上的刀片,顺便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你奇怪什么?上来,我背你回家。” “唉?”姜颂禾有点受宠若惊,她指了指姜酩野,又指了指自己,“你——背我?” “我没听错吧。” “别耽误时间。”姜酩野蹲在地上,他背对着姜颂禾催促道。 姜颂禾一下子跳到姜酩野的背上,她揽住姜酩野的脖子,悬在空中的腿一停不停地晃动着:“哥,你今天好到离谱了,我总觉得你变了。” 姜颂禾晃腿的力度并不小,姜酩野好不容易稳住她,他命令道:“你给我老实点。” “喔。”姜颂禾弱弱地应了声。 “姜队,你要走吗?”林建刚问。 “嗯,”姜酩野应声,“这里交给你们,先带回局里录口供,我把我妹送回家就回警队。” “好,没问题。”林建刚快速答应下来。 姜酩野背着姜颂禾缓步走到门口。 背上的姜颂禾根本闲不住,她问:“哥,林桉呢,你见到她了吗?就是差不多十分钟前被我推出去的那个女孩子。” “她被带去了附近的卫生室,她受了些惊吓,现在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姜酩野快速回答。 “白欣雅呢。”姜颂禾继续问。 “她被带去了警局。”姜酩野快速回答。 姜颂禾在姜酩野背上继续晃着腿,她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证物袋,道:“这是我从孔从玉的家里找到的,上面有血迹,我怀疑是时德娣的,你可以拿去警局检验一下。” “要是能证明上面的血和时德娣有关系,那么就可以给孔从玉定罪了。” 姜酩野空出一只手:“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这个东西?” 姜颂禾装傻道:“透明证物袋是什么很小众的东西吗?” “你觉得很大众?”姜酩野反问了句。 “我是哆啦A梦,”姜颂禾只能胡乱绉了个理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没有的。” “哆啦A梦是什么?”姜酩野好奇问。 “就是一个漫画里的人物,他有一个四次元口袋,可以从里面掏出所有高科技道具。”姜颂禾道。 “少看漫画,”姜酩野背着她稳步向前,“你不是以后想考警校当警察吗?” “看漫画和学习又不冲突……”姜颂禾道。 姜酩野背对着她失笑了下,他岔开话题道:“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铜锅涮肉!”姜颂禾毫不客气道,“在你们警局后面有一家,每天都排好长的队。” “你还挺会吃。”姜酩野吐槽道,“就他家的涮肉贵,但也是最正宗的。” “同不同意嘛。”姜颂禾晃着腿打着商量。 “行,”姜酩野道,“谁让你这次是个大功臣呢。” “耶。”姜颂禾晃着腿,手高高地举起来。 她的身体不自觉向后仰着,姜酩野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稳住她:“你别乱动。” 姜颂禾双手紧紧搂住姜酩野的脖子,她道:“哥,你会永远是我哥哥对吧。” 姜颂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感性,但是她觉得这个世界有她前世永远感受不到的东西。 她很痴迷这种感觉,就像是孩童攥紧第一颗星星糖,舍不得吃它,更舍不得松开半分。 “瞎想什么呢,”姜酩野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让她本就糟乱的头发更炸毛了,“要是让邱女士知道你又胡说八道说咱俩同母异父了,她能把你原地踹出去。” “哥,你知道刚才我在打架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吗?”姜颂禾道。 “你在想什么?”姜酩野晃晃悠悠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美,姜颂禾觉得此刻感性得可怕,她道:“我在想我坚持一会儿,多坚持一会儿,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你会不顾一切来救我的。” 怔得,姜酩野的脚步突然停住,月光静悄悄地洒在他的身上。 他背对着姜颂禾,她并不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怎么啦?”姜颂禾问。 “对不起。”姜酩野没头没尾地念叨了句。 “啊?”姜颂禾不明所以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姜酩野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这是最后一次。”姜酩野认真地保证道。 “啊?什么最后一次?”姜颂禾一秒警惕起来,“你今晚真得怪怪的,你真得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姜酩野闷闷地不吭声。 不知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过于矫情,让她现在有些尴尬;还是因为她想不生硬地岔开话题。 姜颂禾带着不耐烦的语气道:“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啊,你怎么不开局里的车进来?” “把车开进来,让犯罪嫌疑人注意到然后撕票吗?”姜酩野吐槽。 “那你不会走近路吗?”姜颂禾挣扎着。 姜酩野耐下心来安抚:“你别乱动!” 姜颂禾像是察觉出了不对劲。 “你今晚就是很奇怪,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漫画里都是这么画的!”姜颂禾道,“有一个小男孩小时候他妈妈领着他去游乐园玩,他度过他最开心的一天,结果他妈妈却把他扔在了游乐园里。” “你不会也要把我扔了吧。” “你别乱动!” 姜颂禾的挣扎,让背着她走了一路的姜酩野有些走不动道了。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你放我下来,我要告诉邱女士,你要把我卖了!” “你在后面别乱动……你别动啊……啊……你别揪我耳朵!” “姜颂禾!你是疯了吗?” 月光下,姜颂禾和姜酩野的身影被拉的很长,直至俩人的打闹的声音消失在田野里。 — “什么?你是说你们那一天,五点的时候就在我们学校门口守着了?你们亲眼看到我在园门口和白欣雅交涉,还眼看着我被孔从玉抓走的?” 墓园里,姜颂禾不敢置信的声音在空旷的区域内传荡开。 姜酩野抱着一束鲜花放在时德娣的石碑前,他半蹲着身子,道:“当时情况特殊,我们也是为了救人!” 姜颂禾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你的主意?” “昂……”姜酩野抚着鼻尖,心虚着回答,“对不起,我后来不是请你吃了顿铜锅涮肉了嘛……” 这次姜颂禾气得直接没有说话:“你拿我当饵子?” 一旁林建刚立刻慌了神,他解释道:“是你突然出现凑巧了。” “走了。”姜酩野站起身子,他顺手揉上姜颂禾的头,“今晚邱女士大放血,邀请我们警队的人去家里吃饭,我们四个回去晚了,她又得生气。” 姜颂禾没有搭话,反而一脸幽怨地仰头盯着他。 “你什么眼神?”姜酩野嫌弃道,“再斜眼瞅我,我给你找块布给你蒙起来。” “你还有理了?”姜颂禾不高兴地说。 “对不起,”姜酩野求饶道,“等我回家给你写800字检讨,好不好?” 久久不说话的顾枳聿道:“你们等我会儿。” 说着,顾枳聿冷不丁半跪在地上,他在时德娣的墓碑前放了一颗糖。 “这个小女孩也是可怜,生前一直被家里人虐待,打的身上都是青紫。就连到死都以为是她亲生父母授意凶手杀死她的。” “其他失踪女孩已经找回来了,孔从玉被判处了死刑,就连白欣雅也主动申请停止妊娠接受刑罚。一切结果都显得这么完美,可是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才17岁。” “别想了,”姜酩野冷不丁,道,“这件案子和之前那个案子不一样。” “可是那个案子的凶手还没抓到,”顾枳聿道,“而且那是我们刚毕业接触的第一个案子……” 姜酩野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姜颂禾也差不多猜到了。 是先前在审讯室让姜酩野露出异样情绪的那个案子。 “走了。”姜酩野低着情绪,催促道。 “行。” 顾枳聿应完,刚准备起身,就看到一个灵巧的身影快速跳到了姜酩野的腰上。 她从身后用腿绞着姜酩野的腰,然后左手右手分别拽着姜酩野的耳朵:“我和你拼了。” “你干嘛?!”姜酩野被姜颂禾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他晃着身子,试图把姜颂禾从自己身上甩下来。 姜颂禾属猴子的,哪里会让他轻易摆脱自己? 她用力绞着姜酩野的腰,她艰难地说:“林建刚都和我说了,先前在孔从玉的家里的时候,你早早就到了,你见死不救!” “亏我先前还那么感动!浪费我感情!” 姜酩野身体怔了一秒,他解释:“当时真的情况特殊,你听我给你解释……啊……” 姜酩野没等说完,姜颂禾张开牙齿对着姜酩野的脖子和肩膀连接的软骨处咬了下去。 “你撒开啊,你撒开啊,”姜酩野疼得声音都带着颤抖,可他越挣扎,姜颂禾咬得越厉害。 “姜颂禾——!” 伴着姜酩野穿透整个墓园的嘶吼声,林建刚和顾枳聿都觉得眼前这个画面有点残忍,俩人整齐地捂住了自己的眼- 一个半小时后。 林建刚、姜酩野、姜颂禾、顾枳聿四个人逆着夕阳缓步在路边的小道上走着。 路过的行人看到他们,都不自觉掩嘴偷笑,并指着他们小声蛐蛐。 当然,他们蛐蛐的不是站在外圈的林建刚和顾枳聿他们两个。 而是走在中间,衣领被撕得乱七八糟,并且头发成鸡窝状的姜酩野。 姜酩野右脸被姜颂禾的手抓了好几道血痕,又被路人指着笑话了一路。 他终于忍不了了:“小鬼,你下死手啊,你把我打成这样我明天怎么上班?” “你难道不该打吗?”姜颂禾指着自己脏兮兮的脸,“我是你妹唉!” 姜酩野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提起来正对着自己。 他弓着腰,与姜颂禾平视着:“那我也是你哥啊!把我当日本人整啊!” 姜颂禾:“你要是日本人,我就不是用手了,我直接拿菜刀。” 姜颂禾话音刚落,一个剧烈奔跑的声音从不远处渐渐逼近。 姜颂禾和姜酩野整齐地侧眸看过去。 林建刚好像率先认出了来人,他指着不远处道:“姜队,那个好像是邱姨唉,她手里怎么还拿着菜刀?” 姜酩野没搭理他,他低头看着和自己平视的姜颂禾:“你想跑吗?” 姜颂禾含着笑,摇摇头:“我的身体告诉我,我不需要跑。” “那我跑了。” 姜酩野松开她,转身就往反方向冲过去。 果然,在姜酩野跑开后,邱滢越过他们直奔姜酩野。 看着母子俩人跑远的背影,姜颂禾疑惑了句:“我没和我妈妈告状啊,她是知道了什么吗?” “你是没告状,”仿佛看透一切的顾枳聿道,“但是你知道现在谁在你家吗?” “谁啊。”姜颂禾道。 “你亲亲的法医姐姐,”顾枳聿道,“沈乐栖可不舍得你受委屈。” “只是她这一告状,有姜队好果子吃咯。” 30-40 第31章 又是一日清晨,姜颂禾还没睡醒,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吵嚷声。 她从床中间爬到窗边,她拉开窗帘,冲着外面打了个哈欠。 这一日天气偏冷,白霜挂满了窗户,略有些困意的姜颂禾用手心在窗户上涂抹出一块儿足以看清外面的透明区域。 “这玩意儿怎么用啊。”邱滢看着自己的长方形大块头道。 “你这里接上电源,然后这里再接上水,扭动一下就可以用了。”姜酩野解释,“可以把要洗的衣服都放进去,半个小时就洗好了。” “你又浪费钱,你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啊,”邱滢嗔怒着责备道,“我和你爸又不是不能手洗。” “天冷了,禾禾年纪小,冻坏了手怎么办?”姜酩野解释。 邱滢刚想再说些什么,姜万湫圆场道:“孩子一片孝心,你打击人家干嘛啊。” “洗衣机?!”姜颂禾穿着睡衣,穿着棉拖鞋从屋子里蹿出来,她走到院子中心,左右观察着这个洗衣、甩干分离的洗衣机,她惊喜道,“我是多久没见到这种洗衣机了!” “你以前见过?”姜万湫问。 “嗯,”姜颂禾郑重地点头,“这个桶是洗衣服的,把干的脏衣服扔这里面,洗十几分钟后,把旧水排掉,重新加入新水。多重复几遍这个步骤,就可以把衣服洗的特别干净。” “洗干净以后,再把他拽进这个桶里,”姜颂禾掀开另一侧的桶,她把里面一个浓白色的塑料片子拿出来,演示道,“用这个东西压实,最后盖上盖子,纽上这个旋钮就可以了。” “是你同学家有人用这个,你才知道的吗?”姜万湫好奇问。 姜颂禾心虚了一秒,道:“是的,没错。她家还有更厉害的,你对着洗衣机讲话,他就能自动分选不同洗涤模式,特别方便。” “洗衣机能听懂人讲话?”姜万湫哄小孩般问了句。 “可以,它连着一个智能系统,那个智能系统能够和你对话,还能帮你控制家里的电灯之类的,”姜颂禾越讲越起劲,“甚至你在亲戚家,它都能帮你把家里的温度控制在人类最适合居住的温度上。” 带着不正经地坏笑,姜酩野弓腰调侃道:“这又是哪篇初中语文课本上的课文啊。” “这不是课文,是未来!是未来!”姜颂禾争辩道。 像是故意逗她,姜酩野打趣道:“所以你现在展现的技能是预卜先知?我妹是个神算子啊。” “姜酩野,我是不是一天不打你,你就皮痒痒啊。”说着,姜颂禾扬手冲着姜酩野的方向拍过去。 姜酩野往后一躲,躲过了。 恼羞的姜颂禾追着姜酩野就要打,姜酩野哪能让她这么轻易打到。 他后退几步,姜颂禾就得向前跑好几步。 姜颂禾扬了几次巴掌,愣是一次没打到:“我和你拼了。” 反倒是姜万湫和邱滢两个人对这个场面见怪不怪了,两人细细研究着面前这个家里新来的帮手。 邱滢把头伸进桶里,随后她仰头,缓缓问了句:“用这个洗衣服,会不会浪费很多水啊。” “估计挺浪费的,听禾禾的意思,我们得用左边这个桶,甩洗很多遍,洗干净衣服上的泡沫后才能转移到右边的桶里。”姜万湫解释。 “姜酩野,你有本事惹我,有本事别跑啊!”姜颂禾的声音作为背景音从旁边传过来,“我和你拼了。” 丝毫不受影响的邱滢继续和姜万湫道:“那可以一次性洗几件啊,你那浸满车间铁锈味的工作服能洗干净吗?” “能吧,机器总比人洗得干净吧。” 姜万湫刚刚回答了句,作为背景音的二人组继续陆陆续续穿声音过来。 “定——” 院子的角落里,姜酩野用手推住姜颂禾的脑门。 姜颂禾再也忍不了了,她刚扭过姜酩野的胳膊,门外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哟,你们家里可真热闹啊。” 他的声音闷厚,且带了些尖酸刻薄的意思。 姜酩野将将好奇看了眼,下一秒就被姜颂禾按住肚子抵在了院子里的墙上。 “喔~”姜酩野闷闷吃痛了声。 “孩子他姨夫?你怎么来了?”姜万湫热情道。 听到声音,姜颂禾好奇地转身看过去。 果然在门口,她看到了一个穿着格格衣,头顶还扎着一个小辫的男人。 他腋下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 “这不是我家老大结婚,特地来给你家送喜帖的嘛。” 说着,郑召龙扫了院子里的姜颂禾和姜酩野一眼,最终目光落到穿着单薄睡衣的姜颂禾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些不正经地味道。 姜颂禾警惕地回视着他,她眯着眼,双手握成拳,一副随时准备冲出去“战斗”的样子。 像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姜酩野立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姜颂禾的肩膀上。 “跟我回屋。”姜酩野不容分说地拽着姜颂禾的手腕,将她拽回了屋子。 “那是酩野吧,什么时候调回来的?”站在门口的郑召龙笑道。 “两个月前。”姜万湫表情一如往常,只是声音里带满了不乐意。 “现在在哪里工作?”郑召龙阴阳怪气道,“不会还是在警队吧。” “嗯。”姜万湫带着怒气应着声。 “出去当了这么多年大学生,我还以为他能回来赚个大钱,结果就当了个拿死工资的警察啊。”郑召龙道。 “他什么意思?”屋子里,姜颂禾听得不开心了,“他怎么能这么说你?” 忍了半天,在屋子里气得团团转的姜颂禾终于忍不了了:“不行,我要出去骂他。” “换身衣服再去,”姜酩野握住她的胳膊,提醒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原主对这个姨夫的记忆并不多,姜颂禾在记忆里搜寻许久都寻不到这号人物。 姜颂禾道:“哥,他谁啊。” 见姜颂禾冷静下来,姜酩野坐在椅子上解释:“他媳妇是我们妈妈的亲妹妹,也就是我们二姨。前些年,她鬼迷心窍找了这么一个人渣,没个正经工作也就算了,还天天想着赚大钱。我们二姨带过去的嫁妆,几乎都让这个人渣全败光了。” “现在他们家全靠我们二姨出去打工赚钱。” “前几年,咱妈还心疼二姨辛苦,偷偷塞给她不少钱,结果都没出一天,就让我们这个姨夫买了好酒喝了。甚至当天晚上,他还来我们家炫耀,说我们妈妈给她妹妹再多钱,都会到他手里,变成买酒的钱?他买的酒,都是好酒,每瓶都抵我半个月工资。” “他什么心理?”姜颂禾吐槽了句。 “估计是炫富吧,”姜酩野细想了会儿,继续道,“甚至在你刚出生没几个月的时候,他还怂恿过咱爸妈把你卖了。” “不过我把他赶出去了。” “那这次他是来干嘛的啊。”姜颂禾继续问。 “刚才听他说是来送请帖的,估计是他那大闺女结婚吧,”姜酩野道,“你记得他们家那个比你大七八岁的那个姐姐吗?叫郑永香。” 姜颂禾摇摇头:“没印象。” “没印象就算了,”姜酩野道,“想要出去吵架,回屋换身衣服再出来。” “前些年,他因为猥亵未成年在派出所蹲过几天。” 姜颂禾重重地点了下头。 “保护好自己,”姜酩野揉着姜颂禾的头,“我先出去了,可不能让他以为我们家好欺负。” 屋外,郑召龙走进院子,他抚着院子里的洗衣机,道:“哟,你们家竟然买上洗衣机了?这是赚钱了?” “不赚钱,也不至于连买家电的钱都没有吧。”趁着姜颂禾回屋换衣服的空儿,姜酩野从屋子里走出来,道,“哪像你家啊,家徒四壁,就光靠那一张嘴讨生活。” “酩野。”姜万湫象征性地小声阻止了句。 但姜酩野并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任何责备。 “酩野,听你爸妈说你当警察不赚钱,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投资啊,你看我这身衣服,都是城里定制款。” 郑召龙说完,邱滢气得就要冲出去:“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邱滢还没说完,姜万湫拦住她。 “你只需要付给我80,我保你这辈子吃喝不愁。”郑召龙道。 “姨夫,我现在真没钱,要不你先借我80吧,等你把赚钱手段交给我,我再还给你。”姜酩野道。 “哪有借钱学的?”郑召龙义正辞严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很好奇你身上有80吗?”姜酩野道,“你带我赚钱,总不能自己都拿不出来这80块钱吧。” 郑召龙尴尬了一瞬:“我的钱都在你二姨手里。” “你可真会开玩笑,”姜酩野嘲讽道,“一个把我二姨陪嫁都掏空的人,现在跟我说钱都交给我二姨了?骗鬼呢。” 郑召龙快速调整了一番状态,道:“酩野出去上学了这么多年,回来就是这么顶撞长辈的?” “这么多年的学费,喂了狗了。” 姜酩野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突然快速冲出来一个人。 她毫不客气地一头把郑召龙撞到在地。 砰—— “嘶——”郑召龙揉着被摔疼的屁股,疼得龇牙咧嘴,“谁啊。” “我啊。” 姜颂禾不屑地俯视着他,她用拇指扫了下自己的鼻尖嚣张道:“我哥就是没浪费学费,才被学校培养得太有素质了。浪费学费、没素质的人,应该是我这样的。” 第32章 郑召龙灰扑扑地从地上爬起来。 姜酩野顺势把姜颂禾拉到自己身后。 只见郑召龙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并愤怒地拾起掉落一旁的公文包,对着姜万湫道:“你们姜家,这教育的是什么闺女?!一点规矩不懂,我好歹也是长辈!她小小年纪长本事了啊?!” “啧,她二姨夫,你说什么呢,”姜万湫故作嗔怒道,“禾禾——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你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干什么?” “年纪小?年纪小就想把这件事揭过去?!”郑召龙气愤道,“你让街坊邻居听听,跟着评评理。我好心好意来你家送请柬,你家闺女直接一头把我撞地上。现在还跟我说她是小孩子,别跟她一般见识?!你姜家——可真会待客啊。” “哎呀,禾禾现在正是叛逆期,你跟她讲大道理,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听不进去一点,”姜万湫当着和事佬道,“谁教育她,谁都能被气个半死。我啊,是教育不了咯,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你这是在护着她吧。”郑召龙道。 “我可没有。”姜万湫当即否认道。 “砰——” 姜万湫话音刚落,一个大扫帚就冲着郑召龙的方向扑了一下。 郑召龙吓得跳着向后躲开。 看着地上被打散的尘土,郑召龙生气地骂了句:“他妈的,邱滢你干嘛?!” 邱滢不像姜万湫那样好面子,她撑着一把差不多到她肩膀的大扫帚:“赶紧滚,来我家耀武扬威,给你脸了是吧。” “我是来给你家送请柬的!”郑召龙大吼道。 “谁稀罕你那破请柬,我告诉你,要不是永香她妈是我妹,我都不会让你进我家门,”邱滢没客气道,“赶紧给我滚,嘲讽完我大儿子,又骂我小女儿,你算个什么东西?” “在我面前逼逼赖赖,我一扫帚拍死你!” 说着,邱滢还真的再次抡起扫帚冲着郑召龙的方向呼了下。; 险些被打到的郑召龙赶紧灰溜溜地跑到大门边:“你们家给我等着!” “我等你八辈子祖宗,”邱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滚,人渣。” 这次,郑召龙没有再说话,赶紧跑出去,关上了大门。 姜酩野和姜颂禾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平日里,邱滢脾气和善,说话也轻轻柔柔的,除了他们兄妹俩能轻易惹毛她,激发出她“究极暴躁形态”外,其他任何人还真轻易见不到她这失态的一面。 今天他们也算是长见识了——邱女士打外人,可比打他们兄妹俩狠多了,直接往死里打。 就刚才那架势,姜颂禾都怀疑邱滢是想让郑召龙的小命交代在这里。 “你俩看什么看?!”邱滢没好气道,“对待郑召龙这种人渣,你们就应该一扫帚拍死他,怼来怼去浪费那么多口舌干嘛?” “听到了没?” 姜酩野和姜颂禾一高一矮呆站在原地,竟然忘记了吭声。 “说话!”邱滢道。 “嗯嗯嗯嗯嗯……” 姜颂禾和姜酩野疯狂点头。 听到了。 “嗡嗡——” 适时地,旁边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机械声。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姜万湫讨巧地从洗衣机上移开目光,道:“哟嘿,这玩意真能转唉。” 姜颂禾、姜酩野、邱滢:…… 他的心可真大- 正是周末,天气大晴,虽是接近秋季,但天儿算不得冷。 姜颂禾穿着一套喜庆的小衣服坐在院子里。 身后,邱滢正拿着她的头发给她分股扎着一个麻花辫。 “妈,郑永香姐姐脾气怎么样?我以前怎么对她没什么印象啊。”姜颂禾坐在院子里,冷不丁问。 “永香是个好脾气,随她妈妈,性格唯唯诺诺的,不喜欢和外人说话,”邱滢说道,“每年,我们去她家拜年的时候,她都害羞地躲在屋子里,你怎么可能见过她。” “再说,你性子多皮啊,天天咋咋呼呼,稳不下来一点,”邱滢紧了紧姜颂禾的头*发,道,“人家性子内敛的,看着你就害怕,更别提主动和你说话了。” “我也没那么糟糕吧。”姜颂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邱滢把脸凑近姜颂禾耳朵,小声嘱托道,“不过这种脾气,今天可千万别收着。今天酒席上,要是有人招惹你,不用通知我,直接依着你的脾气把桌子掀了。先给他们个下马威,后面我看谁还敢招惹你。” “至于婚礼结束后会不会有人找,就不管你的事了,有我和你爸给你兜底,放心大胆的做。” 照往常,邱滢不会特地叮嘱自己这些。 姜颂禾好奇道:“妈妈,你是预感到什么事情了吗?” 邱滢重新坐直身子,她一边给姜颂禾梳着头发一边道:“也不是预感吧,就是他们郑家一窝子死脾气,重男轻女特别严重。我就担心他们家看你是女孩就欺负你,所以提前通知你一下——脾气不用收,忍不了就掀桌子。” “那我是不是不去的话,就能避免这个?”姜颂禾试探性地问。 反正她对参加这种酒席也不感兴趣,倒不如在家偷点姜酩野屋里的武侠看。 “那不行,我生的闺女必须可以出现在任何场合,”邱滢嘱托,“禾禾,你要记住,这个世界,只有你不想去的地方,没有你不能去地方。” “我就是要让他们郑家那群老封建知道,要不和我们家断亲,要不我和你爸出现在哪里,你就能出现在哪里。” “哦。”姜颂禾听着,心情愉悦地在木椅上晃着腿。 突然,一张略带笑意的脸从旁边平移过来。 姜颂禾扬起的嘴角立刻耷拉下去,她嫌弃道:“你干嘛?” 姜酩野轻哼一声:“你打扮起来还真挺像个女孩子的嘛。” “本来就是女孩子。”姜颂禾撇过头,道。 “你别乱动。”邱滢制止了句。 姜颂禾重新把头摆正,这次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姜酩野那张脸,而是一个黑色带键盘的小方块,顶上还有一跟类似接受信号的凸起。 “手机?!”姜颂禾惊喜地抢过去,“给我的?” “嗯,”姜酩野应了声,“赔罪礼物。” “那件事,我早忘了,”姜颂禾看着手机,大大方方道,“让你破费了。” 姜颂禾知道这个年代电子设备并不发达,手机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东西,很多已经工作的成年人,都不一定会舍得花高价买这么一个东西。 细想了一会儿,姜颂禾终究觉得自己受不起这份大礼。 “哥,要不你还是退了吧,太贵了。” 姜酩野勾了下姜颂禾的鼻尖:“退了干嘛?给你了就是你的了。” “以后有什么问题及时给我打电话,”姜酩野用脸示意了一下她手里的手机,道,“上面爸妈单位的座机,还有我的手机号都存在里面。” “好。”姜颂禾欢喜着应下。 邱滢斜眸看了俩人一眼,随即淡淡地笑了下- 刚到婚宴厅,陆陆续续来的人不少。 挽着姜万湫胳膊的邱滢道:“我们就不参加婚礼了,直接吃席。禾禾,你和哥哥坐一桌,我和爸爸得去找你那些叔叔伯伯。” “好。”姜颂禾应下。 “照顾好你妹。”邱滢道。 “行。”姜酩野爽利地应下。 姜颂禾和姜酩野找了个比较角落的地方坐下。 姜颂禾穿着一个长款砖红色毛呢,里面搭配上一个非常可爱的花边内搭,怎么看怎么喜庆,跟个长大版的年画娃娃似的。 此时像是感到有些热,她把围巾脱下来:“哥,你帮我拿一下。” “行。”姜酩野应下。 “还有外套。”姜颂禾道。 “行。”姜酩野一一接过,并放在了一旁空着的椅子上。 随着现场人原来越多,托着腮的姜颂禾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托着腮,一脸无趣的样子。 “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 “还有半个小时。”姜酩野道。 “我饿了。”姜颂禾喃喃道。 “就知道你早上贪睡起不来,中午肯定饿得早,”说着姜酩野偷偷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绿色包装的小饼干,“先垫垫吧。” “这你都带着?!”姜颂禾惊喜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吃不吃?”姜酩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催促道,“不吃我就收回来了。” “吃吃吃。” 姜颂禾一把抢过,她撕开包装,刚要开口咬下去,突然想到一旁的姜酩野:“你吃片。” “嗯。”姜酩野顺势结接过,塞自己口里。 不多时,旁边坐过来两个头上已经秃顶的俩男人,他们一人顶着一个啤酒肚。 打量了姜颂禾和姜酩野许久后,其中一个中年男人问:“这是谁家的啊。” “邱华姐姐家的俩孩子。”走近的郑召龙道。 “外甥啊……”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犹犹豫豫了半天,他仰头看着郑召龙说,“一个外甥,还是个女孩子,你让她坐宴席酒桌主桌,是不是不吉利啊。” 第33章 “就是,”另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强硬地规劝道,“召龙啊,你快给她单独开一桌,让她一个人下去吃。你家永香这辈子就结着这一次婚,你总不能因为这么一个小孩,就让她败了这结婚的喜气吧。” 郑召龙故作为难道:“可是,这小孩是邱华她亲姐家的,我们把她赶出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怎么拎不清呢?!”先前那位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有些恨铁不成刚地说道,“人家老张家可给了你家五百块钱的彩礼,万一这小妮子败了永香的喜气,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到时候,你怎么跟你女婿家交代!” “生儿子?”姜酩野闷哼一声,“大清亡了多少年了,你们脑袋后面的辫子还留着呢。” “也不嫌膈应得慌。” “你说什么?!”那位挺着肚子的男人拍桌而起。 姜酩野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桌子上,嘴角带着一个轻蔑的微笑,他抬眸毫不畏惧地仰视着他。 许久,才慢条斯理道:“我说——醒醒,你家没有皇位要继承。况且,就算人家老张家有皇位——” “也归不着你管啊。”姜酩野轻笑着说,“咸吃萝卜淡操心,管的还挺宽。” “你再说一遍。”那个挺着肚子的男子伸手指着姜酩野就要走过去。 “要打架啊,”姜酩野脾气也上来了,他掰着手关节,缓缓站起来,“正好我也很久没打架了,趁着今天休班,我也锻炼锻炼身体。” 郑召龙急忙上前拦住那个男人:“消消气,小年轻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没结过婚,哪懂什么婚礼习俗啊。” 说完,他趴在那个男人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句:“别打架,他是警察,容易吃亏。” 那个男人倏地瞪大眼睛,他无声重复了句:“警察?” “嗯。”郑召龙按着他的手,点了下头。 这次那个男人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他嚣张地气焰散尽:“那——这次就放你一马。” “但是……”男人继续指着姜颂禾道,“按照习俗,这个小女孩,必须从这个婚礼现场滚出去!” 另一边,邱滢正挽着一身红衣的邱华从后台走出来。 “你可真是好福气,唯一的闺女嫁出去了,剩下的就该操心儿子了。”邱滢抚着邱华的手笑道,“你家永辉在外地打工还好吧。” 邱华长了一张和邱滢大差不差的脸,小脸高鼻,棕发黑瞳。许是上了年级的缘故,她脸上的皮肤松弛,双眼窝凹陷得厉害,双眼也没怎么有精神。整个人就像是经历了很多事,带足了饱经岁月摧残的苍老感。 甚至和比她大三岁的邱滢相比,她看起来年纪还要更大一些。 “还行,时不时打个电话回来,我还挺安心的。”邱华道。 “这次永香结婚,他没回来?”邱滢好奇问。 “没啊——”邱华长叹一口气,“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永辉说想回来送送永香,可他爸说永香结婚就相当于卖女儿,也就是给他赚个买酒的钱。所以死活不让永辉回来。” “我是觉得永辉在外地好不容易工作稳定下来了,还是别来回折腾了。” 邱滢像是带满了怒气,她埋怨道:“郑召龙说得倒是轻巧,永香是突然长这么大的吗?不是你一口一口奶,一口一口饭喂大的吗?他一个大男人什么都没付出,还好意思说郑永香结婚,就是给他赚五百买酒的钱?!” “这些年,你是怎么忍下去的?” 邱华长叹一口气,不说话。 邱滢注意到自家妹妹情绪的不对劲,她思忖了半天,只能转换情绪安慰道:“今天是永香结婚的日子,你别多想了,先顺利走完今天的流程再说。” “现在这个点……估计应该在男方家拜天地了吧。” “嗯,”邱华扯出一个不达眼底地微笑,感叹,“就是不知道这次永香嫁人,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你这是舍不得了,”邱滢宽慰道,“女孩子嫁人怎么会是坏事呢。” “她要是和你一样,嫁个好人家还好,就怕她随我,找了个人渣……”邱华长叹一口气,继续道,“后半辈子还得吃苦。” 邱滢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她只得说:“不至于不至于,别那么悲观,万一永香嫁过去,张家把她当掌上明珠供起来呢。到时候,你求着人家回来住几天,她都不乐意呢。” “我不指望这个了,”邱华长叹一口气,道,“对了,你家禾禾呢,她今天来了吧。你可别听老郑的。他们家,门第小,破规矩倒是不少。这么多年没走出来个争气的,只会赖我们女人。” “禾禾来了,现在正在和酩野在一起呢,”邱滢道,“禾禾从小,你就疼她。我猜到永香结婚,你一定舍不得,所以我特地把她拉来给你解闷的。” “禾禾从小性子活泼好动,没人不喜欢,”这次邱华脸上的表情柔善了几分,道,“有她在的地方,热闹。” “是热闹,也闹腾,皮得跟个混小子似的。”邱滢道。 “你就炫耀吧,”邱华用胳膊肘故作嗔怒地撞了她一下,“要是永香能跟禾禾一样皮实,我倒也就不担心她了。永香那孩子喜欢把什么事情都憋在肚子里,有的时候,我都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猜不透就别猜,人家永香听话,不让你担心,你还不乐意了?”邱滢道,“等你遇到禾禾那种让你操心的娃,你就老实了。” 邱华笑着不说话。 “既然你喜欢热闹,那要不要让禾禾在你家住两天?”邱滢开着玩笑道,“就是我担心她能和你家老郑打起来,就禾禾那倔驴脾气一上来,她真能在老郑面前把你家掀了。” “哪能啊,”提起姜颂禾,邱华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她也打趣道,“你别趁着禾禾不在这里,就污蔑人家小姑娘的名声啊。人家上初中了,正是好面子的时候。” 她话音刚落,只听一个酒席现场的角落发出“嘭——”地一声闷雷。 随即震耳欲聋的回音响彻整间屋子。 邱滢和邱华顺着声音看过去。 偏出口的一个角落里,灰尘散尽,她们刚巧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气愤填膺地站在哪里,她的双臂架在身体两侧,身体略略弓着,一副受足了气,随身准备冲上去掐架的样子。 她指着一个比她高半个身子的男人,叫嚣道:“下次,我掀得就不是这个桌子了,而是你这个人!” 听到这嚣张的威胁声,邱滢和邱华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即双双哧笑出了声。 原是不远处的姜颂禾忍不住脾气,还真的在酒席厅里当着所有人把空着的喜桌桌掀了。 三分钟前—— 在那位挺着啤酒肚的男人说完让她滚出去后,姜颂禾的暴脾气就有些收不住了。 性别歧视,歧视到她面前了? 给他们脸了是吧。 真当她是软柿子呢。 “我怎么没听说结婚有小女孩不能上桌的习俗?”姜颂禾厉声道,“还吉利?!我觉得你呼吸就挺不吉利的,你能不能原地憋死啊。” “你——”那位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女孩子吃席会吸结婚新人的福气?我看这个场馆最打算吸新人福气的人,不是我,是你吧。”姜颂禾道。 “你什么意思?!”男人刚准备忍下的怒气,又被姜颂禾点燃了。 她伸手戳了几下男人凸起的肚子:“你这怀了几个月了?快生了吧,男孩女孩?你怀着它来吃酒席,不会也是想吸了主家的气运,求个大胖小子吧。” “可我看着你肚子挺圆的,”姜颂禾仰头故作惋惜道,“生男孩的几率应该不大。” 男人感觉自己被姜颂禾气得都要冒烟了,他握紧拳头怒吼道:“我他妈是男的,我的肚子怎么可能生孩子?!” “你也知道你肚子里生不出孩子啊!”姜颂禾表情一凌,她抬眸怒视着他,“世界从我们女人的身体里诞生,我们就是人类世界的造物主。” “我们想繁衍什么人类,就繁衍什么人类,我们不想繁衍人类,就不繁衍人类。器官长在我们女人身上,世界的一切规则本就应该由我们女人定。哪儿轮得到你在这里逼逼赖赖?” “还有,你记住。就现在的科学技术水平,从我们女人身体里生出来的是孩子,从你身上生出来的是屎,”姜颂禾站起来,厉声道,“我不敢保证随着以后科技的发展,你能不能借着自己的身体生孩子,但就目前来看,你们暂时还做不到!所以你压根没有资格在我们女人面前谈习俗——!气运——!” “规则——!” 一瞬间,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情绪上来的姜颂禾握住桌边,一个用力,想把桌子掀过去。 可努力了许久,沉重的桌子纹丝未动。 她撑着情绪,再次默默用力提了几下,可桌子依旧动都没动。 眼看着,自己对面三个男人就要从自己的“威慑”中反应过来了,刚想收回手的姜颂禾突然感觉手里的餐桌变轻了不少。 随即,她没怎么用力就把桌子掀了。 伴着一声“砰——”地巨响,整个桌子摔落一地,上面装着花生和糖果的果盘,摔散到周围的各个角落。 姜颂禾指着自己正面的男人,嚣张道:“我脾气不好,再让我听到你借着习俗压迫我们女人,我掀的就不是这个桌子了,而是你这个人!” 第34章 整个会场大厅静默了许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中途有不少小声蛐蛐的—— “这是干嘛呢,这几个人我咋都不认识呢。” “不知道,大概率是女方家那边亲戚闹矛盾了吧,呐——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大高个就是女方的爸爸。” “他旁边那个大着肚子的男的长得挺凶的啊,他是在闹事吗?” “看样子是。” 听到有人讨论自己,那位挺着啤酒肚的男人终于挂不住脸了。 他顾不得姜酩野的身份,指着姜颂禾怒骂道:“你个贱蹄子,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姜酩野刚要起身护着。 姜颂禾先一步用力跺了下脚,将垫在桌边、翘起一半身子的筷子踹到空中,随后她一只手握住筷身,将筷子的顶部狠狠地戳向了男人的肚子。 男人巴掌还没落下呢,肚子先是一疼,随后他怔怔地看着那双筷子。 趁着男人没反应过来的空儿,姜颂禾一边用筷子用力戳着男人的肚子,一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推了筷子一巴掌。 “啊——” 男人肚子疼得直趔趄,他好不容易站稳脚,他用力揉着自己的肚子。 筷子顶部受力面积小,用它戳在肚子上,轻轻一戳都疼得要命,更别提姜颂禾一边用力戳着,一边顺势推了一巴掌了。 男人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要被穿了。 “草,妈的。”顾不上自己的肚子,男人骂着脏话朝着姜颂禾的方向跑过来。 姜颂禾转身冲向身后凳子,她一脚踏上去,借力纵身跃起。 她的身体在空中蹦得很高,柔软的身体轻盈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圈。 ——一个标准的后空翻。 现场的吃瓜群众齐刷刷地仰头,脑袋顺着姜颂禾的动作,在空气中转动出一个十分整齐划一的幅度。 他们所有人皆目瞪口呆。 砰—— 姜颂禾的小腿狠狠地砸到了挺着啤酒肚的男人的肩膀上。 他本能地塌了下肩膀,随即他忍住疼痛快速地握住姜颂禾的右脚脚腕。 不好! 姜颂禾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抓住了,她快速用另一只空着的脚狠狠地踹了下男人的肩膀。 姜颂禾力气虽然算不得大,但是接二连三的借力,让她所爆发出来的攻击却是实打实的。 那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最终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她的力气,松开了她的脚腕。 姜颂禾坠落在地,她双腿大开着撑着地面,一只手则抚在地面上用做减缓。 “喔——” 刚站起来,随时准备冲上去帮忙的姜酩野惊呼了一声。 他满意地看着落地都稳得一批的姜颂禾。 这小鬼——可以啊。 “没事吧。”郑召龙快速扶住逐渐向后趔趄着的男人,一脸担忧地关切道。 “没事。”男人捂着自己被姜颂禾踹疼的肩膀,气喘吁吁道。 “再想打我,下次我踹得就不是你的肩膀,而是你的脸了。”姜颂禾威胁说。 与姜颂禾这边热闹的场面不同,坐在现场最前桌的姜万湫正半弓着身子,岁月静好地给一个老人斟着茶:“爸,您尝尝这个,听说是雨前龙井,很贵的茶啊。” 被他称作爸的男人名叫邱岁山,邱滢和邱华的爸爸,也就是姜颂禾的姥爷。 他有着一头纯白长发,头顶上别着一个玉冠,身上的道袍干净整洁。 邱岁山举着颤颤巍巍的右手去拿自己面前的杯子,缓缓地,他端起来抿了一口,笑着感叹:“确实香啊……确实香。” 嘭—— 听到响动,邱岁山和姜万湫整齐地顺着声音看过去。 正好看到了,姜颂禾从空中跳落的那一幕。 邱岁山不紧不慢地说:“那是你家禾禾吧。” “是啊。”姜万湫不怎么在意地把茶壶重新放回原位。 犹豫着,邱岁山回头看着姜万湫,缓缓问:“你不去看看?” “看什么看,”姜万湫不在意地做回自己的位置上,他道,“我过去了,您另一个女婿肯定让我主持公道。” “可我过去帮谁啊?帮你二女婿,我可不乐意;帮我闺女,那我护犊子不就太明显了吗。人家容易说我公私不分。” “你就不怕她挨揍?”邱岁山问。 “她挺厉害的,”姜万湫若有深意地说了句,“你看这不就踹着那个郑家小子站都站不稳了吗?” “姜酩野,管好你妹!”郑召龙扶着那位有些站不稳的啤酒肚男人,怒吼道。 “我为什么要管?”姜酩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半倚靠着墙壁,故意装傻道,“我觉得我妹挺厉害的。” 郑召龙慌乱地思忖了半天,最终道:“这是我们永香的婚礼,你妹在这里闹事,你还有理了?” “我们什么没有理?当初是你给我们家送请帖,请我们家过来的。现在还公然欺负我妹?我没出手把整个场馆的桌子都掀了,就已经算是给二姨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姜酩野生气着说,“禾禾,我们走,本来我们就是来给永香送祝福的,既然他们家不需要,那我们就收回去。” 姜酩野拉着姜颂禾的手腕,就要从人群里走出去。 还没消气的姜颂禾抬脚,泄愤般对着那个啤酒肚男人的脚面狠狠地踩了一下。 她穿着一双白色尖头硬革小皮鞋,轻轻一捻就像是一根粗针扎在了脚面上。 疼痛从脚面直戳神经。 “啊——” 男人抱着自己的脚在空气里跳了几下。 “哼。”姜颂禾不屑地哼了一声。 “姜颂禾!”郑召龙气愤地冲着姜颂禾的方向抡起一巴掌。 “哟,你们郑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偷袭的巴掌还没落下,人群外面响起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女人的声音。 “邱滢?” 看清来人后,郑召龙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他收回巴掌控诉道,“你这教育的是什么闺女?竟然跑我们永香婚礼现场闹事。” “你好好看看,她竟然把我们现场的桌子掀了!” 外面,邱华伸手拦住了姜酩野他们,她冲着他们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内疚到哽咽的声音小声道:“别走了,二姨怪想你们的。” 邱华是邱滢的妹妹。 以前邱滢和姜万湫工作忙,年仅五六岁的姜酩野没少呈她照顾。 如今她不再年轻,鬓间生出缕缕白发,握住他们的手也带着抖颤。 此刻,她仰着头,语气里带满了内疚和卑微。 姜酩野心一软,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他停住脚,低头看了眼旁边姜颂禾,目光中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姜颂禾仰头重重地点了下。 算作同意。 此时,处于正面“战场”的邱滢被郑召龙气笑了,她掐着腰,仰头轻笑了好几下:“好!我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看……!” 说着,邱滢左右看了眼,随后顺手拎起旁边一个规整的椅子,对着本就推翻在地的桌子抡过去。 邱滢的力气远比姜颂禾的力气大得多,她刚一摔过去,着地的椅子立刻四分五裂。 嘭—— 断掉的一根木头腿,直接飞到了两米开外。 所有人目瞪口呆,郑召龙和他怀里的那个啤酒肚男人更是直接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他们相互依偎着,两脸不敢置信地盯着一旁的邱滢。 邱滢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她一手拎着椅子的靠背的木头,一手很自然地撩起散在眼前的头发,道:“我教的,怎么了?!” 同样震惊住的还有姜颂禾。 她夸张地瞪大眼。 乖乖……这战斗力比她还夸张。 “我闺女被我教育地乖巧听话,知书达理,活泼好动,乖得没边。还我教育的什么闺女?”邱滢指着郑召龙嘲讽道,“我告诉你,只要她没把这把椅子呼你脸上,就是她在隐忍克制了。” “别给脸不要脸。” 乖巧听话,知书达理,活泼好动,还乖到没边? 这说得是她吗? 远远听着的姜颂禾老脸一红。 她拽了拽一旁站直的姜酩野,并冲他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低一些。 姜酩野弓腰低头。 姜颂禾捂着嘴,凑到姜酩野耳边小声道:“妈妈这说的是我吗?” 姜酩野挑了下眉,半笑着回答:“我也觉得挺不像的。” “嚯?!谁又点了这个炮仗了?”不远处,一脸看戏模样的邱岁山双手撑着一根拐棍,感叹了句,“她装文静装了这么多年,他们不会真觉得她知书达理吧。” 姜万湫同样着看不远处道:“就知道她会过去。” “这么多年没见她发脾气,我还以为她的性子收敛些了,”邱岁山道,“谁知道,年近半百了,还是一点就炸。” 姜万湫浅笑着不说话。 “她没跟你发过火吧?”邱岁山道,“你让着她点,她脾气大,你惹她生气了,她能把你家烧了。” “没,邱滢脾气挺好的。”姜万湫道。 “就你老实人,”邱岁山看着不远处的姜颂禾道,“不过,那个小家伙真不愧是她生出来的,脾气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邱岁山拖着强调,继续补充道:“一点就着。” 姜万湫没有说话,他重新给邱岁山斟了一杯茶水,道:“现在也一样。” 邱岁山收回目光,若有深意地盯了姜万湫一眼。 “一天天的,净给我惹事,” 一旁,邱滢命令道:“还不赶紧找人来收拾,一会儿等郑永香过完门,看到这里碎成这样,好看?” 邱滢气愤得把摔到仅剩一半的椅子靠背仍在地上:“听没听见?!” 郑召龙和啤酒肚男人吓得一激灵。 “还不赶紧的啊?!你们郑家丢脸丢上瘾了是吧。”邱滢不耐烦地催促了句,“说话?!” “好好好……”俩人急呼呼地分开彼此,然后快速在一片狼藉的角落里收拾着。 “不给教训,真把自己当老爷……”邱滢觑了他们一眼,她一边冲着姜颂禾他们的方向走着,一边冲着邱华吐槽了句。 郑召龙和那个啤酒肚男人默默听着邱滢的话,愣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妈!”姜颂禾原地竖起两个大拇指,她盯着邱滢,双眼放着光,“厉害啊。” 姜酩野也附和着悄悄竖起两个大拇指。 邱华笑着道:“你们的妈妈这还是收着了,要是以前年轻的时候,那把碎掉的椅子估计早就在你们姨夫的脑袋上开花了。” “阿华,你当初精挑细选,选了个什么对象啊!”邱滢忿愤道,“他们郑家一家子都烂透了。” 像是触及到了邱华的伤心事,她长叹一口气说:“我挑人的眼光一向不行,只希望永香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就好。” 姜颂禾脱口而出:“不开心为什么不离婚啊。” “二姨,如果真的是你打工养家,那么你完全有能力离婚以后自己养活自己啊,为什么非得……”跟着郑召龙这个人渣过日子啊。 虽然后面的话,姜颂禾强忍住没说出来。 但是邱滢他们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哪有这么容易啊,”邱滢看着邱华有些苍老的脸,略有些心疼地道,“女人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尤其是生了孩子。” 邱滢沉默片刻,继续说:“要是你二姨没生你永香姐姐和你永辉哥哥,估计早就离婚了。” “可是,为了不让他们两个被外人戳脊梁骨,你二姨就只能忍着了。” 姜颂禾沉默着,没有说话。 如果她没有穿越,依旧生活在技术高度发达的现代,那么她会觉得正在经历这种人生的人一定是疯了。 因为这种没苦硬吃的行为,除了只会感动自己、给孩子徒增内疚外,毫无用处。 可是偏偏她穿越了,她看过这个时代背景下女性的委屈和不被重视,她也看过这个年代女孩子们的困境和艰难。 她知道,邱滢所说的就是这个时代几乎所有女性的现状。 父母离过婚,留下的小孩子会被全村人指着脊梁骨说“你的妈妈不要你了”。 父母离过婚,家里的女孩子成年结婚的时候,婆家会说“你妈妈都走了,你算什么好东西”。 父母离过婚,家里的小孩仿佛就会被打上差孩子、没人管的野孩子的标签。 在这个没有网络,信息不发达的年代,戳着脊梁骨,讨论着其他人家的八卦仿佛就是他们无聊生活中的所有乐趣。 在这里,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口中的饭后谈资,所有人也都尽量避免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人言可畏——在这个时代,就像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不仅蚕食着这个时代的女人的肉|体,更在吞噬着她们的精神…… 她们被迫循规蹈矩,委曲求全地接受着自己的命运。 “邱姐!!邱姐!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门口冲进来一个瘦瘦的女人,她一边往里冲一边大喊:“婚车失踪了,永香和新郎都不见了!” “什么?!”正在收拾着现场的郑召龙惊讶地跑过去,他握住女人的肩膀,着急道,“谁告诉你的?你儿子不是在给婚车队当司机吗?他不应该紧紧跟着他们吗?怎么让人丢了?” “是给当司机没错,”瘦瘦的女人道,“但是在新郎带着永香拍完照片后,为首的婚车突然加快了速度,冲着市外跑去了。” “本来我儿子打算开车去追的,可新郎打电话给他说他要单独带着永香去个地方,让他们不要跟着。” “我儿子他们也没多想,带着三四辆车停在原地等他们。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新郎和永香还没回来。” “眼看着过门的时间就要到了,我儿子意识到不对,就立刻给他们打电话,谁*知道,电话根本打不通。” “现在,俩人已经失踪两个小时以上了。” “怎么可能?!你让他们开车顺着沿线找了吗?”郑召龙着急道。 “找了,”女人慌乱道,“我儿子开车都快跑出市外了,还是没看到他们的影子。” “哎呀!”郑召龙着急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这都什么事儿啊!今天不结婚,我拿什么投……” 姜颂禾蹙眉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冷不丁地,她仰头看了眼旁边的邱华。 与着急到失态的郑召龙不同,只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 姜颂禾的眼睛慢悠悠地转动着。 奇怪,真的很奇怪—— 作者有话说:算是二合一?嘻嘻[三花猫头] 第35章 “你别急,”姜酩野快步上前,他站在瘦瘦的女人面前,询问道,“先和我说说那辆车上都有谁!还有他们落座的顺序。” 女人道:“一共有四个人。前面伴郎开车,副驾驶坐着新郎。后排坐着的是新娘和伴娘。” “她们四个一起失踪的?”姜酩野问。 “对,”女人快速回答,“现在她们四个一个都联系不上。” “还有多余的车没?”姜酩野询问。 “有,”女人明显是婚庆的负责人,她快速回答,“在门口停着一辆备用黑色桑塔纳,油是满着的。” “有钥匙在谁那儿?”姜酩野快速问。 “在我这儿。”女人在自己身上快速摸索着。 “酩野,你能不能让你们警队的人帮忙找找啊,失踪不是小事。”邱华走上前,询问道。 “没用的,成年人至少失踪4时才能立案,”姜酩野快速接过女人递过来的车钥匙,“况且,我们也不确定张家那小子带走永香,是不是真的只是带她兜风去了,毕竟人家现在是夫妻。” “现在这里人多,大家先分散开找着。家里留几个人,如果四个人回来,及时通知。” “好!”邱华快速答应下来,“我现在就去请人一起找。” 姜酩野对着自己面前的女人继续道:“后面跟车的伴郎有回来的没?抽一个人跟着我重新走一遍现场。” “有,我儿子回来了,我现在就去跟他说声。”说着,女人快速起身跑了出去。 眼看着安排好一切的姜酩野准备离开,一直观察着邱华的姜颂禾急忙道:“哥,等等我,我去帮你。” “你去哪儿啊?!”邱滢拎着姜颂禾的领子把她拎回来。 被限制住动作,姜颂禾有些任命地放弃挣扎,她道:“我哥需要我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找人是大人的事儿,你不许去,”邱滢不容商量地说,“你永香姐失踪了,你二姨肯定心里不舒服,你赶紧安慰安慰她。” “我找到永香姐姐,二姨不就不用安慰了吗?”姜颂禾仰头道。 邱滢:…… 好有道理。 邱滢不容分说道:“那也不许去,多危险啊。找人有你哥哥呢。” “邱滢。”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姜万湫喊了句。 “啊?”邱滢本能地向后看。 “爸找你。”姜万湫说完,身子向旁边挪了一步,露出身后的邱岁山。 此时邱岁山正拄着拐杖,有些站不稳当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爸,你不好好坐着,你乱走什么啊。”说着,邱滢松开姜颂禾,她有些心疼地扶住邱岁山。 “发生什么事儿了?”邱岁山问,“小野怎么走了?” “永香失踪了,小野帮忙找呢……” 邱滢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她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目光赶紧转回去。 谁知道,等她再看过去,本应该站在的原地的姜颂禾早就跑没影了。 邱滢抿着唇,长长呼出一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盯着姜万湫,仿佛要把他这个人盯穿。 “你别看我啊,”姜万湫求饶道,“刚才真的是爸想找你的。” “你就纵容她吧。”邱滢气愤地说了句。 宴厅门口,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正停在一边。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弓腰敲了几下驾驶座上的车窗。 车窗缓缓拉起,坐在驾驶座上的姜酩野正在按照自己的习惯调节着车里的布置。 姜酩野侧头打量了来人好几眼,道:“跟车的伴郎是吧。” 男人应下:“对。” “坐副驾驶。”姜酩野命令了句。 男人急忙回答:“好。” 他从车头绕到副驾驶,刚拉开门,一个小巧的身影如鬼魅般先他一步闪现了进去。 姜颂禾熟稔地拉过一旁的安全带,系在自己身上。 她扶上车内的把手,仰头冲着男人命令道:“坐后面。” “哦,好……”男人有些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拉开车子后门坐了进去。 坐在驾驶座坐上的姜酩野斜眸看了姜颂禾一眼,他没有赶人,也没有多说话。 像是默认了她的举动,姜酩野系好自己的安全带,道:“坐稳了。” “嗯。”姜颂禾应下。 姜酩野按照后座男人的记忆,开车快速驶市外。 “对,我们从那边拍完照回来的,”一路上,后座的男人趴在主驾驶和副驾驶中间的位置上指挥道,他指着前面的路道,“本来我们应该顺着这条道儿直着走的,可主车在那儿位置……也就是靠近那个羊肉馆的地方掉头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姜颂禾正在看着不知是谁遗留在车上的纸质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主干道被一条红线标注出了一条详细且醒目的流程图——估计是负责婚庆的人为了防止有的司机不认路,特地画上去的。 姜颂禾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注意着姜酩野驶向的方向。 故作不经意地,姜颂禾问:“你们这儿有婚车不能掉头的习俗吗?” “有,”后排的男人快速回答,“按照老一辈的说法,结婚时走回头路,意味着婚姻难以长久。所以,这是婚礼上的一大忌讳,我妈昨天特意叮嘱过我。” 男人懊恼道:“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主车掉头以后,我负责的次车和后面的跟车没敢跟上去,生怕坏了忌讳。” “哥,如果真的是新郎主动想带永香姐去个地方,那么根本没可能坏了这个忌讳啊,”姜颂禾侧头看着姜酩野道,“所以我怀疑,想带永香姐离开的那个人,他根本就是想坏了这个忌讳。”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想这场婚礼能够顺利进行,也根本不想永香姐和新郎结婚后能走得长久。” “嗯,”姜酩野没有反驳,应声道,“有道理,那么能阻止这一切的就只有可能是他们四个人中的一个了。” “嗯。”姜颂禾盯着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 姜酩野一边开着车,一边询问道:“车上的伴郎和伴娘分别是谁?你认识吗?” “不是很熟,我们只在新郎化妆的时候,聊过几句。那个伴郎是新娘的一个朋友,好像叫什么徐文豪。伴娘也是新娘的一个朋友,名叫闻洁。”男人道,“婚礼前一个周,新郎那边伴郎一直凑不齐,没办法新娘就只能拜托了自己的朋友帮忙。” “说起来也怪女方,属相生日都卡得太严了,还非得是比新郎新娘年级小的,属虎的,3月晚上七点至九点出生的人。” “双方家长人际圈子就这么大,上哪儿找生日时辰这么精准的人嘛。” 姜颂禾缓缓道:“这可不像是按照要求找伴郎。” 反倒是像按照某位“伴郎”的条件,硬性设置的要求。 一个萝卜一个坑,前世萝卜岗见多了,还是第一次给伴郎挖萝卜坑的。 “你也感觉奇怪对不对,”男人激动的道,“我一早就感觉奇怪了!” 姜颂禾随口问:“这些要求都是永香姐提的?” “对,”男人快速回答。 故作不经意地,姜颂禾问:“新娘家里人那边怎么说啊。” “我们去商量的时候,新娘的爸爸好像很烦这些规矩,他全程只说了句事儿多,糊弄糊弄就行了,然后就去睡觉了。至于新娘妈妈那边……”男人一边细细想着,一边说,“新娘妈妈好像挺迷信这些的,那天晚上她当着我们的面开了好几挂,就为了问这些事儿。” “男方那边没觉得这些要求很离谱吗?”姜酩野冷不丁插嘴问。 “我想肯定是觉察到了!”男人继续道,“但是,可能是男方那边比较着急结婚吧。在我们去说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了。” 后面的话姜颂禾没有在听。 想要知道他们四个人去哪儿了,或许还有另一种办法…… “有笔没?”姜颂禾冷不丁说了句。 “有。”男人快速从自己西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只黑色钢笔。 姜颂禾把地图反过来,露出背面白色部分。 她在背面罗列着—— 男,属虎,三月,晚七点出生。 寅木,辰月,戌时,属土,且土势旺。 水生木,木来疏土,喜东方木或者北方水 “东方木……北方水……”姜颂禾念叨着,她快速把地图重新返回正面。 “你在写什么呢?”后排的男人好奇问。 “别说话。”正在开车的姜酩野阻止了句。 “哥,直着前面过三个路口,然后左转进山。”姜颂禾道。 “行。”姜酩野油门踩到底。 山路崎岖,坐在车子里的三个人随着车子的颠簸左右晃着,姜颂禾有些晕车,她把车窗拉下来。 任由车子带起的微风一股脑吹进车里。 行驶途中,后座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你刚才是在算命理吗?” “嗯。”姜颂禾目视前方,简单地回答。 “现在找人都可以用玄学算出来了吗?”男人好奇问。 “算不出来,”姜颂禾煞风景道,“而且我不信这个,只不过我想着既然你说失踪者信这个,那么我只要顺着她的思路推算,基本也能判断出他们的行动轨迹。” “他们信命理,所以有很大可能,他们会顺着命理的内容离开。只要我们提前推算出他们算到的命理内容,不就可以跟上他们的思路,找到他们了吗?” “厉害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后排的男人双目放着光,他趴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你今年多大啊,你怎么这么厉害?你也是警察吗?你能不能帮我算算啊。” “不能,”姜颂禾拒绝道,“我只会最简单的,而且我是无神论者,最不喜欢这种玄学了。” “那你怎么会这个的?”男人好奇问。 姜颂禾胳膊搭在车门上,头微微侧过去,她托着腮,目光闲散地看向窗外,她兴致缺缺地回答:“当然是为了查案啊,要不我闲得没事学这个干嘛?” “那你还没有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呢,”男人十分感兴趣地说,“你今年多大啊!” “12。” “那你岂不是还在上学?” “嗯,上初中。” 一提起年龄姜颂禾就仿佛被掏空了所有力气,她无力地回答。 “那你很厉害啊!” 男人刚感叹完,姜颂禾一撇眼看到路边的草丛里,好像伸出来一只手。 像是人手。 姜颂禾一个激灵,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冲着驾驶座上的姜酩野大吼道:“哥!停车!” 第36章 姜酩野快速踩紧刹车,车子当即停在原地。 车子急停所产生的巨大惯性让里面的三个人猛地向前冲去,然后又在安全带几乎绷紧到极限时,被死死勒住,最后重重跌回原来的位置。 姜颂禾觉得撞得自己后脑勺撞得生疼,她伸手扶住自己的脑袋,轻轻给自己揉了下。 好在带全带系得紧,姜颂禾的情况还不算糟糕。最惨的是车子后排那个没系安全带的男人。 他被撞得七仰八翻,最后直接掉到了两排座椅的中间。 他一脸懵地从夹缝里爬起来,着急着询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哥,我刚才在我这边的草丛里,好像看到了有一只手。”姜颂禾指着窗外,着急地侧头看着姜酩野回答。 姜酩野不敢怠慢,他立刻道:“你俩待在车上别出来。” “好。”姜颂禾应下。 姜酩野拉开车门大步走出去。 “我也下去看看。” 后座的男人刚要拉开车门,姜颂禾先一步提住他的领子,将他拽住。 姜颂禾:“你去什么去?我都没去,你瞎跟着添什么乱?老实在车里呆着。” 男人:…… 半响,他才试探性地反驳了句:“什么叫你都没去,我跟着去就是瞎添乱啊。反正,我添不添乱不知道,你去了肯定添乱。你才多大啊,小屁孩。” “我……”姜颂禾下意识扬起来的巴掌在空气中停住,她收住力气,在男人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下,她没什么底气地嘟囔了句,“我的年纪也不小了。” 姜颂禾摇下车窗,并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指挥道:“哥,距离应该没那么近,你再往远处走走。” 姜酩野没有回答她的话。 仿佛在原地发现了什么,姜酩野缓缓半蹲下身子,用两条胳膊拨开凌乱的草丛。 草丛又高又密,各种乱七八糟的杂草遮挡着姜酩野的视线。 他顺着一个方向继续向里深扒着,立刻,一个瘦弱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安静地趴在那里,他穿着一个黑色西装,里面搭配了一个整洁的白色衬衫,衬衫外面还配着一条深红色领带。 看起来既整齐又喜庆。 “是新郎!真的是新郎!” 看清是谁后,后座的男人急急忙忙地拉开车门跑下来。 姜酩野试探了一下新郎的鼻息,确定还算平稳后,便没有再阻止。 “先帮我把人拉出来。”姜酩野道。 “好。”男人爽利的应下来。 俩人合力把倒地的新郎扶出来,放在道路中间。 “醒醒,醒醒,”姜酩野拍打着新郎的脸,试图唤醒他,“喂,醒醒啊。” 不知新郎经历了什么,他的脸上灰扑扑的,像是刚从哪个黑心窑里逃出来。 身上也脏得要命。 从副驾驶座上走下来的姜颂禾不知何时站到了不远处,她站在外面,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下躺着的新郎好一会儿。 像是觉察出有些奇怪,姜颂禾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缓缓走到男人先前躺过的地方。 这里前些日子刚下过小雨,山道虽然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长满杂草的山道两边却因为没有阳光直射,而显得湿漉漉的。 甚至可以说有些泥泞。 姜颂禾蹙眉,平静地扫视了一眼四周。 新郎先前躺过的地方,布满了脚印,除去姜酩野和男人留下的脚印外,其他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还都有不少。它们杂乱且没有章法地堆叠着,像是一群人急匆匆留下的。 姜颂禾回眸看了眼新郎的脚底。 只见他黑色的皮鞋上早就沾满了泥土,除了脚底外,脚底边缘也有不少。 只是这红色的泥土怎么回事儿? 姜颂禾趴在地上认真观察着他脚底的泥渍。 随后她又看了看现在留有脚印的地方。 这附近应该没有这种红泥才对。 就在姜颂禾打算从他脚底扣下一小块儿红泥当做证据的时候,新郎的右脚不自觉动了一下。 随后姜颂禾缓缓抬头,刚好看到了新郎的眼睫毛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两下。 还是那种有规律的抖动。 “他怎么还不醒啊,”先前那个男人盯着姜酩野着急地问道,“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应该不是,他的脉搏还有呼吸都挺稳的,”姜酩野道,“应该是陷入重度昏迷了,我们先带他去医院……来,帮我一下啊。” “好。”男人立刻上前帮忙。 “我来试试。”姜颂禾拨开两个人,道。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姜酩野道:“行。” 说完,他配合着那个男人把新郎放回原地。 姜颂禾跪坐在地上,她向上撸了撸左右两侧的袖子,然后抬手——对着地上新郎的左右两侧脸颊各来了一巴掌。 “啪——” “啪——” 两声干净利落地巴掌声响彻整个安静的小山道儿。 姜酩野和男人两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许久,见到新郎除了已经变红了的双侧脸颊外,没有任何反应。 还不醒? 没怎么有耐心的姜颂禾再次抡起胳膊,弓腰就要呼过去。 “哎哎哎……”姜酩野赶紧拦住她,“够了够了,我们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咳咳……”先前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新郎像是有了反应,他轻轻咳嗽了几声。 “醒了醒了。明超你醒了。”一旁的男人激动道。 “我这是在哪儿啊……”新郎缓缓坐直身子问。 姜酩野松开姜颂禾,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明超。” 意识还算清醒。 “你之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姜酩野继续问。 “我记得我今天要和永香结婚,结果半路,我和永香就被绑架了。”张明超失神着回答。 “绑架?什么情况?”姜酩野蹙眉,警惕着问。 “本来我和永香坐着车队的第一辆车在前面领路,后来不知怎的,那个伴娘突然把一把刀架在永香的脖子上,”张明超神色慌张地回答,越说他的语速越快,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他道,“他们威胁我,让我和家里人说我要带永香去个地方,其实我没有……是他们逼我打的电话,是他们逼我的!” “你冷静,冷静,”姜酩野扶着张明超的肩膀安慰道,“慢点说,想好了再说。 “嗯……”张明超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冷静。” “他们?你口中的他们指的究竟是谁?”姜酩野问。 “我们车上的伴娘和伴郎,”张明超快速回答,“他们两个是一伙儿的,他们想绑架我和我媳妇!结果走到半路,他们就把我扔这儿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晕了。” 张明超慌乱地握住姜酩野的手祈求道:“你们警察一定要帮我把我媳妇救出来啊,她是无辜的啊。” “好……”姜酩野奋力地从张明超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他保证道,“我们一定会救她的,你放心。” “谢谢谢谢。”张明超表情真挚地感谢道。 姜颂禾观察着他。 “你还记得,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跑的吗?”姜酩野一边拿着自己的手机,一边耐心地询问。 “东面吧……我记不得了,”张明超道,“我很早就晕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警察啊。”冷不丁地,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中间融洽的氛围。 是姜颂禾说的话. 她目光紧紧地盯着张明超,故作天真地问道:“我哥哥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自己是警察,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会之前在哪个警局相关的地方见过我哥吧。” 张明超表情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一瞬。 先前跟着他们来的男人道:“可能是直觉吧,我也感觉你哥哥挺像警察的。只不过我一直没说。” “是吗?”姜颂禾似笑非笑地盯着张明超,像是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发现什么一样,“我怎么感觉不像呢。” “肯定是啊,”那个男人笑着说,“你哥哥身上的警察特征还挺明显的。” “那我呢,”姜颂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继续问,“你觉得我像警察吗?” “像吗……” 这次,张明超身体彻底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既像又不像。哪有年级这么小的警察啊。 不过张明超不敢说,生怕自己多说多错。 不多时,姜酩野按住姜颂禾的头顶,阻止道:“先回去,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姜酩野:“我先去开车,禾禾,你和那个哥哥把张明超扶上后座。” “好。”姜颂禾应下来。 一直到姜酩野走远,姜颂禾才天真地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是小孩子,怎么可能是警察呢。” “就是就是。”张明超松了一口气,尴尬地笑着。 “不过,我们来日方长,说不定你能见到我穿警服的那一天,”姜颂禾站起身子,冲着张明超微微一笑,“你说是吧姐夫。” 张明超心头一颤。 — 直到姜酩野开车回到宴会厅,车内的四个人都没人开口说一句话。 待车子停稳,姜颂禾拉开车门走下来。 “哥……”姜颂禾绕道驾驶座的车门旁边,她刚启唇喊了句,突然大厅里传来一声巨大的碗碟破碎的声音。 姜颂禾好奇地顺着声音看过去,刚好看到了邱华顶着一头毛躁的鸡窝头站在桌子上。 情绪像是有些失控,她双目通红,手里还拎着一个陶瓷大碗。 她弓着腰,一字一字威胁道:“今天!我的话就撂在这儿!永香失踪这件事,谁也不许管,你们警察都不许!” 第37章 姜颂禾还想继续跟姜酩野说些什么,姜酩野推开她道:“剩下的以后再说,先解决眼前的事。” 姜颂禾犹豫着看了眼屋内乱成一团的场景,她咬咬牙只能答应:“行。” “听话,阿华,上面危险,你赶紧下来。”底下,邱滢着急道。 “我不下去,除非你们答应我,”上面,邱华撕心裂肺地怒吼着,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陶瓷大碗,“——永远!永远都不要去找永香!” 邱滢还是第一次见到情绪这样失控的妹妹,她道:“你冷静一点阿华。我求你了,下来吧,我们都很担心你啊。” 邱华没有回答,只是把手里攥着的陶瓷碗对准自己脑袋。 “唉——”邱滢下意识举起手,安抚道,“你冷静,今天这事儿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们可以商量。” “不就是不想和不喜欢的人结婚嘛,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你先把手里的碗放下。” “邱华!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得商量!”郑召龙伸手指着桌子上的邱华,冷冷地说,“有本事你一辈子都别下来。今天,永香这个婚,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彩礼钱我都收了,没有退的道理!我也根本不可能退。” 邱华面露死灰地望着他,她双目无神,淡漠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光亮,她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念叨道:“你任何时候,都这么冷血……” 多年的压抑让邱华情绪再次失控,她怒吼道:“在你眼里我的女儿是什么?!她是一个人!不是你用来换酒的钱!” “我什么时候……” 郑召龙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的邱岁山出声打断了俩人的争吵:“闭嘴吧,难道她说错了?你难道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邱岁山斜眸瞪了郑召龙一眼。 许是多年在外头闯荡的缘故,邱岁山不威自怒的眼神,让郑召龙吓到呆滞,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驳。 半响,只敢弱弱地回应一句:“是。”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邱岁山转头看着邱华,他气愤地杵了一下拐杖,道,“赶紧给我下来,别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 看着整个现场乱成一团,跟着姜酩野他们缓缓走进来的张明超疑惑着问:“这是什么情况?” 听到声音,站在人群外面的姜万湫立马走向姜酩野,他越过张明超。 “唉……”被无视掉的张明超刚要出声。 姜万湫便一身子把他从姜酩野身边挤开,他扶上姜酩野的胳膊道:“酩野,你终于来了,刚接完你的电话,你二姨就这样了,死活不让我们去找永香,你赶紧劝劝她吧。” “怎么回事儿?”姜酩野小声问了句。 “不知道,”姜万湫小声回答,“你二姨一直不肯跟我们说,但是我猜着永香可能是逃婚了。” “逃婚?!”姜酩野惊讶了一秒,他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可张明超在路上跟我们说,绑匪扮成伴郎伴娘,把他迷晕后,就把新娘绑架了啊。” “我们也不清楚,”姜万湫回答,“但是很明显,永香失踪这件事,你二姨是知情的。” “所以大概率绑匪和永香认识。” 一直默默偷听的姜颂禾仰头看了张明超一眼,随后目光又转向站在桌子上和众人对峙的邱华。 “哥,先报警,让枳聿哥哥他们帮忙找着,”姜颂禾小声道,“二姨这边我来劝。” “我刚才给他们发过短信了,他们现在正在帮忙找着,”姜酩野低眸盯着她,道,“但是二姨明显知道什么,如果她肯告诉我们线索,我们找人会更快。” “交给我。”姜颂禾道。 姜颂禾话音刚落,郑召龙便走上前,讨好地揽上张明超的肩膀,道:“姑爷,哪会有什么情况啊,就是发生了一次小意外。” “不过啊,你放心,我来处理,今天我保准我闺女嫁给你。”郑召龙嬉笑着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明超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可永香是被绑匪绑架了啊。” “那也没关系,”对于张明超的话,郑召龙像是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他道,“绑架了,可以找回来嘛。” 说着他掰过张明超的肩膀,让张明超直面姜酩野。 郑召龙道:“我这外甥是警察,还是个队长,有他在怎么可能找不回来?” “队……队长啊。”张明超盯着姜酩野,不明所以地喃喃了句。 姜酩野蹙眉,目光平静地盯着他。 姜颂禾白了他们两个人一眼,随后便自顾自地走了。 感受到姜颂禾眼里的鄙视,郑召龙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姜颂禾道:“卧槽,你什么表情,一个小屁孩……” “我闺女小屁孩怎么了?”姜万湫商量打量了他好几眼,回复道,“你连屁都不是,皮糙肉厚的老男人。” “我……”郑召龙反驳的话哑在嗓子里。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被夸成熟稳重的姜万湫骂人能这么幼稚。 半响,他才看着姜万湫的背影吐槽了句:“神经病吧。”- 不知是姜颂禾对邱华有种天然的好感,还是因为原主的作用。 姜颂禾缓步上前,她冲着邱华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道:“二姨,上面危险,我们下来吧。” “禾禾?”邱华喃喃道。 姜颂禾费力地从旁边拽过来一个凳子,她站上去冲着邱华伸了下手:“我扶着你。” 邱华眼眶含着泪,望向姜颂禾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柔情。 目光下移,她看到自己面前姜颂禾摊开的手掌,陷入了长久的犹豫。 内心挣扎了许久,就在她打算把自己的手放在姜颂禾手心里的时候,她又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姜颂禾目光变得锐利,她一个箭步快速冲上桌子,然后一个踢脚,将邱华手里的陶瓷碗踢飞了出去。 反着光的陶瓷碗在空中不受约束地转了几个圈,最后径直落在张明超面前。 嘭—— 陶瓷碗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碎了一地。 陶瓷碗在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地方散开,张明超吓得脸煞白。 他惶恐地看向姜颂禾的方向。 只见她也同样回望着自己,四目交汇的一刹那,站在桌子上的姜颂禾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察弧度。 眼睛里却带足了嘲弄。 张明超敢肯定——她是故意的! 张明超适应得很快,在明确姜颂禾的目的后,他快速收拢起自己的情绪,平静地与她对视着。 可偏偏,姜颂禾没工夫跟他做过多的眼神“交流”,在她确认张明超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她的嘲讽后,她脸上的神色又显得十分焦急。 “卧槽,姜颂禾!你踏马稳着点。”从碎屑里收回目光的郑召龙暴躁地怒吼了句。 “二姨小心。” 姜颂禾根本无暇顾及郑召龙,她手疾眼快地扶住邱华险些掉下去的身体,提醒道:“你没事吧。” 邱华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她心有余悸地感谢道:“谢……谢谢。” 好不容易空出心思来的姜颂禾看着郑召龙面前碎开的陶瓷碗,她立马带着满是歉意的表情道:“抱歉,姨夫,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想把这件事翻篇?我告诉你,没门!我必须跟你好好说道说道。”郑召龙说着就要上前,“你家长怎么教育你的?乱踢东西,砸到人怎么办!” 邱滢默默走到郑召龙面前挡住了他的路,邱滢上下打量了郑召龙一眼。 虽然她全程没有说话,但郑召龙还是从她身上感觉到了莫名的威压。 他喉结不自觉滚动了几下,然后默契地把脚停在原地:“你……你干嘛?” 底下,张明超一直盯着站在桌子上的姜颂禾。 刚才姜颂禾两种情绪切换的很丝滑,让张明超一度以为她对自己的挑衅是错觉。 可偏偏他又很确信,自己刚才根本没有看错。 一直在盯着姜颂禾的姜酩野注意到两个人的目光交流,他不着痕迹地扫了张明超一眼。 郑召龙心虚地绕开邱滢,然后气呼呼地走到邱华面前,故意出气*般道:“邱华,我告诉你,永香别以为逃婚就能躲过去,没可能,我既然收了张家人的钱,永香不嫁也得嫁!就算是死,我也要把她嫁到张家。” 张明超:…… 郑召龙继续不管不顾地说:“她是我养大的,我供她吃,供她穿,也该轮得着她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了吧。” “啪——” 姜颂禾蹲在桌子上,她面无表情地伸手,在郑召龙的脸上呼了一巴掌。 声音清脆且干练,整个宴会现场当即安静了下去。 郑召龙感觉自己左脸火辣辣地,就像是被泡进了辣椒水里。 他左手轻轻扶住自己的脸颊。 趁着郑召龙还没反应过来,姜酩野赶紧上前把姜颂禾从桌子上抱下来。 “我他妈……”郑召龙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 又一声干净利落地巴掌声从他右脸响了起来。 “啪——” 这次,声音依旧清脆且干练。 只是与先前姜颂禾打过的巴掌不同,这次的巴掌里除了同样带有愤怒外,还带了些成年人该有的力量感。 “我告诉你,没可能,你要是还想卖掉我女儿,给你换买酒的钱,那么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我女儿了!”还没从桌子上走下去的邱华弓身冲着郑召龙撕心裂肺地怒吼道,“永远!” “你个臭娘们……”郑召龙刚要报复,旁边一只脚稳稳地踹着他的左胯将他踹开。 “我去你的!”邱滢一脚把他踹开。 郑召龙被踹得直趔趄,他好不容易借着一个啤酒肚男人的身子稳住脚,就听到邱滢继续道:“别挡道!” 连续被人扇巴掌和拽飞,郑召龙觉得自己快被气到接近崩溃了。 他刚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邱滢默默把一旁的椅子拎过来。 先前邱滢抡着椅子,让椅子在自己面前碎开的场面历历在目。 就连一直在当吃瓜群众的啤酒肚男人也忍不住上前阻止道:“别惹事,这娘们天不怕地不怕。但凡她忍不住,这把椅子都能在你脑袋上开花。” “活着重要……” 邱滢扶着邱华,稳稳地把她拉下来。 姜颂禾走到邱华面前,道:“二姨,你跟我来。” “你去哪儿?你跟我回来!”郑召龙推开啤酒肚男人,他冲着两人的背影吼道。 姜酩野双臂环胸默默跟了上去。 邱滢挥着拳头对着郑召龙道:“我没文化,但是你再敢多嘴一句,今天是你女儿的婚礼,明天就是你的葬礼!” 郑召龙当即闭上了嘴。 还没回过神的邱华木讷讷地被姜颂禾拉到墙边。 姜颂禾松开邱华,她酝酿了一番情绪,转身对着邱华道:“二姨!你听我说,永香姐失踪不是小事,你赶紧把他们的逃婚路径告诉我们,我们方便去救她。” “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禾禾,你也觉得永香追求自己的幸福是错的吗?”邱华有气无力地说。 她苦笑着,眼神里带满了心酸,她道:“整个世界上,好像所有人都在怪她,怪她擅作主张!怪她自由恋爱!怪她……生来就是女娃!”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有问题的人是我,是我把她生成女孩子,是我把她带到这个压抑的世界来的!她不过是被压抑得太久了,她只是想追寻自己的自由去了。” “禾禾,我们应该放过她的,真的……”邱华抚上姜颂禾的脸,“你知道二姨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因为以前你永香姐姐也是跟你一样活泼好动的,可是都被郑召龙毁了!” “都让他毁了!”邱华捂着耳朵撕心裂肺地吼着,“到了年级,他不让她读书,怕她偷跑整日整日地不让她出门,一有适龄男人询问,他都会把永香推出去。哪怕那个适龄的男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所以她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流,心内封闭,不爱说话!全都是因为她有这么一个好父亲!” “二姨!”姜颂禾规劝道,“可是二姨,你怎么确定那个人带走永香姐姐就能给她幸福呢。” 邱华有些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明明只告诉他们永香是逃婚去了,没告诉别人是有人带走她的。” 姜颂禾没时间多解释,她劝道:“二姨,你糊涂啊,你怎么就敢肯定那个带走阿香姐姐的男人,不会和二姨夫是一种人?你怎么就敢肯定阿香姐姐跟他跑了以后不会受欺负啊。” 邱华沉默片刻:“阿香说,那个男人爱她。” 姜颂禾被气到了。 这种恋爱脑发言,前世她听了无数次。 姜颂禾道:“可是今天是永香姐姐的婚礼,但凡那个男人懂点事,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娶她。而不是让永香姐姐在她最重要的日子里逃婚!” “我在这场荒谬的计划里,只看到了永香姐姐全心全意的付出,和你为了自己的女儿撕心裂肺的维护。” “而那个自以为很爱永香姐姐的男人呢,他消失了!他什么都没做!没人骂他,没人谴责他,没人知道他是谁,更不用背负所有的骂名和责任。可是他却得到了一切,他只是悄无声息地拉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逃了个婚,就能让你,让永香姐心甘情愿成为别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邱华缓缓把手放下来。 姜颂禾感觉自己的劝说好像起了些作用,她松了口气继续道:“反正整个现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被人当做饭后谈资的不会是他,就算永香姐姐被抓回来,他都可以摘个干净。” “你一向最疼爱永香姐姐,你不希望永香姐姐走你的老路,所以你希望永香姐姐能够幸福。” “可是,这个掳走永香姐姐的男人没有担当,他甚至都不敢正面面对和二姨夫的矛盾,你觉得他真的能给永香姐姐幸福吗?” 邱华缓缓抬头盯着她:“我该怎么办?” “告诉我他们逃跑的路径,”姜颂禾道,“我们去把她救回来。” 第38章 “救?你为什么要说救?”邱华握住姜颂禾的肩膀,紧张道,“难道我的永香出什么事情了吗?” “暂时还不确定,”姜酩野道,“你把永香的逃跑路径告诉我们吧,我们找到她才知道情况。” “好……好……” 一听到自己的女儿有事,邱华不敢怠慢,她伸手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 调整了一番心情,道:“其实永香和徐文豪是偶然认识的。” “先告诉我们永香他们逃去哪里了,”姜酩野打断了她的话,他着急道,“我们先把人带回来,剩下的以后再说。” 邱华不确定地盯着姜颂禾。 只见姜颂禾冲她郑重地点了下头,像是在示意她安心。 “那你姨夫……”邱华低头对上姜颂禾的眼神,犹豫着问,“他不会打她吧。” “没关系,只要永香姐姐回来,我和哥哥一定保护她。”姜颂禾架起拳头,然后用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拍了拍自己上臂上的肌肉,“只要他敢动永香姐姐一根汗毛,我把他打到他妈都认不出来。” “好,”看到姜颂禾认真的保证,邱华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缓缓道:“其实永香他们根本没有出城,而是逃去了……” “姜队姜队……” 后面,邱华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急促的声音冲过来打断了几个人的谈话。 听到有人叫自己,姜酩野顺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大声喊着他名字的林建刚。 “刚子?”姜酩野冲他招招手,“这里。” 姜颂禾走到姜酩野面前,蹙眉问道:“建刚哥哥怎么来了?他不应该在外面帮忙找永香姐姐吗?” “不知道,先问问。”姜酩野随口回答了句。 “姜队姜队……”林建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怎么了?”姜酩野问。 林建刚小心翼翼地瞥了邱华一眼,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在东山村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姜酩野惊讶着回答。 “对,就是尸体。”林建刚斩钉截铁地回答。 “法医去了没?现场封锁了吗?现场群众驱散了吗?” 交代了半天,一股不好的念头从姜酩野的心底爬上来,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盯着林建刚停顿了一秒,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我今天休班,这种案子,理应交给副队长顾枳聿。” “你为什么特地跑一趟找我?” 难不成…… 后面的猜想,姜酩野没敢说出来,他紧紧地盯着林建刚,像是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和他心中猜想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同样,姜颂禾也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仰头紧紧地盯着林建刚。 感受到姜家俩兄妹急切的目光,林建刚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 他盯着邱华,委婉着说:“是郑永香,我们怀疑我们发现的那具尸体是郑永香的。” 一瞬间,邱华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她如一滩泥,无力地瘫在地上。 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林建刚,像是期待他能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姜酩野眉头皱得更紧了。 注意到姜酩野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林建刚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们在东山村村头,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我和队里的其他成员辨认,发现尸体可能就是你托我们留意的失踪者郑永香。” “所以我这次来,想来请郑永香的父母去现场做一下辨认。” 邱滢一边尽力扶住瘫在地上的邱华,一边问:“刚子,你确定?你确定那具尸体是永香?”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警方认错人了啊。” “几乎可以确定,”林建刚道,“但是具体是不是本人,还需要郑永香的家里人辨认。” “永香啊!永香啊!”邱华坐在地上捶胸顿足,“你怎么就走了啊!” “阿华,你先别急,刚子刚才只是说几乎,不一定就是,”邱滢安慰道,“你先冷静。” “妈,二姨的情绪有些激动,你先照顾着她,辨认的工作交给我和哥哥。”在邱华的哭声中,姜颂禾交代道。 “行,”邱滢也不顾得阻止她,她担忧着说,“那你听你哥哥的话,别乱惹事知道吗?” “危险的事情不要做,更不要为了案子冒险知道吗?” “嗯。”姜颂禾保证了句- 三人驾车来到了发现尸体的东山村村头。 此时,警戒线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东山村的村民。 他们在警戒线外面堆了一层又一层,姜酩野他们三人即使驾车驶过也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姜队到了。”林建刚拉上手刹,道。 “行。”坐在副驾驶上的姜酩野把安全带解开。 不等他们做出下一步动作,坐在后座的姜颂禾先一步快速拉开后车门,跳了下去。 “麻烦让一下,警察办案。”姜颂禾在前面用两只并不怎么长的小胳膊拨开人群领路。 林建刚和姜酩野则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许是听到“警察办案”四个字,前面围观的群众并没有多阻碍,他们识趣地让开一条道儿。 一直到,走到最前面,姜颂禾才得以看清在警戒线内忙碌着的穿着警服的警察们。 注意到这边的响动,正在检查着案发现场的顾枳聿走了过来,他顺手递给姜酩野一双鞋套:“酩野,你终于来了。” 姜酩野挑起警戒线,从外面走到里面。 姜酩野接过顾枳聿递过来的一次性鞋套,他一边给自己的鞋子套上半透明鞋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案发现场调查的怎么样了?” “沈乐栖正在那里检查,其他人都还在现场取证。”顾枳聿快速回答。 “取证的时候仔细一些,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姜酩野道。 顾枳聿应道:“知道。” “口供录了吗?”姜酩野继续问。 “小袁他们正在录着呢。”顾枳聿快速回答。 带好脚套的姜酩野,又快速给自己套上一副白色手套,他粗略地问道:“谁报的案?” “一个老大爷,据他所说他本来是想去河边钓鱼的,可是他刚背着背篓走到村头,就发现了一个穿着婚服的女人躺在那边的臭水沟里,”顾枳聿解释,“就在他把人拖出来,打算救人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死了。” 姜酩野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里与其说是村头,倒不如说是村尾,所有的屋子,几乎都背向了这边,甚至身后还立着一座山。 京祁市的山并不多,如果他没有认错,眼前这座山,应该就是他们白天找到新郎的那座山。 只是,找到新郎的地方是在山的南侧,而发现新娘的地方是山的东侧。 这座山,奇倒是没什么奇怪的。 就是它是通往临安市的最近的一条道儿,除了“山路十八弯”不适合新手行驶外,其他的和其他山路没什么两样。 姜酩野没说话,顾枳聿一眼便注意到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姜颂禾,他问:“姜队,你怎么把你妹也领过来了?” “这么血腥的案发现场,小孩子看得了这个吗?不会得心里阴影吗?” “她胆子可大了,”姜酩野斜眸觑着她道,“你还记得上次在他们学校发生的案子吗?她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哪像是有过害怕的样子。” “也是。”顾枳聿随口感叹了句。 “给她准备一双脚套。”姜酩野冷不丁吩咐了句。 “啊?”顾枳聿严重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给谁准备鞋套?”顾枳聿戳了几下姜颂禾的脑门,“给她吗?” 姜颂禾扶着自己的额头,一脸幽怨地盯着他。 他有没有礼貌! “姜队,禾禾还是个小孩子啊,”顾枳聿阻止道,“你怎么能让她进案发现场呢,她会瞎捣乱吧。” 她什么瞎捣乱过? 他怎么能瞎给他扣帽子呢! “我怎么可能瞎捣乱……”姜颂禾挥着拳头就要反驳,结果她才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姜酩野反手捂住了嘴,“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姜颂禾挣扎着,像是试图争辩出什么结果来。 结果她越是向前挣扎,姜酩野捂住她的嘴的手越稳当。 许久,见到姜颂禾的情绪冷静下去,没有随时准备冲上去“咬人”的迹象了以后,姜酩野才从松开她。 他看了眼手心,随后又嫌弃地把手心在自己衣服上抹了几下。 姜酩野解释道:“别误会,她是死者家属,是被派来辨认死者的。认完死者,我会亲手把她拎出去,不会打扰我们工作的。” 顾枳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姜颂禾斜眸盯着姜酩野,吐槽了句:“哥,也太把我当工具人了吧。” “珍惜你仅存的一丁点作用,”姜酩野真情实感道,“要是你一点作用没有,你根本没机会进到案发现场。” “哼。”姜颂禾不屑地闷哼一声。 她知道,姜酩野说的一点都不错。 顾枳聿大体了解姜酩野的意思了,他拖腔带调地应了声 后,便递给姜颂禾一双一次性鞋套:“请吧。” 姜颂禾赌气地接过。 在她给自己套着鞋套的时候,姜酩野冷不丁说了句:“不要破坏案发现场,辨认出尸体是不是永香以后,就立刻离开。” “知道了。”姜颂禾敷衍地回复了句。 一进案发现场,姜酩野就忙得要命,根本没时间盯着她。 姜颂禾穿上鞋套,缓缓走到尸体面前。 此时,尸体已经被沈乐栖和几名穿着白大褂的法医,装进了一个黑色不透明的麻布袋子里。 蹲在地上忙活的沈乐栖注意到有人走进,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 瞬间,她疑惑地问了句:“禾禾,你怎么来了?” “我哥让我来辨认死者的。”姜颂禾快速回答。 “行。”沈乐栖冲着她的几个助手摆摆手。 几名助理立刻很配合地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 沈乐栖把裹尸袋的拉链拉开。 立刻一个熟悉的脸孔出现在了姜颂禾面前。 是郑永香! 此刻,她闭着眼,安静地躺在裹尸袋里。 她细腻的脸上布满密集且平行排列的条状挫伤,尤其是前额、鼻梁、颧骨以及下颌最为明显。 创面渗着血,鼻尖以及唇部表皮大面积损伤,部分皮肤真皮层裸露,像是死后面部着地,被人强行拖拽过。 并且死者面部伤痕走向一致,伤痕由下颌到额头,深度逐渐变浅。 粗略判断应该是被人拽着腿部或者衣服,反向拖行所致。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切割伤,并且伤口整齐,能明显看到创口锐感,凶器应该是一把锋利的小刀。 并且,应该是把尖头小刀。 这应该就是致命伤。 “禾禾,你认识她吗?”注意到姜颂禾出神,沈乐栖问道。 “嗯。”姜颂禾闷闷地点头,“她是我亲戚家的姐姐,名叫郑永香。” 姜颂禾沉思着,她手疾眼快地伸手把裹尸袋的拉链拉得更大了些。 让她得以看清里面死者的穿着。 她穿着一身红色秀禾服,因为拖拽,华丽的婚服被地上的石子划得不成样子了。就连肩膀上披着的复古式白色云萝披肩都被沾染上了血迹。 姜颂禾认真地观察着。 颈部前侧伤口约五厘米,呈横向,创口左深右浅,符合凶手右手持刀行凶的基本特征,说明凶手不是一个左撇子。 衣服上多见喷溅状血迹,衣服前面残有大量血液,说明死者确实是活着的时候被人刀割喉毙命。 割痕果断且毫不留情,大概率是凶手是个力气极大的人,并且心狠手辣。 颈部伤痕平整,并无任何上下浮动,说明凶手的手很稳,并且比死者身高高。 所以可以判断,凶手大概率是个男的。 想到这儿,姜颂禾有些不忍地蹙紧眉头。 “禾禾,你还好吧。”担心姜颂禾被吓到,沈乐栖关切地问。 “还好。”姜颂禾缓缓道。 虽然没有经历过原主十二岁前的人生,但是这一次姜颂禾明显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由内心散发出来的难以压制的苦闷。 发苦、又发涩,就仿佛她以前确实和郑永香经历过一些事情。 姜颂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 是因为原主的情绪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影响到了她这个外来者?还是因为她在适应这个世界后,对这个世界过于共情。 她都无从得知。 但是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一定要亲手抓到那个凶手,不能让他继续逍遥法外了! 像是觉得尸体吓到姜颂禾了,沈乐栖对着自己的助手道:“先抬回警局。” “是。”几名法医助理应下,随后带着尸体袋走了。 “禾禾,你这个年纪能直面尸体已经很棒了,”沈乐栖鼓励道,“姐姐带你先去喝口水,缓一下心情。” “不必了,”姜颂禾道,“乐栖姐姐,我们车里有水,我自己去喝就行,你先回局里写鉴定报告吧。” 沈乐栖有些为难地看着她:“你真的没什么事儿哈。” “我没事。”姜颂禾快速回答。 “行,要是感觉心里不舒服,就去找你哥哥,我们局里有心理咨询的老师,或许她可以帮你。”沈乐栖道。 “嗯。”姜颂禾点了下头。 “嗡嗡嗡……嗡嗡嗡……” 沈乐栖刚走,姜颂禾口袋里的手机便适时地响了起来。 姜颂禾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邱滢。 姜颂禾犹豫了片刻,才缓缓接了起来。 “禾禾啊,你在现场吗?”邱滢的声音,慢悠悠地手机里响了起来。 “嗯。”姜颂禾没怎么有精气神的回答。 “那个死者……” 邱滢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姜颂禾就率先沉闷着声音回答道:“确实是永香姐姐。” “哎哎哎……阿华阿华,你别晕……挺住……” 这次电话那边的邱滢没有再跟姜颂禾说任何说,她大声吼了几句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显然,在姜颂禾确定死者就是郑永香后,整个结婚现场就乱成一团了。 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噔噔蹬蹬”有规律的停顿声,姜颂禾沉闷片刻- 姜酩野他们一直忙到了晚上九点。 因为白天结婚典礼乱成一团,邱滢和姜万湫忙着帮忙安置宾客,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跑到案发现场的姜颂禾。 无奈,差点被全世界遗忘了的姜颂禾只能跟着忙到脚不着地的姜酩野一起回到警局。 此时,天已大黑,整个警局办公室被昏黄的钨丝灯照亮着。 整整一天没吃饭,刚赶回警局,姜酩野就迫不及待从外面买了几份馄饨回来。 他把几份交给林建刚。 正在整理口供的林建刚激动地惊叹了句:“哇!谢谢姜队。” “给其他人分分。”姜酩野道。 “是。”林建刚爽利地应下。 姜颂禾无力地趴在姜酩野的办公桌上,她的脑袋抵在桌面上,胳膊很自然地搭在桌下。 一副即将被饿死的模样。 看到姜颂禾毫无精神的模样,姜酩野不着痕迹地嗤笑了下。 他把一份馄饨倒进自己饭盒里,并推到姜颂禾面前。 自己的那份则倒进搪瓷茶缸里。 饿了一天,姜颂禾早就饿到头晕眼花了,她闭着眼,疯狂地在空气中嗅了嗅:“哥,我这是饿出幻觉来了吗?我好像闻到馄饨的香味了。” “你狗鼻子啊,”姜酩野吐槽了句,“赶紧坐起来吃饭。” 姜颂禾睁开眼,一见到是馄饨,她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哥,这馄饨真香。” “那你多吃点。”姜酩野欣慰道。 “嗯。” “姜队,”林建刚把自己的那份倒进自己的茶缸里,他道,“郑永香是得罪什么人了吗?为什么会有人在她结婚当天杀她?” “应该不是,”姜酩野搅动着自己面前的馄饨道,“她平时很老实,不太爱说话,脾气也很好,大概率不会得罪人。”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杀的她啊。”林建刚又问。 “说不准。”姜酩野道。 “那你心里有怀疑的人选了吗?”林建刚问。 姜酩野:“没有。” 姜颂禾吃馄饨的动作倏地停住,她缓缓道:“我有,我觉得是张明超,就是我们那个还没过门的姐夫。” “嗯?”林建刚疑惑道,“你为什么怀疑他?” 姜颂禾沉思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感觉我挺讨厌他的。” 第39章 “你们在说谁啊。”顾枳聿从馄饨碗里抬起头问。 “就是今天跟永香姐一起失踪的新郎啊,”姜颂禾回答,“当时那辆车上一共有四个人,分别是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徐文豪、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新郎张明超,和坐在后座的新娘永香姐,以及坐在新娘旁边的伴娘闻洁。” 姜颂禾停住勺子分析道:“从已知的线索来看,大概率是永香姐不知在哪里认识了徐文豪,两人迅速坠入爱河。但是呢,永香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二姨夫郑召龙觉得徐文豪家里穷,死活不同意俩人的婚事。” “所以呢,就找了张明超这么一个适龄,且有钱的人家。” “不过我估计着,永香的父亲是打算把张明超这个新郎当长期饭票了。毕竟如果他真的只是在彩礼上狮子大开口,永香姐姐和我二姨绝对会帮衬着徐文豪凑够彩礼钱。” “然后呢。”听着姜颂禾的分析,林建刚入迷了,他顺势问了句。 姜颂禾继续道:“然后呢永香姐呢不喜欢张明超,反抗过几次。但是她的父亲被钱蒙了心,就把她锁在了家里,限制了她的自由。” “永香姐的妈妈爱女心切,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够追寻幸福,她就跟永香姐策划了一场逃婚。让永香姐的男朋友徐文豪和永香姐的闺蜜闻洁策划了一场假绑架。” “所以你就怀疑是张明超被悔婚恼羞成怒杀了永香?”姜酩野问。 “对。”姜颂禾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是现如今,我们只找到了被打晕在路边的张明超和死在村口的郑永香,根本不能排除失踪的徐文豪和闻洁没有作案的可能啊。”林建刚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有道理,”姜颂禾呢喃了句,道,“但是我还是坚持觉得张明超有问题。” “那你这怀疑没有证据,完全就是不讲道理啊。”林建刚为难着说。 姜颂禾停下勺子,故作严肃道:“建刚哥哥,你相信女人的直觉吗?” 林建刚懵了一秒,他问:“哪个女人?” “我啊。”姜颂禾指着自己快速回答。 “呵……呵呵……” 林建刚尴尬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孩子,她扎着两个可爱的麻花盘辫,额头顶着一个薄薄的齐刘海,说起话来,头发一晃一晃地。 再加上她那脸上还未褪尽的婴儿肥,以及灵巧机灵的小杏眼,怎么看怎么可爱。 就是……和刻板印象中成熟、知性的“女人”不怎么搭边。 这也……女人? 这不妥妥小女孩吗? 林建刚不自在地扯了下嘴角,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馄饨。 “真的,你相信我……” 姜颂禾话音未落,一个巴掌便落到了她的后脑勺上。 她捂着自己的脑袋,一脸不乐意。 “还女人?吃你的饭,”姜酩野烦躁地轻拍了下姜颂禾的后脑勺后,还快速往自己嘴里塞了几个混沌,他道,“一个12岁未成年小屁孩,把自己说那么老成干嘛?还觉得很骄傲?” “把自己称作女人哪里老成了?我不是个人吗?”姜颂禾反驳道。 姜酩野使着坏,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停下筷子对着姜颂禾比了口型。 仿佛在说——你不是人,你是猪。 “你才猪你才猪你才猪。”读出他口型来的,姜颂禾站起来反手耗住姜酩野的头发,“还有!不要打我头,不要打我头!都被你打笨了。” “疼啊……”姜酩野挣扎着,“你松手啊。” “跟我道歉,跟我道歉,跟我道歉!”姜颂禾趴在姜酩野背上冲他耳朵大吼道。 姜酩野闷闷地不说话,他伸手把她从自己身上拎下来。 他拽着姜颂禾的领子把她提到自己面前,严肃道:“安稳吃饭,吃完饭早点在警局睡一觉,等我忙完带你回家。” “那你松开我。”姜颂禾道。 “哦。”姜酩野松开姜颂禾。 姜颂禾挪步回到自己的原位置上,继续吃着馄饨。 “我觉得禾禾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顾枳聿适时地插了一嘴,“目前来看,确实张明超的嫌疑最大。” “首先同样是失踪,为什么至今没有找到车上的其他两个人?其次,为什么新娘死了,作为新郎的张明超却只是昏迷了?最后,为什么我们寻遍了整座山,都没有发现失踪的婚车和失踪的伴娘伴郎?他们是畏罪潜逃,还是被人杀了,我们都未可知。” “嗯,”姜酩野说,“不过,就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郑永香和失踪的伴娘伴郎是计划的谋划者,张明超是受害者。在没有证据之前,这些推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先秘密调查。” “嗯。”林建刚和顾枳聿齐齐应声。 姜酩野侧头。 识趣的姜颂禾也立刻疯狂地点了几下头。 “对了,禾禾,在我们刚发现张明超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觉得他认识我?”姜酩野适时地问了句。 姜颂禾愣了一秒,她原以为,她对别人一次轻轻地试探,姜酩野不会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还记到了现在。 “因为我觉得他说‘你们警察’说得太顺口了,就像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而且他说话的语气很笃定,仿佛根本不怕自己会认错,”姜颂禾分析说,“可我们是开车婚礼的备用车去的,根本没有开局里的警车。” “如果是正常人,哪怕是不认识的,第一反应也应该是新娘那边的家人来救自己了,所以喊的应该是亲戚那边的称呼,而不是开口就是“你们警察如何如何”“你们警察如何如何”。” “一个人在受到有效刺激的一刹那,表现出来的不受思维控制的反应,才是真实反应。但是当这个反应超过了一秒,人类的理性就会作用于人类的大脑,那么他这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就会被压制,而他后续的所有反应就都是装的了!”(1) “所以,当张明超喊出‘你们警察’的时候,我几乎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他以前见过你,并且你和你的职业还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 许是姜颂禾话里的内容过于令人震惊,又或许是她的话过于有理有据,现场三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她。 “姜队,你以前见过新郎吗?”林建刚停住动作,细细地问了句。 “不记得了,”姜酩野如实回答,“我和枳聿刚调回来,以前的案子都是在别的市办的。就算是见过,大概率也是在别的地方见过。” “可我记得……张明超是京祁本地人吧。” “对,是本地人。”林建刚斩钉截铁地回答。 姜酩野伸长胳膊,他从一团资*料中,抽出一张照片。 他按住照片正面,将它旋转了一个角度,让上面的人像正对顾枳聿。 他把照片推到顾枳聿面前,他问道:“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顾枳聿拿起照片,盯着上面的人像迟疑了几秒。 他蹙眉,仿佛将他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都“提审”了一遍。 半响,顾枳聿缓缓道:“没有,我没见过他。” “那他到底在哪儿见过我们呢?”顾枳聿继续自顾自地呢喃了句。 姜酩野严肃道:“先别想了,明天托人在凤安总局调一下档案。如果他以前真的见过我们,那么最大可能就是在凤安市了。” “行。”顾枳聿快速应下。 “啊——!”林建刚冷不丁惊讶了一下,他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他是通过姜队身上这与生俱来的刑警气质认出来的啊。” 其余三个人:…… 看着三人无语的表情,林建刚干笑了几声:“不对吗?” 姜颂禾更是直接扯了几下嘴角,她一脸无语相地盯着林建刚。 她毫不留情地戳穿道:“呵呵,建刚哥哥,你是在开玩笑吗?我哥又没威胁你,干嘛说这种违心的话?” “好假。” “胡说八道什么呢,”姜酩野敲了几下姜颂禾面前的搪瓷碗,“我身上难道没有警察气质吗?” “没有,”姜颂禾道,“哥,你为什么不能认清点现实呢。别人骗你的,你都信。” 姜酩野伸手捏住姜颂禾的肉嘟嘟的脸:“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一遍。” “我重新说一遍,也改变不了,你没有任何气质的事实。”姜颂禾被拽得嘴巴都漏风了,她艰难地说道。 “你……” 姜酩野继续扯着姜颂禾的嘴,虽然他没有用力,姜颂禾也没感觉到脸颊上有任何痛感。 但姜颂禾还是觉得他是在外人面前毁坏自己维系多年的优雅形象。 “啊!你停下,我的美貌都让你拽毁了。”姜颂禾反抗道。 “你还有美貌这个东西呢,我怎么不知道?”姜酩野道。 “我和你拼了。”姜颂禾放下筷子,然后一个转身捏住了姜酩野的脸。 她可不像姜酩野会收敛力气,她每次下手都是稳准狠。 “你怎么这么用力?”姜酩野道,“我脸疼。” “不疼我捏你干嘛?”姜颂禾道。 林建刚和顾枳聿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抚额。 他们从开始吃饭到现在也不过十分钟,这俩活宝打了两架了。 “酩野,颂禾!”门外,邱滢和姜万湫风风火火地推开门。 他们气喘吁吁地,显然是刚从很远的地方跑进来。 此时姜颂禾正站在椅子上和姜酩野互掐着对方的脸。 一见到门口的邱滢,他们的动作立刻停住。 “妈,怎么了?”姜酩野僵着动作问。 邱滢眼眶含满了泪,她哽咽着说:“你……你们二姨离家出走了。” 姜酩野、姜颂禾:“什么?!”—— 作者有话说:(1)引自《侧写师用犯罪心理学破解社交密码》余惠英韩伟华编著。 但并非全部引用,书中也并无原句。 本文中用(1)标注的所有文字内容,均为作者自己通过上述书籍内容,对其要点进行理解并重新组织语言所写。 如有错误,均是我的锅;如有相似,属引用,已标注。不妥可删。 第40章 “坐下来慢慢说。”姜酩野把邱滢从屋外接进来,他顺便给邱滢倒了一杯。 “好。”邱滢端起杯子喝了几口。 姜颂禾有些着急,但是她知道,现在问情绪激动的邱滢根本问不出来任何结果。 她偏头对姜万湫道:“爸,什么情况?你们不是一整天都跟二姨在一起吗?” “对,本来你妈是一直盯着你二姨的,可是就在两个小时前,你妈刚帮忙送走一部分亲戚,转头你二姨就不见了,”姜万湫道,“我们想着她可能是心情不好,出去溜达了。可是谁知道,我们翻遍了整个村子,都没见到你二姨的影子。” “我们担心出事,就只能来找你们帮忙了。” 姜酩野不敢怠慢,他快速道:“刚子,我们局里现在没下班的,还有几个?” “就我们三个了,其他人忙了一天,我就让他们先走了。”顾枳聿快速回答。 姜酩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他有些为难地说:“时间不早了……” “时间不早了,也得找人啊。”顾枳聿爽利地说,“我们可是警察。” “谢谢。”姜酩野真诚地感谢道。 “吃你一顿馄饨,可不得付出点东西嘛。”顾枳聿抱起一旁的外套,“姜叔,麻烦你和我一起吧,我对村里的路不是很熟悉。” “好。”姜万湫松开邱滢的肩膀,道。 “刚子,你和我一起。”姜酩野道。 “行。”林建刚利落地应下来。 “我自己一起!”说着,姜颂禾从椅子上跳下来。 她刚要起跑,姜酩野一把拎住她的领子,将她向后拽了回去:“你一个人一起去哪儿?” “找人啊,”被拎住领子的姜颂禾仰头看着姜酩野,干脆地说,“二姨离家出走了啊。” “那也不用你找,”姜酩野把姜颂禾拎到邱滢面前,“你跟妈回家睡觉。” “我……喂,哥……”姜颂禾刚想继续争取些什么,姜酩野和林建刚已经走出去了。 而她的手腕还被邱滢死死地握住。 姜颂禾双臂环胸,像是在堵着气,她扁着嘴,腮帮子气得都涨了起来。 姜酩野!不用我帮忙!你一定会后悔的! 姜颂禾在心底无声地呐喊道- 许是这具身体年纪小,心里不记挂事儿,这一夜,姜颂禾睡得很安稳。 直至次日的阳光穿透薄布窗帘照到她的眼皮上,她才不怎么舒服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她的身体扭到被子里,胳膊伸直露到被子外面。 像是在伸懒腰,她的身体在被窝里几乎弯成了一个“c”字,鼻子里也发出一个倦怠且绵长的声音。 转而,姜颂禾拽下被子,她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平静地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 果然小孩多补觉是对的。 经过昨天一夜的折腾,姜颂禾觉得她现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姜颂禾闭着眼,她伸手摸了摸身侧,确定被子里早已没有任何余温后,她才缓缓睁开眼。 昨天她记得,她是和邱滢一起睡的啊。 她人呢? 姜颂禾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此时客厅空无一人。 她揉着眼,抱着一个兔子玩偶走到餐桌旁。 桌子上面不知何时摆上了三个盘子,盘子上面还各倒扣着一个圆形宽口窄底的汤碗。 像是在给盘里的食物进行保温。 姜颂禾把怀里的兔子玩偶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先去厨房洗了洗手,随后返回来掀开倒扣好的汤碗,从盘子里拿了一个包子塞到自己嘴里。 她坐在椅子上,余光瞥见盘子底下邱滢留下的便签。 ——我出门找你二姨了,你在家好好吃饭。你哥哥昨天凌晨才回的家,你在家闹腾的时候声音小点。 姜颂禾嚼了几下包子,眼皮略有些耷拉地读着便签上的文字。 至少她让她闹腾的时候声音小点,而不是不让她闹腾。 姜颂禾机械性地搅动着嘴里的包子。 餐桌上,姜万湫那未能及时关闭的收音机此时也到了播放早间新闻的时间段了。 伴着略显粗糙的杂音,一个温柔女声响了起来。 “各位听众早上好,现在是25日早上七点零三分,欢迎收听今日早间新闻。” “近日,受冷空气影响,今天夜间我市将进入大风天气,偏北风4-5级,阵风可达6-7级,气温最低将降至12摄氏度左右,早晚寒意明显,建议增添外套。” “下面播放另一则新闻。” “近日,我市发生一件重大刑事案件,一对新婚夫妇极其伴郎、伴娘在送嫁过程中离奇失踪,引发社会广泛关注。经过我市警方权力侦查,目前已找到部分涉事人员,但案件仍存在诸多疑点。 据了解,案发后,警方经过多方排查,最终在东山南侧的主道上发现被遗弃的新郎,其身体状况尚可,并无发现任何异样。 与此同时,警方在东山村东侧找到了新娘的遗体,具体死因警方尚未公布,案件细节仍在进一步调查中。但,同行的伴娘、伴郎至今下落不明。 广大市民朋友如有任何案件的相关线索,还请立刻拨打警方电话,或前往附近派出所提供信息……” 收音机里的早间新闻不断,撕着包子吃的姜颂禾心思有些跑远了。 一整晚,伴娘、伴郎没找到,杀害新娘的凶手也没有任何线索,本来处于事况外的邱华也失踪了。 可谓案子一点进展没有,还丢了一个案子的重要证人。 原本,按照局里的规矩,邱华昨天晚上应该出现在警局录制口供的,可姜酩野觉得她刚死了女儿,精神状态不太好,就打算给她推迟到第二天。 结果,谁能想到,作为重要证人,邱华没等到第二天录口供就自己离家出走了啊,而且全世界都找不到她。 姜颂禾默默叹了口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两天够姜酩野折腾的了。 吃完饭,姜颂禾关掉收音机,然后把桌子上的汤碗重新倒扣到了盘子上。 想必,姜酩野昨天忙到饭都没时间吃。要是他能赶在包子变凉前醒过来,说不定还能吃个不怎么凉肚子的早餐。 姜颂禾站起来身子,她拿着一个已经空了的盘子走进厨房。 整个洗菜池被邱滢打扫的很干净,姜颂禾扭开水龙头,在盘子上倒了些小苏打后,就从旁边拿了个丝瓜瓤。 她一边用盘子接着水,一边用丝瓜瓤在盘心打着旋儿。 邱华离家出走能去哪儿呢。 村子周围? 不对! 如果她真的没走远,那么昨天晚上姜万湫和邱滢去警局找姜酩野之前,就应该发现她了。 存放尸体的警局? 也不对! 警局24小时都有值班的保安大爷,如果她真的半夜潜入警局,保安大爷不可能没发现。 发现尸体的东山村村口? 更不对。 东山村村口都被警察查证干净了,邱华去村口没有任何用处啊。 况且,她没有汽车,想要徒步走到东山村村口,至少也得走半天。 沿途怎么会没人发现? 对啊! 姜颂禾茅塞顿开,手里刷碗的动作不由得加快。 到现在姜酩野他们都没有邱华的任何线索,那么只有可能——她赶在众人第二天醒过来之前就已经到目的地了。 并且,这个目的地需要同时满足三个条件——位置比较偏、人流量稀少、还必须距离他们家近。 姜颂禾大脑快速运转,原主残存的记忆也如走马灯般在她脑子里闪过。 她细细考虑了半天,依旧没有想到一个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的目的地。 就算有,姜颂禾也想不到,邱华去到那边有什么目的。 犯罪,讲究犯罪动机。 行为,也必须要有驱动力。 所以邱华去的那个地方,一定是对她或者对郑永香有意义的地方。 那么会是哪儿呢。 姜颂禾一边想着,一边将盘子里的水在洗菜池里倒干净。 她拉开餐柜的门,将干净的盘子规整地摆放进去。 就在她把盘子放进去的一刹那,一根紧绷的弦突然在她脑子里断开。 她想起,在姜酩野开车带着她去找人的时候,那位坐在后座的小伴郎说过的话。 ——新娘妈妈好像挺迷信这些风水的,那天晚上她当着我们的面开了好几挂,就为了问这些事儿。 然后,她算了一卦后,得到的结论是——水生木,木来疏土,喜东方木或者北方水。 东方木,北方水…… 邱华家村后的三公里,好像真的有一个池塘。 原主以前经常溜过去捉鱼摸虾。 姜颂禾快速合上餐柜的门。 “哥……哥……” 姜颂禾跑过去拉开姜酩野的门。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干净,规整的硬质木床,以及一个衣服都没脱,就径直趴在床上姜酩野。 他显然是累坏了,他半个身子搭在床上,脚尖着地,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与地面、墙边形成了一个标准的直角三角形。 闯入时,姜颂禾的动作并不轻,甚至可以说是制造出了超级大的动静。 可偏偏,姜酩野像是根本没听见,继续一动不动地趴在穿上睡着。 姜颂禾有些于心不忍地把姜酩野的房门关上。 随后只身快速跑去院子里,她推着姜万湫的自行车走出院门。 既然姜酩野靠不住,那她就自己查! 40-50 第41章 一路上,姜颂禾都在骑着二八大杠艰难地前行着。 她的个子不高,只能把一条腿伸进自行车大扛中间才能勉强碰到另一侧的蹬子。 “禾禾,你去哪儿啊。”路上,刚巧碰到路过的林建刚。 他拿着一张饼,慢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像是准备回警局上班。 “建刚哥哥?”姜颂禾蓦地停下蹬子,她把车子推到林建刚面前,着急道,“哥哥,你个子比我高,你赶紧骑车带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林建刚疑惑道。 “水库。”姜颂禾道,“快!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林建刚:“啊?” 林建刚虽是不解姜颂禾的行为,但他还是把手里的饼强行塞到姜颂禾手里。 姜颂禾木讷地捧着一张满是牙印的饼,疑惑地看着林建刚一个后甩腿,蹬上了另一侧脚蹬。 曾几何时,她也可以这样潇洒的上车的。 “快,上来。”林建刚斜过车身,道。 “好。”姜颂禾一个跨腿上去。 林建刚蹬得飞快,仅用十几分钟,两人就到了姜颂禾印象中的池塘。 这里,与其说是池塘,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水库,两侧筑着高高的混凝土堤坝。 “禾禾,你着急来这儿干嘛啊。”林建刚问。 “我怀疑我二姨在这里。”姜颂禾灵巧地跳上堤坝的宽沿。 “危险,下来。”林建刚轻松地把她抱下来。 “唉……我……”姜颂禾感觉身体突然悬空,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双脚已经着地了。 姜颂禾又想跑上去。 这次林建刚已经拽住她的胳膊了,他语重心长地教育道:“禾禾,我知道你二姨失踪了,你很着急,但是我们警队已经分批寻找了,你给我们点时间啊。” “我……” 姜颂禾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一个正背着锄头的男人冲着水面大吼了句:“有人跳水了,快来人啊,有人跳水了!” 姜颂禾和林建刚本能地奔跑过去。 水面上,一个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女人正在水里扑腾着,被浸湿的头发无章法地挡在脸前。 姜颂禾有些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谁。 注意有人过来,男人着急地跺脚:“你们快救人啊,我不会水。” 姜颂禾左右看了眼,她刚准备跳下去,林建刚立刻伸手拦住她。 他脱下外套,一个猛跳跃到水里。 林建刚的水性很好,不一会儿就游到了湖中的女人面前。 此时,在湖里挣扎许久的女人已经精疲力尽了,从水里冒出的脑袋逐渐沉下去。林建刚用胳膊揽住她的脖子,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奋力地向岸边游,每划一次水,姜颂禾都感觉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这天儿,算不得暖和,偶尔吹过的微风里带着些许凉意。 姜颂禾目光定在举着锄头准备去农作的男人身上,她快速把他身上的外套扒下来。 “哎哎哎……你干嘛?”男人回过神来的空儿,姜颂禾已经抱着扒下来的衣服跑远了。 姜颂禾跑到堤坝的楼梯处,她从楼梯前面半镂空的铁门旁边翻过去。然后又快速抱着两件外套快步走下楼梯。 此时,林建刚已经把女人从水里拉上来了。 他身上的衣服被打湿,再加上女人的重量本就不轻,林建刚感觉自己刚着岸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但是他还是强撑着给女人做急救。 “喂,醒醒,醒醒。” 林建刚拍打着女人的肩膀,见她毫无反应,林建刚试探了一下鼻息。 确定还有微弱的呼吸后,她让女人仰卧躺在地上,自己则跪在一旁,双手交叠按压她的胸骨下半部。 不多时,一口水从女人的嘴里吐出来。 林建刚赶紧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这次明显比之前平稳有力了很多。 林建刚松了一口气,他向后仰着身体,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姜颂禾抱着衣服跑下来,她把一件衣服扔到林建刚身上,另一件则小心地盖到女人的肩膀上。 林建刚被突如其来飞过来的衣服吓了一跳,稍微调整好呼吸的他向后看了眼。 他感谢道:“谢谢禾禾。” 姜颂禾应了一声,她观察着躺在地上的女人,随后她轻松拨开盖在女人脸前的黑发。 她的面容沧桑,细密的皱纹爬满了她的脸庞,明明有些肌肤起来还很细嫩,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仿佛受尽了时间的摧残。 “我去,”林建刚骂出了声,“还真是邱华。” “我们全队找了她一夜……原来她在这里啊……” 他如释重负般瘫在原地,他缓缓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移动电话,然后给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了。 “人我们已经找到了,收队吧……”林建刚有气无力地说,“跳河了,在北面水库这里,救护车?……还没……” “我打电话叫过了。”姜颂禾快速说。 “哦,”林建刚有快速回答,“禾禾打电话叫过了,应该用不了多久,救护车就来了。” “我们怎么知道人水库这里的?禾禾带我来的,具体我也不是清楚,我们刚来,邱华就跳河了。” “行,随时联系,我们先送患者去医院。”- 一路上,姜颂禾都没有说话,她坐在车里默默盯着躺在救护车里的邱华。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么。 等到邱华清醒已是下午了。 整个病房空荡荡地,只有一个小巧的身影坐在她的床边,她面露严肃,眼睛里带着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坚毅。 邱华对上她眸子的那一瞬间,心底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二姨。” 原以为姜颂禾开口一句会是质问,结果她的语气里非但没有怒气,反而带满了心疼。 “禾禾,你怎么在这儿?”邱华艰难地坐起身子。 “二姨,我不是很理解你。”姜颂禾缓缓道。 对于姜颂禾的答非所问,邱华没有过多迟疑,她自嘲地笑了下,道:“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给警察添麻烦,”姜颂禾蹙眉,道,“永香姐的案子还没查明白,凶手还没被抓到,整个警局为了能够早日抓到凶手,所有警员没日没夜的寻找线索,忙得晚饭都没时间吃。” “可你呢,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让本就忙得不可开交的警员,还有要特地抽出时间来照顾你。我知道,失去永香姐姐,让你很难过。可是现阶段,最要紧的是配合警方合力抓到凶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不是向警方瞒着一切线索,然后自己去死。” “确实,你死了,就不会感到难过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案件得不到侦破,凶手依旧可以逍遥法外,真相可以永远被掩埋,就连永香姐姐死后的五年、十年,也可能得不到任何公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邱华的神情恍惚了一秒。 姜颂禾继续道:“我知道,现阶段让你接受自己女儿去世的消息,你有些承受不住,可是越到这个时候,你越要坚强。以前你在郑召龙面前唯唯诺诺,不争不抢,一切看淡的行为,已经不管用了,它既不能帮你找到杀害女儿的凶手,也不能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更不会助你报仇。” “自怨自艾只会让你堕落自己的意志,然后自己从思想上折磨自己。” “你没有错,永香姐姐也没有错,不管你们之前做过任何决定,我相信都是正确的,只是谁也没料到会发生意外,”姜颂禾道,“不过,既然意外发生了,那么我们最重要的是做好最后的努力。” “我们就应该让凶手得到应有的审判,让永香姐姐得到应有的正义。” “永香姐姐的意外,并不是你们生前做了多少错事,得到的惩罚;而是凶手违法犯罪!他们犯法了!是他们做错了!”姜颂禾道,“你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禾禾……”邱华呢喃了句,“对不起……” 姜颂禾在心里默默长叹一口气。 好在她听进去了。 姜颂禾起身:“二姨,你先休息,我让我妈妈来照顾你,她在外面等好久了。” “禾禾,我给你哥哥添麻烦了,”邱华道,“我这边知道一些事情,麻烦你转达给他吧。” “好。”姜颂禾应下。 她重新坐回去,像是提前准备好一般,她从床尾拿出一个文件夹。 “永香和徐文豪是在一次婚礼上认识的。”邱华道。 “谁的婚礼?”姜颂禾问。 “她爸的一个朋友,叫张铎,”坐在病床上的邱华低着头回答,“张明超也是在那场婚礼上认识的。” “二婚?”姜颂禾快速问。 “对。”邱华快速回答,“张铎的前妻和他离婚了,他二婚娶了个比他小七岁的。” “你继续说。”姜颂禾记录着说。 “当时我正加班,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但是后来我听永香说,徐文豪对她一见钟情,俩人经常通过家里的座机联系。”邱华道。 “二姨夫没有发现家里话费变多了?”姜颂禾道。 “起初他没有注意到的,后来俩人电话打得越来越频繁,然后就被发现了,”邱华道,“不知道为什么,永香他爸特别反感徐文豪,多次逼迫永香离徐文豪远一点。最过分的一次是他那天晚上喝了点酒,一回家就把家里的电话线拿菜刀割断了。” “二姨夫为什么这么讨厌徐文豪?甚至不惜割断家里的电话线?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徐文豪家没钱吗?”姜颂禾细细地问道。 “可能吧……”邱华犹豫着说,“他一直把永香当成敛财的工具。” “徐文豪家很穷吗?”姜颂禾问。 “没听永香说过。”邱华如实说,“但是我在永香结婚前前一天见过他一次,感觉他身上的气质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倒像是……” 邱华犹豫着说:“读过书的。” 第42章 这个时代,读过书、且有培养出读书人气质的人可不多见。 不……不对…… 姜颂禾记录着的手突然停住,她蹙眉,问:“张明超作为新郎,对永香姐的态度怎么样?” 邱华细细想了一会儿,回答:“我感觉也挺好的。他对永香很照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对和永香结婚这事,表现得特别急切。” “我先前不是没和永香他爸提过,说永香的婚事不应该这么着急定下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知道徐文豪和永香在谈恋爱后,他都不和张明超掰扯了,直接以600块钱彩礼钱,让永香嫁过去。” “原本他打算要多少钱的彩礼钱?”姜颂禾问。 “888,说图个吉利,八八八发发发。”邱华道。 姜颂禾继续问:“张明超家很有钱吗?” “听说就是个普通人家,”邱滢一边思考着一边像是猛然想起什么,她道,“哦!我记得有一次郑召龙喝醉酒回家跟我吐槽过,说张明超看着挺阔的,实际上根本富不到哪里去。这600块钱彩礼钱,还是他喝了几次酒强要出来的。” 着急结婚的新郎。 见到新娘男朋友,吓到忘记“加价”的新娘父亲。 读书人,但是故意装穷的新娘男朋友。 这三个人,每一个人的行为好像都透露着古怪。 姜颂禾细细地盘算着,如果真如邱华所说,徐文豪对郑永香一见钟情,并且爱得难舍难分,那么郑召龙想要更多的钱,为什么不直接威胁徐文豪? 反而舍近求远,去跟一个只是想找个人快速结婚的张明超掰扯彩礼? 毕竟就算张明超再有钱,他也不是傻子,根本不会为了一个没啥感情的结婚对象就花888块钱彩礼迎娶她。 那么郑召龙为什么宁愿浪费口舌在一个不确定的可能上,都不愿意“坑”一个心甘情愿并摆在明面上的“冤大头”呢。 换句通俗易懂话:郑召龙和徐文豪究竟有什么过节,让他担忧,甚至害怕和徐文豪接触呢? 姜颂禾捏着下巴细细地思考着。 现在,两名犯罪嫌疑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身为死者的父亲郑召龙又是恰巧牵涉其中。 所以不管他们究竟有什么过节,她都有必要亲自去调查一番。 姜颂禾又问:“二姨,永香姐生前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你觉得她被仇杀的概率是多少?” 邱华急忙按住姜颂禾的胳膊着急道:“你是说永香是被仇杀的?” 姜颂禾安抚道:“不是,我只是好奇问一下。” “毕竟任何案子都需要犯罪动机,比如贪利、比如背叛、比如灭口、报复、泄愤、冲动,以及名利和情感……有些心里不健康的人,一些小摩擦都有可能成为他杀人的动机。” “你再仔细想想,永香姐姐以前到底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邱华细想了一会儿,她摇摇头,回答:“没有,她一向不喜欢出门,自从她初中毕业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偶尔出去买买菜……” 越说,邱华越有些后怕,她再次紧紧握住姜颂禾的胳膊:“应该不能那个时候与人发生争执的吧。” “不是,别担心,”姜颂禾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先休息,我把口供交给我哥哥。” “好……”邱华有气无力地松开她。 姜颂禾拿着本子走到外面,在外面等候多时的邱滢立刻迎上来,询问道:“你二姨有没有事儿?你一直不让我进去,我还挺担心的。” “没事,我劝好了,”姜颂禾道,“就是她有些情绪不太好。” “没关系,情绪不好是暂时的,我去劝劝她就没事了,”邱滢瞥眼看了下姜颂禾怀里的本子,目光立刻黯淡了几分,缓缓地她揉上姜颂禾的后脑勺,道,“不怪你二姨最疼你,我家禾禾长大了。” 不等姜颂禾说话,邱滢冷不丁催促了句:“你快回家吧,你爸找了你二姨一晚上,估计累得不轻,你回家给他泡杯蜂蜜水。” “记住,一定要用温水,太热太凉都不行,知道吗?”邱滢嘱托道。 “可我……”还有事 后面三个字姜颂禾没来及说出口,邱滢便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管你要去哪里调皮捣蛋,我交给你的任务必须完成!” “否则,别怪我回家收拾你。”邱滢温着声音威胁道。 “妈……”姜颂禾晃着身体撒着娇。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呢。 “不行,”邱滢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没得商量,赶紧回家。” “行吧。”姜颂禾勉强应下来。 反正她偷偷溜走,邱滢也不知道。 “回家记得和你爸一起给我打通电话,让我确保你没有偷偷溜出去摸鱼捉虾。”邱滢谨慎着说。 被看透心思的姜颂禾蔫头耷脑地答应下来:“行。” “赶紧回家,”邱滢轻轻拍了几下姜颂禾的后背,“听话。” “好。”姜颂禾抱着怀里的本子,拖着步子慢慢向大门的方向挪动着。 目送姜颂禾走远,邱滢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的眸子带了几分黯淡。 许久,邱滢拉开病房门,刚好里面的邱华正准备下床拿旁边的搪瓷茶缸。 邱滢紧忙快步上前,她先一步端过茶缸递给她:“你想喝水招呼一声就行了,干嘛自己下床拿?” “我就一时想不开,现在身体挺好的。”邱华道。 看着和自己相似的脸,邱滢实在憋不住脾气,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咱们俩姐妹,就你最傻了。”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邱华笑着握紧茶缸,道:“你这大嗓门,我搁屋里就听到你命令禾禾了,怎么了?禾禾又惹着你了?” “没,”邱滢不知在忙些什么,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胡乱收拾了一下床榻,声音也不自觉低下去,“就是家里*小孩子不听话。” “你……”邱华观察着她,“你好像不希望禾禾接触永香的案子。” “你看出来了啊。”邱滢不打算瞒着她,她略有些歉意地抬头对上她的眸子。 “嗯,挺明显的。”邱华道。 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的邱华,十分了解自己的姐姐。 她试探性地问:“你是担心,案子过于凶残会吓着她?” “不是,”邱滢苦笑了下,“我就觉得她好像和以前……” 没等到邱滢的后话,邱华愣了几秒,才问道:“你在说什么呢?什么以前?” “没什么,”邱滢故作轻松地说,“可能是孩子长大了,逐渐脱离我的控制,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吧。” “孩子总会长大的,”邱华道,“你要放宽心。” “嗯。”邱滢应下- 姜颂禾本打算回家,可想着案子都查到这里了,不继续查下去总觉得心里放心不下。 她从兜里掏出姜酩野给她的移动电话,她找到姜酩野的电话拨了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了。 “喂?什么事儿?”姜酩野懒懒散散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姜颂禾也不客气,她直接道:“哥,我这边有二姨让我交给你的口供。”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在哪儿?” 姜颂禾:“医院。” “好!等我。” 说完,姜酩野挂断了电话。 不多时,姜酩野开着警队的黑色桑塔纳就来了。 他拉下车窗,将鼻梁上的墨镜滑到自己的鼻翼处,他道:“上车。” “好。”姜颂禾拉开车门走进去。 这次,姜颂禾没有藏私,她把本子原原本本地递给姜酩野。 姜酩野一边翻看着,姜颂禾一边给他做讲解:“你知道的,作为新娘的父亲,郑召龙最中意的就是他亲自挑选的女婿张明超,原因是张明超给了他一份高额彩礼。” “可是,问题就出在既然郑召龙想坑一波自己的酒钱,那么为什么不坑与新娘两情相悦的徐文豪,反而盯上了同样不太富裕的张明超呢。” 姜酩野从本子上移开目光,问:“你怀疑郑召龙和失踪的徐文豪有什么牵扯?” “对。”姜颂禾斩钉截铁地说。 “所以,你想让我去调查一下郑召龙?”仿佛看透她心思的姜酩野道。 “对!”姜颂禾激动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行,知道了,”姜酩野命令道,“系好安全带、” “好!”姜颂禾听话的赶紧把旁边的安全带扯过去扣好。 姜颂禾刚摆正好自己的坐姿,姜酩野就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了她,他随口夸赞了句:“字写得不错。” “啊?” 姜颂禾疑惑着翻开自己做过记录的那一页。 她蹙眉,盯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认了许久。 她再三确认。 这不就是她的正常字吗? 哪里写得好看了? 哪里值得一向把她当成小孩子看的姜酩野夸一句了? 姜颂禾不确定地把脸向姜酩野的方向凑了凑,她问:“你是在夸我吗?” 姜酩野嫌弃地伸出手将她按了回去:“不是,坐好!” “你现在坐的是副驾驶,再在腚上长针,影响我开车,我把你扔出去。” 他是嫌弃她乱动呢。 姜颂禾握紧安全带,吐槽了句:“哥,没人说你嘴毒成这样容易单身一辈子吗?” 姜酩野:“谢谢,你是第一个。” 第43章 “那他们挺可怜的,”姜颂禾指着他,一字一句说,“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 姜酩野:“是,就你鬼机灵。” “那当……哎哎哎哎……”姜酩野一脚油门,坐在副驾驶的姜颂禾一个没忍住虚虚地向后仰了一下。 像是故意捉弄她,姜酩野一脚油门后,车速逐渐趋于平缓。 姜颂禾本就小巧的五官皱成一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姜酩野一边觑着她一边得意。 俩人刚到郑召龙家门口,刚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姜颂禾动作停住,她仰头看着窗外好一会儿。 “哥,你看那个鬼鬼祟祟的,是郑召龙吗?” 听到姜颂禾的话,姜酩野抬起了头。 外面,一个慌忙的身影正从不远处的大门口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棕色皮衣,里面配着一个白色衬衫,下面则随身穿着一个黑色裤子,俨然一幅人模狗样的样子。 此时,他正双手扶着门把手,眼睛冲着周围左右观望着。 姜颂禾还没来得及反应。 躲在车子里面的姜酩野按着她的头,将她整个人按下去。 姜酩野将局里的车子停在了郑召龙家附近,虽说距离算不得近,但郑召龙想要发现他们,也并不会很困难。 “喔……”姜颂禾一个不注意脑袋撞到了车子前面的内饰上。 “嘘。”姜酩野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在车里僵住了几分钟,直到和姜酩野大眼瞪小眼瞪到有些累了的姜颂禾小心地问了句:“哥,二姨夫不会走了吧。” 姜酩野:“我起来看看,你躲好。” 姜颂禾爽快地应下来:“好。” 姜酩野小心翼翼地把头抬起来,刚巧他看到郑召龙单腿跨一个二八大杠,随后扬长而去。 “哥,他这是要去哪儿啊,”姜颂禾的声音冷不丁从旁边响了起来,“你说他不会是畏罪潜逃吧。” 姜酩野低头觑着她:“不是和你说不让你抬起头来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这些,”姜颂禾吐槽道,“懂不懂轻重缓急?” “只允许这一次。”姜酩野命令道,“下车。” “哦。”姜颂禾拉开车门,从副驾驶上走下去。 “哥,我们不开车追啊。”姜颂禾问。 “不开,”姜酩野道,“汽车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 “那我们怎么追人啊,”姜颂禾好奇地看了看周围,问,“虽然他骑的是自行车,但也快得过我们两条腿的吧。” “我们想要跟上他,至少得有一个趁手的交通工具吧。” 姜颂禾嘟嘟嘟讲个不停,姜酩野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像是在打量着她,姜酩野的眸子上上下下在姜颂禾身上扫个不停。 “你干嘛,”姜颂禾瞅着他,一副嫌弃的模样,“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姜酩野不明所以地说了句:“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姜颂禾疑惑道:“哈?” 下一秒,姜酩野领着姜颂禾出现在了一个人家门口。 姜颂禾有些扭捏。 姜酩野推了她背一下:“去。” 姜颂禾走上前,刚打算伸出手敲门。 姜酩野看出来了她的犹豫,他先一步敲了几下一户人家的铁门。 “你……”没做好准备的姜颂禾指着姜酩野。 姜酩野指了下郑召龙的离开的方向,像是在说——再不抓紧时间,人都要不见了。 这个年代的农村没有那么多高楼遮挡,再加上郑召龙想要出村就只能走他家门前这道笔直的村间小道儿,所以猜透他路线的姜酩野和姜颂禾还有时间想其他追人的办法。 “谁啊。”院内,一个粗犷的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姜颂禾赶紧收回指控姜酩野的手指头,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委屈巴巴的。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演技,在面前大门被拉开的那一秒,两行眼泪从她眼睛里流下来,她扁着嘴,一副欲哭又努力强忍的模样。 “哟,乖乖,你怎么了啊。”开门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她体型偏胖,皮肤白皙,面容和善,但看一眼便觉得她大概率是个心善淳朴的农村人。 “我哥哥……我哥哥……”姜颂禾越说越委屈,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我哥哥……他对象嫌他丑,脾气差,嘴巴毒,还不懂照顾女孩子,就把他甩了,现在……现在他正准备跳河自杀呢。” “嗯?!” 站在不远处,一直观察着郑召龙离开方向的姜酩野震惊地立刻回过头盯着她。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姜颂禾本就是那种乖巧且稚嫩的长相,还未褪尽的婴儿肥,让她整个人乖乖的,很可爱。 而现在她的表情委屈巴巴的,引得她面前那位妇人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下意识抱住姜颂禾:“乖乖,不哭啊,你爸妈电话是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爸妈打电话。” 姜颂禾声音抽抽搭搭的,一副难过到不行了的模样:“我……我打过了……” “那……”中年妇人左右看了看,“那你爸妈呢。” “在……在工作。”姜颂禾说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这可怜劲儿啊,”中年妇人道,“那你要不要来婶婶家坐一坐啊。” “不了,”姜颂禾道,“我是来找婶婶借自行车的。” 姜颂禾指着不远处靠在树上的姜酩野道:“那是我哥哥的朋友,他知道我哥哥自杀的地点,我想让他带我过去。” “可是我们没有自行车。” “这……”中年妇人有些犹豫。 姜颂禾看出她心里的不相信,她擦干自己的眼泪,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道:“这是我哥哥留给我的遗物,我先把它押在这里。等我们用完车子,立刻给您送回来。” 这个年代,移动手机可比自行车贵多了。 “这怎么行?!这么贵的东西我不能保管。”中年妇人还是被自己朴实的心理打败了,她一咬牙一狠心,“行,我去给你推。” “您收着,”姜颂禾道,“我们一定会把您的车子骑回来,跟您换回手机的。” “行。” 中年妇人把车子推出来:“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看着姜颂禾和姜酩野骑自行车离去的背影,中年妇人摇摇头感叹了句:“多好的小姑娘啊,她哥哥怎么舍得啊。” 冷不丁,中年妇人手里的小灵通震动了几下。 来电显示——妈妈。 中年妇人不敢怠慢,她立刻接通电话:“喂。” “禾禾啊,你现在在……”对面邱滢的话还没说完,像是注意到电话这边的声音不太对,她愣了几秒问,“你是……哪位?” 像是感觉声音有些熟悉,中年妇人从耳边挪开手机,她再次看了几眼来电显示。 她不确定地问:“邱滢?” 邱滢仿佛也辨认出她的声音了,她同样震惊道:“大花?” “邱滢还真是你!”中年妇人惊喜道,“我从纺织厂离职后,我们都多少年不见了,前几天永香结婚我还想着你能来,想跟你叙叙的,结果一整天都没等到。” “唉,永香这几天我忙得要命。”邱滢吐槽道。 “永香的事我也听说了,”中年妇人长叹一口气道,“多好的小孩啊……” 中年妇人的感叹还没结束,邱滢快速问:“大花,我小闺女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刚才有个小女孩跟我借自行车,就把自己的手机押在我这里了啊,”中年妇人茫然地说,“那个小闺女就是你家禾禾啊,长得真俊,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跟你借自行车干嘛啊。”邱滢继续问。 “他说你大儿被人甩了,现在正寻死腻活要跳河呢,”中年妇人说,“你说他不会是跟永香学的吧,这可不是好事,年纪轻轻被人甩了怎么了,怎么就活不下去了呢。” “呵呵……”邱滢像是终于弄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干笑了几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你不会不知道你大儿子要跳河的事情吧。”中年妇人继续问。 邱滢:“……” “现在知道了。”- 另一边坟场,借着高树挡住自己身体的姜酩野低头瞅着比自己矮半截的姜颂禾:“你倒挺机灵,为了不接妈妈的电话轰炸,直接把手机送出去了。” “又不是要不回来了,我看那个婶婶是好人,”姜颂禾仰头,讨巧地说,“再说你可是警察,有你帮忙,我怎么可能连个手机都要不回来?” “我看她挺眼熟的,说不定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姜酩野道。 “抱过你吧。”姜颂禾跟着吐槽了句。 “嘘。”姜酩野用胳膊按住她的头,将她从光亮处拽过来。 姜颂禾嫌弃地把他的胳膊从自己头顶上拿下来。 她偷偷从树后探出个脑袋。 姜颂禾看着不远处郑召龙顺了顺自己的衣服后,一脸恭敬地走进去:“他闲得没事骑这么远来这个坟场干嘛?他家祖宗都埋这么远吗?” “这不是他们村的墓园。”姜酩野严肃道。 “那这是他给永香姐姐选的墓址?”姜颂禾道,“虽然每个坟场环境都差不多,但是也没有必要葬在这么远的地方吧。” “这里埋着一个十几年前因为郑召龙死去的女孩子,”姜酩野低眸,“她当时死去的时候,跟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 第44章 “什么意思?”姜颂禾问。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郑召龙曾经因为威胁未成年,蹲过局子吗?”姜酩野道。 “记得。”姜颂禾道。 “其实郑召龙这个人远比他表面看上去更猥琐,”姜酩野总结道,“前些年他喝醉酒走夜路的时候,曾借着酒劲猥亵了一个走夜路的初中女生。那个女孩当时是去给在学校值班的父亲送饭的。虽然那个初中生的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印象中那个时候的她估计和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 “那那个小女孩呢,”姜颂禾问,“她最后逃掉了吗?” 姜酩野道:“逃掉了,在郑召龙即将对她用强时逃掉了。” 姜颂禾松了一口气,她自顾自地忿愤道:“这种人渣,他怎么没被抓起来啊?!” “原本按照现在法律,他应该被判定流氓罪,并被判处7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的,”姜酩野道,“但当时这项法律刚实施,规定还不完善,就被他钻了空子。再加上他死活咬定自己是醉酒状态,意识不清醒,不能代表他的主观意志,所以最后法院只是判定了他拘留五天和罚款警告。” “醉酒就去欺负人家小姑娘,怎么不见他醉酒去摸人家壮汉的胸|肌啊,”姜颂禾翻着白眼,“我看就是他自己给自己找借口,打他一顿就老实了。” “是啊,我当时也这么想的,”姜酩野仿佛很赞同姜颂禾的观点,他道,“也就是当时的我年纪小,要是搁现在我这体格,估计能打得他半年下不来床。” “我也加半年,我们让他一年都下不来床。”姜颂禾附和道。 姜酩野烦闷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啊。” “等等……哥,”姜颂禾像是发现了什么,她伸手阻止了一下,她打断姜酩野的话,道,“你不是说这里埋着一个十几年前因为郑召龙死去的女孩子嘛,怎么又说她逃走了啊。” “夸张,夸张懂吗?”姜酩野道,“语文怎么学的?不知道有一个修辞手法叫夸张。” 姜颂禾无语地扯了下嘴角。 这夸张得也太过了! 况且,这种程度的夸张已经不是修辞手法了,应该算是捏造事实了吧。 姜酩野语文不及格吧。 怎么考的警校? “你一脸嫌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姜酩野命令道,“……给我收回去。” 姜颂禾不愿意和他掰扯这些,她好奇问:“那你为什么会说这种夸张的形容?这种没证实的事情,你应该不会瞎说才对吧。” “你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吧。”姜酩野故作深意地说。 “知道啊,”姜颂禾道,“这个年代一群人闲得没啥事净爱诋毁这个侮辱那个的,一传二,二传四,有些不喜欢接受别人诋毁自己的人,心里承受不住,可不就是会感到害怕嘛。” “那个小女孩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姜酩野讲故事般道,“他是一名中学老师,身上的文人气质特别重,平时在学校里对待学生也特别严格,为了让学生好好学习,罚站、留堂都是常有的事儿。” “很多学生的父母都很喜欢这个尽职尽责的老师,平日里女孩父亲为了惩罚学生,哪怕是对他们的孩子进行体罚,他们也不会多管,因为他们知道这个老师从不会敲打得很厉害。可偏偏那群学生不识好歹。” “他们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觉得女孩父亲管教他们是脾气不好,让他们学习是阻碍他们的天性。所以小女孩发生这次意外后,他们班上那群调皮捣蛋的学生为了气他,故意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地说他女儿活该被人糟蹋。” “最后,女孩父亲心脏病发,活活被气死在了课堂上。” “那群小孩也应该抓起来!”姜颂禾再次气不过咒骂了句。 姜酩野没有接话,他转移话题道:“现在,那个女孩的父亲就被埋在这里。” 姜颂禾再次从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探出脑袋,她看着坟场门口,正在磕头叩拜的郑召龙:“那他来这里做什么?良心发现?” “不知道,”姜酩野同样把自己的脑袋探出去,他的个子比姜颂禾高,他一偏头,刚好可以叠到姜颂禾头顶,他道,“我也好奇,照理说永香刚走,他要去坟场选墓地,也应该去他们村那边的坟场选,来人家别的村的墓地干什么?” “还三跪九拜?他对永香姐都没这么上心。”姜颂禾咬牙切齿道。 “是啊……”姜酩野长长地感叹了句。 墓场位于一片林子里,看起来比较简陋,但为了和周围的树木区分开,墓地被负责人用土砖垒起来的墙面隔开了。 墙壁上面,用来粘土砖的泥土变得十分干燥,隐约还有要脱落的迹象。 郑召龙站在门口,跪拜一番后,他才扶着自己的膝盖,颤抖着站起来。 他拍掉身上的泥土,随后整理衣衫后,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他进去了他进去了。”姜颂禾激动着向后伸着手,她在空中拍打了几下。 “我们也进去。”说着,姜颂禾起身就要从树干的遮挡里走出来。 “回来。”姜酩野拎住他的领子将她拽了回来。 “你干嘛啊。”姜颂禾仰头盯着他。 “里面不比外面,都是土堆,没有一棵树,一眼望到头,”姜酩野道,“你进去,郑召龙不用一秒就能发现你。”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啊。”姜颂禾有些泄气地问。 “对,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姜酩野倚靠在树干上,他双臂环胸,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道。 又过了许久,蹲在地上无聊到画圈圈的姜颂禾吐槽道:“哥,你说我们二姨夫不会真的死里面了吧。”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姜酩野道。 “哦。”姜颂禾闷闷地应了声。 “嘭——”一声剧烈的枪击声从坟场里传出来。 “不好!” 姜颂禾和姜酩野整齐地跑了进去。 刚一进门,他们就看到了在一个长满杂草的土堆旁边,郑召龙正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 此时,他正侧躺着身子,手脚各被一根麻绳捆绑。他的身体向后弯着,嘴里还被塞着一块儿布。 一看到姜颂禾和姜酩野他们,郑召龙的眼睛瞬间睁得很大,他奋力挣扎着,本就囚住的身体止不住地向前窜动。 此时他的面前蹲着两个人,一见到郑召龙的反应,他们齐刷刷地转身顺着郑召龙的动作看了眼。 在见到姜酩野和姜颂禾后,他们才缓缓站起身子。 是一男一女。 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标准的瓜子脸显得乖巧又可爱。男人则斯斯文文的,俨然一副古代氏族端庄儒雅的书生模样。 只是此时的他们像是躲在这里很久了,狼狈得要命,灰头土脸的,就连身上的红色衣服都蹭上了灰。 看到郑召龙没啥事,姜颂禾和姜酩野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 “你们是谁?”那个男人警惕地问。 姜颂禾和姜酩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观察着局势。 姜颂禾端详着两人的气质以及打扮,她快速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哥,是失踪的伴郎徐文豪和伴娘闻洁。” “嗯。”姜酩野头也不转地应了声。 “难怪警方一直找不到他们,原来他们一直躲坟地里啊。”姜颂禾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说。 “是啊,”姜酩野道,“我也没想到。” “你们警方办案能力不行啊,人家郑召龙都知道去哪里可以让自己死得更快一些,你们忙忙活活半天还在全程搜人。”姜颂禾斜眸盯着姜酩野,真情实感地吐槽道。 “有什么办法,现在户籍制度不完善,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根据一个人名查那么多啊。”姜酩野同样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回答。 “那你们就没从郑召龙的口供里察觉出不对劲?”姜颂禾问。 “这你应该问你的建刚哥哥啊。为了避嫌,我没亲自审郑召龙,全程都是你建刚哥哥帮忙审讯的,”姜酩野道,“你不是净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建刚哥哥建刚哥哥的叫吗?没察觉出不对劲,你应该怪他啊。” “你……” 姜颂禾刚要反驳,不远处徐文豪再次怒吼了句:“你们到底是谁?” 见到他们好像不愿意搭理自己,徐文豪举着自己手里的手|枪对准郑召龙的脑门:“说话!” 姜颂禾蹙紧眉头。 国内禁枪可以追溯到1996,也就是六年后。 1990年这个时间点,群众手中持有的枪|支刚好查得没有那么严格。根据1981年颁布的《枪支管理办法》,允许部分单位和个人合法持枪,所以民间,尤其是农村地区持枪较为普遍。 而现在,徐文豪手里的这把刚好是一把标准的□□手|枪。 这种手|枪的枪|身好寻,但里面的子|弹却不是那么好找。 姜颂禾不敢确定里面的子弹数量,她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 万一出一丁点差错,郑召龙死了事小,好人为自己亲人报仇,最后却蹲了监狱事大。 哦,不对,她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郑召龙是她二姨夫!郑召龙是她二姨夫! 姜颂禾不停地给自己洗着脑,终于她觉得了——郑召龙去死和徐文豪他们杀人都挺事儿大的。 “唔唔唔唔唔……” 地上的郑召龙像是看透了姜颂禾的纠结,他心底吓得要命,他如蚕蛹般拼命“蛄蛹”着身体。 像是在催促姜颂禾他们回答,他大声支吾了半天。 “冷静,我们兄妹只是路过。”姜酩野举起两只手,安抚道,“刚才听到这里有声音,我妹好奇就想过来看一眼,我没能及时拦住她,只能跟着过来了。” “真的?!”徐文豪不确定地问。 “真的!”姜颂禾故作天真地说,“哥哥,你们是在抢劫吗?” 徐文豪他们没有说话。 姜颂禾继续道:“我身上没有钱,但是我哥哥身上有钱。我们付过过路钱,可以走了吗?” 徐文豪没有说话,一旁的闻洁拽了拽他的衣边:“哥,放他们走吧。” 徐文豪犹豫了片刻才答应:“行,你们走吧。” 姜颂禾和姜酩野对视一眼,随即俩人迈开步子,假装要转身离开的样子。 “唔唔唔……唔唔……” 眼看着自己的救命稻草走了,倒在地上的郑召龙再次不要命地晃动着身子,并且“呜呜咽咽”发出的声音更大了。 徐文豪立刻反应过来,他大吼道:“不对!你们是这个人渣带来抓我们的!” “啊?”一旁的闻洁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徐文豪已经不管不顾地向着天空发射了一枪了。 “嘭——!” 听着子弹穿过枪身,在空气中炸开的声音,姜颂禾和姜酩野冷不丁怔在原地,他们脑中仿佛某根线突然被绷紧了。 不多一会儿,姜酩野浅笑着低头看了眼姜颂禾。凑巧,姜颂禾也刚好露出了同样的自信的表情,她缓缓仰头,对上姜酩野的目光。 许久,俩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一会儿,闻洁上前将两人的手同样绑住,并带到了郑召龙旁边。 “你们是这畜生的什么人?!”徐文豪质问道。 “我们真的是路人,”姜颂禾道,“一点不认识他。” “唔唔唔唔唔……”郑召龙挣扎着,像是有话要说。 闻洁拽出他口里塞住的布料。 郑召龙当即破口大骂:“妈的,老子是你二姨夫,俩小崽子,还装不认识……唔唔唔……” 郑召龙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闻洁一块儿布料重新堵住了。 “你们撒谎!”徐文豪生气道。 “没有,”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表述方法不对,她继续道,“不对,我和我哥没有骗你,我们真的是路过。” “虽然我和郑召龙是亲戚,但是我家和他来往不多,我和我哥都很讨厌他。” “是吧哥。” “是啊,”姜酩野道,“我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但碍于亲戚的面子,只能忍着。” “你们为什么讨厌他?”徐文豪问。 “他人品这么坏,我们讨厌他还需要理由吗?”说着,姜颂禾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后的碑铭。 左侧刻着四个小字:先考、先妣。 中间则用红色笔刷刻着两排,十六个大字:德范长存、音容宛在、流芳百世、永垂不朽。 右侧则刻着小字:子徐文豪、女徐闻洁敬立。 徐闻洁?! 看到墓碑上的字,姜颂禾身体怔了一秒。 她姓徐? 徐文豪?徐闻洁? 俩人是兄妹? 姜颂禾的脑子飞速运转,想起先前姜酩野在坟场外所说的——那个被郑召龙猥亵过的小女孩的父亲就被埋在这里。 所以眼前这个墓碑就是……埋葬小女孩父亲的地方。 那么那个被猥亵的小女孩就是…… 姜颂禾震惊地看着站在徐文豪身后的徐闻洁。 “哥,我们先办正事吧。”徐闻洁催促道。 “行。” 徐文豪应完,他一只手把郑召龙原地提起来。 他钳住郑召龙的脖子,让他端正地跪在墓碑前面。 “爸,我们终于把郑召龙这个畜生押过来见你们了。”徐文豪道,“十三年前的一天晚上,这个畜生借着醉酒猥亵闻洁,为了给闻洁讨回公道,你领着闻洁去警局报警,希望可以以此来让这个畜生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你怎么也没想到,这么证据确凿的案子,他却可以借着自己醉酒逃脱惩罚。” “他仅仅是被拘留了五天和罚了500块钱。” 说着,徐文豪从口袋里拿出500块钱皱皱巴巴的一沓纸币。 两块三块的都有,它们各自以自己的角度蜷曲着,像是被当做货币交换了无数次。 “得到这样的处罚结果,我们虽是不服,但是还是决定忍下去,毕竟闻洁以后还要嫁人,继续闹下去,对她的名声不好。”徐文豪继续道。 “可是,谁知,就因为我们过于善良,这个畜生竟然因为赔偿的这500块钱,对我们家怀恨在心。在拘留释放的那天,他来我们村里造我妹妹的黄谣。说她不知质检点,和很多男人上|过|床,甚至还说她勾引学校老师,让她在村里蒙上不干净的污名……” “学校同学对她指指点点!学校老师的对象还冲进学校打她巴掌,还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这么多谣言都是针对她一个人的,为什么不针对别人?!就连村里那群不明真相的长舌妇,也在茶余饭后说我妹被你猥||亵是活该,是她太骚了。”徐文豪说着,像是被自己的话气笑了,他起身一脚把郑召龙踹倒在地。 “你个畜生,对得起我妹吗?她当时才12岁,我们全家得罪你什么了?!” 徐文豪生着气,他站起身子,抬腿就要又要冲着郑召龙的肩膀踹过去。 徐闻洁赶紧抱住他:“哥,冷静。” 郑召龙没骨气地直接瘫倒在地上。 姜颂禾和姜酩野淡漠地盯着他,没有任何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得到徐闻洁的安抚,徐文豪的脾气消了不少,他喘着生气过后的粗气:“郑召龙,你怎么不去死啊。” 郑召龙默默地不吭声。 徐文豪继续说:“是,在你心里,你确实没有杀人,也没有触犯法律,你只是轻轻地发泄了一下自己生|理上的需求,顺便造了些谣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因为你的造谣,我妹妹被学校同学排挤,被村里人欺负,平时走在路上,都有很多人指着她议论。” “她一个女孩子,生活在这个年代本就不容易,你——为什么还要诋毁她啊!” 徐文豪撕心裂肺地吼着,随后*他又一次冲着郑召龙的肩膀踹了一脚。 他调整板机,双目瞪得通红:“现在!就让我送你这个畜生下地狱。” 第45章 “唔唔唔……”郑召龙被吓得直蹬腿。 “哥,我来。”说着,徐闻洁一边死死地盯着郑召龙,一边将手枪从徐文豪手里拿过来。 “畜生!当初要不是你,我们家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根本不会被逼着退学,我爸爸也不会在课堂上被流言蜚语气死。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不知是出于即将手刃仇人的激动,还是出于第一次杀人的害怕,徐闻洁的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抖颤。 “那你也不应该杀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吧!”一直不吭的姜酩野喊了句。 “什么意思?”徐文豪警惕着问。 “郑永香是你们杀的吗?”姜酩野严肃着问。 “她……她死了?”徐文豪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他崩溃地大吼,“你骗人!你和郑召龙这个畜生是一伙的,你们的话都不可信!” 姜酩野观察着他:“你们没杀她?” “没有!我怎么可能杀永香?”徐文豪否认道,“她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子,我们就算再恨郑召龙也不可能杀她啊。” “那你们为什么绑架郑永香?”姜酩野继续逼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徐文豪有些慌了神,他把徐闻洁举着的手枪按下去,不确定地小声呢喃道:“永香……郑永香真的死了?” “嗯。”姜酩野点了下头。 “怎么可能?”徐文豪本就不稳定的情绪接近崩溃,“我们放她离开的时候,她还很开心啊,她说她终于要自由了,她要追寻自己的人生去了,她怎么可能死了呢。” 徐文豪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一旁的徐闻洁:“对吧,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吧。” “嗯。”徐闻洁点了下头。 “郑召龙就在这里,一点反抗能力没有,什么时候枪毙他,是你们的自由,不过……”姜酩野顿了一秒,道,“不过我觉得趁着这个时间,你们可以先把你们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 “对啊,这样我们去警局帮永香抓凶手的空儿,你们还有充足的时间让郑召龙这个畜生死一百次。”姜颂禾急忙附和道。 “唔唔唔……”郑召龙盯着姜酩野,发出反抗的声音。 “二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我们两个兔崽子冷血无情,不懂得知恩图报,救助亲人嘛。收音机播放的武侠里,反派经常说这种话。不过,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 “别挣扎了,你死定了!” 姜颂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彻底把郑召龙惹毛了:“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才狗日的呢,敢骂我?”姜颂禾伸长腿,报复性的踹他肚子上,“我去你的。” 说完像是不解气,姜颂禾仰头盯着徐闻洁道:“美女姐姐,我忍不了了,赶紧一枪崩了他。” “你要是不敢,那就放着我来!” “唔——”郑召龙疼得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闻洁,等会儿。”徐文豪拦住她。 “哥哥,我没想开枪。”徐闻洁仰头回答道。 “你们说会去警局,把我们的所说的话都告诉警察,对吗?”徐文豪不确定地问。 姜酩野:“对。” 姜颂禾:“但是你得先把我们放了。” “我们本来就没想绑住你们。”徐文豪道,“是你们出现的时间不对。” “我们先讲永香的事情吧。”姜酩野催促道。 “其实提起我们和永香的渊源,还应该从我父亲死后说起……”徐文豪缓缓道。 “我父亲是一名中学老师,平时教学严格,尽职尽责。他所带的班级年年都是学校第一。所以,每年都会有不少望子成龙的家长买通关系,只为了让自家孩子可以进到他的班级里读书。” 徐文豪苦笑了下:“因为国家包分配。一旦他们的孩子学习好了,就可以上中专或者大学,那么他们的家族后代就有可能脱离土地,拥有一份稳定工作。” “而那一年,我爸因所带学生成绩太好,再加上性格古板、不善交际,遭到了很多同校老师的抵触,他们以各种理由,要求校长把其他班里不听话的学生都转入我爸所带的班级。” “所以,那么一年,我爸班级里的学生人数竟然达到了70人,其中不务正业的学生占到了50人。” “因为他们年纪小,根本不想学习,再加上天生不听训,我爸没少给他们留堂补习功课,”徐文豪道,“有一次,我爸为了能讲透一个知识点,把他们留夜到了晚上八点。” “也是在那一天,我妹去给他送饭的时候遭到了郑召龙的猥|亵。” “猥亵内容就不需要我详细描述了吧。”徐文豪缓缓道。 “不需要,”姜酩野说。 徐文豪沉默片刻,继续说:“后来,我爸和我妹妹,没少遭到村里和学校学生的歧视。我爸也因此被气到心脏病发去世了。” “然后呢。”姜酩野继续问。 徐文豪道:“然后我妹就成了村里人人喊打的对象,甚至后来她承受不住舆论压力退学了。再后来,她好不容易到了年纪,找了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对象。我挺喜欢那个男生的,性格踏实,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脾气。” “我原以为这就是我妹妹的良缘,所以为了我妹妹的幸福,我拉下脸主动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到了男方家里,想让他们的婚事早日提上日程。结果谁知,男方的父母却把我挡在了门外,并说他们不喜欢我妹妹,说我妹妹不检点。” “我当时一个上头把男方的父母打了,直到那个男生出来才劝住我。后来我一深问才知道——男方父母前些天去村子里打听过我妹妹,村里一些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们,就把前些年我妹妹的谣言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们。可偏偏他们真的信以为真了,我原以为他们只是老一辈人的封建思想,是个例。可就连我妹妹喜欢的那个男生也对这个谣言深信不疑。那一刻我知道,在这个年代,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有的时候比匕首还伤人。” 作为听众,姜颂禾面露凝重,但她没有插嘴打断他。 “这门亲事黄了以后,为了证明我妹妹并非他们口中那么不堪,我拼命的联系媒婆,让她们帮我妹妹物色好的人家。可媒婆一听说我妹妹的情况,介绍了一群死老婆的老男人,”徐文豪恶狠狠道,“侮辱谁呢。” “为了报复郑召龙,我刻意接近郑永香,就是为了让她爱上我,然后跟我私奔。我就是想让郑召龙也尝尝,全家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我也还想让他的女儿感受一下被人毁掉婚事的滋味。” 徐文豪苦笑了下:“起初,我想着郑召龙这种人渣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女儿?无非就还是一个继续扰乱社会的女版人渣而已。” “我以为我不会内疚,因为我这是为民除害。” “可是,在后来的接触中我发现永香内敛,温柔,可爱,又很听话,和我想象中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她告诉我她不喜欢她爸爸,因为她爸爸从来没把她当人。” “就连我们的那次初遇,都是她爸爸领着她去认识男人的。她告诉我,从小到大,郑召龙只是把她当成卖掉还钱的工具!不让她上学,一到年纪就领着她参加各种酒局,只是为了让她早一点让有钱的男人看到,卖掉换钱。” “所以我本能地有点心疼这个姑娘,我们家经历过一次郑召龙的骚扰就被搅得天翻地覆。而她长期和郑召龙生活在一块儿,她所承受的痛苦又怎么会轻得了呢。” “最后,我实在承受不住内心的谴责,在永香跟我说她要在结婚那一天跟我私奔的那一刻,我跟她坦白了真相。” “我原以为她会讨厌我,甚至呼我一巴掌或者骂我一顿,可她都没有做。她只是轻轻地笑了下,说‘我一早就知道,但是还是很开心,你能跟我坦白。’……”越说,徐文豪的声音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哽住了,他继续道,“后来,她说既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怪我,但是让我帮她一个忙。” “什么忙?”姜酩野急促着问。 “她让我帮她在结婚当天逃出来。”徐文豪说,“她说她受够了被物化,也受够了被郑召龙管教,她更不想让徐文豪得到一分钱。所以她就想着让自己假借失踪去别的城市闯闯。” “但是因为她妈妈从小到大都特别疼她,永香为了不让她担心,特地叮嘱我让我不要把事实说出去。她说就让她妈妈误以为她和我去别的城市幸福生活了就好。” “至于后面警察的问题,她说也不需要我担心,因为她妈妈一定不会报警,并且她也不会让其他人报警的。” 姜颂禾沉默。 是的,先前邱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说完,徐文豪也没有再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呆呆的,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般。 一瞬间,整个坟场安安静静地,一声鸟鸣都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地看着徐文豪,像是期待他还能继续说些什么。 沉默许久,徐文豪才缓缓道:“事实就是这些,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姜酩野继续问:“所以,当时你们确实是和郑永香商量好,要在婚车路上把人劫走吗?” “对。”徐文豪如实回答。 “你就这么相信郑永香的话?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万一郑家真的报警,你们会怎么办吗?”姜酩野继续问。 “想过,”徐文豪道,“并且先前我们早就想好了,等我们杀了郑召龙后,我们也死在这里,给父母守葬。” “怎么死在这里?”姜颂禾冷不丁问,“用你手里这把枪自杀吗?” “可它是把仿枪啊,杀不死人的。” 第46章 “怎么可能是仿枪,这枪是我从一个猎户手里买的,”徐闻洁不敢相信地抢过徐文豪手里的枪身说,“他明明跟我保证过,绝对是真枪啊。” “确实真枪啊,他没骗你们啊,”姜颂禾解释,“真实存在的枪嘛。” “不过他在卖给你们的时候,应该没保证过能打死人吧。” “没有,”徐闻洁老老实实地说,“我们没敢和他说,我们要用这把枪杀人。” 好实诚的孩子。 姜颂禾刚要继续说些什么,突然面前一个人影腾地跳起来,他拿着一块儿石头朝着徐闻洁的方向扑过去。 “哎——危险!”姜颂禾本能地喊了句。 “妈的!老子杀了你。”说着,不知何时挣脱开束缚的郑召龙爬起身子冲上前。 “闻洁小心!”徐文豪一边喊着,一边快速用身体挡在徐闻洁前面。 感受到怀里的徐闻洁身体有些颤动,徐文豪本能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许久,想象中的痛感并未袭来。 徐文豪缓缓松开徐闻洁,他下意识地向着郑召龙的方向看了眼。 刚巧,他刚好看到姜酩野正一脚将郑召龙踹倒在了地上。 姜酩野的力气很大,脚面和脚尖刚好踹到郑召龙的肚子上,稳准狠的动作,让他一脚就能直击郑召龙的要害。 “唔……”郑召龙疼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最后有些没站稳,他一个后仰倒在了地上,就连手里握着的石块,也不自觉被他甩了出去。 看看倒在地上疼痛到扭曲着身体的郑召龙,又看看姜酩野没有任何约束的动作,徐文豪震惊到有些说不出话来,他问:“你……你怎么挣脱开的?” “我们不是绑得挺紧的吗?” “是挺紧的啊,”姜颂禾胳膊一偏,露出自己被绑住的手腕,她灵活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但是手还能动啊。你们是第一次绑架别人吧,先前有没有采访过有经验的前辈?” “如果你采访过就会知道,绑架别人的时候呢,尤其是绑架的两个人相互认识的时候,千万不要让他们彼此的手碰到?” “因为——他们会相互解绑啊!” 没等徐文豪说话,正在蹲下身子帮她解绑的姜酩野先一步弹了下她的脑袋:“就你话多。” 姜颂禾瞅着他。 姜酩野快速给姜颂禾解开绳子,并把她扶起来。 姜颂禾一个蹦跳灵活地站起身子,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吐槽道:“身上搞得这么脏,回去又得让邱女士骂死。” “身上不脏,你也会被骂死,”姜酩野吐槽道,“你应该提前做好回家赴死的觉悟。” “呸呸呸,你在坟场说这些话吉利吗?”姜颂禾不服气地说。 姜酩野不搭理她,他觑了眼躺在地上,疼到扭曲的郑召龙,随后对着徐文豪他们说:“事情的经过,我们警方了解得差不多了,按照流程,你们还需要去警局录个口供。” “警方?”徐文豪再次瞪大了眼睛,他抬起手,慌乱地用食指在俩人身上来回摆动着,“你们是警察?!” “对,我……” 姜颂禾刚要回答,姜酩野手疾眼快地把她按了回去。 “准确来说,我才是警察,她是我妹,是个学生。” 说着,姜酩野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警察证。 他单手撑开,简短地回答:“京祁市刑侦大队一队队长姜酩野,负责调查郑永香的案子。” “可你们刚才不是说,你们是这个畜生的外甥吗?”徐文豪问。 “对,我们确实有这一层关系。”姜酩野不遮掩地回答。 “那你们是要抓我们吗?”第一次做坏事的徐文豪心虚着问。 随后,不等姜酩野回答,徐文豪苦笑了下:“哼。” 像是在自嘲,徐文豪继续道:“也是,你是这个畜生的亲戚,你们不帮他,还会帮我们这种没权没势的老百姓吗?” “十几年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你放心,我只负责郑永香的案子,”姜酩野道,“你和郑召龙之间的纠纷,我不会参与,更不会过问。不过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介绍全国最好的律师,让他来帮你打这个案子。” “甚至,如果你想要警方帮你们提供一下十几年前的案子证据,我也可以跟局长申请一下旧案重查,让他给你安排我们警局最靠谱的警员来协助你们,直到可以查出可以给郑召龙定罪的证据。” “我们还能相信你吗?”徐闻洁不确定地询问了句。 “为什么不能信?”姜酩野道,“我当警察就是为了维护社会治安,就是为了给所有案子一个公平的判决。让无辜的人不枉死,让作恶的人得到他应有的惩罚,我相信这也是每一个警察人的底线。” 徐文豪和徐闻洁面面相觑。 姜酩野道:“虽然十几年前,我并没有直接接触过你们的案子,但是我相信,警局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所以,当时的他们能够做出这样的判决,一定是基于当时调查到的证据链,所做出的最优裁决。” “我知道这或许不能让你们放下心中的芥蒂,甚至觉得委屈。但是任何判决都需要基于物证,而当某些证据不足以证明某件事情是否发生过的时候,哪怕法官的主观情绪再愤怒,也会按照法律规定走。” “但是我可以保证一点,如果事实真如你们所叙述的这样,哪怕法院给不了让你们满意的结果,我们作为他的亲戚,我也会让他给你们全家一个交代。” “好。”徐文豪爽快地答应下来,“我信你们一次,我配合你们调查。” “闻洁……”徐文豪不确定地低头看向徐闻洁,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永香姐姐是好人,”徐闻洁道,“如果她真的遇害了,替她抓到凶手更重要。至于郑召龙……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一定还有机会复仇。” 见到俩人都同意,姜酩野快速拿出手机给警局打了个电话:“喂,枳聿……我这边有新线索,也找到了几个证据,现在立刻开局里的车来接我们,这里距离我们局有些远……嘶……你乱跑什么啊,回来。” 说着,姜酩野一把揪住郑召龙,迫使他站在自己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酩野啊,你不要信这俩小孩的一面之词啊。”郑召龙求饶道。 “我不信他们,我信你啊。”姜酩野毫不留情地戳穿道,“咱俩姨夫、外甥相互称呼这么多年了,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啊。你应该庆幸前些年负责这项案子的不是我,否则,你现在坟头草都长七米高了。” 一旁的姜酩野和郑召龙争吵个不停,反倒是一向闹腾的姜颂禾一直默默不吭声。 她死死地盯着徐闻洁手里的枪,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观察着观察着,姜颂禾竟有些失神。 等待警车的空儿,徐闻洁注意到了姜颂禾的不对劲,她上前,先一步把手里的枪递给姜颂禾:“如果你喜欢,就拿着玩吧。既然是玩具枪,应该没啥问题。” 姜颂禾愣愣地接过,感谢道:“谢谢姐姐。” 二十分钟后,接到电话的顾枳聿和林建刚带着几名警员火速赶到了现场。 为了防止串供,或者在车里打起来,徐文豪、徐闻洁、郑召龙他们仨被安排进了不同的车上。 尤其是郑召龙,他是直接被林建刚押上车的。 顾枳聿凑过来问:“什么情况,你二姨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那俩小孩动手了?” “不是,是我打的。”姜酩野快速道。 “你打的?”顾枳聿不敢相信地问:“你下手这么狠啊,他可是你二姨夫啊。” “就是知道他是我二姨夫,所以才下手狠了些,反正我二姨疼我,根本不会为了他去局里告我,”姜酩野无情地吐槽了句,“而且,你都没看到他刚才鬼鬼祟祟那样,看着就来气。” 顾枳聿没说话,直至默默竖起来一个大拇指。 此时,姜颂禾正在玩弄着落到她手里的手|枪,她拍了拍枪身。 几声闷重的铁块儿声从枪身上传出来。 姜颂禾有些疑惑。 这个枪身是实心的啊。 怎么打出来的子弹攻击会这么弱? 里面的哪个部件坏了? 姜颂禾再次敲击了几下。 这也听不出来啊。 等回家她得拆开看看里面构造,万一真能玩具枪变实体枪呢。 姜颂禾一边默默向前走着,一边研究着枪身,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站着聊天的姜酩野和顾枳聿他们。 顾枳聿失笑着调侃道:“哟,我们姜大发明家,这是又捡到新宝贝了?” 姜酩野没有说话。 顾枳聿继续自顾自地跟姜酩野嘟囔道:“不过你别说,我们禾禾还真是研究创造的料,你看她那个带着钢爪的攀树绳了没?我那一天测试了,我都轻松上树,一点难度没有。我觉得我们可以申请一下局里的经费,大力研发一下。” “又在搞事。”姜酩野冷不丁说了句。 “啊?”顾枳聿懵了,“怎么会是搞事呢,你不觉得我的建议很有想法吗?” “没说你,我说我妹呢。” 说着,姜酩野起身自顾自地走到姜颂禾身后,他借着身高优势,从后面拽走姜颂禾手里的手|枪:“一不看着你,又准备怎么作?” 第47章 “喂,你还给我。”姜颂禾转身把姜酩野手里的手|枪抢回来,她护在怀里,“人家给我的。” “这就是把玩具枪,你只能听个响。”姜酩野道。 “那也是我的。”姜颂禾用力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可奈何她的上衣的口袋太小了,手|枪的半个枪|身都被迫露在外面。 活像一个童话故事里带着枪,装成大人模样巡逻的小鼻噶。 “那我提醒你一点,”姜酩野一字一句地威胁道,“不许枪口对着人。”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幼稚。”姜颂禾拍了拍挂在自己身上的枪|身,强调道。 “你最好是。”姜酩野不相信地重复了句。 “哥,”姜颂禾故作深意地冲他招了招手,“你下来。” “干嘛?”姜酩野一边嫌弃着,一边缓缓蹲下身子。 “我觉得,徐文豪和徐闻洁不是坏人,他们应该没有撒谎。”姜颂禾认真地说。 姜酩野撇了眼她怀里别着的枪,打趣了句:“就因为人家送了你一把玩具枪?” “当然不是!”姜颂禾强调道,“我怎么可能会让一把玩具枪收买?” 姜酩野没有反驳,他深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应该重点查一下,死者的新郎张明超,”姜颂禾理所当然,道,“因为排除了徐文豪和徐闻洁,唯一和死者有利益牵扯的,就只剩下新郎了啊。” “动机呢,”姜酩野继续问,“就算是有利益牵扯,新郎杀人,也需要个切实的动机。你不会觉得永香逃个婚,人家就要杀她吧。” “没可能嘛?”姜颂禾问。 姜酩野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认真思考姜颂禾刚才的问题:“几乎没可能。” 担心姜颂禾不相信,姜酩野继续解释:“至少在之前的交谈中,他逻辑清晰,言辞正常,就连昏迷后的初次清醒都表现得没有任何情绪失控的迹象。所以我感觉,他不太像是会因为一时冲动就动手杀人的人。” 也对。 但是如果新郎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那么他为什么要装睡呢。 姜颂禾还在出神的空儿,姜酩野起身催促了句:“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你不需要回警局吗?”姜颂禾疑惑着抬头问。 “审讯有顾枳聿他们,我帮不上什么忙。再说,永香这个案子虽不涉及直系亲属,我不需要回避。但是碍于亲戚关系,即使案子是我负责的,但审讯这方面,我能避就避。” 姜酩野一边在前面领着路,一边自顾自地道:“接下来我是这样计划的,我们先去把那位邻居阿姨的二八大扛还了,把你的手机赎回来。然后我再开局里的车,把你送回家。最后,我再开局里的车回警局,把你落车里的二姨的证词交给局里。” 姜酩野的计划虽然听起来繁琐,但还算有条理。 姜颂禾一下子就听懂了——他要把她送回家! 姜颂禾紧忙跟上他的脚步,故作体贴地说:“哥,我觉得你的计划太麻烦了,其实你完全可以在手机赎回来后,直接带我回警局。” “这样,就不需要你再特地跑一趟家里了。” 姜酩野冷不丁停住脚。 正在疯狂输出自己观点的姜颂禾一个没注意稳稳地撞了上去。 “啊——”姜颂禾揉着被姜酩野后背撞到的脑门。 这人背上镶钢筋了啊,这么硬! 姜酩野转过头,冲她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像是在嘲讽:“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觉得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姜颂禾愣了一秒。 姜酩野迈开步子,继续一边走着一边说:“虽然前几天有人劝过我,说你很喜欢查案,以后说不定能当警察,让我多带带你。但是经过刚才发生的一切,我觉得查案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太危险了,尤其是你这种不管自己性命的小孩。” 姜颂禾赶紧赶上他,她替自己辩解:“我刚才又没给你添麻烦,而且你不觉得我们配合得挺默契的吗?” “就像天生的拍档。” “拍不拍档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是命定的兄妹,你一辈子都要听我的。”姜酩野随口道。 “我觉得你有点油腻了。”姜颂禾跟上他的脚步,真情实感地吐槽了句。 “油腻是什么意思?”姜酩野道,“你们小学生圈里新的流行用词?” “是指不清爽,不优雅,平时很爱说些耍帅话术的一类人,”姜颂禾解释,“就像你这种。” “就有男人味的男人呗,”姜酩野道,“听起来像是在夸我。” “谁夸你了?”姜颂禾无语着反驳道。 “反正你再怎么反抗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姜酩野把自行车的车头转过来对着姜颂禾,“走吧,回家。” 姜颂禾不情不愿地跨上车子后座,她捏住姜酩野的衣服,冷不丁问了句:“哥,谁和你说我很喜欢查案的啊。顾枳聿哥哥?还是林建刚哥哥啊,还是法医沈乐栖姐姐啊。” “你话怎么这么多?”姜酩野明显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既然不是他们三个,那会是谁?”姜颂禾心底一凉,她不由得猜测道,“总不能是邱女士吧。” “呵呵,”姜酩野一边蹬着二八大扛一边回答,“你可真敢猜。要是让邱女士知道,我带你查案,不止你的小命不保,就连我都有可能跟着死在那里。” “那是谁?”姜颂禾想着,她激动地拽紧姜酩野后面的衣服,“不会是你们局长看到我查案天赋,破格准我给你们当顾问的吧。” “喂喂喂……” 身后的衣服被扯着,姜酩野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控制不住车子的方向把了。 “别拽了,要倒了。” “哦。”姜颂禾松开他。 - 俩人一路吵吵闹闹,来到了邱华的村子。 姜酩野觉得这一路被姜颂禾折腾得不亚于负重跑了1000米。 “下车。”姜酩野不耐烦地说。 姜颂禾灵巧地从车子后座上跳下来。 姜酩野把自行车交给她:“自己去还车子,我去车里等你。” “行。”姜颂禾抬高手扶着车把道。 姜颂禾在先前那位借车的人家门口敲了几下门,很快就有人把门拉开了。 还是之前那位中年妇人。 “阿姨,我……” 姜颂禾还没来及说还车的事儿,中年妇人便惊喜着喊了句,“禾禾啊,真好,都长成大姑娘了。” “啊?”中年妇人突然的转变把姜颂禾弄懵了,她惊讶地盯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 “我是你大花干妈,你妈妈邱滢的闺蜜,”名叫大花的中年妇人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要不是你妈妈刚才给你手机打电话,被我听出声音来了,我都不知道你就是邱滢的小女儿。” 姜颂禾尴尬地扯了几下嘴角。 她也不知道。 这个世界可真是出奇得小。 “你哥哥救回来了吗?”大花关切地问。 “救回来了救回来了,”姜颂禾赶紧说,“就是一场误会,情侣之间闹了点小玩笑。” “那就好。”大花明显松了口气。 转而,她又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个东西。” 说着大花转身走进了屋子,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多了份长方形小铁盒。 大花把手机,连带着那个小铁盒一起交给姜颂禾。 姜颂禾好奇地把铁盒打开,里面规规整整地摆着十几块心形糖块。姜颂禾捏了一下,手感又滑又软,像是巧克力。 大花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我们家里人也没人喜欢吃,太甜了。猜着可能受小孩子喜欢,就拿给你尝尝。” 看着这有些质感的外包装,姜颂禾小心地问:“挺贵的吧。” “干妈,这我不能收,我妈知道我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会打死我的。” “不贵,别人送的,你姐夫给我的,”细想了一会儿,大花道,“哦,不对,永香还没过门,不应该叫姐夫。” 大花严谨地说:“就是你永香姐的未婚夫——张明超。你见过的,他给我们送的。” 姜颂禾道:“结婚喜糖?” “喜糖哪有用这种进口货的啊,”大花道,“是在结婚之前,他来村子里打听永香的时候送的。” 姜颂禾警惕着问:“打听永香姐?” “对啊,”大花见怪不怪地说,“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一般呢,两人结婚,双方父母都会去对方的村里问一问情况,就比如人品、家世、还有家庭关系之类的。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谁也不想找一个事多且麻烦事缠身的结婚对象。” “而且啊,当时你准姐夫张明超,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给我们街坊邻里带了一堆这种进口糖果。” “我和其他邻居家,都觉得这个小伙不错,懂礼数,讲规矩。” “而且他来都不直接说打听永香怎么怎么样,反而,很讨巧地说自己要娶永香,让我们街坊邻里多包涵。还说要是结婚当天鞭炮声吵到我们了,让我们多包涵。” “我就没见过这么细心又懂得人际关系的小伙儿,永香要是和他结婚,指定苦不了。” 说着,大花长叹一口气:“只是可惜啊,永香福薄,好不容易结一次婚,还在结婚当天被自己找的伴郎伴娘联手杀了。” “造孽啊。” 姜颂禾盯着她。 看来村里人还不知道是永香自己是逃婚的。 也不知道永香在和张明超结婚之前就已经和徐文豪秘密谈恋爱了。 姜颂禾并不打算把这些实情告诉任何人。 毕竟,作为女孩子,私自和男人逃婚在这个年代本就是*不被理解的。 她不想,也不能让郑永香死后还要成为村口那些老太太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姜颂禾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随口问了句:“那你怎么跟他说的呀,我听说我二姨夫曾经因为猥|亵蹲过局子,你没有和他说过吧。” “肯定得说啊,”大花严肃道,“这是大事儿。” “如果婚前知道了,男方介意不结婚;但如果是婚后知道了,受委屈的还是你永香姐姐。” “那他什么态度啊。”姜颂禾问。 “他有些为难,甚至我能看出来他听到我说完这些话后,都不想结婚了。”大花道。 “那么他为什么又突然想结了?”姜颂禾继续问。 “当然是因为你家啊。”大花道。 “因为我家?”姜颂禾觉得自己下巴都要惊到了。 他们家和结婚八竿子打不着啊。 大花继续道:“对啊,因为我能看出来他有些犹豫,是因为他排斥你二姨夫蹲过局子。但是永香是好孩子啊,郑召龙那畜生犯过的错,怎么能牵连永香呢。” “我就给他看了你们全家的照片,我说别看郑召龙人品不行,但是永香妈妈邱华可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啊,她有个姐姐叫邱滢,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当上了警察,一个还在上学。” “妥妥的好基因啊。” “然后他就改变想法了?”姜颂禾觉得还有些不敢相信。 “对,”大花斩钉截铁地说,“他还说他以前见过你哥哥。” 第48章 “见过……我哥哥?”姜颂禾不确定地问。 一个大男人见过她哥哥,就下心决定要娶她姐。 张明超的性取向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啊。 “对啊,就是你哥哥。”中年妇人斩钉截铁道。 “你给他看的照片,我能看看吗?”姜颂禾急切地问。 “你等会儿啊,我去给你拿。”说着,名叫大花的中年妇人转身走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她拿着一张照片从里屋走出来。 “你看就是这张。”中年妇人把照片递到姜颂禾面前。 姜颂禾低头看了眼。 这张照片大概率是姜酩野刚考上大学的时候照的,邱滢和姜万湫并排坐在椅子上,姜酩野站在他俩后面,胳膊顺道搭在前面俩人的肩膀上。 而他们怀里则抱着小小一只姜颂禾。 当时她差不多四五岁的样子,被邱滢抱在怀里,双脚才只能勉强耷拉到邱滢小腿的三分之一处。 她顶着一头软趴趴的短发,看起来乖乖小小的。 姜颂禾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难怪第一次见面,这个自称是她干妈的中年妇人没有认出她,合着在她印象里她这么小小一个啊。 “你看当时的你和现在差别有多大?!”中年妇人惊喜地说,“几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想当年,我和你妈关系好的时候,你还在你妈肚子里没出来呢。” “干妈,我能拿着看看你手里的照片吗?”姜颂禾礼貌着问。 “可以啊,这有什么不行的?”中年妇人爽利地答应下来。 姜颂禾接过照片,仔细观察着照片上他们一家四口。 处在照片最中间的姜万湫和邱滢,看起来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唯二区别比较大的是前面邱滢怀里还有些婴儿感的姜颂禾,以及站在后面略显清澈憨厚的姜酩野。 八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精气神和面貌。 姜酩野就是顶好的例子。 如果八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站在一起,姜颂禾敢保证,她绝不会相信两人同一个人。 “干妈,我觉得这张照片可能和永香姐的案子有牵扯,我能把他交给我哥哥吗?”姜颂禾问。 “当然可以。”中年妇人爽快地答应下来。 “谢谢干妈,那我先走了,我哥哥在等着我呢,”姜颂禾快速跑远,她一边跑一边冲着中年妇人大喊,“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好!”中年妇人冲她招招手,“路上慢点,来大花干妈家的时候,提前给我打电话,干妈给你准备好吃的。” “行。”跑远了的姜颂禾大声答应着。 一直目送到姜颂禾跑上一辆桑塔纳,中年妇人才缓缓收回目光:“多好的孩子啊,长得可真讨人喜欢。” 冷不丁,正在关门的中年妇人动作倏地停住。 她疑惑地呢喃了句:“一张全家福照片怎么会和凶杀案扯上关系?” 而且还是八竿子才能勉强够得着的亲戚家的全家福。 中年妇人盯着停在不远处的桑塔纳蹙眉道:“那小屁孩耍我玩呢吧。”- 另一边,刚上车的姜颂禾捏过驾驶座上姜酩野的脸,让他朝向自己。 “你干嘛?”姜酩野疑惑地问了句。 姜颂禾再三对比姜酩野真人和照片的区别:“变化确实挺大的。” 姜酩野挣脱开她的束缚,他揉着自己被捏疼的下巴,道:“你瞎嘟囔什么呢。” 姜颂禾没有回答他,反而真诚地问了句:“哥,你的脸,应该不属于大众脸吧。” “呵。”姜酩野冷呵了一声,道,“要是这个世界所有人都长你哥我这样,人类对美学的定义将提升一大截。” 说着,姜酩野像是注意到了姜颂禾的不对劲,他好奇问:“你干嘛?怎么奇奇怪怪的?” 姜颂禾把手里的照片交给他,并解释道:“这个借我们自行车的阿姨跟我们妈妈是特别好的朋友,她说按照辈分,我们应该叫她一声干妈。” “然后呢,”姜酩野看着手里他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和我说张明超是看到你的照片,并且知道你的职业后,才打算和永香姐姐结婚的。”姜颂禾如何道。 姜酩野一阵沉默。 姜颂禾继续问:“哥,你确定之前没有见过张明超吗?” 这次姜酩野不敢轻易回答了。 半响,他才吐出来几个字:“先回警局。” 许是案子正查到紧要关头,整个警局的人来来往往,几乎没有一个人闲着。 姜颂禾跟在姜酩野后面快速走到警队办公室。 一见到姜酩野回来,正在整理资料的林建刚立刻抱着一个档案走过来:“姜队,这是徐文豪和徐闻洁两个人的证词。” “行。”应着声,姜酩野把档案打开,从里面拿出里面的证词。 他正在出神看证词的空儿,顾枳聿赶了过来,道:“姜队,这是法医那边让我交给你的尸体鉴定报告。” “行,知道了。”说着,姜酩野将顾枳聿递过来的报告,和林建刚递过来的报告一起抱在怀里。 “张明超现在在哪儿?”姜酩野冷不丁问。 “他在家里,我们的人正在外面盯着他呢。”顾枳聿快速回答。 “对了,枳聿,我可能还需要你跑一趟凤安。”姜酩野捏着顾枳聿的肩膀,嘱托道。 “去凤安干什么?”顾枳聿疑惑问。 “我妹怀疑他以前见过我,但我对他毫无印象,所以我需要先了解一下张明超先前的经历,以及重点排查一下他在凤安的犯罪记录。”姜酩野吩咐道。 “行,我现在就去联系凤安的同事。”说着,顾枳聿快速跑了出去。 整个办公室的人忙忙碌碌的,姜酩野也不敢停下来,他拎着两沓档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整个办公室的办公桌都是几个桌子拼起来的大长桌,又宽又长,很多警员都是面对面办公的。 只有姜酩野是独桌,他的办公桌位于整个办公室的左面,靠窗,位置并不是很宽敞。 姜酩野把档案扔在自己桌面上,随后他从旁边拽了个空着的椅子过来。 姜颂禾则毫不客气地跪坐在姜酩野的办公椅上,她顺手拎起一份档案打开。 是一份尸体鉴定报告。 【死者姓名:郑永香 性别:女 年龄:27岁。 基本情况:死者于15日上午十二点左右,在东山村后村头发现,发现人为路过的钓鱼老者,据目击证人介绍,发现尸体的地方位于村后,后面靠山,平时鲜少人路过,且经多方调查,确认无目击证人。尸体被发现时,已无生命体征,据法医初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为15日上午十一时左右。 尸表特征:解剖时,尸体表面尸斑浅淡、尸僵并未完全形成,且尸斑主要分布于尸体背部未受压部位,并且呈现淡紫色。指压稍微褪色,可判断死者死亡时间为发现尸体前的一个小时至一个半小时之间。 死者颈部前侧有一长约7厘米的横行切割创口,创缘整齐,创角锐利,深达左侧颈动脉。创口周围见大量喷溅状血迹,衣物前襟浸染大量血液,符合生前出血特征。由此判断,此伤口为死者致命伤。 死者面部见多处平行排列的条状擦挫伤,且伤痕多为由下颚至额头延伸,且面部创面渗出来的血液血色暗沉,说明凶手曾经在死者濒死或者刚死亡时,抓住其下肢或衣物,强行拖拽过。】 这些线索姜颂禾在案发现场鉴定尸体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判断出来了。 重点得看尸体的内部特征。 姜颂禾翻了一页,刚好看到了第二页法医鉴定报告上的文字。 【解剖所见:死者肠胃并未发现药物残留,但在肠道里发现了轻微的蔬菜残留。死者气管内有少量血液吸入,表明死者曾短暂存活并尝试呼吸。 结论:1.致命伤在颈部,系锐器切割颈而亡,初步判断凶器为刃长为7厘米的小刀,一刀致命。2.根据死者脸上的摩擦伤推测,死者面部朝下被人拖行的距离大概率为3-4米。】 姜颂禾盯着上面的文字。 致命伤在脖子上,并且伤痕没有明显的仰角,可以判断凶手大概率比死者身高高。 “创缘整齐,创角锐利”,说明凶手力气很大,一刀切中要害,所以凶手大概率是个男的,并且做事干净利落。 还有这句话也很奇怪,“无目击证人”…… 发现尸体的地方位于村口,前面就是村里人居住的房子。 照理说,但凡死者喊一声,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可偏偏一个证人都没有,说明死者没想过凶手会杀她,亦或者死者当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尸检报告中“死者伤口较深”,说明有很大可能死者在被凶手割断颈动脉的时候,气管也顺带着被割破了。 所以尸检报告中,濒死状态下的死者尝试呼吸,引得少量血液被气管吸入,进而让死者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综上所述,这名凶手的侧写的关键词有三个,分别是——力气大、男人、曾有过杀人经验。 并且,他以前杀过的那个人大概率也是“锐器割颈而亡”。 第49章 “哥,你以前在凤安市处理过死者被锐器割颈而亡的案子吗?”姜颂禾冷不丁问。 “处理过几起,”姜酩野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但多是未遂。” 姜颂禾打量着他。 如果凶手真的是张明超,并且他的目标真的是姜酩野,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姜酩野曾经破过什么割喉案,被他记恨住了。 所以在听到郑永香和姜酩野是亲戚后,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结这个婚。 不对。 等等……这个时间线有点不太对劲。 按照已知的线索推断,三人的认识过程应该是这样的—— 为了换酒钱,死者郑永香被她的父亲郑召龙带去了一个婚宴相亲。 在那里,她分别认识了伴郎徐文豪和新郎张明超。 过程中,死者郑永香对徐文豪一见钟情。 但身为父亲的郑召龙则觉得出手阔绰的张明超更为出色。 回家后,父女就“谁是最合适的结婚对象”发生了分歧。 死者不知道徐文豪是利用她报复自己的父亲,拼命想嫁给徐文豪。 但郑召龙却因先前和徐家的过节,死活不同意自家女儿和他结婚。 俩人闹得不可开交,最后疼爱自己女儿的邱华帮郑永香制定了逃婚计划。 却不想,在逃跑过程中,发生了意外。 姜颂禾低下头认真想着。 所以,截止目前,这次案子还有三个疑点没有结果—— 1.如果真如证人所说,张明超是在去村子里打听到郑永香和姜酩野的亲戚关系后,才下定决心娶她的话。那么说明在此之前他也是有结婚意向的,并且想找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 那么为什么他会在听到姜酩野的名字后,会下定决心娶父亲蹲过局子的郑永香? 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 2.如果张明超和姜酩野有过节,那么必然发生在凤安市,那么张明超又为什么要来京祁找结婚对象? 3.还有,姜酩野和张明超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喂。” 见到姜颂禾失神,姜酩野没客气地在姜颂禾眼前弹了个响指。 “干嘛。”姜颂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在想什么呢。”姜酩野随口问了句。 “我在想张明超到底对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姜颂禾道。 “净想这些有的没的,”姜酩野道,“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杀了我不是?” “呸呸呸!”姜颂禾阻止道,瞎说什么呢。 “你那边发现什么了?”姜酩野自然地问。 “我怀疑,凶手是男的,力气大,有过犯罪经验。”姜颂禾掰着手指说。 “我和你的结论差不多,”姜酩野把自己面前的证词递给姜颂禾,“这是那俩人的证词你看看。” 如果是平常,姜颂禾绝对会嘴欠上一句,可这次时间紧任务重,她根本空不出心思来与他打闹。 姜颂禾快速接过证词认真地看着。 上面是用手工书写的证词,写这份证词的人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都能看出笔画的顿挫。 姜颂禾大概浏览了几眼。 里面的内容差不多是说——在郑永香婚礼那天,他们三人计划帮郑永香逃婚。原本计划着,按照婚礼规矩新娘会单独坐头车,到时候作为伴郎兼司机的徐文豪趁机把人带去临省。 可偏偏,他们三人都没有结婚经验,不知道新郎也会坐头车。 就阴差阳错地把新郎也给拐走了…… “拐走方式呢。”姜颂禾快速翻找着证词。 看完鉴定报告的姜酩野道:“用枪抵住新郎的太阳穴。” “用枪抵住新郎的太阳穴?”姜颂禾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不是用刀威胁嘛?” “不是。”姜酩野快速回答。 那就奇怪了。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在东山找到张明超的时候,他明明和我们说的是是徐文豪和徐闻洁拿刀架在永香姐姐的脖子上,他担心永香姐姐受伤才不反抗的啊。” “有人撒谎了。”姜酩野总结了句。 没错。 有人说谎了。 “你觉得是谁?”姜颂禾下意识问。 “很明显,是张明超。”姜酩野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是他啊。”姜颂禾问,“就不能是徐文豪和徐闻洁两个人提前串供了吗?” “有这种可能,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姜酩野回答。 姜颂禾沉默着。 她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她也觉得这俩人不可能撒谎。 毕竟这俩人的仇恨在郑召龙身上,他们根本没有理由撒谎。 姜酩野见她出神,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证词,念道:“按照证词,徐文豪和徐闻洁用枪抵住张明超的太阳穴,才胁迫他帮自己打的那通电话。并且……”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才道:“郑永香和张明超是同时下的车。” 姜颂禾立刻仰头盯着姜酩野。 有一个人的证词里满是漏洞。 姜酩野像是被她的眼神镇住了,他呆滞了片刻,随后低头嗤笑着点了下头。 姜颂禾低下头沉思。 所以,按照现在仅有的线索,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就是张明超! 可是又为什么呢。 张明超最恨的人明明应该是姜酩野,他为什么又要动手杀了郑永香呢。 俩人到底在下车后,发生了什么? 还有……既然是同时下车,那么又为什么一个出现在东山的山腰上,另一个则出现在位于山背的东山村的村口呢。 一个疑点没答案,另一个疑点又来了。 姜颂禾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爆炸了。 “累了就去休息,”姜酩野抚上姜颂禾的头顶,“查案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 姜颂禾没来及说话,顾枳聿从不远处跑过来,他一边跑着一边喊:“姜队,姜队!” 注意到他称呼的不对劲,姜酩野不着痕迹地伸手阻止了他一下。 跑近的顾枳聿当即识趣地闭上嘴。 虽然俩人的“交流”很细微,但是眼尖的姜颂禾还是一眼捕捉到了俩人的小动作。 “好了,早点回家,哥哥去忙了,”说着,姜酩野冲着顾枳聿招呼了下,“我们去审讯室。” 眼看着来人要离开,姜颂禾一把拽住姜酩野的衣角。 “干嘛?”姜酩野故作轻松道,“别闹,哥哥还要工作。” “哥,”姜颂禾严肃地盯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姜酩野道:“我是警察,知道些什么干嘛和你说?” “我觉得你很危险,”姜颂禾顾不得跟他解释自己的猜想,她只能总结了句,“你最近最好不要单独出警。” “按照规定,出警的人,至少是两个,”姜酩野耐心解释,“我虽然平时不把警局里的规矩当回事,但是这种该严格遵守的规定我还是不会犯的。” “两个人也少了,”姜颂禾思忖了一会儿,才道,“再加一个我,我保护你。” 姜酩野嗔笑着道:“你有毛病吧,我一个警察,用你一个初中生保护?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死啊。” “笑死也比真死好啊。”姜颂禾严肃地反驳。 “我死不了,你放一百零八个心,”姜酩野看了眼窗外,道,“天色也不早了,我让爸妈来警局接你。” “侦探游戏到此结束,你该回家了。”见到姜颂禾不为所动,姜酩野索性下起了逐客令。 “放心,你哥哥不会有事的。”顾枳聿道。 “可……”姜颂禾话还没说完。 “刚子,把这小鬼送保安亭,”没怎么有耐心的姜酩野冲着不远处的林建刚大声喊了句,“我爸妈过会儿来接她。” “你……”姜颂禾生气地瞪着他,“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小鬼,搞清楚身份,你是初中生,我是成年人,”姜酩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姜颂禾,“我是哥哥,而你是妹妹。懂?” “要不听话,也是你不听话。” “我怀疑你知道了什么,故意支开我,”姜颂禾不服气地说,“跟上一次那个案子一样。” “随你怎么想。”姜酩野不反驳她。 “我告诉你,要是让我知道,你一个人去冒险,我一定和妈妈说,让她再也不让你当警察了。”姜颂禾威胁道。 “行。”姜酩野点点头,随后看了眼赶到的林建刚,他推了推手,像是在说——赶紧带这小鬼离开。 林建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道:“禾禾,我们走吧。” 气愤的姜颂禾故意伸长指头威胁:“要是让我知道,你一句话都不听我的,你就完蛋了!” “嗯。”姜酩野默默点了下头。 注意到姜颂禾和林建刚的背影越来越远,姜酩野才接过顾枳聿手里的档案重新问了句:“查到了?” “嗯……就是……”顾枳聿本来还想继续解释些什么,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道,“算了,你自己看吧。” 姜酩野从里面拿出档案仔细看了眼,随后,他不悦地蹙紧眉头,询问道:“这俩人,怎么会有这种关系?” “我也很意外,”顾枳聿如实说,“本来,凤安那边还想查得再细一些的,可是一看到这个,他们就立刻让我带给你了。” 许久,顾枳聿才继续补充道:“禾禾刚才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张明超的目标可能真的是你。”- 可以说姜颂禾是被邱滢押解回家的。 “妈,你别拽我领子。”一回到客厅,姜颂禾就恨不得把自己扭成麻花。 “又给我乱跑,让你从医院回来就早点回家,你可倒好,直接把手机当掉了,”邱滢恨铁不成钢地说,“幸好那个人是你干妈,要是别人呢,你哥哥给你买的那么贵的手机不就白白送人了?” “我哥哥不是警察嘛,他亲自盯着呢。”姜颂禾道。 “是,他确实是警察,但是挨不住你天天搞事啊,”邱滢重新扭上姜颂禾的耳朵,“这几天哪里都不许去,乖乖给我在家写作业,听见了吗?” “听见了,妈……”姜颂禾求饶道,“我耳朵要掉了。” 邱滢哪里舍得真用力,她不过是吓唬吓唬姜颂禾。 她长叹一口气:“听见了就要听话。” “哟,你们母女俩干嘛呢。”姜万湫端着两碟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问你姑娘。”邱滢双臂环胸气愤道。 “你又干嘛了?”姜万湫耐心地询问道。 “给我哥当助手去了。”姜颂禾用手掩着一侧嘴,小声。 “还当助手?你还好意思说当助手……”邱滢被姜颂禾的话气得不轻,她慌乱地在原地打着转,“我鸡毛掸子呢。” 识趣的姜颂禾赶紧躲在姜万湫身后。 “哎哎哎……不至于不至于。”姜万湫知道自家媳妇有多讨厌自家闺女碰案子,他赶紧当起了和事佬,“禾禾,赶紧跟妈妈保证以后再也不碰案子了。” “爸,我不能保证,”姜颂禾仰头盯着比自己高半个身子的姜万湫,严肃道,“我哥哥有危险。” “你哥哥有什么危险?”姜万湫耐心地询问道。 “这次凶手盯上的根本不是永香姐姐,而是我哥哥,”姜颂禾担心俩人听不懂自己的话,她继续慌乱地解释,“如果我猜想得没错,那么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不知几年前,我哥哥在一次案件调查过程中,意外得罪了某个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为了找我哥哥报仇,他在黑暗里蛰伏十几年。他很聪明,知道我哥哥是警察,正常接近他根本不可能得手,所以他只能处心积虑接近我们周围的亲戚,等我哥哥对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对我哥哥实施报复。” “然后,他盯上了与他差不多年纪的永香姐姐。” 至此,姜万湫有些听懂了,他道:“你说的那个犯罪嫌疑人不会是,差一点成为你姐夫的张明超吧。” “就是他!”姜颂禾斩钉截铁地回答,“其实他的本意根本不是杀掉永香姐姐,而是我哥哥,永香姐姐一定是意外窥破了他的秘密才被杀人灭口的。” 一定是这样的! 郑永香和张明超下车后,一定经历了什么,一定发生了什么争吵,否则张明超根本不会杀掉她。 可是俩人争吵了些什么?又为什么会一个证人都没有? 处于事况外的姜万湫慌乱地和邱滢对视了一眼。 不知两人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许久后,邱滢认命地闭上眼。 此时,正沉浸在自己推理中的姜颂禾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她抬头慌乱地说:“爸,我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保护我哥哥,他一定是张明超的下一个目标。” 姜万湫耐心道:“依据呢。” 姜颂禾疑惑地呢喃了句:“我刚才说得就是依据啊,我刚才说得不清楚吗?不清楚我再讲一遍……” 说着,已经着急到慌神的姜颂禾赶紧准备再说一遍。 姜万湫温柔地抚上了姜颂禾的头,耐心道:“冷静些,不要碰到家人的案子就这般着急,这可不像你。” 一瞬间,姜颂禾像是只被吓到炸毛的猫,感受到主人的安抚后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痴愣愣地抬起了头。 她什么时候情绪失控的? 她自己竟然都没发觉。 “但我有个问题,如果张明超要害小野,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和郑永香结婚呢,”邱滢信了姜颂禾的话,她分析道,“就算是路过,他只要想杀人,也有一百种方法杀死小野吧。” “那就说明,他要的不止小野死了?”姜万湫回复了句。 “比如呢。”邱滢继续问。 姜颂禾像是被启发到了什么,她倏地瞪大眼睛。 他还想要让姜酩野身败名裂。 “他想要小野身败名裂!” 头顶上,姜万湫的声音几乎和姜颂禾的心声同时响了起来。 姜颂禾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干嘛这么看着我?”姜万湫温柔地顺着姜颂禾的头发笑道。 姜颂禾摇摇头,试探性地问了句:“爸,我是你女儿吗?” 对于姜颂禾下意识地提问,姜万湫笑着没有立刻回答。 反倒是邱滢炸毛了,她拎过姜颂禾的耳朵,警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又想说老娘出轨了?” “上次你跟你哥哥胡说八道,我心软没收拾你,这次又当着我面说,是不是给你脸了?” “唉……妈……你别用力啊,”这次,姜颂禾明显感觉邱滢比先前那次拽得更用力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觉得我和我爸不太像。”姜颂禾随口绉了个理由。 “那是因为你随我。”邱滢道。 姜颂禾沉默了数十秒,道:“那确实。” “禾禾,你把你的猜想和你哥哥说了吗?”姜万湫问。 “说了,但是他不信我,”姜颂禾嘟着嘴委屈道,“也可能信我,但是打算瞒着我自己调查。” “这孩子这不胡闹吗?!”邱滢着急地怒骂了句,“小野怎么能自己查呢。还不用禾禾……” “小野是警察,他自己查有自己查的道理。”姜万湫打断了她的话。 “哦……哦……也对。”邱滢心虚地盯了姜颂禾一眼。 注意到她一直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后,邱滢才尴尬地挠了挠头。 “禾禾,你想从哪里开始查?”邱滢问。 “我想去发现永香姐姐的案发现场看一眼。”姜颂禾道。 “行,”姜万湫安排道,“你和妈妈在家找几个手电筒和工具,手套也备着些,我去找人借辆车。” “好。”姜颂禾应下。 “我们去案发现场,没事吗?”邱滢拦住即将出门的姜万湫,她不确定地问。 “现在,现场的线索调查的已经差不多了。警厅的警戒线都撤掉了,不会出问题的,放心吧。”姜万湫道。 “行。”邱滢应下来- 姜万湫开车带着姜颂禾她们来到了东山村的村后面。 正是夜晚,天空阴暗得厉害。 姜颂禾和邱滢下了车,她们一人拿着一个手电筒在地面上照亮着。 “禾禾是这里吧。”邱滢问。 “对,就是这儿。”姜颂禾快速道。 “你想从这里找到什么啊。”邱滢虽是猜不透姜颂禾的目的,更不知道要自己在这里找什么,但她依旧认真地用手电筒照射着地面。 “找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姜颂禾一边观察地面,一边念叨道。 这里后面背靠密林,夜晚很黑,断断续续的虫鸣声吱吱哇哇响个不停。 唯独这里,像是被人特地开垦出来了一条隔虫的分界线,光秃秃的,除了些许杂草,其他的一概不长。 旁边还有一条便于通水的简易沟槽,此时上面落满了叶子。 姜颂禾观察着地面的痕迹,很快她就在地面的一处位置上发现了拖拽的痕迹。 姜颂禾蹲下身子观察着。 地面痕迹大约有两三米长的样子,且由南到北逐渐变浅,南侧有明显的五指爪印,北侧则没有。 也就说明,在偏南面的时候,被拖拽的人还有些许反抗的力气,但仅仅拖拽了两三米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用五指留下抓痕了。 所以这个时候,郑永香还是活着的。 可验尸报告上没有写颈部致命伤的伤口有尘土的痕迹,说明这个时候郑永香还活着。 也就说明,郑永香是被拖拽后,再被一刀割喉致命的。 那么她为什么不喊救命呢。 是因为不想喊,还是发不出声音来了? 姜颂禾正在出神,冷不丁觉得脚底沉重了许多。 原是她蹲下身子,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脚尖上,再加上地面本就潮湿得紧。一不小心,她的脚就陷进土里了,粘了不少泥。 姜颂禾艰难地把自己的脚拔出来。 这一块儿有拖拽痕迹的地方,明显比刚才的地面还要更湿润一些。 否则,怎么陷得这么结实? “*我天!”姜颂禾拽着一条腿将自己彻底从泥里拔出来,她倚靠在一个树干上,用一块儿薄薄的石块儿给自己清理着双脚两侧粘上的泥土。 冷不丁,她看到自己的双脚两侧粘上的泥土里好像有些许异样的颜色。 她把手里握着的手电筒塞嘴里,可塞了半天,她还是觉得这个年代的不锈钢手电筒筒身有点太大了。 不得已她偏过头,用肩膀和下颚来夹紧它。 她用石块儿剥下一小块儿脚上的泥土。 在灯光的照射下,泥土里面呈现出了淡淡的红色,像是红土。 但是姜颂禾知道,这根本不是红土,而是鲜血染成的颜色。 血液浸入泥泞的土壤,将地面染成了红色,产生的效果也就跟红土无异了。 所以刚开始,她们发现失踪的张明超的时候,他的脚底才粘有“红土”。 就说明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张明超是杀人后,再跑去东山山腰的。 他一定来过这里! 可证据呢…… 如果是现代的话,不管张明超把先前的那双鞋子扔到哪里,亦或者清洗多少遍,鉴定部门都能检测出上面的残留证据。 可是现在是90年代,DNA技术尚不成熟,很多生物遗留信息较多的残留,都不能完全锁定凶手。更别提这种残留小,且残存时间过长的遗留了。 “禾禾。”不远处,姜万湫喊了一声。 姜颂禾急忙站起来身子,她走过去问:“爸爸,怎么了?” “这片叶子有些奇怪,”姜万湫举着一片叶子道,“与其他落在地上的叶片不同,它的表面有一层滴蜡的痕迹,带着反光,说明它曾经被一种化学物质滴在上面过。” 姜万湫拿起叶片,将它放在鼻尖嗅了嗅。 “万湫……”邱滢下意识地轻声喊了句。 缓缓地,姜万湫把叶片从自己鼻子上拿下来:“是苦艾的味道。” “那是什么?”姜颂禾好奇着仰头问。 “苦艾,是一种中草药,味苦、性寒,很多中医喜欢拿它的叶和花枝入药,具有清热燥湿,驱蛔,健胃的功效,”姜万湫道,“但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如果没有适当地使用矫正药材作为辅料,那么它就会引起使用者的头痛。” “并且苦艾中可以提取储侧柏酮,高剂量时,会影响神经系统,从而导致兴奋以及精神错乱。”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这滴液体应该就是非法提纯的高浓度苦艾提取物。如果其中再掺杂其他致幻剂,那么它起到的效果可能是成倍的。” “也就是说,永香是在致幻的状态下,被杀害的。”姜颂禾下意识地问。 “对,有这种可能。”姜万湫回答。 突然,姜颂禾脑子里闪过一个恐怖的假设,她的大脑容不得她多加思考,她紧张地问:“那有没有可能上瘾啊。” “苦艾并不会导致强烈的生理成瘾,但……”姜万湫犹豫着说,“就怕里面掺着一些让人上瘾的成分。” 姜颂禾更着急了,她转身握住邱滢的胳膊:“妈,张明超现在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他在城南租了套房子,他现在应该住在那里。”已经跟不上俩人思路的邱滢呆愣地回答了句。 姜颂禾着急地大喊:“爸,赶紧带我过去,我哥哥有危险。”- 另一边,姜酩野在城南的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 “来了。”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啊。” 姜酩野没回答他。 张明超从里面拉开门,在见到姜酩野的第一眼,他惊喜了一下:“姜警官和顾枳聿,你们怎么来了?” “案子一直没有进展,所以我和同事来询问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是我们遗漏掉的。”姜酩野道。 “快请进快请进。”张明超招呼道。 俩人被张明超招到主屋:“你们别嫌弃,我刚搬来没几天,没来及收拾,住得比较简陋。” “没事。”姜酩野和顾枳聿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 “我去给你们倒水,”张明超殷勤地说,“这几天帮忙查永香的案子,辛苦了。” “不用这么客气。”顾枳聿阻止了句。 “跟我客气啥,我和你们姜队,差点成为连襟呢。”张明超一边忙活着一边说。 姜酩野观察了一眼四周,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没盖房子啊。” “没有,”张明超快速回答,“我家里没地盖不了房子。” “可我见着婚礼那天你家亲戚挺多的啊,怎么?他们没出钱赞助你盖个房子?”姜酩野道。 “没有,”张明超道,“我家那些亲戚都是农民出身,靠天吃饭,手头都不宽裕,我怎么能增加他们的负担呢。” “可我听说你光彩礼就给了郑家600块。”姜酩野继续问道。 “对,”张明超毫无防备地回答,“永香她爸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爱财如命,娶他闺女,就跟买他女儿似的,非得一口价要600。” “我不愿意给,就赖在我家不走了。” 姜酩野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附和了句:“确实挺符合郑召龙人设的。” 他话音刚落,张明超便端着两杯茶水走过来:“两位尝尝,我新买的茶,挺好喝的。” “谢谢。”姜酩野随口道了句谢。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张明超说道。 姜酩野拿起茶杯嗅了嗅。 张明超道:“怎么样?是不是好茶?” “嗯,是好茶。”姜酩野闻了一会儿,道,“就是感觉味道有点苦啊。” “是啊,浓茶够苦才好喝。”张明超道。 “有道理。”说着,姜酩野抿嘴凑近杯子。 看着姜酩野喝了几口,张明超才默默收回目光。 顾枳聿道:“刚才从局里走得急,没上厕所,你带我去上趟厕所吧。” “行,”张明超在前面引着路。 俩人刚进院子,正对的大门突然轰塌在地。 顾枳聿和张明超吓得当场一激灵。 “哥!你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尘埃中,姜颂禾慌慌忙忙地跑进来。 后面还跟着着急忙慌的姜万湫和邱滢。 没料到他们三个会出现在这里,顾枳聿怔愣了一秒,随后疑惑地问道:“姜叔,邱姨,你们怎么来了?” 三人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他们拨开呆站在原地的顾枳聿和张明超,笔直地冲上屋子。 临近擦肩,姜颂禾还泄愤般冲着张明超的小腿就是一脚。 邱滢跑进屋子,她摇晃着不知何时倒在桌子上的姜酩野:“小野,你没事吧,你醒醒啊,你别吓妈妈。” 姜万湫则拿起桌子上,已经见底的茶杯闻了闻,他道:“有苦艾。” 邱滢情绪几近崩溃,她扶着姜酩野的肩膀,冲张明超大喊:“畜生!你给我儿喝了什么?!” 第50章 “就是一杯茶,能有什么啊。”张明超理所当然地说,“这位警官也喝了。” “我可没喝啊,”顾枳聿道,“我着急上厕所,厕所在哪里?” “厕所在左边。”张明超随口说了句。 “谢谢。”说完,顾枳聿快步跑了过去。 “那他怎么倒了?”邱滢质疑着问。 “可能是晕茶吧,大姨,你怎么能不信我呢,”张明超讨巧着说,“我是好人。”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向前挪动了一步。 “站住,你别动!”姜颂禾从来不信他的花言巧语,她警告道。 姜颂禾小小的身子护在邱滢面前,她将包括姜万湫在内的三个人都挡在了身后。 “行行行,我不动。”张明超妥协般回答。 这一边,姜颂禾和张明超争执个不停。 另一边,姜万湫则一遍又一遍地嗅着杯子里面的味道,像是在通过上面的余温确定姜酩野没喝的可能性。 像是被姜颂禾他们的吵闹声惊醒,趴在几人身后的姜酩野缓缓抬起头。 他抬眸和姜万湫对视了一眼。 姜万湫怔愣了一秒。随即姜酩野托上自己的腮,冲他挑了下下巴,像是在说看下面。 姜万湫顺着他的示意看下去,果然看到了地上还未干掉的一摊水。 原是姜酩野在张明超面前假装吞咽的那几口茶水,根本没有水一口水下肚。 全程他甚至都没有让里面的茶水碰到自己的皮肤。 姜酩野与姜万湫对视了一会儿。 无声中仿佛在询问——你们怎么来了? 姜万湫认命地闭了闭眼,然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正挡在他们前面姜颂禾母女。 仿佛在回答——问她们,她们要来的。 姜酩野刚要收回目光,姜万湫借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致幻。 姜酩野不悦地蹙紧眉头。 他还以为这杯茶的作用是昏迷,没想到是致幻! 亏他演了那么久! 另一边,姜颂禾和张明超地振超一停没停。 “张明超,现在自首,说不定还有机会。”姜颂禾威胁道。 “自首?”张明超反问了句,“禾禾,你在说什么呢,我是你姐夫,我又没犯法,自首干嘛?” “是你杀了我永香姐姐!”姜颂禾道,“我有证据!” “那你拿出来啊。”张明超丝毫不慌地说。 “禾禾,少跟他废话,这种人打一顿就好了。”邱滢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哎哎哎哎哎……”身后的姜酩野冷不丁撞开她们。 他佝偻着身子,双臂自然垂下,身子颤颤巍巍地往前挪动着,时不时他还会用指甲互相挠自己的胳膊,直至纤细的胳膊上露出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红色血痕。 “哥,哥……”姜颂禾阻止他,“哥……你别挠了,你清醒一点。” “你别挠了。”姜颂禾尽力阻止着。 “酩野,酩野……”邱滢也赶紧控制着姜酩野的手。 眼看着自己和邱滢的阻止无果,姜颂禾来不及多反应,她一个跳跃,对着姜酩野的右脸直接来了一巴掌。 干脆又结实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屋子。 所有人怔愣在原地,包括正沉浸在自己演技里的姜酩野。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盯着她,眼神都变得清澈了不少。 姜颂禾低头看了眼自己有些拍红了的手心,又看看姜酩野脸颊上的巴掌印。 乖乖,扇巴掌真的管用?! 想着姜颂禾又一次抡起自己的左手,准备再次呼过去。 “哎哎哎……”知道一切的姜万湫赶紧握住她的胳膊,阻止道,“再打下去你哥哥的脸受不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溺爱他,”邱滢有些看不过去了,赶紧道,“小野都要走上弯路了。” “不行,我得给他们领导申请把他关起来观察几天。”说着,邱滢拿出自己的手机,就要打电话。 “别打,”姜万湫一把抢过邱滢手里的手机,“你这一通电话过去,让小野以后怎么在局里工作?” “还回局里工作?”邱滢质问道,“他都这样了,还工作呢。” “爸,你让开,我刚才看到我哥还有神智,我再呼他一巴掌,他说不定就好了。”姜颂禾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把自己的袖子拽起来。 “别白费力气了,那是让人上瘾的毒|品,哪里会是一巴掌就能拍醒的?”看着姜家一家子人乱成一团,一直在看戏的张明超挑了下眉道,“还真是小孩子,幼稚得可笑。” “果然是你,你到底给我哥哥喝了什么?”姜颂禾转身质问道。 “一种组织新研制的毒|品,代号——DPL234,”看到经酩野这个样子,张明超也不打算装了,他道,“不过,现在还看不出来效果,等过几天,你们就知道它有多让人生不如死了。” “为什么你刚才不可能说,现在又肯说了?”姜颂禾警惕地问。 “当然是,我不确定姜酩野有没有把我给她精心准备的东西喝下去啊,”张明超嘲讽道,“刚才看他倒在桌子上,我还以为他是装的呢,没想到只是发作的晚了。” 佝偻着身子的姜酩野:…… “你们还不知道这种毒|品的功效吧,简单来说,它不仅能让人致幻,甚至还能让人肌肉颤抖,浑身瘙痒,”张明超笑着说,“哈哈哈,就像是姜酩野现在表现的这样。” “关键是这是我们新研发的毒|品,迄今为止除了我们组织,还没有人知道他会让人产生什么举动。” 张明超放肆地大笑着:“你能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吧。” “我再说得直白一些,姜酩野根本喝了这杯茶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能变成现在这样,就说明——他已经完了!” “畜生!我他妈和你拼了。”姜颂禾双目瞪得通红,她低着声音咒骂了句。 “小鬼,你还不知道我跟你哥哥这些年发生过什么,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张明超道。 “所以你现在是要说,你和我哥哥之前的事情了吗?”姜颂禾蹙眉问。 “对!”张明超大笑着,“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你哥哥,有多废物!” “差不多……十二年前,”张明超一边想着一边说,“我有一个妹妹,貌美如花,长得比你还好看,年仅16,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校花。” “后来一天晚上,她在路上走着,被一个人强|奸了。当时她被欺负地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那个地方是警校!警校附近!” “一个黄花大闺女,在一个本应该最安全的地方被人欺负了!难道我不应该恨吗?!” “这和姜酩野有什么关系?”姜颂禾冷不丁问。 “当然有关系!就是那天晚上,姜酩野路过了,”张明超愤怒地嘶吼道,“他为什么不能早出现几分钟?为什么要瞻前顾后,让那名凶手跑了?!” 像是发现了张明超话里的漏洞,姜颂禾问:“我想你口中的瞻前顾后,应该是他去观察你妹妹的情况了吧。” “是又怎么样?!”张明超不讲道理道,“我妹妹明明没事,他为什么要多余管她?抓住那名□□犯,才是姜酩野身为警察应该做的。” “可就是因为他的犹犹豫豫,我妹妹在身体痊愈后,心理创伤最终无法平复。哪怕是身体好了,她也跳楼了。” “所以,姜酩野身为警察有什么用?犯人没抓到,救的人还自杀了。” “他就是个废物!是个废物啊!” “放屁!”姜颂禾反驳道,“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放狗屁!”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生命至上啊!当‘救人和缉捕’发生冲突时,最优先保障的应该是人的生命安全!” “确实,在你眼里你妹妹没有生命之忧,他应该救你妹妹属于多此一举。可是你看到的,只是结果!是姜酩野救了你妹妹,让她足以有机会活下去了以后,你们才知道当时的她伤得并不重!”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没有姜酩野的紧急救治,你妹妹说不定早就在救治之前去世了。那个时候,你还会用这种嘴脸来嘲讽他吗?”姜颂禾道,“按照你的脾气,我估计你又会说他为什么去抓凶手,不去救你妹妹了吧。” 张明超一阵沉默。 “还有,罪犯抓不到,我看大概率不是警方的问题,应该是你们的问题吧,”姜颂禾道,“发生强\奸,最应该的就是保留生物证据,然后紧急拨打110到指定医院鉴定,最后由公安部门进行提取采集。可你们却羞于报警,最后却延误了最佳的取证时机。” “这个年代技术本就不发达,你们还这样不配合警方的工作,到头来反倒说警方不专业!” “你怎么不说是你们无理取闹啊!” “还有,我希望你明白一点,就算是后面你妹妹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跳楼,也不能说明姜酩野先前救她的行为毫无意义,”姜颂禾严肃道,“任何人,在任何情形下,都值得被救,哪怕她最后抢救无效死亡,那也必须救!” “不顾一切地救!” 50-60 第51章 “你不能因为你妹妹活过来了,就说救人的行为毫无意义!”姜颂禾道,“这是谬论!简直荒诞可笑!” 一旁默不吭声的邱滢震惊地低眸盯着她。 “你懂什么?!要不是你哥哥……” 张明超刚想继续说话,姜颂禾立刻打断了他:“我哥哥怎么了?我哥哥很好,他什么都没做错!错得是你,竟然想出用毒|品来陷害别人!肮脏!龌龊!禽兽!垃圾!你连禽兽都不如!” “你们在说什么?”从卫生间里出来的顾枳聿一脸懵地问了句。 “枳聿哥哥,抓住他,他是毒|枭。”姜颂禾着急地冲着顾枳聿大喊。 “毒……”顾枳聿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冲上去拦截了。 张明超光速推开他,跑出去。 末了,消失在门口的张明超还不忘大喊一句:“姜酩野!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你别跑……”姜颂禾喊着就要冲出去。 顾枳聿一把拦住她的腰,阻止她继续向前:“你等一下。” “你干嘛拦着我?”姜颂禾仰头盯着顾枳聿,忿愤道,“你看我不把他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你哥没事,”说着顾枳聿示意了一下屋子,“呐,你看屋里。” 姜颂禾将信将疑地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姜酩野正掐着腰,一脸“尽在我掌握”的表情回视着她。 “什么情况?”姜颂禾问。 “你哥早就察觉到张明超的不对劲了,他跟我设下埋伏,就等着张明超钻呢,”顾枳聿道,“谁能想到中途你们三个闯进来了。” “所以你们这都是你们的计划?”姜颂禾问。 “对啊,”顾枳聿理所当然道,“就连他跑出去,我们都预料到了,外面你建刚哥哥跟着呢,问题不大。” “不过我们当时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有个漏洞,那就是没想好用什么办法让他主动出去找自己的同伙。唉嗨?结果你猜怎么着,你们来了,这么一闹,他自己就出去了。” “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姜颂禾问。 “正如你们所见到的这样啊,姜酩野假装喝水,然后趁着我支走张明超的空儿,他偷偷把水倒掉,假装中招。”顾枳聿道。 “那你去厕所干什么?”姜颂禾继续问。 “让他放松警惕啊,”顾枳聿解释,“我在这儿,他不方便在姜酩野面前暴露本性。” 顾枳聿:“不过虽然你们来了,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但是也起到了一定效果。” “好了,早点回家。”姜酩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抚上姜颂禾即将炸毛的脑袋,“剩下的交给我们。” “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们说?”姜颂禾问。 “我没想到你们真得会去查啊。”姜酩野回答。 “你妹妹是担心你。”从屋子里凑出来的邱滢道,“你都想象不到,你妹妹当时都担心成啥样了。” “知道,”姜酩野粗暴地揉了揉姜颂禾的头,“谢了,小鬼。” “不!客!气!”姜颂禾咬牙切齿着回答。 “酩野,我们和禾禾,调查到了一些线索,需要我们去警局做一些报备吗?”姜万湫建议道。 “需要,”姜酩野转头对顾枳聿,道,“枳聿,带他们回警局。” “行。”顾枳聿答应下来。 “那你呢。”姜颂禾问。 “我在这里守着,等搜查令下来。”姜酩野道。 姜颂禾:“哦。”- 顾枳聿开车带着姜颂禾他们回警局的路上,坐在后座的姜颂禾一直托着腮望向窗外。 顾枳聿透过后视镜盯了她一眼,问:“姜叔,禾禾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估计是心疼她哥哥呢,”姜万湫随口道,“别看那小孩没心没肺的,其实可知道心疼人了。” “我没心疼他,”姜颂禾毫不留情地补刀了句,“我是在想张明超的事情。” “你想张明超的事情干什么?”顾枳聿问。 “我和我哥哥分析过,杀掉永香姐姐的凶手,需要符合三个特征——力气大、男人、曾有过杀人经验。”姜颂禾道,“可这么多年,张明超想杀掉和毁掉的人,只有我哥哥,所以他怎么可能杀过别人嘛。” 顾枳聿正在开车的身体怔愣了一秒,他没有再搭话。 “你干嘛不说话了?”姜颂禾收回了点心思,问,“难不成我猜对了?” “怎么可能?”顾枳聿慌张地说,“要是凶手的犯罪动机,这么轻易让你一个小孩分析出来了,那还要我们警察干嘛?” 姜万湫坐在副驾驶,他转过身子,问:“然后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这背后肯定有一个人秘密组织着这一切。从刚开始张明超接触郑永香,到张明超知道郑永香和我哥哥的关系,整件事情看下来,好像无形中有一双手引导着整件事情的局势,”姜颂禾道,“虽然,他最后的目的我不知道,但是他一定就是帮助张明超搞到毒|品的那个人。” “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杀掉了永香姐姐。” 姜万湫细想了一会儿,继续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想?” “因为,凶器没找到,”姜颂禾当即道,“杀害永香姐姐的凶器应该是一个长10cm的匕首,尖端尖锐,刀身锋利。” “但是据我观察,张明超家里的桌子上,摆放的都是不足5厘米的可折叠小刀,所以由此可见张明超并不擅长用刀,他又怎么可能是经常用刀个人喉咙的惯犯呢。” “那张明超鞋子上沾着的带着血液的泥土怎么解释?”姜万湫引导着问。 “他的鞋上沾着泥,只能说明他曾经去过那个地方,但是——”姜颂禾目光一凌,道,“但是不能解释,当时现场没有第三个人啊。” “我说的没错吧,”姜颂禾趴在驾驶座的后靠背上,她凑近顾枳聿的耳边说,“我哥哥就是去抓那个人去了吧。” 第52章 “哎……”顾枳聿慌得不小心转动了一下方向盘,车身也不由得跟着左右晃动了几下。 “唉……哎呦。”姜颂禾跟着车身东倒西歪,最后脑门更是直接撞到了前排的驾驶座靠背上。 姜颂禾揉着自己的脑门:“顾枳聿哥哥,你干嘛啊。” “你……”顾枳聿一边目视前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想着措辞,“禾禾,你别打扰我开车啊。” “我什么时候打扰你开车了?”姜颂禾从驾驶座旁边伸出手,指着前面的方向盘,“我都够不到。” “你你你,别说话,我开车技术不行,你乱说话打扰我。”顾枳聿道。 “哼。”姜颂禾闷哼一声,赌气般重新坐会了原位置。 “姜叔。”顾枳聿冷不丁喊了句。 “怎么了?”姜万湫应了声。 顾枳聿随口道:“我听酩野说,是你告诉他喝了那杯茶水,能让人产生幻觉的。” 姜万湫闷不吭声。 “你是怎么知道的?”顾枳聿佯装好奇着问。 姜颂禾聚了聚心思,她侧头向着姜万湫的方向看过去。 “我结婚以前,在村里的卫生室干过一段时间,”邱滢快速回答,“接触这种药物比较多。” “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回事儿?”姜颂禾补刀道。 “我都说了是结婚之前,那个时候,你哥哥都还没生出来呢,更别说你了。”邱滢道。 姜颂禾:“哦。” 车里沉默了几分钟,冷不丁,姜颂禾将脑袋探到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的位置上:“爸爸,是真的吗?” “我干嘛撒谎?”邱滢拽着姜颂禾的衣服,将她拽回了原位,“你给我回来,坐下。” “爸……”姜颂禾再次不听话地探过身子,“我妈说得是真的吗?” “坐下!”邱滢奋力地将她拽回来,眼看着姜颂禾又要重新站起身子了,邱滢警告道,“不许乱动。” 姜颂禾:“哦。” “我以前学过毒|品。”车内再次沉默下去后,姜万湫才再次平静地说了句。 “制|毒?”姜颂禾问。 “当然不是,”姜万湫随口反驳道,“你把你爸想成什么人了?” “那你学毒|品干嘛?”姜颂禾问。 “我是学毒|品知识,包括如何鉴|毒,什么品种的毒|品会产生什么样的致幻效果,我们都学。”姜万湫道。 “你们?你还有谁啊。”姜颂禾问。 姜万湫长叹一口气,他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和我同事们。” 姜颂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车间还学这个啊。”顾枳聿好奇着问。 姜颂禾瞥了他一眼:…… 有的时候她真的想撬开顾枳聿这单纯的脑袋瓜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空心的。 就姜万湫这惆怅的语气,和似有似无的吐露信息的方式,一听就不对劲啊。 如果真的是车间学的,他会这样说话?! “哪能是车间啊,”姜万湫音调明显抬高了几分,“是学校!你忘记我以前当过学校老师了?” “当时我们学校组织全校师生一起学习毒|品知识,用来教育孩子远离毒|品。” “为此,我特地学了一个月呢。” “哦,难怪。”顾枳聿笑着回答。 “既然是这样,那刚才为什么我妈妈要撒谎?”姜颂禾咄咄逼人着问。 “你妈妈哪里撒谎了?”姜万湫回过头道,“她以前就是学过医,但她学医没啥天赋,就从村里的卫生室离职了。” “那她还说是她教你的毒|品知识。”姜颂禾继续深问。 “就是她教的啊,她没撒谎,”像是想让姜颂禾相信,姜万湫又一次补充了句,“如果你妈妈是撒谎,那么我沉默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补充这么多?多说多错的道理,你不懂,我还不懂吗?” “也……也对……”姜颂禾将信将疑着回答。 - 翌日清晨,刚准备出门的姜颂禾在自家门口碰到了骑着二八大扛的自家同学、兼同桌李铁柱。 “姜颂禾你要去哪儿啊。”李铁柱问。 “家里没盐了,我妈妈托我去小卖铺买点。”姜颂禾道。 “大早上你去买盐?”李铁柱不敢置信着问。 “对啊,”姜颂禾有些不理解,“买盐还分早上中午晚上吗?” “分啊,距离中午吃午饭还有好几个小时呢,你只要临近饭点把盐带回来,就问题不大哈。”李铁柱道。 姜颂禾警惕了几分:“你想干嘛?你突然这么为我献计献策,我怎么感觉你没想什么好事呢。” 李铁柱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他建议道:“带上你研究的武器装备,我们去山上抓山鸡吃啊。” 姜颂禾尴尬地扯了几下唇角,道:“我还是去买盐吧。” 姜颂禾转身刚要离开,李铁柱立刻推着车子跟上她:“求求你了,全学校,就你发明多,有你的装备,我们今天一定能抓到山鸡的。” “别作妖了,”姜颂禾一边走一边道,“小小年纪干嘛这么不安分,你不知道还有个凶杀案的凶手没抓到啊。” “凶杀案和我们小孩子有什么关系?”李铁柱撒娇道,“去嘛去嘛去嘛。” “一个大男孩别冲我撒娇哈,我不吃这套。”姜颂禾道。 “求你了,姜神,你人不去,至少也把你装备借我们用用啊。”李铁柱道。 “没可能,我的装备一个比一个危险,你们一群小孩子乱用我装备,万一伤到自己办?”姜颂禾道,“到时候损失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我们就去猎一只野鸡,又不做什么冒险的事儿。”李铁柱道。 “那也没可能。”姜颂禾毫不留情地拒绝。 一群小孩不安分守己地好好学习,整天想着抓鸡抓狗,学习成绩怎么提高。 他们这批小孩子学习成绩不提高,她怎么在这个年代尽早用上智能手机? 懂不懂她现在不能网购的难过啊! “姜颂禾,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帮你哥哥查案子,你最近是不是在扮演侦探?”李铁柱道。 “哈?”姜颂禾满脸问号。 她一个刑警,扮侦探干嘛? “我知道这次案子的一点内部八卦,你只要陪我去东山抓到一只野鸡,我就把八卦的内容告诉你。”李铁柱道。 “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八卦?”姜颂禾嫌弃地说。 “警方不是一直没找到凶器在哪儿嘛?我知道。”李铁柱道。 姜颂禾停住脚步,她震惊地瞪大眼睛盯着李铁柱。 她都是通过层层推理才知道缺少一个重要的凶器线索,他怎么就…… “凶器在哪儿啊。”姜颂禾着急着问。 “在东山,我藏起来了,”李铁柱骄傲着说,“我藏起来的时候,上面还有没干的血呢。” 还真是小孩子作大业! 姜颂禾都无语了:“你干嘛有证据*干嘛不交给警察啊。” “我刚开始不知道哪个是凶器,我还以为是古时候的创世凶刀呢。”李铁柱无辜道。 姜颂禾彻底无语了:“上面的血都还没干呢大哥!” 怎么可能是古时候的凶刀啊。 “我知道,所以这次,我才约了几个人一起去东山打野鸡,顺道把它挖出来交给警察嘛。”李铁柱道。 “几个人?”姜颂禾道,“除了我还有谁?” “还有张森雅和祁桓磊啊,”李铁柱解释,“我知道你和我们班班长张森雅关系不好,有她在的地方,你都不喜欢去。但是经过上次,你救过她的事情,她对你非常感激,经常问我,能不能让我约你的时候,顺道带上你哥哥。” “感激我……”姜颂禾指着自己,“然后让我带上我哥哥?” “昂。”李铁柱回答了句。 “她一个小屁孩,算珠子都快打我脸上来了,她那是想感激我吗?她那是想降我辈分,当我嫂子!”姜颂禾不服气道,“你们一天天的,不好好学习,不是早恋就是爬山打野鸡。” “还有!好学生也跟着瞎搞事情!” 就是太闲了! “以前你也没少干……”李铁柱不服气地吐槽了句。 “你说什么?”姜颂禾没有听清他的话,她问道。 “没啥没啥,你赶紧收拾东西!我带你过去,张森雅他们早就在那里等我们了。”李铁柱道。 “他们早去了?”姜颂禾震惊道。 “对啊,就差你了。”李铁柱理所当然道。 姜颂禾恨铁不成钢地用指头才空气里戳了好几下:“一天天的真不让我省心,等着,我现在就回家取我的装备。” “好嘞。”李铁柱爽快地答应下来。 “赶紧给警察打电话,让他们排几个人去东山取凶器,等他们那物证取走,我就陪你们抓野鸡。”姜颂禾无奈道。 “好哎!”李铁柱赶紧道。 姜颂禾气愤地往回走了几步,最后像是有些气不过,她重新折返回来,道:“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把证据藏起来,别怪我打得你妈都认不出来。” “哦。”李铁柱赶紧听话般闭上了嘴。 姜颂禾一边向前走,一边暗自腹诽。 这都一群什么小孩! 不知天高地厚!调皮捣蛋! 不过原主能和她们玩,也没好到哪里去! “禾禾回来了?盐买回来了吗?”正在客厅摘菜的邱滢抬头问。 “我同学约我出去一趟,盐等我回来再买。”姜颂禾一边快步走进自己的卧室,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书包。 弹弓带上、攀爬绳带上、小型锄头带上、还有…… 姜颂禾看着自己书桌上摆着的一把棕色手枪。 这是几天前,在坟场捉徐家两兄妹的时候,妹妹徐闻洁送给她的。 虽然当时她和姜酩野都断定这把手枪攻击效果堪比玩具,但是经过她这几天的观察,她发现这把枪虽然攻击力不强,但是胜在枪身足够硬实。 大概率是纯铁制造。 这种形制的手枪,虽说永远做不到和真枪一样的攻击效果,但稍微改装一下,提高一下攻击力也并非没有可能。 所以,经过她这几天夜以继日的改装,好像真的起到了效果。 姜颂禾快速将手枪也装进了自己的包里。 未保万无一失,还是带着更方便一些。 第53章 东山村村侧的山腰上。 蹲在地上的姜颂禾、李铁柱、张森雅、祁桓磊四个人盯着地上的一个满是血迹、手柄磨损严重、刀刃坑坑洼洼且的正方形菜刀陷入了沉思。 “这是凶器?”张森雅率先发出了质疑。 祁桓磊试探性地回答:“感觉像是把菜刀啊。” 姜颂禾干净利落地站起身子:“我走了。” “哎哎哎哦,你别走啊。”李铁柱抓住她的裤腿,阻止道。 “我真没空陪你闹了,”姜颂禾无语了,“你自己看看,钝成这样的刀能杀人吗?” “上面有血啊。”李铁柱道。 “这就是把砍排骨的刀,上面的当然有血了。”姜颂禾解释。 “哦,这真没可能是凶手杀人的刀啊。”李铁柱道。 “没可能。”姜颂禾肯定地回答。 先前她还疑惑,按照她的推理——凶器应该是凶手最珍贵的东西,怎么会随便扔在山上,还让一个小孩捡到了。 现在她懂了,合着根本就是认错了。 “让你打电话给警局,你打了吗?”姜颂禾问。 “没有,”李铁柱道,“我没手机啊。” “幸好没打。”姜颂禾松了一口气。 否则真成报假警了。 “既然不是,你不会反悔帮我们抓野鸡|吧?”李铁柱不要命地问。 看着自己面前眼巴巴的三个人,姜颂禾长叹一口气,妥协道:“当然不会。” “那我们开始吧。”李铁柱激动道,“我先去找鸡,姜颂禾你布置陷阱,张森雅去捡些树枝,祁桓磊生火。” “好。”张森雅和祁桓磊应下来。 注意到姜颂禾没反应,李铁柱喊了句:“姜颂禾?” “没问题。”姜颂禾拖腔带调地敷衍了句。 末了,姜颂禾还不忘嘱托:“你们生火的时候,找个空旷的地方,不要靠近树木,免得发生火灾。” “没问题。” 姜颂禾满意着打算离开。 张森雅急忙跟上她:“姜颂禾,姜颂禾!” “快走快走。”姜颂禾拉着李铁柱加快了步子。 “你要干什么啊。”李铁柱道。 “躲人啊。”姜颂禾咬牙切齿道。 “躲谁啊……张森雅吗?” 李铁柱话音刚落,张森雅就赶上了他们:“你们走这么快干嘛?” “我们正常走路啊。”李铁柱胡乱绉了个理由道。 “姜颂禾,你哥哥怎么没来?”张森雅盯着姜颂禾质问道。 “他在查案。”姜颂禾无语道。 哪有时间陪一群小孩抓野鸡啊。 “他不来,那你把我叫来干嘛?浪费我时间。”张森雅气鼓鼓地说。 姜颂禾指着自己:“我叫你过来?” “嗯,就是你让李铁柱约的我啊。”张森雅说。 “我什么时候……”姜颂禾还没来及解释,李铁柱就拦住了她。 “对,就是姜颂禾叫你来的,她现在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李铁柱解围道。 “我什么时候不好意思了?……”姜颂禾说完,转而对张森雅威胁道,“张森雅,我告诉你啊,别打我哥的主意,他要是真和你这种小屁孩在一起,他就是变态了他。你俩年龄差这么大,他再大你两岁,生的孩子都该跟你一样大了。” “你胡说!”张森雅反驳。 “我警告你啊,离他远点,别搞事!”姜颂禾道,“回头我也警告警告他,惹得一个小孩暗恋,他也不怕被我妈打死。” “他没有,就是……”张森雅还打算继续说些什么。 姜颂禾毫不留情地阻止:“打住,我一点不想听,你这辈子都没可能成我嫂子。虽然我哥平日作风畜生了点,但还没到禽兽的地步,你别坏他名声哈。” 张森雅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姜颂禾率先一顿一句警告道:“不许再纠缠他了。” “你们两个吵够了没?还抓不抓野鸡烤着吃了?”不远处,一直默默拣树枝祁桓磊走过来,阻止说。 “刚才没来得及问,你谁啊。”姜颂禾打量着他。 “他叫祁桓磊,隔壁三班的,”李铁柱介绍道,“住我家隔壁。” “哦,第一次听说。”姜颂禾回应了句。 - 姜颂禾和李铁柱躲进一个草丛里,前面空地上,摆放的正是一个捕鸡用的网具。 只是做工稍微粗糙了些,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样子。 底下还撒着一把小米。 两人蹲了许久,姜颂禾都有些犯困了,她捂嘴打了个哈欠。 “咕咕咕……咕咕……”不多时,一个有着长长尾巴的生物从不远处的草丛里踱步出来。 它有着高高的墨色羽冠,眼睛周围呈现鲜艳的红色,颈部则呈现紫铜色光泽,此时它正缓缓地向姜颂禾设置好地陷阱的方向踱步着,细长的鸡喙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 姜颂禾和李铁柱两个人警惕地看向那只野鸡,正准备瞅准时间拽下陷阱将它彻底抓住呢。 突然,姜颂禾一把拦住他。 “怎么了?”李铁柱小心地问。 “附近有人,”姜颂禾道,“先别说话。” 果然,没用几分钟,两人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那个人联系你了没?”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只是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像是被某些浓烟呛到过毁了喉咙。 “打过几次电话,听说是想要我们的药。”另一个人回答。 “只是打电话?” “对,只是打电话。” “那他们还是不急,再等等,等姜酩野彻底忍不住了,他会自己亲自来找我们的。” “可我们从没跟他说过地址啊。” “他是警察,要是连我们藏身的地方都差不多,那他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姜颂禾,他们在说你哥哥。”李铁柱激动地喊了句。 “嘘!”姜颂禾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他,“不想死就别说话。” “喔……”李铁柱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谁在那里?!”先前那两个谈话的人警惕了几分。 “霜爷,这里有捉鸡用的陷阱,有人在这里!” 姜颂禾拨开草丛,小心翼翼地从远方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那张她熟悉的脸——是张明超。 这么多天了,姜酩野还没抓到他吗?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至于另一个人,姜颂禾眯着眼仔细看了几眼。 此时,他带着面具,从姜颂禾的角度看过去,别说看到他的长相了,就连他整张脸的轮廓都被面具挡得严严实实的。 他从自己的腿上拽出一把匕首,约摸着十厘米左右的样子,他反手拿着刀,漫无目的地在草丛里乱砍着。 砍过了一丛又一丛,眼看着就要看到他们这里了。 他们的双腿逐渐逼近…… 李铁柱震惊地瞪大眼睛,他刚要喊出声。 率先猜到了的姜颂禾反手捂住他的嘴。 “走吧,这个陷阱这么小,估计是不知哪里来的小孩在这里抓鸡玩,”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说,“别闹大了,一群小孩,不值得我们浪费心力。” “嗯。”张明超应了一声。 注意到俩人的脚步声走远,李铁柱松了一口气。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有些惊魂未定:“吓死我了,姜颂禾,刚才那个就是杀害你永香姐姐的凶手吧,现在城市都贴满了他的告示。” “嗯。”姜颂禾像是在想些什么,她蹙眉应了声。 “我们赶紧走吧,那要是让杀人凶手抓到我们,我们就死定了。”李铁柱刚要起身,姜颂禾一把拽住他。 “别走,他们根本没走远,我们出去绝对死路一条。”姜颂禾道。 “他们刚才说了,不会跟我们小孩计较。”李铁柱道。 “他们说的你就信?”姜颂禾反问了句。 “就是啊,我们说的,你就信?” 身后一个阴暗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嘲弄:“找到你们了。” 姜颂禾和李铁柱本能地向后看了眼。 随即,两个带着似笑非笑表情的男人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李铁柱当即瘫软在了地上,他指着张明超颤颤巍巍地说:“杀……杀人犯……” 张明超没有搭理他,他对着姜颂禾道:“好久不见啊禾禾,你们怎么不听话跑这儿来了?” 姜颂禾蹙眉盯着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吓傻了?”张明超反问,“不过,也正常,我听了好多关于你和你哥哥的传言,听说你一向喜欢摸鱼捉虾,还有……捉野鸡了。” “现在看来还真不错。” “放我们走,我可以当作从来没见过你。”姜颂禾道。 “你的话可信吗?”张明超反问。 “可不可信可由不得你,我哥哥就在这附近,不想当场挨枪子的话,就赶紧放我们离开。”姜颂禾威胁说。 “放你们离开?”张明超道,“做梦呢。” “别废话,”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男的开了口,“带回去。” “嗯。”张明超答应下来。 - 姜颂禾和李铁柱被绑进半山腰的一个茅草屋里。 他们背对背绑着手。 “姜颂禾,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李铁柱道。 “说什么丧气话,没看见,我的背包在那里吗?”姜颂禾说着示意了一下李铁柱脚边竖着的棕色背包,是先前她背来的那个。 “你的背包在这里能说明什么?”李铁柱问。 “先前,我嫌重,刻意把自己的背包扔在我们即将生火的空地上了,”姜颂禾道,“这就说明张明超他们去过我们准备生火的空地,但是只带回来了我的书包和我们的一些工具。” “这就说明张森雅和祁桓磊根本没有被他们抓住,换句话说,张森雅和祁桓磊在没有任何戒心的情况下没有被抓住,说明是有人救了他们,”姜颂禾解释说,“我哥哥应该就在这附近。” “你怎么到现在了还能这么乐观啊,”李铁柱道,“你哥哥要是在这附近,他还能让张明超他们抓到我们吗?” “他们在这附近,我们至少有个保障,总比死路一条好,”姜颂禾道,“赶紧的,用你的脚把我的书包勾过来,我们赶紧逃出去。” 李铁柱极为听话地用脚把姜颂禾的书包勾过来,可奈何姜颂禾的书包太重了,他努力了半天,只稍稍挪动了一点位置。 姜颂禾等不及了:“你赶紧的。” “你里面装了什么啊,”李铁柱奋力地用脚尖勾住书包地肩带,“这么重!” “铁块。”姜颂禾道。 “你出来烤野鸡,被铁块干嘛啊,净会给自己找麻烦。”李铁柱真情实感地吐槽道。 “别废话,赶紧的!”姜颂禾催促道。 好不容易,李铁柱将手包彻底用脚尖勾过来,姜颂禾立刻从书包地边缘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把小刀片。 “姜颂禾你怎么随身背着这个东西?”李铁柱余光瞄到锋利得刀身,他差点没吓晕过去。 “少废话。”姜颂禾艰难地反手用刀片切割着绳子。 就在姜颂禾即将把绳子割断之际,屋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妹妹在哪儿?” 是姜酩野! 姜颂禾身体一僵,手上割绳子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姜颂禾,你哥哥来了!我们有救了。”李铁柱惊喜道。 “有救个屁,”姜颂禾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我哥哥来了,就说明你快要被人当人质了。” 第54章 “人质?”李铁柱催促道,“赶紧的啊。” “别催我!”姜颂禾一边敷衍着回答,一边一停没停地割着绳子。 好不容易把绳子割断了,李铁柱揉着自己的手腕道:“姜颂禾,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姜颂禾在翻找自己的书包间空儿,抬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李铁柱。 他虽是喜欢搞事了些,但还算听话。 至少他在行动前,知道问一下自己的意见。 “找找有没有可以防身的东西,”姜颂禾安排道,“动作小点。” “好。”李铁柱应声完,立刻跑去了周围寻找趁手的东西去了。 姜颂禾收好手枪,随后她也跟着李铁柱在房间里翻找了起来。 这间屋子并不大,周围都是用木头堆积起来的墙壁,顶上的屋檐破破烂烂的,像是被人遗弃多年、且不曾有人修整过的老宅子。 “姜颂禾,这是什么?”李铁柱小声喊了句。 姜颂禾走过去,端详了片刻,像是一个烟匣子。 只是与正常的烟匣子不同,这个烟匣子明显是铁制的。 并且,还推拉不开。 上面锈迹斑驳,估计是很久以前的物件,并且大概率被水浸泡过。 缝隙几乎被堵死了。 姜颂禾来不及多思考,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证物袋,喃喃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等会儿交给我哥哥准没错。” “姜颂禾!”一旁仍在继续搜寻着什么的李铁柱颤微着声音说。 正在装着证物的姜颂禾疑惑道:“怎么了?” “这是炸弹吧……”李铁柱试探性地问。 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的姜颂禾:…… 李铁柱手上正抱着一个木匣,此时这个木匣的盖子被打开着,里面正正方方地摆放着一个精密的仪器——像是一个自制的倒计时炸弹。 虽是布线粗糙,但上面的仪表盘以及底下存着火药的纸筒,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如果换做平时,在见到这危险玩意的第一眼,姜颂禾就已经拿着工具酷酷一顿乱拆了。 可是现在李铁柱在这儿,姜颂禾不敢赌。 她不知道这款□□的威力多大,更不知道制作这款炸弹的人到底懂不懂制作常识。 如果制作这款炸弹的人是一个喜好自己钻研的发明家,不按套路出牌,那她今天就得和李铁柱交代在这里。 “姜颂禾!姜颂禾!它开始倒计时了!”就在姜颂禾思忖下一步应该如何处理的时候,李铁柱颤抖着声音喊了句。 “嘘,”姜颂禾道,“小点声,凶手还在外面呢。” 李铁柱果然闭上了嘴。 就在李铁柱说完那句话后,炸弹上的计时器果然开始变动起来。 姜颂禾抱上李铁柱的手里的匣子,她命令道:“松手。” “哦。”早就忘记反应的李铁柱赶紧松开手,木匣的全部重量便立刻来到了姜颂禾的手上。 姜颂禾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放回地上,然后她拉上李铁柱的手腕疯狂地向外面跑。 “噗……” 就在两人即将跑到门口的时候,门外的突如其来的火舌瞬间吞噬掉了整个木门。 姜颂禾和李铁柱吓得瞬间向后退了几步。 前面是吞噬一切的大火,后面是即将爆炸的炸弹。 姜颂禾立刻陷入了两难的地步。 “姜颂禾怎么办啊。”李铁柱无助道,“我就不应该提议来抓野鸡,烤鸡没烧成,我自己快烧没了。” 姜颂禾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左右看了看,像是在努力寻求下一步的逃生位置。 屋子的左右两边虽不如前面的火焰厉害,但是贸然冲出去,就算造不成几级伤残,也得烧层皮。 就在姜颂禾不知如何是好时,外面被烧穿的缝隙处,一个人影匆匆地略过去。 是先前和张明超在一起的那个带面具的男人。 嘭—— 屋顶一块儿碎掉的木头从上面掉下来。 姜颂禾赶紧推着李铁柱往旁边退了一步。 “禾禾……”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急促地传来。 姜颂禾和李铁柱定神看了眼,是披着湿衣服冲进来的姜酩野。 一看见他们,姜酩野立刻跨过烧到一半的木柱,跑进来。 “哥?!”姜颂禾喊道。 姜酩野把浸湿的衣服分别披在姜颂禾和李铁柱的肩膀上:“这里就你们两个人?” “对。”姜颂禾立刻回答。 “咳咳……” 屋子里的空气开始变得有些呛人了,姜酩野轻咳了几声:“火越来越大了,赶紧出去。” 说着他左边夹着姜颂禾,右边夹着李铁柱,快速朝着空出来的区域跑过去。 “嘭——嘭嘭——” 前面后面的木柱落个不停,火势逐渐有了升腾的架势。 “哥,这火怎么这么大?”姜颂禾问。 “有人这栋房子上喷了些石油。”姜酩野一边寻找着更合适的出口,一边快速地回答。 “刚才在外面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姜颂禾又问,“是张明超吗?” 姜酩野:“对。” 姜颂禾:“就他一个?没有其他人?” “咳……就他一个,”姜酩野反问,“怎么?抓你们来的是两个人?” “对。”姜颂禾快速说,“是一个带面具的男的。” “哼。”姜酩野闷哼一声,“我们警局蹲了那么久,都没蹲到他。没想到我们唯一一次把张明超跟漏了,他就出现了。” “反侦查意识可以啊。”姜酩野故作轻松地嘲讽了句。 “你口中的那个他,就是杀害永香姐姐的凶手吗?”姜颂禾继续问。 “对,刚才张明超和我坦白了,他当时确实是和永香同时下的婚车,但是中途却被他那个同伙误以为永香要抓他们,他就出手把永香杀了。”姜酩野气喘吁吁地回答。 姜颂禾斜着身子,看着姜酩野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她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知道,姜酩野单抗李铁柱一个人,就已经很废力气了,更别提再加一个她了。 “哥,你放我们下来吧,你体力扛不住的。”姜颂禾道,“我自己可以出去。” “你能走路吗?”姜酩野问。 他原想着自己背着姜颂禾他们两个人,可以更快一些出去。 结果谁能想到,火势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把整间屋子烧没了。 “我还好,”姜颂禾看着另一边有些被吓晕了的李铁柱道,“但是我同学好像不太行了。” 姜酩野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顺道他将李铁柱背在了身后。 姜颂禾瞄了眼身后的炸弹。 好在,它的附近没有任何可燃物,甚至顶上的屋梁也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姜颂禾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斧头,她砍掉一个横在他们前面的支撑柱。 一瞬间,火光四泄。 姜颂禾咳嗽着喊道:“哥……咳咳……这儿……” 姜酩野顺着姜颂禾的步子,小心翼翼地挪步过去。 可是俩人在即将冲出的时候,门口的空隙突然塌了,前面的路瞬间被堵得死死的。 “哥……咳……”姜颂禾呼喊着。 姜酩野来不及多想,他一脚径直踹开踹开前面的木障。 姜颂禾搀扶着他,将他扶了出去。 谁知道两人刚走出去,身后的炸弹毫无征兆地爆炸了。 巨大的冲击波,推着两人冲到了外面很远的地方。 此时姜颂禾和姜酩野两个人无一例外都倒在了地上,只有被姜酩野背在身后地李铁柱躲过一劫。 姜颂禾艰难地爬起来,她踉踉跄跄地跑到姜酩野旁边,她将压在姜酩野身上的李铁柱推到地上。 “哥…哥,你没事吧。”说着,姜颂禾用手试探了下姜酩野的鼻息,见还算平稳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禾禾,你们没事吧。”姗姗赶到的林建刚关切地问。 “没,”姜颂禾回答,“我哥可能晕了。” “别担心,医生护士,还有消防员两分钟到。”跟在后面的顾枳聿同样安慰道。 “张明超抓到了吗?”姜颂禾问。 “抓到了。”林建刚回答。 “妈的,就是为了抓那个畜生,才赶来晚了的,”顾枳聿道。、 “那那个面具男呢。”姜颂禾问。 “哪个面具男?”顾枳聿疑惑道,“自始至终都只有张明超一个人啊。” “看好我哥哥。”说着,姜颂禾起身快速向着东南方向跑开了。 “回来,你去哪儿?”顾枳聿见阻止无效,他赶紧道,“刚子,赶紧拦住那小家伙,别让她惹事。” “行。”林建刚应完,快速起身跑远了。 姜颂禾穿过一丛一丛的灌木丛,最终在一条大路上停了下来。 她迈着悠闲地步子走到路中央,随后停住。 不多时,一个狼狈的背影,从山腰处爬出来,他带着一个滑稽的面具,身上的黑衣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包体鼓鼓囊囊的,像是装满了东西。 在看到姜颂禾的第一眼,他的身体倏地惊住。 姜颂禾站在下坡,她在听到声音后,才缓缓转过身子正对着他。 四目相对间,姜颂禾毫不犹豫地抬起手里的手|枪。 后面跟来的林建刚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此时,姜颂禾早已情绪失控,她低声咒骂了句:“去死吧。” 随后,一枚深棕色子弹,从弹匣里飞了出去…… 第55章 “禾禾!”林建刚大吼了句。 砰—— 电光火石间,一枚棕色子弹笔直地冲向面具男的书包背带。 许是经过姜颂禾的改良,手|枪的力道明显比先前徐家两兄妹用的时候厉害得多。 震天响的枪|声搭配上略略腾起烟雾的枪口,让不远处的林建刚都感到身体震动了下。 更别提站在正前方的当事人了。 感受到子弹弹尖冲向自己,面具男当场吓得跪倒在了地上。 他双膝并拢,两条小腿分开在两侧,俨然一副惊慌失措被吓破胆的样子。 男人身上,被击中的单肩包掉落在地,拉链大开,里面满满当当的几十沓钱币随即从里面掉落下来,散满一地。 姜颂禾蹙眉,里面竟然不是药剂,只是简单的纸币? 看到无事发生,林建刚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他赶紧跑上来,对姜颂禾嘟囔道:“让你吓死我了,小孩子家家别随便开枪,懂吗?” 姜颂禾晃了晃手里的手|枪,道:“这是玩具的。” 威力不大。 虽然经过她的改良,射穿布料问题不大,但想要杀人还差点。 “那你还说什么‘去死吧’之类的。”林建刚问。 “那是语气助词,表达一下我生气的心情,”姜颂禾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我的脸,被他一把火烧成什么样了?!” 经过刚才的火灾,在现场待久了的姜颂禾的脸早已被浓烟熏得乌黑了,黑不溜秋的,像是一块儿颜色不均匀的煤炭。 整张小巧的脸上,只有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灵巧得紧。 “噗嗤——”林建刚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啊。”姜颂禾粗鲁地擦了擦脸上的煤灰,没好气地回怼了句,“有这么好笑吗?” 林建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肃了肃自己的表情,命令道:“站这儿别动,剩下的交给我。” 姜颂禾乖巧应下:“好吧。” 林建刚走到男人身边停下来,他从裤腰上拿出一个银色的手铐,拷在面具男的手腕上。 男人被吓破了胆,只能任由林建刚把自己的手腕拎起来,拷上。 “还挺神秘,面具都带上了?”林建刚嘲讽了句,随即,他伸手将男人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面具下,男人的长相清秀,清瘦的小脸,还不够面具的一半脸大。 不知何时走近的姜颂禾眉头蹙得更厉害了。 明明脸这么小,干嘛戴一个与他脸型这么不相匹配的面具啊。 “下次换个好看点的面具,这个面具丑死了。”林建刚嘲讽完,他站起身子把男人拎起来,“走吧,跟我走一趟警局吧。” 被刚才姜颂禾的玩具枪吓了一下,男人早已吓得魂都飘远了。 他任由林建刚将他拽起来。 “禾禾,你也跟我回警局吧,”林建刚道,“有些口供需要你录一下。” “好。”姜颂禾满心欢喜地应下。 - 等到姜颂禾在警局录完口供,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 已经清醒过来的姜酩野处理好一切,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闭眼捏着鼻梁,晃晃悠悠地从楼梯上下来,满脸疲累。 此时,姜颂禾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安静地等着他,她晃着脚,一副悠闲又轻松的模样。 与他没怎么有精神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姜酩野站在楼梯上蹙眉盯住她,脚步放缓下去。 他不由得想起几分钟前林建刚在办公室吹嘘的那些话—— “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当时禾禾有多生气,在我们姜队重伤昏迷的间空,她拿着这把枪就冲了出去,我和顾枳聿拦都拦不住。” 赶至办公室听八卦的沈乐栖拿起桌子上的手|枪问:“这是把玩具枪吧。” “对,就是把玩具枪,但是我和犯罪嫌疑人不知道啊,当时真的把我俩吓了一跳,”林建刚吹嘘道,“当时的她,没用两分钟就赶到了东山那条出市的必经之路,然后又没用一分钟就把犯罪嫌疑人堵路上了,你就说牛不牛逼吧。” 沈乐栖道:“你是说,禾禾先我们一步知道了犯罪嫌疑人有两个,然后又先我们一步预测到了凶手的逃跑路线?” “对,”林建刚继续道,“你就说我们禾禾有没有查案天赋吧。” “呵呵,”沈乐栖像是有些不相信,“你科幻片看多了吧,她一个初中生,哪有你说得那么离奇?” “这怎么能叫离奇呢,这叫查案天赋!”林建刚纠正道。 默默地,一直不吭声的姜酩野走过去,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枪掂量了几下。 这把手枪是先前徐家两兄妹送给姜颂禾当玩具的。 它的能力,姜酩野先前见识过——除了能创造个响声外,基本伤不到人。 可是这一次—— 姜酩野不确定地将桌子上一个被子弹穿透了的麻绳肩带拎起来。 上面弹孔的穿过的痕迹很明显。 一般来说,麻绳编成的肩带结实牢靠是其最突出的优点。 就算用刀子割,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割断。 这把玩具枪竟然轻而易举地把麻绳穿透了? 甚至还分成了两段? 姜酩野认真端详着麻绳表面的弹孔痕迹。 上面弹道痕迹明显,甚至在上面还看不到任何硝烟反应。 所以,穿透这根麻绳的子弹大概率没有火药,否则威力绝不止这样。 一个他亲眼证实过的玩具枪,姜颂禾竟然能用她自己自制的子弹穿透麻绳。 甚至,还能精准命中麻绳,没有*伤害到犯罪嫌疑人。 虽然林建刚分析得不错,但真正让他细思极恐的却还是以上这两点。 这个小孩……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赋? 姜酩野收回思绪,他摸了摸口袋里从办公室偷偷“顺”出来的那把玩具枪。 随后,仿佛下定决定般,他晃晃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待到走近至姜颂禾旁边,他轻轻拍了几下姜颂禾的脑袋,道:“走啦,我带你回家。” 姜颂禾停顿了一秒,她缓缓仰头,好奇问:“哥哥,案子查完了吗?” “差不多了,”姜酩野长叹一口气,道,“还缺少一些证据链,刚子和枳聿正在调查着。” “哦。”姜颂禾应了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姜酩野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蹙眉问:“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去厕所洗洗脸啊,脸黑的跟个煤球似的。” 姜颂禾摸着自己的脸颊:“很脏吗?” “嗯。”姜酩野应了声。 “我忘了,那我现在就去洗洗。”姜颂禾站起身子道。 “不用了,”姜酩野说,“回家再洗吧,我有点累了,我们先回家吃饭。” 姜颂禾难得在姜酩野脸上看到疲累的表情,平日里的他总是吊儿郎当一副是贱兮兮的表情,如今他严肃起来,姜颂禾倒是有些不太适应了。 “你连轴转几天了吗?”姜颂禾问。 “对,”姜酩野道,“我已经两三天没有回家睡过安稳觉了。” “那我们走吧,”姜颂禾自然地牵上他的手,“我们回家。” 姜酩野被她牵着走出警队大厅。 这一日天气偏冷,日头正毫无遮挡地落至西山。 略有些微微泛寒的冷风毫无顾忌地吹着。 一路上,姜酩野和姜颂禾俩人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安静到了家门口。 此时,早早下班了的邱滢和姜万湫已经在客厅里焦急地等着他们了。 一见到姜颂禾和姜酩野进门,邱滢赶紧迎上去,关切地问:“禾禾,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姜颂禾大大咧咧道。 “没事怎么脸黑成这样?”邱滢心疼地说。 “是啊,跟个包青天似的。”刚把自行车停好的姜酩野补刀了句。 邱滢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带足了责备。 “我就是脸脏了些。”姜颂禾轻松着回答。 “你也不知道带你妹妹在局里洗个脸,小女孩家家的,黑着脸走了一路,像什么话。”邱滢对着姜酩野责备道。 “我今天查了一天案子,你能见到我安稳地竖着走进来,已经是我拼尽全力的结果了。”姜酩野无力地反驳了句,“哪还有心情顾及她啊。” “妈妈,你别说我哥哥了,”姜颂禾当起了和事佬,“他今天查案很辛苦的。他今天冲进那么大的火场里救我,跟个盖世英雄一样。” “呵——呵呵……” 姜酩野贱兮兮地盯着她,无声中仿佛在说——这些话也能从你口里说出来? 姜颂禾瞪了他一眼。 果然,对姜酩野,她就不能太感动。 “酩野,你们今天发生什么了?”姜万湫关切地问。 “你问我妹吧,”姜酩野疲累着回答,“我先去洗个澡。” “行。”姜万湫道。 “对了,”临走,姜酩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棕色的手|枪递给姜颂禾,“你的东西。” 姜颂禾下意识地接过,她看了看自己的棕色手|枪,又看了看姜酩野。 自林建刚把她的手枪收上去,她就没想过能重新要回来。 毕竟,哪怕这只是一把玩具枪,经过她的改良后,穿透半厘米厚的麻绳,还是很简单的。 而她也不相信按照姜酩野的经验他看不出这把手|枪曾经被她改良过。 “以后,自己玩玩就行,别拿它对准人。”姜酩野叮嘱道。 “嗯。”姜颂禾乖巧地应下。 叮嘱完,姜酩野便打着哈欠,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姜颂禾目送他离开,察觉到他走远后,她才试探性地问:“爸爸,你有没有感觉我哥哥性格变了?” “嗯?”姜万湫疑惑地发了个鼻音,“哪里变了?” “就是感觉他变和善了,”姜颂禾解释,“以前他可讨厌我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现在,我直冲案发现场,他不管。玩手|枪,他也不管。” “他是不是觉得我无药可救了啊。” 姜万湫温柔地笑了下,道:“那你是喜欢这样的哥哥,还是以前对你严厉的哥哥啊。” “我都挺喜欢的。”姜颂禾如实说。 “那就好,”姜万湫引导着道,“你只需要记住,他永远是你哥哥,我和妈妈永远是你的爸爸妈妈,就够了。” “啊?”姜颂禾仰头疑惑了下。 啥意思? 看着姜颂禾和姜万湫两人自顾自地对话,一直不吭声的邱滢默默注视着他们。 她的眼神复杂,像是有些话到嘴边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女主穿越线伏笔回收,可跳过,不影响,画风没变。 第56章 在姜酩野回到房间休息后,姜颂禾才慢悠悠地从浴室里走出来。 这个年代的浴室较为简陋,基本就是空着的西面屋子。 原本,这个屋子是用来放柴火的,但是因为姜家用柴火用得不多,所以就空了出来当起了浴室。 整件屋子里,除了一个大的木质水盆和一个烧水的大锅外,其他的一概没有。 姜颂禾用毛巾盖住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她打着哈欠,走至客厅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姜万湫和邱滢他们,姜颂禾问:“妈,要吃饭了吗?” “你洗完澡先睡会吧,今天我们吃饭晚一些。”邱滢从厨房里探出头。 “对了,”姜颂禾冷不丁问道,“我哥哥呢。” “你哥哥在屋里睡觉呢,”邱滢有些心疼地说,“你哥哥和你一个脾气,也不知道你俩一天天地中了什么魔,从早到晚追着案子跑,自己身体都不顾了。” “这几天,他为了查案夜夜不归宿,身体都累垮了。” “我和你爸爸做点营养的东西给他补补,你别去打扰他。” 姜颂禾刚想应下来,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疑惑地问:“我……和我哥哥?” 追着案子跑? 姜颂禾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不由得再次问了遍:“我什么时候和我哥哥……” “快回屋休息吧,等饭好了,我叫你起床。”邱滢催促道。 注意到邱滢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姜颂禾也没有继续深问下去的兴致,她简单地应了一声后,就回屋了。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她竟然回到了穿越前—— 一群小孩子围着她,他们站在她的面前围着她转圈圈。 “不爱说话的讨厌鬼!克爹克妈的野孩子。” “姜颂禾,没人要!姜颂禾,没人要!姜颂禾,没人要!” “好可怜好可怜!” … 紧接着是两个看不清面孔的成年人,他们居高临下地指着她—— “这个小孩还真是不讨喜,来我们福利院两年了,一句话都不说。” “是啊,这种性格孤僻的小孩,谁愿意收养她啊。” “估计是想着让我们福利院养她一辈子吧。” “她这长相在我们福利院算是拔尖的了,乖巧又可爱,可惜,性格冷冰冰的,每天的表情都带着狠厉。很多想要领养她的人,都被她的表情吓跑了。” “估计是小时候被吓到了吧,听说她爸爸是个缉毒警,全家遭到了报复,才被杀了的。” “她是四岁来我们福利院的,应该不能记得她的父母长什么样子吧。” “不能,她现在啊,估计觉得自己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你说她不会这么孤僻下去吧。”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喜欢她。孤僻下去正好,最好一辈子别和我说话。” …… 梦到这些话,姜颂禾还没做出反应的情绪,思绪便又被拉到了别处。 这次是一个穿着警装的干练女警,她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虽看不清楚五官,但姜颂禾却莫名地觉得她好美。 此时,她正在给她整理着衣领,道:“我们颂禾成大姑娘了,跟着师爷好好学习,争取早一点转正,成为一名真正的刑警。还在上大三也没关系,你们辅导员那边我帮你搞定,不就没课的时候来我们警队实习嘛,我就不信你们辅导员不给我面子。” “禾禾,要不要跟我去吃炸串?城南一家炸串一绝。”这次是一个爽朗俏皮的男音。 “大少爷,你开车去城南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您可真有闲工夫。”一旁一个沉稳的男音响起来。 “为了吃,浪费点时间怎么了?我又没请你?禾禾,今晚你必须跟我去,气死这老不死的。”那个爽朗的男人继续回答。 “颂禾,你别听他们的,今晚师爷请你吃海鲜。”那位女刑警继续道。 “禾禾……她给你画大饼呢,你别听她的。来啊,师叔最近学了点八卦周易,我来给你算算桃花……呀,这辈子你是嫁不出去了,下辈子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说我徒孙嫁不出去,你找死呢吧。” 处在睡梦中的姜颂禾会心一笑。 如果她没猜错,刚才为了她争吵的几个人,应该就是她前世的同事。 镜头再一转,她来到了一个雨夜码头。 天空昏蓝,空中万里无云。 她看到不远处两个人正在发生争吵。 随后她看见躲在货箱后面,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从隐蔽处拿出一把狙击枪。 他的枪口径直地对准对面正在争吵的两个人。 不,不对,他的枪口对准地好像是那个女人。 “快跑!”姜颂禾拼了命地大喊了句。 可那个女人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呼喊,依旧自顾自地与对面的男人搏斗着。 直至子弹穿透胸膛,汩汩地鲜血从胸腔里流出来。 她径直向身后倒去,直至倒在了血泊里,身下散开鲜血与地上残留的雨水立刻混在了一起。 不远处,姜颂禾迈着步子,缓缓挪步过去。 谁知她刚靠近,就看到了地上的那个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双唇在寒风里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要交代些什么,可又无论如何说不出话来。 像是跟躺在地上的女人感同身受了,巨大的恐惧逐渐吞噬掉姜颂禾的理智,没来由的恶心感从心底涌出来。 她站在旁边干呕了半天。 “颂禾……”是先前那个给她系领带的女人。 她的身后,好像还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 他们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甚至毫不顾忌地穿过站在一旁的姜颂禾的身体。 姜颂禾看了看自己的十指。 他们……他们这是看不到自己? 那群白大褂们不停地晃动着躺在地上的女人的肩膀:“醒醒……醒醒……” “姜警官,醒醒。” “姜警官!姜警官!!” 可是他们的呼喊像是毫无任何用处,躺在地上的女人依旧不自觉合上了眼。 先前那个给她系领带的女人情绪立刻失控起来,她不受控制地大吼道:“姜颂禾,我早就和你说过你爸妈的事交给缉毒他们,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啊!!” “我们可有说过不管吗?我们有说过不管吗?!” 姜颂禾站在一旁,她抚上自己的心口,心里有些发涩。 原想着这段场景会随着她的难过转换掉,可是这次场景非但没转,反而将她的视角从旁观者,转到了当事人。 她无力地支撑起自己的眼皮,她看到自己的周围围着一圈白大褂,他们一人一句,着急忙慌地给她做着这种急救措施。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她在远处的天空上看到了两个人。 她半睁不睁的眸子,微微晃动了下。 是姜万湫和邱滢。 她敢确定,就是他们。 此时他们正在天空的虚影里着急地转圈圈。 尤其是邱滢,她的声音温柔但嗓门很大:“怎么办怎么办?禾禾怎么成这样了?” “她不会来见我们吧,这里能是什么好地方啊,她还那么年轻,大学都还没毕业。” “简直胡闹!” 姜颂禾淡淡地够了下唇角。 在心里默默回答了句——现在去见你们好像也不错。 等到姜颂禾再有意识,她正躺在一个白色的台子上,旁边姜万湫和邱滢各拿着几个玻璃罐罐,像是在争吵着什么。 邱滢道:“‘天真’,加点加点,‘幼稚’也加点。‘活泼’一定要加满,这一世她一定要开心快乐。” 姜万湫立刻阻止道:“你悠着点,她好歹也是个成年孩子,你‘幼稚’加这么多,到时候她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会很难受吧。” 邱滢立刻道:“你这提醒我了,‘记忆’倒干净,干脆别要了。” 说着,邱滢将一瓶粉红色液体全数倒了出来。 邱滢:“我不希望这辈子她再接触刑侦。” 姜万湫惋惜道:“那也没必要全部倒干净吧。” 提到这一点,邱滢立刻生气起来:“你以为上一世,她的记忆有什么好东西吗?性格孤僻,被福利院老师同学排挤,不爱说话,还内心封闭。” “她受了这么多委屈,你还给她保留这么多前世的记忆,你是亲爹吗?” 姜万湫没有在吭声,许久,他又一次阻止道:“那你没必要吧‘顽皮’加满吧。” “你懂什么?这一世,她爱闯什么祸,就闯什么祸。她愿意把家烧了,我也夸她烧得好。”邱滢道。 “你这是溺爱。”姜万湫小声反驳了句。 “我女儿前世为了替我们抓毒枭命都没了,我溺爱点怎么了?”邱滢道,“而且,我闺女她什么脾气,我知道,绝对不会闯什么大祸出来的。” 邱滢继续操作着说:“‘聪明’加满,‘身体素质’?必须满格啊,最好还会防身术柔道之类的。” “我口渴了,给我倒杯水去。”姜万湫冷不丁催促了句。 “关键时候,你喝什么水啊。”邱滢吐槽道。 “快点,我真渴了。”姜万湫道。 “行,就你事多,”邱滢警告道,“这是关乎我们闺女重活一世的操作台,你别乱动,知道吗?” “是。”姜万湫敷衍地回复了句。 待到邱滢离开,姜万湫才缓缓将之前邱滢倒掉的试剂重新收回来。 他看着姜颂禾一脸慈爱道:“你的记忆我替你保留,不过为了不让你妈发现,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全看你自己了。” “不过我相信,你会全记起来的,毕竟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只是有些记忆,我不是很喜欢,我会替你优化掉。在你的前世记忆里,你会被所有人痛爱……” “就像未来一样,”姜万湫道,“爸爸妈妈会在新的世界等你。” 姜颂禾感觉眼角一热,一颗饱满的泪珠顺着面骨留下来。 【系统提示系统提示: 宿主接受以上设定请按1;拒绝接受设定请按2,恢复前世出厂设置请按3】 冷不丁,姜颂禾的面前蹦出来一个提示框。 她缓缓睁开眼,并抬手在一个数字键上按了上去。 - “嗬……嗬嗬……” 姜颂禾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她踩着拖鞋从卧室里跑出去。 “爸!妈!”姜颂禾着急地大吼。 姜万湫和邱滢整齐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注意到姜颂禾没啥事,邱滢松了口气道:“一觉醒来咋咋呼呼什么呢,你哥哥还在睡觉。” 姜颂禾跑过去搂住他们的腰,呢喃道:“我想你们了。” 第57章 秋天总是过得比其他季节快些,一转眼,残叶落尽,屋外的窗棂也已布满寒霜。 这一日周末,姜颂禾还没睡醒就被邱滢掀了被窝。 “起来了!”邱滢道。 “嗯~~”姜颂禾闭着眼,慵懒地发出一声绵长的鼻音。 像是感觉到了冷,她哆嗦了一下,随后伸手摸了摸旁边的被子重新盖了回去,她讨价还价道:“妈,我再睡五分钟嘛。” “我昨天怎么和你说的?我今天工作忙,你哥哥局里要开会,这周末你需要去你爸爸单位里写作业。你爸在客厅等你半个小时了,你还没起来。”邱滢责备道。 “嗯~~冷!”姜颂禾用被子盖住头抗议道。 “你昨天怎么答应我的?”邱滢在一次掀开她的被子,责备道。 “忘记了!”姜颂禾快速回答。 “一天到晚,起床怎么这么难?”邱滢掐腰看着姜颂禾道,“也不知道像谁!” “像我爸呗。”姜颂禾不怕死地反驳了句。 她紧紧地抱紧自己怀里的兔子玩偶翻了个身。 “嘿!你还挺骄傲。”邱滢掐腰道。 姜颂禾没有吭声。 邱滢彻底恼了,她推着姜颂禾的后背,强硬地将她从床上推起来:“姜颂禾!赶紧给我起来!” 已经被困意吞噬掉的姜颂禾闭着眼,任由邱滢把自己推坐起来,并给自己穿衣扎头发。 没用一会儿,强制从床上起来的姜颂禾连人带玩偶,一起被邱滢推着出了屋子。 “终于起来了。”在客厅等候多时的姜万湫笑道。 “你还说呢,叫她起来跟要她命一样,”邱滢嫌弃地催促道,“你赶紧带禾禾去单位吧,早饭就别吃了。” “你让孩子清醒清醒呗。”姜万湫心疼着说。 “让她清醒?”邱滢道,“那她能清醒到床上去。” “我哪有。”姜颂禾打着哈欠反驳道。 “走走走,别耽误时间。”邱滢将姜颂禾推出去。 “妈……哎……妈……”姜颂禾试图制止邱滢的行为,可是她终究力道太小,没用一会儿,她就被邱滢赶到了院子里,并推到了院内立着的二八大杠后座上。 冬日寒风凛冽,姜颂禾残留的困意被尽数吹散。 好不容易到了单位,姜颂禾猛猛地吸了一口即将流出来的鼻涕。 “也不知道多穿一点。”姜万湫道。 “我不冷,就是脸被冻了些。”姜颂禾道。 “下次让你妈妈给你买个口罩。”姜万湫笑着说。 “嗯。”姜颂禾应道。 “来,书包给我。”姜万湫招呼了声。 姜颂禾把后面背着的书包摘下来,拿给他。 姜颂禾的书包很重,姜万湫的胳膊被狠狠地向下拽了下:“你这里面装的什么啊,这么重?你不会又把你的乱七八糟的装备带过来了吧。” 眼看着姜万湫就要把她的书包打开了,姜颂禾赶紧一把抢过来。 她护住自己的书包,道:“没带,我带那玩意干嘛。” “你最好是。”姜万湫弓腰戳了下姜颂禾的脑门。 “姜主任,你来了。”工厂里,一个工人打招呼道。 姜万湫再次替姜颂禾背过书包,他热情地回道:“长青,来得这么早啊。” 打招呼的人叫孟长青,是姜万湫单位里的计件员,平日里负责记录厂子里每日每月生产的产品的数量。 “快,禾禾,叫叔叔。”姜万湫推了一下姜颂禾背,道。 “叔叔好。”姜颂禾乖巧地喊了声。 “可真乖啊,”孟长青看着姜万湫,问道,“姜主任,这就是你的小闺女颂禾吧。” “是啊。”姜万湫说。 “上几年级了?”孟长青问。 “初中了。”姜万湫骄傲着说。 “学习怎么样?”孟长青问。 “差得很,但老师说这几个月她学习成绩进步很大。”姜万湫道。 孟长青弓下腰,他的双手扶住膝盖,视线与姜颂禾平齐,叮嘱道:“初中可是关键时期,得好好学,知道吗?” 姜颂禾闷闷地点了下头。 “姜主任,我先去工作了,还有份报表等着我签字呢。”孟长青道。 “好,去忙吧。”姜万湫道。 目送孟长青离开,姜万湫牵着姜颂禾的手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与其说是办公室,倒不如说是一间用铁皮隔离起来的小屋子。 屋里黑漆漆的,姜万湫伸手拉开灯绳,大亮的光线瞬间照满整间屋子。 姜万湫把姜颂禾的书包轻轻甩到一个桌子:“你今天就在这里写作业吧。” 姜万湫的办公桌很干净,规规整整的,所有资料都摆放地细致整齐。 姜颂禾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她将两条胳膊摞在一起,下巴在上面:“这些题我都会。” “那也得学,不学习怎么考大学,不考大学怎么当警察?”姜万湫道。 姜颂禾嘟着嘴,一脸幽怨地仰眸瞅着他,满脸不服气:“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你现在就是小孩子,”姜万湫道,“我现在去厂子里看看进程,你在办公室好好写作业。” 姜颂禾把钢笔抵在自己的人中处,灵巧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哦。” 待到姜万湫拉开门走出去,姜颂禾突然喊住他:“爸。” “干嘛?”姜万湫停住脚,转身看着姜颂禾问。 “我想吃苹果了。”姜颂禾仰着下巴,一脸骄傲地说。 “你啊,”姜万湫并不责备她,“等着,我去给你洗。” “好。”姜颂禾道。 不多一会儿,姜万湫拿着一个洗干净的苹果走过来,叮嘱了句:“好好写作业啊。” “好。”姜颂禾啃了一口苹果,嘟囔道。 待到姜万湫走出去,姜颂禾才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本恐怖。 是前些日子她去二手书店借的。 她把桌面上的语文课本推到一边,美滋滋地看起了手里的那本。 这是一本主要讲述书生男主在不同副本里遇到恐怖女鬼的男频单元,而姜颂禾看到的那一章刚好是男主探险来到了一间废旧的宿舍,被女鬼诱骗,然后相恋的情节。 作者的文笔老练,笔力稳重,每一个文字都仿佛能牵动住姜颂禾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沉入进去。 站在上帝视角的姜颂禾一边感受着男主不受控制的爱上女鬼,一边又替男主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处境捏着一把汗。 姜颂禾紧张到一边咬着自己的左手拇指,一边又忍不住细细品味着上面的文字。 “在看什么呢。”冷不丁,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姜颂禾头顶传来。 正沉浸其中的姜颂禾身体吓得一哆嗦,左手也不自觉将合了起来,并用极快地速度将塞回了自己的书包里。 姜颂禾警惕地仰头看着那位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在看清他是谁后,姜颂禾才松了一口气,她重新把拿出来。 她胳膊肘抵住桌子,用手撑住腮,一脸‘爱咋咋地’的表情说:“你不在警局好好呆着,来爸爸的单位干嘛?” 原是不知何时从警局溜来车间的姜酩野。 他顺手抢过姜颂禾正在翻看的,念着文名道:“《文弱书生和30个女鬼那些事》?” “你给我。”姜颂禾不服气地抢过来,“别弄坏了,这是我用零花钱借的呢。” “你还喜欢看这么恶俗的呢。”姜酩野开玩笑道,“一男配三十个女的?” “又不是谈恋爱的,”姜颂禾不服气地说,“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渣男被三十个女鬼追杀,最后差点死掉的故事。” “挺好……挺好。”姜酩野没怎么有感情的吹捧了句。 姜颂禾顺着自己的,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来爸的单位了?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在局里吗?”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姜酩野敲着自己的手表表面,“十二点了,我们会都开完了!” “开完会你不应该在家里午休吗?”姜颂禾问。 “对啊,我应该在家里午休!”姜酩野不情不愿地说,“但是,邱女士让我给你和爸爸送饭。” 看看得入迷,竟没注意已经到饭点了。 姜颂禾揉着自己已经饿扁了的肚子,问:“今中午我们吃什么?” “西红柿炒鸡蛋和红烧排骨,”姜酩野把饭盒摆在桌子上,并体贴地拿出两双筷子,“你先吃着,我去把爸爸叫过来。” “好。”姜颂禾顺手拿起旁边的馒头,应声道。 谁知,她还没抬嘴咬下去,姜酩野就率先拍了下她的手背:“洗手了没?” 姜颂禾:“没有。” “洗手去。”姜酩野命令了句。 姜颂禾讪讪地放下馒头,有些不情愿地走向一旁的脸盆。 她从旁边的桶里舀了几勺干净的水倒进去,左左右右洗干净后,才用搭在上面的毛巾擦了擦手。 正巧,这个时候,聊着天的姜万湫和姜酩野父子俩从门口推门走进来。 姜万湫问:“酩野,你今上午忙什么了?” “开了一上午会,”姜酩野回答,“我在凤安的前领导说他要在京祁待几天,王局的意思是让我多照顾着些。” “你在凤安这么多年,人家领导没少教给你东西,人家这次来,一定照顾好了,”姜万湫叮嘱道,“别让人家觉得我们失了礼数。” “嗯。”姜酩野应下。 此时,姜颂禾正把一小块儿排骨囫囵地塞进自己的嘴里,两边的脸颊被排骨的骨头撑着鼓鼓囊囊的。 她含糊不清地说:“哥,是不是你刚回来就破了三个大案,你的前领导觉得你以前工作不尽心,所以特地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区别对待的啊。” “你怎么不和他说,是我帮忙,你才破的案子呢。”姜颂禾道。 “你帮我?”姜酩野道,“你不给我添乱,就已经是我烧高香了。” “我可能会给你添乱?你别带着有色眼镜看我啊。”姜颂禾反驳道。 姜酩野轻轻敲了下她头顶:“很不巧啊,你在我眼前一直隔了一层有色镜片。” “哼。”姜颂禾不服气地闷哼一声,她转而告状道:“爸,你看看我哥。” “你们在聊什么?”姜万湫抬起头一脸无辜地问,“我刚才可一句都没听见。” “你在和稀泥!”姜颂禾不服道。 她话音刚落,门口的木门冷不丁被人撞开,那人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姜主任姜主任,不好了,长青他……长青他死了。” 第58章 “长青”这个名字,姜颂禾多多少少有点印象。 这不就是之前她刚来单位,跟她打过招呼的那位嘛。 怎么突然死了? 姜万湫着急地放下筷子:“怎么回事儿?赶紧带我去看看。” “行。” 说完,两个人便整齐地跑了出去。 姜酩野和姜颂禾跟在后面。 几个人刚跑到地下室,只见,一个巨大的机器上,一具尸体完完全全地被“钉”了在磨具和承台中间。 细长的不锈钢螺旋柱穿透死者的肚子,顶上露出的一大截不锈钢上不停有鲜血顺着螺纹往下淌。转动的机器依旧保持着工作状态,它每转动一下,被钉在上面的尸体就如同一个螺丝下滑一个螺纹。 姜颂禾不知道这个机器是干嘛的,但是看眼前这架势,这个机器好像真要把死者固定在模具上。 “关机器啊。”姜酩野着急地大吼了句。 “关不掉啊,机器坏了,操作台都不管用了。”人群里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带着蓝色工帽的男人道。 “有人修了没?”姜万湫着急地看了一眼周围,问,“张宗和呢。” “姜主任,张宗和被吓得腿软了,现在还在医务室呢,”那位穿着工装的男人继续道。 姜万湫没有多责备,他沉默片刻,才对着人群命令道:“把我的工作包拿来。” “好!” 不多时,人群里一个人背着一个麻布包从不远处跑过来:“姜主任姜主任,包来了!” 姜万湫快速接过,然后一个人孤身跑到了机器的控制台。 整个车间的设备都是巨型设备,各个都有两三层楼那么高,姜万湫站在控制台上,就好像一个“小卡拉米”跑进了巨人国。 所有人紧张地把目光定在他身上。 姜万湫在操作台上认真按了几下按钮,可无果,机器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姜万湫紧张得额头沁出了虚汗,他用手腕轻轻拭了一下,然后继续对着机器进行整修。 他用嘴巴叼着一个小型的手电筒,两只手则各拿着一个螺丝对机器上的螺丝钉进行快速拆卸…… 随着机器的转动,尸体的位置越来越靠近承台,顶上的磨具也逐渐有了下移的趋势。 感觉情况有些不太对的姜颂禾赶紧冲着姜万湫的方向跑过去。 “禾禾……”起先姜酩野还想阻止她,见事态逐渐严重后,他也不管不顾地跟着姜颂禾跑过去。 俩人默契地在周围寻找着可以支撑的抗压物。 这是一个巨型的压重机,尸体随着螺纹转到磨具上事小,顶上千斤重的磨具掉在尸体上的事儿大。 搞不好,尸体就当场变成肉泥了。 好不容易,姜颂禾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正方形的不锈钢状的铁块儿。 “哥!”姜颂禾着急地喊了句。 姜酩野不敢怠慢,他快速冲着姜颂禾跑过去。 俩人合力将那块儿不锈钢铁块抱起来。 这块儿不锈钢铁块虽是算*不得大,但里面却是实心的,哪怕是姜颂禾和姜酩野两人合力,也只能勉强将它抱起脱离地面几厘米而已。 俩人抱着铁块儿,艰难地往尸体的方向挪动着。 一路上他们痛苦得龇牙咧嘴,甚至临到“终点”了,姜颂禾都不敢相信自己能搬这么远。 就在俩人合力将不锈钢铁块缓缓抬起,准备放到承台上的时候。 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站到电闸前:“我来拉电闸。” “停下!”姜酩野怒吼了句。 可是为时已晚,就在他喊出的前一面,男人已经把电闸拉下去了。 立刻,整个工厂黑漆漆一片,姜颂禾和姜酩野没反应过来的空儿,便有一股急促的风力从对面扑过来,随即一股略有些温度的液体喷射到他们脸上。 等到灯光再次亮起,映入眼帘的是散落一地的如同小石子般的小尸块儿,以及面前不停有鲜血从缝隙里涌出来的巨型机器。 姜颂禾目瞪口呆。 原是在灯光关上的一刹那,机器顶上的千斤顶瞬间落了下来,伴着未转到底的尸体,一起在姜颂禾和姜酩野面前炸开了花。 鲜血伴着肉块在整个现场四散开。 如同下了一场带着肉块儿的血雨,由近及远,慢慢铺满了整个现场。 姜颂禾和姜酩野脸上被溅满了鲜血,俩人不可置信的表情在那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大张着嘴,双目不由得瞪得很圆。 尸体在自己眼前“爆开”,鲜血四溅。 这种血腥又带有冲击力的画面,姜颂禾只在恐怖电影里看过。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失掉了嗓子,她想尖叫,可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姜颂禾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掏空了,浑身上下抽不出一丝力气反抗。 可是偏偏,那双抬着重物的手却一刻都没有松懈,她顽强地和姜酩野苦苦端着那块儿正方形铁块儿。 与此同时,姜万湫半蹲着身子,他一脸震惊地看向操作台的方向,手上正在拆卸着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住。 他的额头上,沁出的汗液与新鲜的红色血液相互掺杂。 狼狈和惊慌之态骤显。 “啊————”世界静默了一秒,随即,尖叫声此起彼伏,男声女声都有。 现场眼看着就要失控了,姜酩野低声咒骂了句。 随即,他配合着姜颂禾将手上地铁块儿放在地上。 “大家,冷静,别乱,”姜酩野站在众人面前,他拿着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警察证,自我介绍道,“我是你们姜主任的儿子,我叫姜酩野,在京祁警察厅担任京祁市刑侦大队队长一职,大家别慌,听我指挥,所有人都会没事的。”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周围的人群虽然依旧“你一言我一语”乱糟糟的,但却没了刚才四处乱窜的架势了。 “你就是小野啊,我经常听你爸爸夸你呢,”人群里,一个人道,“你指挥就行,我们都听你的。” 这人明显是这群打工人的小领导,他一句话,周围就连嘈杂声都消失了不少。 “你们谁负责单位里的日常签到和考勤?”姜酩野问。 “就刚才死掉的那个孟长青啊,”人群里一个女人回答道,“之前这些请假,考勤之类的活,厂里都是交给他的。” 姜酩野蹙眉:“那你们谁有工厂所有人的就职名单?” “我办公室有,”人群里又一个男人自告奋勇道,“我现在就去拿。” “等一下,”姜酩野继续安排,“找到了就立刻给现场所有人做个统计,今天所有出现在现场的人员信息,全部整理一份交给我们警方。” “行。”男人应下后,便跑远了。 “还有,没有我们警方的准许,谁也不许离开,”姜酩野道,“感谢大家配合。” 听着姜酩野在不远处,努力安排好一切,正在给姜万湫递毛巾的姜颂禾下意识地向着人群的方向看了眼。 “禾禾,你没事吧。” 操作台和机器并没有隔了很远的距离,所以尸体在机器上“炸开”的一瞬间,站在操作台上的姜万湫也未能幸免。 他的白色衬衫被鲜血浸染成了斑驳的红色,头顶的短发上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一小颗一小颗碎开的肉块儿。 姜颂禾收回目光,她摇摇头,道:“我没事。” “是不是吓到你了?”姜万湫关切地问。 “没有。” 如果说一点都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 虽说她的前世是一名警校出身的专业刑警,大学期间也跟着带她的师父和师爷跑了不少案子,但正面接触这么凶残的案发现场,她还是第一次。 尤其,这次的案子,似乎比她之前接触的案子还要残忍。 以前的案子,凶手杀掉死者以后,不会有后续的动作。 可这次凶手在杀掉死者后,竟然还要碾碎尸体。 简直毫无人性。 姜万湫顺手用干净的毛巾,替她擦拭着不小心淋到脸上的死者的血液。 他一边帮姜颂禾擦着脸,一边嘱托道:“害怕就说出来,家人都在这儿呢,逞什么强?还有,害怕也没有丢脸的,爸爸不会笑你。” 姜颂禾双手握着拳,脸上小巧的五官皱成一团,她一脸严肃道:“我真没害怕。” “行,不害怕不害怕,”姜万湫道,“是我害怕,回家让你妈妈给我煲个汤压压惊。” “嗯,我过会儿就和她说。”姜颂禾道。 “你们没事吧。”嘱托好一切的姜酩野走过来,关切地问。 “没事,爸爸受了点惊吓,要喝妈妈煲的鸡汤。”姜颂禾简明扼要地总结了句。 姜酩野觑着她,道:“自己害怕想喝鸡汤压压惊,就说自己想喝。拿爸爸当什么挡箭牌?你一个小孩子说自己害怕,我又不会笑你,干嘛撒谎啊。” “我撒谎?!”姜颂禾觉得自己快冤枉死了,她指着自己反驳道,“我怎么可能害怕到需要鸡汤压惊?你别污蔑我啊。” “没闲工夫跟你掰扯,你给我跟在爸爸身边老实点,听见没?”姜酩野道。 “这里距离你们警队有一段距离,”姜颂禾顿了一秒,说道,“你的队员们赶过来帮你,至少需要半个多少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觉得你需要我给你当帮手。” “不需要,你只要不乱窜,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姜酩野道。 “看不起谁啊,”姜颂禾不服气地反驳道,“有我帮助,你至少可以提前八小时破案。” 姜颂禾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姜酩野夸张地比了个八。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姜酩野语重心长道,“以前犯罪凶手距离我们远,你胡闹些,我还能给你收场,可是这次……” “可是这次凶手就在这群人当中嘛,”姜颂禾示意了下远处正在排队签到的众人,道,“这我早就知道了。” 第59章 “你怎么……”姜酩野刚想问姜颂禾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转念一想,又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好奇,他道,“算了,我不问了,你听我的——这次老实点,等我回家给你买好吃的。” 像是担心零食不能控制住姜颂禾,姜酩野不放心地对着姜万湫道:“爸,你看着她,别让她惹事。” “嗯。”不等姜万湫回答,姜颂禾率先说了句,“你相信爸爸吧。” 姜酩野戳了下姜颂禾的脑门:“我当然相信爸爸,我是不相信你。” 姜颂禾被他戳得脑袋向后仰了几下。 “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有什么不相信我的?”姜颂禾反问道。 姜酩野虚假地扯了下嘴角:“我根本不想和你经历那么多!” “好了,我去忙了,这次要是让我看到你再在现场乱窜,小心我告诉妈妈,”姜酩野指了指姜万湫,又指了指姜颂禾,“到时候,你俩一起被罚面壁思过。” 一直到姜酩野离开,姜颂禾才不服气地对着姜万湫道:“爸,我哥威胁你,我忍不了一点。” “忍不了,就憋着,”姜万湫道,“你妈最烦你碰案子了,当心她知道了,扣光你所有零花钱。” “那我也不能什么忙都帮不了吧。”姜颂禾道。 “或者……你可以假装上厕所,我假装没看住你不就行了?”姜万湫建议道。 “那回头,我还是会被训,”姜颂禾眸子灵巧地转动了一圈,建议道,“那为什么不能是你让我查案的呢。你想一下,如果是你让我查案的话,那到最后我妈追究起来,我就可以说是你指使的。” “惩罚不就落不到我身上了?” 姜万湫说了下姜颂禾的脑门:“那你还是好好在我身边待着吧。”- 姜颂禾和姜万湫去外面的洗手台上洗干净脸,然后两个人耷拉着满是水渍的手从外面走进来。 此时,局里的警察已经赶到了,他们将案发现场用安全线围了起来。 至于现场的员工则被一部分警员带到外面排起了长队。 姜颂禾伸长脖子,试图看清安全线里面现场勘查人员正在做什么。 姜万湫拽了下她的领子:“看什么看,你哥哥让你离案子远一点。” “爸,你什么时候这么偏向我哥哥了?”姜颂禾不服气道。 “只要你不牵累我,我也可以偏向你,”姜万湫转正她的身体,道,“老实点,我们作为案发现场的目击者,先排队跟警方录完口供,后面你爱去哪儿随便你。” “真的?”姜颂禾惊喜地反问了句。 “真的。”姜万湫无奈道。 “什么人?” 注意到姜颂禾和姜万湫在外面鬼鬼祟祟,向其中一个站岗的警察走过来,问了句。 “我是这个车间的车间主任,名叫姜万湫,”姜万湫自我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女儿姜颂禾。平日里调皮了些,今天她周末,我媳妇特地让我带她来单位学习。” 那名前来问话的站岗警察估计是新来的,没见过姜颂禾。 同样姜颂禾也没有见过他。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没有再多说话。 “那你们去那边排队吧,我们警方需要录一下口供。”那名站岗警察问。 不远处,正抱着档案往安全线里赶的林建刚听到声音,好奇地向姜颂禾的方向看了眼。 在看清姜颂禾和姜万湫后,他的脚步顿了下,像是辨认了许久,他试探性地喊了句:“姜老师?” 听到有人喊自己,姜万湫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唉?刚子?”姜万湫惊喜道,“你怎么来了?这个案子也是你负责啊。” 林建刚走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啊,我们京祁就我们一支刑警队,出了案子我肯定得过来啊。” “林前辈,你们认识?”之前那名站岗的警察问。 “对,他是我们姜队的爸爸,也是我以前的老师,”林建刚一一介绍道,“这个小家伙是警队的妹妹,叫姜颂禾,你可以喊她禾禾。” “难怪,我觉得这个小孩长得这么眼熟,”那名站岗的警察道,“她是不是就是那个经常往我们警队跑,还天天被我们的姜队揍的那个小女孩啊。” 那名警察越说越激动,他笑着说:“就是姜队经常开会的时候说很调皮捣蛋的那个?!越打越皮实、一点就炸毛的那个?!” “上次开会姜队还特地拿她当过反面教材,他说让我们离他妹妹远点,还说她就是个炸毛刺猬!特别爱生气,一旦生气起来,在她头上放上根电线,都能给灯泡导电。”说着,那名警察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 姜颂禾面色阴沉。 姜酩野在外面就是这么宣传她的? 难怪她在外形象不好,都怪姜酩野在外面污蔑她。 眼看着姜颂禾的脾气又要爆发了,林建刚赶紧阻止道:“别说了,要生气了。” 谁知那名警察丝毫不知收敛,反而继续大大咧咧地说:“还真是,林前辈,还真炸毛了!” “嗯?”姜颂禾仰头,一脸警惕地盯着林建刚。 当众蛐蛐,还被正主抓包,林建刚尴尬地拍了几下那名警察的胸膛,解释说:“你认错人了,这俩小孩不是一个。” “怎么不是一个?!”那名警察道,“姜队不就一个妹妹吗?不就是她吗?” “你们还说她天天上墙爬屋,无恶不作,有一次她还为了扮演侦探,一个人放学爬树溜进学校,简直魔童……” 那名警察话音未落,林建刚便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他咬牙切齿地小声道:“你可闭嘴吧。” 姜颂禾仰头看着姜万湫,转弯抹角地说了句:“爸,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在背后蛐蛐别人。” 姜万湫笑着不说话。 “我们走吧爸爸,我们不和造谣的人一起玩。”说着,姜颂禾牵着姜万湫的手离开了。 俩人刚走远,林建刚一拳锤在了男人的肩头:“让你多嘴,这小孩可记仇了。” “我觉得她挺听话可爱的啊,你们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啊。”那名警察天真地回答。 “你等着吧,她生气起来,能骑对方头上。”林建刚刚说完,不远处的姜颂禾就和迎面走来的姜酩野相遇了。 林建刚有些不忍心地闭上眼睛。 “林前辈林前辈……”旁边的小警察急急忙忙地喊了句。 林建刚把眼睛缓慢地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比姜酩野矮半个身子的姜颂禾一副攻击的态势地对着姜酩野咆哮。 随后像是不解气,她借着旁边的模具,一个跳跃跳到了姜酩野身上,然后对着姜酩野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场面极其血腥。 注意到旁边的同事吓得呆住了,林建刚见怪不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我们不需要帮姜队叫医疗队吗?”那名警察内疚着问。 “没事,这俩兄妹经常这样,”林建刚道,“我们忙我们的去吧。”- “卧槽,你属狗的啊。” 冷静下的姜家一家三口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姜酩野抚着自己的脖子,吐槽道。 “让你乱造我谣。”姜颂禾不服气道。 “那你还真是有仇必报。”姜酩野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哼。”姜颂禾不服气地冷哼一声。 “小野,你过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姜万湫好奇地问。 “爸,我听说孟长青生前和你在工作上挺密切的,所以想问问你关于孟长青这个人的看法。”姜酩野问。 姜颂禾伸出身子,她侧过头看着被姜酩野隔开的姜万湫。 姜万湫细想了一会儿,总结说:“孟长青这个人为人老实,生活节俭,和工友也很少发生矛盾,我觉得他不像是能有仇家的那种人。” 说完,姜万湫觉得自己的话不严谨,他又补充:“至少在我们车间,我想不到谁能和他有矛盾。” “那他最近和什么人走得近?”姜酩野继续问。 这次姜万湫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应该是我吧。以前我们俩只是工作上的关系,除了日常的交接工作时闲聊几句外,我和他基本没什么交流。直到后来,我借给了他300块钱,我们才渐渐熟络了。” “300块钱?”姜酩野道,“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差不多是去年年底,他家里的母亲去世了,为了办丧席,他就问我借了300块钱应急,”姜万湫道,“不过他上个月就全部还给我了。” “也就说,差不多借了10个月?”姜酩野道。 “嗯。”姜万湫应了声。 姜颂禾不合时宜地说道:“爸,你竟然有钱借给别人?妈妈知道吗?” 姜万湫紧张地说:“你个小鬼,不许告诉你妈哈。” 姜颂禾眯着眼,一脸狐狸样:“或者你可以贿赂我,我这人很没底线的。” “你老实点吧,”姜酩野将她逐渐探出去的脑袋重新按了回去,他严肃道,“这个世界上,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杀掉另一个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隐情。” “如果问题不出在死者这里,那……” “那一定出现在凶手那里。”姜颂禾快速补充道。 第60章 姜酩野警惕地盯着她。 姜颂禾回视着他,眸子里的嫌弃,掩都掩盖不住。 姜颂禾:“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有说错吗?” “先前一次,我就感觉奇怪了,你一个小孩从哪儿知道这么多的?”姜酩野问。 “是不是很对?!”姜颂禾仰头骄傲道,“你要是让我进案发现场,我能发现得更多。” “小野,让她进去吧,或许她真的能帮上忙呢。”姜万湫规劝道。 “爸,上次就是你劝我,让我准她掺和进案子,我同意了。这次凶手就在我们周围,你怎么还让他掺和进来啊,难不成她不是你亲闺女,你真想让她死吗?”姜酩野道。 姜酩野刚说完,迎面就被姜万湫锤了下脑门:“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不是我亲儿子,她都会是我亲闺女。” 姜酩野觑着他,无语道:“那你干嘛还想方设法地让她去送死啊。” 姜颂禾惊了下,她还想上次姜酩野怎么会突然转性让她一个小孩子接触案子了,原来是姜万湫劝的啊。 “你妹以后是要考警校的,你提前带她熟悉一下警队的工作流程,让她增加点工作经验嘛。”姜万湫道。 “就是啊。”姜颂禾附和。 “可很危险啊。”姜酩野道。 “你要相信你妹妹。”姜万湫劝道。 “对,你要相信我。”姜颂禾继续附和。 “你复读机啊。”姜酩野嫌弃道。 “爸,这真不符合警队的规矩,”姜酩野为难道,“要是让王局知道我带一个初中生小孩进出案发现场,我这个队长还当不当了?” “好吧。” 姜颂禾知道姜酩野的话是事实,她也不打算为难他。 姜颂禾低垂着眸子,满脸失落。 姜酩野盯着她犹豫了片刻,道:“不过这次可以例外,你跟我过来吧。” “嗯?”姜颂禾惊喜地仰着头,“你同意我掺合进案子了?” “是啊,不过你要……” 姜酩野的话没说完,姜颂禾便先一步答应下来:“没问题。” 姜酩野还是不放心,他长叹一口气,继续叮嘱道:“你要听话,不听话我一样把你扔出来。” 姜颂禾:“没问题。” 姜酩野起身,道:“走吧祖宗。” “好嘞。”姜颂禾蹦跳起来,她屁颠屁颠地跟在姜酩野身后。 临走前,姜颂禾转头和姜万湫对视了一眼,只见姜万湫欣慰地笑了下,随后轻轻点了下头。 姜酩野掀开安全线走进去。 “姜队。”两侧站岗的警员打招呼道。 “嗯。”姜酩野回了声,然后他扯着安全线,直到姜颂禾畅通无阻地走进来。 此时,整个车间所有警务人员都忙忙碌碌采集着证据。 姜颂禾和姜酩野走到案发现场的机器面前。 “死者当时就是在这里死的,”姜酩野道,“你可以自己观察,发现什么线索及时和我说。” “没问题。”姜颂禾爽快地答应下来。 姜颂禾围绕着机器转了一圈。 这里和刚开始发现尸体死亡时的布局一样,干净利落的机器周围没有任何冗杂的物品。 “哥,你们检查过这个机器的总控制器了吗?”姜颂禾问。 “嗯,”姜酩野说,“被人改过。” 姜酩野指着先前姜万湫检查过的控制器道:“原本,这个控制器是控制这台机器的,可是不知是谁把它的总线路改了,系统发生了紊乱,然后就失控了。” “断电,顶部压膜会掉落这件事有谁知道?”姜颂禾问。 “不清楚,除了专门负责这个机器的工作人员,其他的人如果细心观察的话,也能知道,”姜酩野解释,“就比如我,我虽然不是这个车间的员工,但我先前来给爸爸送午饭的时候,就见到过断电压膜掉落的情况,所以我知道。” “之前那个断电的工作人员叫什么名字?”姜颂禾问。 “好像叫常保,高常保。”姜酩野道。 “哦。”姜颂禾低头捏了捏自己揉揉的下巴。 “你有什么想法?”姜酩野问。 注意到姜酩野盯着自己,姜颂禾仰头回视着他。 姜颂禾分析道:“我觉得凶手可能是一个患有强迫性精神障碍的精神病患者,他麻木自利,这个压重机就像是他深层思想的具象化,他把自己代入到了死者身上,头顶的压板就像是社会生活对他的各种压迫,他感觉他们正一点一点将他的精神压垮掉。” “所以,他设计,把案发现场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让所有人都对死者生出悲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这种悲悯不是给死者的,是给他的。” “他的内心很空虚,急需要周围人对他的认可!”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有足够的理由留在现场欣赏自己的作品。” “符合凶手的条件,应该有三点——1.他的年纪应该不大,大概率不到25周岁。2.他很善于伪装,平日里他表现的应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3.他的童年很凄惨,大概率家里有多个兄弟姐妹,他的年纪处于所有兄弟姐妹的中间,不得家长和其他人的重视。”姜颂禾捏着下巴,继续思考着说,“所以他才会逐渐走向偏激,他的内心表现欲一定很强烈,他喜欢所有人都注视自己,他很享受这种以自己为世界的感觉。” “但是这个车间又没有过多的人关注他……” 姜颂禾脑子里灵光一现,道:“哥,你知道接受录口供的人,有特别喜欢表现自己的吗?” 姜酩野顿了一秒道:“不知道,口供不是我负责的。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顾枳聿。” “不着急,”姜颂禾继续说,“现在还有个问题,这个尸体,他是怎么弄到这么大的机器上去的呢。” “那边有个梯架,上去可很轻松地把人抛尸到铁螺丝上。”姜酩野道。 “我觉得不是抛尸,”姜颂禾道,“死者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男性,哪怕身体再瘦弱,骨头架依旧不是可以轻易抛出去的。” “确实,所以我们警方怀疑,是熟人把他一步一步逼到架子上,然后由他踩空掉下去的。”姜酩野道。 “有这种可能,”姜颂禾一边想着一边说,“那案发的时候有目击证人吗?” “没有,”姜酩野道,“正好是饭点,所有员工都去食堂吃午饭了,这里整个车间都没有人。” “也就是说,发现尸体的那个人,是在吃完晚饭后,才在这里发现尸体被定在压机上的?”姜颂禾问。 “对,”姜酩野解释,“根据目击证人所说,她刚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钉在压柱上了。” “随后她吓到尖叫,才把其他人引了过来。” 姜颂禾沉默,姜酩野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她在想些什么了。 “还有个问题。”姜颂禾冷不丁抬头盯着姜酩野。 “什么问题?”姜酩野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得怔愣了片刻,才道。 “为什么是孟长青?”姜颂禾疑惑道,“如果说孟长青生前真的一点过错都没有,凶手为什么会在这么多员工中独独选中了他?” “仅仅是因为倒霉吗?” 我不信。 后面的话,姜颂禾没有说出来,但姜酩野也大概猜出来她在想些什么了。 姜酩野长叹一口气,道:“不清楚,这一点,我们警方还会继续查下去的。” “还有其他想说的吗?”姜酩野耐下心来问。 “没有了,”姜颂禾道,“剩下的问题,还需要你给我看过尸体的鉴定报告以后,我才能提出来。” 姜酩野粗鲁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直接说你想看鉴定报告不就行了?转这么多弯,既然我让你接触案子,又不可能不给你看。” “略。”姜颂禾没有被戳破小心思的窘迫,她吐了吐舌头,一脸调皮样。 “不过得等会儿,法医那边鉴定报告出得慢,得明天才能出。”姜酩野道。 “没问题。”姜颂禾比了个“ok”的手势。 “姜队,姜队。”不远处林建刚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怎么了?”姜酩野问。 林建刚觑了姜酩野旁边的姜颂禾一眼,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欲言又止。 像是在说有这小孩在,我说不出口。 姜酩野知道林建刚的顾虑。 他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直接说就行,让这小鬼听到也没事。” 林建刚快速道:“我们在隔壁的车间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是具女尸,也是这个车间的工作人员。” “什么?!”姜酩野不敢置信地喊了句,“死了多久了?” “乐栖说她初步分析,这具女尸是在孟长青死之前去世的。”林建刚道。 “带我过去。”姜酩野命令道。 林建刚:“是。” 林建刚和姜酩野在前面领着路,姜颂禾则一阵小跑跟在后面。 等到三个人到达隔壁的时候,姜颂禾才得以看清那名死者的死状。 她目瞪口呆。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死法。 两侧的模具门大开着,死者的整个身体,连带着后面的黑色胶体被一个巨型的塑型机压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形状。 死者的脸部和身体仿佛被压平,并烫在在了一个车子的外壳表面。 她的面部狰狞,大开的双眼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有些死不瞑目。 四肢如蜈蚣般奋力扭曲着,好似随时都会扑出来…… 60-70 第61章 就像是……就像是一幅画?! 姜颂禾盯着尸体安静地思考着。 如果说先前那具被机器压碎的尸体,是暴力之下的血腥美学,那么这具尸体,就是口味极其纯正的怪诞美学。 极致夸张的造型,搭配上不符合人体结构的扭曲度,让人单看第一眼便觉得有一种直达心底的恐怖。 尤其,死者的位置还位于模具的上方,比所有人都高出一整个身子。她整个人俯冲向下,给人一种从高出向下倾倒的压迫感。 凶手想要通过这种表现手法表达什么意思呢。 又或者说他想借着这个尸体表现什么呢。 姜颂禾思考不清楚。 而与此同时,聚集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对着里面的尸体指指点点。 听到周围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姜酩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命令道:“让他们离远点。” “行。”林建刚快速跑远了。 “走了走了。”跑到人群前面的林建刚驱赶着人群道。 “警官,里面是又死了一个对吗?”人群里,一名穿着工装的工作人员尖着嗓子问道。 “没有没有,你们先出去,不要影响我们警方查案,”林建刚催促道,“还有,回去以后不要乱造谣,一切以我们警方发布的公告为准。” 不等其他工作人员再说话,林建刚先一步将一旁沉重的车间大门拉上了。 嘈杂声突然消失,姜颂禾先一步走到沈乐栖面前,问:“沈姐姐,这个尸体什么情况?” “禾禾?”沈乐栖停住动作,她疑惑地看着姜颂禾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我来帮忙查案。”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你来帮忙查案?”沈乐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一个初中……” 沈乐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余光扫过不远处的姜酩野,她的身体立刻怔住。 只见站在姜颂禾身后的姜酩野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仿佛在说——她可以。 “你们兄妹俩,这是在搞些什么啊。”沈乐栖彻底摸不清头脑了,她愣愣地喃喃道。 “沈姐姐,你快告诉我吧,时间紧任务重,凶手还在人群里呢,”姜颂禾撒娇道,“在拖下去人就跑了。” “哦,好,”沈乐栖想了一会儿说,“根据我的经验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起个小时以前,也就是早上五点左右。” “死者被巨型模具压平,身体嵌入进了车壳的钢板里,四肢呈扭曲挣扎状,说明,死者是有意识的时候被凶手扔进模具里的。” “她当时大概率相当害怕,所以恐惧的情绪才会刺激交感神经,诱使瞳孔放大。” 沈乐栖指着被尸体的手腕脚腕,道:“死者的手脚没有捆绑过的痕迹,所以大概率是凶手用了某种方式让她自愿或者无意识进入到这个模具里的。” “还有,肢体呈现反常姿态痉挛,说明死者临死前曾剧烈挣扎过,但模具的力道太大,哪怕是挣扎也无济于事,最终只能如同一个钉子般被钉在车壳上。” “这上面黑漆漆的地方是被烧焦了吗?”姜颂禾指着尸体上的关节处黑黑的地方问。 沈乐栖看了一眼回答:“这是高温导致的表皮碳化。” 姜酩野蹙眉,问道:“剥离简单吗?” 沈乐栖回答:“可能需要借助些工具,但是想要完整的剥离,几乎不太可能。因为能把皮肤和金属结合成这样的,至少需要200摄氏度以上的高温,这个温度足以让很多表皮组织和金属重新锻造,融烧成一体。*” “行,死者家属那边,我来搞定,”姜酩野说,“如果需要增派人手,及时和我说。” “好。”沈乐栖应下。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又问:“另一名死者是什么情况?” 沈乐栖道:“另一名死者的尸体被压碎了,我从散落的尸块儿里,几乎不能判断出具体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 “但我已经让人把尸体残留规整好收回局里了,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分析认证。” “行,知道了,”姜酩野道,“尽快吧。” “嗯。”沈乐栖闷闷地应了下来。 姜酩野低眸看着正在思考着的姜颂禾,他问:“你在想些什么?” 姜颂禾仰着头,回答:“我在想为什么呢,这个杀人犯为什么会用这种近乎虐待的手法对待这两名死者呢。” “如果这种虐杀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快感,那么会不会这两名死者只是前菜?后面还会有更恐怖的杀人方式?” “根据《犯罪心理学》分析,一般情况下,一名连环杀手在两次作案之间会存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冷静期’,有的是间隔半个月,有的是间隔一个月,有的是间隔一个周。但是总体来说,这种冷静期应该是呈现一个梯级状态的。也就说凶手在满足杀人的快感后,他的杀人频率会逐渐变快。” “如果这次的凶手同样符合这种逻辑的话,那么下一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下午7点之前。” 姜酩野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距离七点还有五个小时。” “嗯。”姜颂禾点了下头。 “沈姐姐,麻烦你重点检查一下两名死者的血液里和胃里有没有药物控制的痕迹。”姜颂禾命令道,“有什么发现及时联系我哥哥。” “好。”沈乐栖应下。 见姜颂禾嘱托完,姜酩野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顾枳聿口供那边怎么样了。” 姜颂禾:“嗯。” 两人整齐地把双手插进裤兜,从车间走出去。 此时外面的已经乱成一团了,几百名穿着蓝色工装服的工人将十几名警察团团围了起来。 其中有几名领头的工人冲着顾枳聿大吼:“我们都听说了,凶手就在我们几个人当中,赶紧放我们离开,我们可不想死在这里。” “就是!跟凶手共处一窝,万一我们也跟孟长青他们一样被塞进机器里压死怎么办?”旁边的工人附和着大吼道。 “我们家上有老下有下,我可不能死在这里啊。”一个女人哭哭啼啼道。 姜酩野走过去,随便拉了一名外围的警察问:“什么情况?” “姜队,不知道谁和他们说凶手就在他们当中,他们害怕下一个死的人是他们,所以争着吵着要离开呢。”那名警察急促着说。 “不能放他们走,知道吗?”姜酩野严肃道,“这名凶手心里极其变态,但凡不小心放他离开了,死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是。”那名外围的警察回答。 姜颂禾蹙眉盯着人群,半响,才道:“哥,这里人太多了。” 姜酩野低眸:“你有什么办法?” “每个车间都有主任,你让那些主任把自己手下的人清点好,在大道儿上排成一排坐着,谁都不许离开。然后你再派局里一半以上的人在周围盯着,除了上厕所谁都不能离开原地半步,”姜颂禾自信道,“只要他们能坚持到下午七点,我就一定能抓到凶手。” 说完,姜颂禾继续补充:“还有,看着他们的人最好有男有女,这样就算是有人上厕所,也能派一个人跟着,保证他们的安全。” “行。”姜酩野应声。 “姜队,这位是……”那名刑警看着姜颂禾,问道。 “她是我妹。”姜酩野快速回复道。 “你妹?!”那名刑警吃惊地喊了句。 姜颂禾:…… 为什么她感觉这句话那么像骂人呢。 “对啊,”姜酩野理所当然道,“我俩长得不像吗?” “像,像像……”那名刑警说着,赶紧跑开了。 “哥……”姜颂禾仰头,刚想和姜酩野说些什么,余光瞥到,不远处一名警察正在给姜万湫带上手铐。 “哎哎哎——你干什么?”姜颂禾伸长胳膊指着他们,然后骂骂咧咧地走过去。 姜酩野跟在她身后。 “姜队。”那人看了姜酩野一眼喊道。 “嗯。”姜酩野轻声应下来。 “这是我爸,你们这是要干嘛?”姜颂禾没好气地说。 “姜万湫先生是这件车厂的总负责人,理应接受我们的盘查。”那名警察道。 “你撒开!”姜颂禾冲过去,把那名警察从姜万湫身边撞开。 “我跟你说,我爸爸和这个案子一点关系没有!”姜颂禾气愤地指着比她高一头的刑警,骂骂咧咧道。 “但是他在中午十二点左右,也就是第一名死者死亡的死亡时间里,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那名警察解释说。 “那也不能说明我爸就是杀人凶手啊。”姜颂禾张开双臂,将姜万湫护在身后,“你不要胡说八道!” “哥,你管管他!”姜颂禾回头看着姜酩野道。 姜酩野沉下眸子,没有在继续说话。 姜颂禾仿佛猜到他的意思了,她不敢置信道:“哥,爸爸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 “知道,”姜酩野轻声回复了句。 “那你还让他们把爸爸带走!”姜颂禾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姜万湫道,“禾禾,你要相信你哥哥他们。” “可那也不能让他们把你带走啊,都没有证据!”姜颂禾辩驳道。 半响,姜颂禾像是反应过来了,她不敢置信地回头盯着姜酩野:“先前你就知道他们要把爸爸带走,所以才串通爸爸把我支走的!” 第62章 难怪从刚才开始她就感觉不太对劲。 原来他们一早就计划好了,要把她摘出去。 “你们等着,我一定尽快抓到凶手,你们,还有你!”姜颂禾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位刑警,又指着姜酩野,道,“都要给我爸爸道歉!” “哼!”姜颂禾说完,不管不顾地跑远了。 “禾禾,喂!禾禾!”姜酩野在后面拼了命的大喊,可是姜颂禾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般,继续在前面狂奔着。 姜酩野刚要冲上去拦住她,姜万湫伸手拦住他,他规劝道:“你让她闹去,她有数的。” 可…… 姜酩野没来及说出口,姜万湫便又道:“她知道你们只是按规矩办事,她就是太珍惜家人了,所以才会闹情绪。” “她要是真不理解你们,依照她的脾气,她现在已经骑你脖子上薅你头发了。”姜万湫道。 “行。” 姜酩野缓缓收回目光,他扶上姜万湫的肩膀:“爸,你先跟他们去警局,不会有事的。” “嗯,替我照顾好你妹妹。”姜万湫道。 姜酩野愣了片刻随后答应下来- 姜颂禾在整个厂子里反复跑了几次,最终确定,这里共有10间厂房,每间厂房大概都有五千平方米,其中有几个大的车间大概有一万平方米,甚至更多。 而发现两名死者的厂间分别位于东面第一个和西面第二个。 而,姜颂禾准备去的厂间,正好是把孟长青压成肉泥的那间。 姜颂禾观察了许久,她刚准备躲过几名站岗的警务,偷偷溜进去。 结果没等她迈开步子,就被逮了个正着。 一名女警拎住她的后衣领,道:“小孩,往哪儿跑呢。” 姜颂禾挣扎了一番,她转头,看到后面的女警,她并不认识后,才撒谎道:“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 “很重要的东西吗?”那名女警问。 “对,很重要。”姜颂禾故作委屈地说。 “你等我会儿,我托人问一下我们领导……唉……你别进去。”那名女警话音未落,就见到姜颂禾已经掀开安全绳走进去了。 “哥哥,麻烦给我一个一次性手套和鞋套。”姜颂禾仰头快速说了句。 许是没有对姜颂禾有过多的防备,在旁边站岗的刑警想当然的把手套和鞋套递给了她。 姜颂禾立刻穿戴好手套和脚套,走进去。 那名女警察被姜颂禾熟练的操作吓住了一秒,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姜颂禾已经走进去一大截了。 她大喊阻止道:“唉……你别乱跑。” 姜颂禾哪里肯听她的,她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前寻找着线索。 “你这个小孩,怎么能乱闯案发现场呢,万一破坏现场怎么办。” “没关系,我会小心的。”姜颂禾头也不抬地说。 “我帮你找,你赶紧出去。”那名女警紧紧跟在她身后。 “我快找到了,”姜颂禾道,“你再给我十分钟。” “不行,你……”女警话到一半,便注意到姜颂禾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是一枚纽扣。 这显然不是一枚普通的纽扣,上面精细的罗纹交织,复古风的柱子在顶部相互辉映着。 “这是什么?”女警问了句。 “好像是枚扣子。”姜颂禾蹙眉,回答了句。 还是金色的。 女警:“这就是你丢的东西啊。” “当然不是!”姜颂禾调高音量反驳了句,“我怎么会有这么精致,但又不实用的东西。” “那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啊。”女警问。 “这里啊。”姜颂禾指着墙边一个比较大的缝隙,道。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啊。”女警疑惑着念叨了句。 姜颂禾没有说话。 照理说车间里的工人穿的都是统一工装,设计应该也是偏简约实用的风格,这种华丽的复古风纽扣,不应出现在这里才对。 难不成是哪个身着复古宫廷风衣服的人路过这里落下的? 也不应该啊,在穿着要求这么统一的工厂里,他穿着一个金丝勾线、且满是金饰纽扣的黑色宫廷风燕尾服,这合适吗? 装不装啊。 真把这四处漏风且简约空旷的车间,当成他的城堡了? “既然不是你的,那这个纽扣就是证物,我们警察会保管的。”说着,那名女警的手穿过姜颂禾的头顶,然后从她面前把那枚纽扣拿过来。 “哎哎哎……”姜颂禾刚想着阻止,可是纽扣已经先一步被女警装进自己的证物袋里了。 “走吧,这里不安全,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说着,那名女警牵着姜颂禾的手腕,将她往外拽着。 “可我的东西还没找到呢,我不出去。” 姜颂禾奋力地把自己的手腕往外拽,可是无果,她越努力,女警拽她的力气越大。 “你的东西,我们警方找到会还给你的。听话,这里不是你这种小孩子该待的地方。”女警头也不回的说。 “可……”姜颂禾还没等说话,便被那名女警彻底拽离开了车间。 铁质的大门在姜颂禾面前缓缓闭上。 末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先前她捡到那枚纽扣的地方上方有一个铁质的长方形匣子。 并且,透过匣子正面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被封锁住的一个电闸…… 姜颂禾被女警强行拉到厂里的主干道上,此时这里坐满了人,他们一人一个小马扎,并排坐成了一个方阵。 不管从左侧看,还是从右侧看,每一行每一列,都像是一条笔直的直线。 “你是跟着家里人来的?”那名女警耐心着问。 “嗯。”姜颂禾点点头。 女警拉着姜颂禾的手腕,问:“你的家人在这里吗?” “我的家人?”姜颂禾仰头,一脸平静地重复了句。 “对,”女警觉得她可能没听懂,说,“不是你家里人带你来的吗?你的家人呢。” 想起姜酩野刚才不顾亲情的行为,姜颂禾就气不打一出来。 虽说站在理智的角度上,她能理解姜酩野秉公执法的行为;但是站在感性的角度上,她并不能认可姜酩野的做法。 就比如,姜万湫又跑不了,他干嘛拷人家啊。 又不是不给戴上手铐,姜万湫就会跑。 “我的家人被你们带走了,”姜颂禾抽回手,像是在阴阳怪气,“他现在估计在你们局子里蹲着吧。” 女警:“你家里人是厂里的负责人吗?” “嗯,”姜颂禾道,“他是车间主任。” “那你放心,如果他没有犯法,我们警方会放他回来的。”女警宽慰道。 “那你见到你们那个姓姜的队长后,帮我提醒他一句,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你认识我们姜队?”那名女警问。 “不认识,”姜颂禾立刻回答,“我不认识他这种六亲不认的人。” 那名女警浅笑了一下,她把一个小巧的马扎强行塞到姜颂禾怀里:“行,我知道了,我会帮你转告他的。” 那名女警观察了一圈道:“你自己先找个地方随便坐,等你爸爸解脱嫌疑,我们就让他来找你。” 姜颂禾:“哦。” 女警领着她走到队伍的中间,遇到了正在统计人数的林建刚。 “刚子,我这里发现了个小孩,嘴叭叭叭的,还挺能说的,”那名女警熟络道,“好像还认识我们姜队。” “我不认识他。”那名女警的话刚说完,身后一个倔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听到声音,林建刚疑惑地侧头看了眼。 随即便看到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小马扎的姜颂禾,此时她正仰着头一脸怨愤地回视着他。 倔强又有些不服气,每一个表情都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在生气。 林建刚尴尬地笑了几下。 这何止认识啊。 这可太熟悉了。 “坐这儿是吧。”姜颂禾撑开马扎,幽怨地说道。 “嗯,禾禾,你先坐这儿吧。”林建刚道。 “怎么?你也认识?”注意到林建刚的称呼,那名女警好奇问。 林建刚还没来及开口,姜颂禾便率先道:“不认识,我谁都不认识,我连自己都不认识。” 听出姜颂禾语气里的不开心,林建刚再次尴尬地笑了几声:“小孩子,闹脾气呢。” “嗯,那她就先交给你了,”那名女警不放心地嘱托,“我还有其他工作,先走了。” “行。”林建刚爽利地应下来。 待到那名女警离开,林建刚才缓缓蹲下身子,“小祖宗,你又闹什么脾气。” “我告诉你,我跟姜酩野势不两立,”姜颂禾气愤地咬牙切齿道,“什么刑侦队长,查案天才?为了证明自己廉洁,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爸带去……我……唔……唔唔唔……” 姜颂禾后续的话,没说出口,林建刚就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冷静。” 姜颂禾:“我怎么冷静?我……” “吃个苹果。”说着,林建刚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苹果递给她。 原本姜颂禾中午就没怎么吃好,她不计前嫌地把苹果拿过来,啃了一口。 她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嘟嘟囔囔地念叨着:“我跟你说(卡茨)我(卡茨)一定会在下午七点之前(卡茨)把凶手(卡茨卡茨)捉拿归案的。” 姜颂禾的嘴巴很小,此时被撑得鼓了起来,让原本就听不清楚的话,变得更让人难以听清了。 林建刚敷衍地回复道:“好好好。” “你别……”姜颂禾嘴巴疯狂地嚼动着,“让他把你带坏了。” 林建刚看着姜颂禾夸张的吃相,他并不怎么走心地回道,“你慢慢吃着,我忙完再来看你。” “嗯。”姜颂禾继续快速咀嚼着。 眼看着一个苹果就要见底了,周围的一个人搭讪道:“你是我们单位谁家的小孩啊。” 姜颂禾本就不怎么开心,她侧头,回答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谁知,姜颂禾并不怎么友善的语气非但没有让那个搭讪的中年男人气馁,反而提高语气,调侃了句:“哟,脾气还真不小。” “知道脾气不小,就别和我说话!”姜颂禾回怼道。 “行,但是叔叔有一句话一定要提醒你。”那个中年男人道。 “什么话?”姜颂禾问道。 “我刚才上厕所的时候,听那群警察说凶手就在我们这群人当中,你年级小,可不许乱跑。”那名中年男人热心道。 “哦,”姜颂禾收了收脾气,感谢道,“谢谢叔叔提醒。” “这才乖嘛。”看着姜颂禾乖巧地模样,那名中年男人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姜颂禾的秀发。 “你上小学几年级啊。”那名中年男人问。 “我上初一了。”姜颂禾道。 “这么显小啊,”那名中年男人道,“我还以为你顶多上小学四年级呢,我家有个男孩,上小学五年级,长得比你还高一些。” 姜颂禾瞅着他,一脸不情愿。 他什么意思? 怎么还阴阳怪气说她矮呢。 “哈哈哈哈,你一个小孩,表情倒是多。”男人顺手拍打着姜颂禾的背,然后顺便趁着姜颂禾没反应过来的空儿捏上了她的右脸。 与先前沈乐栖捏她脸的情况不同,这个男人明显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她的脸被扯出一大截。 姜颂禾用自己透风的嘴边发了个疑惑的声音:“哈?” 她的声音并不怎么友善,甚至带着些警告的意思。 “你他妈再碰我?你看老子他娘的不打死你!” 听到不远处有争吵声,姜颂禾顺着声音看过去。 刚好看到了后面一排,站起来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又瘦又高,另一个则又矮又胖,简直是两个极端。 其中那个又瘦又高的男人弓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男人,他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你他娘的装什么老实人?操了孟长青他媳妇?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啊,你那些腌臜事儿,整个厂子谁不知道啊。” “你有本事再说一句啊!”那个胖胖的男人挺直身板道。 “我说!你不要脸!”又瘦又高的男人一字一句道,“你上了孟长青的媳妇,孟长青就被机器压死了;你又和张英姿纠缠不清,结果张英姿就被高温压进了车壳里。” “和你扯上关系的人,怎么都死了啊!” “我看!你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第63章 “你在胡说八道一句,老子他娘的撕烂你的嘴。”说着那个胖胖的男人挣扎着就要上前冲过去。 “别闹别闹。”后面有人从背后拦住他。 “孙子!”那个又瘦又高的男人用手戳着他对面的男人,道,“敢做不敢当,谁他娘的有你怂啊,只会睡女人的鳖孙。” “你再说一句啊……”那个又胖又矮的男人叫嚣着捏住对面瘦高个的领子,一个用力将他扯到自己面前。 两张完全“极端”的两张脸凑到一起。 “哎哎哎……你们干嘛呢,撒开!”林建刚走过来,用略有些威严的声音警告道,“我跟你们说——撒开!” 碍于林建刚的警察身份,那两个人相互瞪了一眼后,便分开了彼此。 “你俩给我出来。”林建刚不耐烦地冲他们招招手。 那个又胖又矮的男人明显有些不服气,但是碍于林建刚的面子,不好继续说些什么,他瞪着对面的男人,道:“警官我们不吵了。” “不吵也给我出来,”林建刚瞪了一眼他们道,“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别逼我进去把你们拽出来。” 说到底,林建刚依旧是警察,多年的警队经验加上正规院校毕业的经历,让他严肃起来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唬得周围的工人一愣一愣。 全场,除了周围站岗的警察,估计就只有姜颂禾没有被唬住了。 姜颂禾托着腮,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和林建刚认识也算有段时间了,在她的印象里,林建刚就是一个温善,憨厚的乖乖小伙儿。甚至有些时候,她觉得林建刚是京祁市刑警大队里最好说话的一个,她也很喜欢和他说话。 只是现在看来,她的认知好像出错了。在外人面前,这个她自认为警队里最绵的“小绵羊”,远远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好说话。 姜颂禾缓缓收回目光,她乖巧地问:“叔叔,他们在说什么啊。” “哟,”被姜颂禾的称呼吓到了,先前那名工人惊喜着调侃道,“你终于肯礼貌一次了?我还以为你这小孩不会称呼人呢。” 姜颂禾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扫了几下自己的鼻尖。 先前那名工人像是并不打算给她解释太多,他道:“他们啊,就是说些污言秽语,你小孩子听不懂就听不懂了。” 姜颂禾撇撇嘴。 开她玩笑,还不打算把事情经过告诉她,这是真把她当小孩了吧。 姜颂禾转了个话题问:“那这两人都是谁啊。” “又高又瘦的那个叫张宗和,是厂子里的维修工,负责车间机械的维修工作。平时厂子里但凡些设备坏了,都是他修;又矮又胖的那个叫高常保,是厂里的临时工,什么活都干,”说着,姜颂禾旁边那位八卦的工人感叹道,“但这个临时工可不是个勤快的主儿,偷奸耍滑都是常有的事儿。” “一天工作八小时,他能有5个小时在厂子里勾搭女员工,我们厂子里的人都可讨厌他了。” 姜颂禾收了收神,她问道:“孟长青的老婆也是你们厂里的吗?” “不是啊,听说是个在家种地的。”那名八卦的工人认真地回答道。 “既然不是厂子里的女员工,那她和高常保是怎么认识的?还在一起出轨了。”姜颂禾继续深问道。 “孟长青的老婆以前经常给孟长青送午饭,估计就是在送午饭的空儿认识的吧。”那名八卦的工人继续道。 “那她的眼光可真不怎么好。”姜颂禾看着远方感叹了句。 高常保的长相和身高,可远不如孟长青。 旁边那位搭话的工人,反应过来,他道:“嗐,我跟你一个小孩瞎说什么呢,你这个年纪,好好学习吧。” 姜颂禾没搭理他的话,她道:“张宗和和高常保以前有过什么矛盾吗?” “没有啊,”那名工人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就感觉那个张宗和挺奇怪的。”姜颂禾如实地回答。 “哪里奇怪了?”那名工人继续问。 姜颂禾收回目光,她转头静静地看着他。 基于他刚才对自己的隐瞒,姜颂禾原本是想一句话都不告诉他的。 让他也体会一下好奇心被勾起来,却得不到解答的抓耳挠腮感。 可姜颂禾还想继续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 姜颂禾平静地说:“照理说,死者孟长青的媳妇和高常保勾搭在一起,死者张英姿也和高常保勾搭在一起,都是他们自个儿家的事。和那个又高又瘦的傻大个张宗和又没什么关系,他搁这儿上蹿下跳地干嘛?” “正义凛然?”我觉得不太像。 姜颂禾如实说。 那名工人沉默一会儿,他打量着姜颂禾,像是在思考措辞。 姜颂禾平静地回视着他。 “可能是嫉妒吧,”许久,那名工人道,“你看,张宗和比高常保瘦一圈吧,也比高半头吧,长得也比高常保好看一些吧。” “可高常保的暧昧对象一大堆,而张宗和至今还是光棍一个。搁谁心里能平衡啊。” “可那些女人到底看中高常保什么地方了啊。”姜颂禾端详了高常保他们好一会儿,才好奇问。 “谁知道呢,”那名工人感叹道,“我也挺好奇的。” “你们别看高常保没点好地方,他啊,能说会道的,”前面,一个女工人转头插了句嘴,“可会骗人了。” “我看啊,杀死孟长青和张英姿的人就是他。” “为什么?”姜颂禾问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没证据,但是就他和两名死者有联系啊,”前面那个女工人说,“而且他心术不正,上次啊,我见到他喝醉了酒,在路上打人呢。” “这么贱啊,我以为他只是玩得花呢。”之前那名工人道。 姜颂禾沉默片刻。 不多时,林建刚带着被训斥过的两个人从不远处走过来。 “再打架,我把你们抓局子里蹲几天,”林建刚警告道,“赶紧回去坐好。” 张宗和和高常保排着队,有序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姜颂禾和几个工人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余光扫到不远处的姜颂禾,林建刚走过去蹲下。 “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家?”林建刚半蹲着身子,耐心地问。 与先前对待高常保和张宗和时严肃的神情不同,这次的林建刚明显柔和了很多。 “我不要。”姜颂禾拒绝。 “可你哥让我带你回去。”林建刚为难地说。 “他的话,我一向不听。”姜颂禾回答。 林建刚:…… “你倒是一点都不装,”林建刚拿她没办法,他叹了口气,道,“算了,那你在这儿坐会儿吧,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我和你哥哥。” “行。”姜颂禾没有拒绝。 待到林建刚起身走后,先前和姜颂禾搭话的几名工人才再次围上来道。 后面那位女工人,道:“你这小孩儿,哪家的啊,怎么和警察这么熟?” 姜颂禾旁边的工人也附和着说:“我越看你越眼熟……等等,你不会是姜万湫姜主任家的那个小闺女吧?!” 一提到姜万湫,身后的那个女工人赶紧把姜颂禾的身子摆正道自己面前:“说起来还真得很像,你叫什么名字啊。” “姜颂禾。”姜颂禾如实道。 “对嘛,禾禾,”姜颂禾旁边的那名工人道,“我经常听你爸提起你。” “你爸爸呢,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啊。”那名工人继续道。 “他被我哥哥的同事带去局子里问事情去了。”姜颂禾道。 “可怜的孩子。”身后那名女工人惋惜道。 “没关系,我跟你爸爸关系好,你爸爸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旁边的一名工人道。 “也可以找我!”周围的一名女工人也附和道。 “嗯!”姜颂禾郑重其事地答应下来。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姜颂禾有些坐不住了。 她本想着再探听些情报,可除了刚才的高常保和张宗和吵架的时候稍微透露了情报外。其他时候,整个方阵都安静得要命。 不能再拖下去了。 姜颂禾起身,招呼了一下旁边的警察道:“我要去上厕所。” “行,我找个同事陪你一块儿。”那名警察温柔地说。 姜颂禾摇摇头:“我上完厕所还想去找我哥哥。” “你哥哥是?”那名警察问。 “姜酩野。”姜颂禾如实说。 “姜队在忙……你要不要再等几个小时?”那名警察盯着她,为难地说。 “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姜颂禾这般说后,见到那名警察丝毫没有动摇,她继续道,“你就带我去找找我哥哥吧,如果我的事情他真的不想听,我接着你就跟你回来。” “行,”那名警察道,“那你跟我过来。” 姜颂禾:“好。” 俩人弯弯绕绕好不容易来到了一个车间里面,此时姜酩野正带领着几个人趴在机器的控制器上观察着什么。 “哥。”姜颂禾率先喊了句。 听到声音,姜酩野和几名警察齐刷刷地看过去。 姜酩野蹙眉,问:“你怎么来了?” “我……我有话和你说。”姜颂禾别别扭扭地说。 前脚她刚跟姜酩野吹嘘完自己一个人可以抓到凶手,转头她就又来找姜酩野和好了。 这着实让她有些拉不下脸来。 姜酩野跟周围的同事嘱托了几句,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姜颂禾面前。 他跟姜颂禾身后的同事道:“你先回去吧,辛苦了。” “嗯。”应完,那名刑警便走了。 待到那名刑警走远后,姜酩野才开门见山地问:“你来干嘛?” “跟你打听个事情。”姜颂禾有些不好意思地扫了扫自己的鼻尖。 “什么事?”姜酩野问。 “如果我没记错,在我们发现第一名死者的尸体的时候,爸爸到处寻找的维修工,应该叫张宗和吧。”姜颂禾问。 “嗯。”姜酩野回答。 “那那名拉电闸的人叫高常保?”姜颂禾不确定地问。 “对,”姜酩野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颂禾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道:“哥,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个人和案子有重大,你们应该重点查查他们。” 第64章 “你为什么这么说?”姜酩野问。 “我刚才在广场上听到他们吵架了,”姜颂禾如实说,“我听张宗和说,高常保勾搭过第一名死者孟长青的老婆,也勾搭过第二名死者张英姿。所以想找到这两起案子的联系,可以从高常保身上下手。” 姜酩野没有说话,他沉思了片刻。 姜颂禾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之前应该有个警察姐姐,给过你一个纽扣吧。” 姜酩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物袋:“你是说这个?” “对,”姜颂禾道,“这是我和她在孟长青被压机压成碎屑的现场发现的。” “嗯?”姜酩野疑惑地发出了一个声音,“是你发现的?” “对,”姜颂禾示意着那个纽扣,道,“这个纽扣落到地地方,刚好是一个电箱底下。” “电箱?”姜*酩野思考了一会儿,说,“你怀疑这个纽扣是当时关电闸的高常保身上的?” “嗯,”姜颂禾斩钉截铁地回答,“当时就是因为高常保去关电闸,孟长青头顶上的‘千斤顶’才落下来的,所以我怀疑这两者之间肯定有联系。” “有没有可能高常保根本不知道关掉电源后,‘千斤顶’会掉下来啊。”姜酩野说道。 姜颂禾沉思片刻:“有这个可能,但是我还是觉得高常保有极大的犯罪动机。” “行,我会托人去调查的。”姜酩野快速回答。 姜颂禾:“我还有个疑惑。” “什么疑惑?”姜酩野问。 姜颂禾指了指姜酩野手里的纽扣:“这个纽扣,它的表面复古花纹明显,整体设计偏欧式,所以我觉得它大概率会出现在中世纪欧式宫廷风的骑士装上。” “可是它竟然出现在全员穿着都已简朴为主的车间?……” 姜酩野观察过整座工厂的工人穿着,以工厂专门定制过深蓝色工装为主。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标准的蓝色大口袋上衣,搭配上宽松的深蓝色裤子。 尤其上面大大小小的口袋,竟不下十多个,前面后面、左面右面都有,格外夺目。 姜酩野总结道:“这种不合时宜的东西,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车间里。” 他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查出这东西的出处。” “嗯。”姜颂禾满意地点了下头,一副骄傲的模样。 “瞧你表情,欠欠的。”姜酩野粗鲁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地说。 “我的发型——你都给我弄乱了。”姜颂禾捂住自己头顶逐渐炸毛的秀发,吐槽道。 姜酩野不接话,他转而道:“你接下来打算干嘛?继续潜伏到人群当卧底?” 姜酩野开着玩笑道:“我听林建刚说,你刚才在人群里和那群叔叔阿姨聊得火热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交际能力这么强啊。” “你派人监视我?!”姜颂禾瞅着他。 “我查案呢,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姜酩野真情实感地吐槽道,“是你林建刚哥哥说,你不听话到处乱跑,被一名女同事抓到了,然后就交到了他那里。” “他问我要怎么办,我说你想跑他们也抓不住,随着你去呗。” 他倒是懂她。 但姜颂禾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她不服气地瞪着他。 姜酩野:“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当然没有!”姜颂禾阴阳怪气道,“您最厉害了。” 姜酩野没好气地回怼,“你这么说话,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哼。姜颂禾不服气地闷哼一声。 “酩野,酩野……”不远处,顾枳聿风风火火地从门口跑进来。 “怎么了?”姜酩野站直身子问。 “沈乐栖在第一名死者的血液里,和第二名死者的胃液里都发现了致幻剂的成分,可……”顾枳聿像是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没事,你说就行。”姜酩野说,“她听不懂。” 姜酩野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姜颂禾。 姜颂禾觑着他。 她觉得她比他还要懂好嘛?! “可据沈乐栖分析,第一名死者孟长青和第二名死者张英姿所中的致幻剂,和上次案子中凶手试图对你所使用的致幻剂一致。”顾枳聿快速说。 “也就说,这次案子的凶手和上次案子的凶手可能是一伙的?”姜酩野快速得出结论。 “不清楚,”顾枳聿回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都接触过这种致幻剂的上家。” “枳聿,你让人赶紧去县里的监狱去提审上次案子的凶手张明超,无论如何也要从他的口里撬出来他们的上线是谁。”姜酩野命令道。 “是。”顾枳聿应下后,快速跑开了。 姜颂禾摸着下巴静静思考。 这次的案子,难道真的是上次婚礼逃婚杀人案的系列案? 可是不应该啊。 这两起案子根本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况且,就现在这个案子凶手的凶残程度,绝对比张明超“变态”个十倍、百倍。 甚至姜颂禾敢妄言——就算借给张明超十个胆子和脑子,他也绝对想不到把死者钉在仪器里。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这两次的凶手背后,都有一个无形的大手,秘密操控着他们。 不过这个大手绝对不会到这个现场来。 想要逮捕他基本不可能。 所以……想要侦破这个案子,还是应该从真正下手杀人的凶手和死者方面入手。 姜颂禾沉默片响,她仰头盯着姜酩野问:“哥,你们这几个小时里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姜酩野如实道,“我查遍了两百多名工人的口供,发现所有人都有近乎没有任何嫌疑。” “近乎?”姜颂禾像是捉到了他华丽的漏洞,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们的口供不彻底,也不是很准确,我筛选了几个嫌疑最大的,已经派人去调查他们口供的真伪了,”姜酩野道,“这次的凶手很狡猾,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让鉴定部门提取了现场的所有指纹和鞋印,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了。” “那你们现在在干什么?”姜颂禾问。 “检查机器的控制器,”姜酩野解释说,“你还记得,我们当时刚来到这个车间的时候,有人说了句什么话吗?” “不记得了。”姜颂禾道。 “当时人群里有一个工人说,关不掉,机器坏了,操作台不管用了。”姜酩野如实道。 “对,”姜酩野的话像是唤醒了姜颂禾的记忆,她道,“对,当时就是因为听到了这句话,爸爸才要亲自上去维修操作台的。” “那你还记得当时人群里是谁喊的吗?”姜酩野问。 姜颂禾细细想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当时人群很杂,我又一心扑在救人上,没有注意到是谁喊的这句话。” “怎么了,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姜酩野道,“只是刚才我和我的同事们发现,操作台根本没有坏,也根本不需要维修。” “是有人误导我们!” 姜酩野总结的话震耳欲聋,姜颂禾沉默了片刻,身后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如果这个喊话的人真的是凶手的话,那么他的心思可真是冷静啊。 在安排了众人见到死者被贯穿身子钉在压台上的大戏后,还能淡定自若地撒谎骗他们,甚至还能算到高常保一定会拉下电闸,至死者于死地…… 如果凶手是高常保,确实顺理成章。 可如果是张宗和呢?…… 她记得,当时在现场,姜万湫在听说操作台仪器故障后,托人找过张宗和,在得知张宗和吓到昏迷后,他才打算亲自上的。 所以那个喊话的人,大概率不是张宗和。 也就说,如果凶手是高常保,那么他一个人就可以完成这一切。 如果凶手是张宗和,那么阴暗处一定还有一个人帮他。 “哥,现在几点了?”姜颂禾问。 姜酩野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道:“现在是下午三点了。” 距离凶手下一次行凶,还有四个小时。 他们需要四个小时之内找到凶手,否则就会有下一名死者死亡。 可令姜颂禾想不通的是这里警察这么多,可谓全方位把守,那名凶手真的胆子大到敢在警察面前杀人吗? 姜颂禾不敢赌。 她们现在的一丝懈怠,换来的可能就是一具尸体。 “哥,我觉得我们需要合作,”姜颂禾急促道,“因为,距离我们预估的凶手下一步杀人时间,只有不到四个小时了。” 姜颂禾不服气地盯着他:“我虽然还没有原谅你把我爸爸抓紧局子里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这个时间点我们可以暂时握手言和,以保护下一名死者生命为先。” 姜酩野读出了她表情里的严肃,他快速握上姜颂禾的手:“行,合作一次。” 姜颂禾仰头瞅着他,转而道:“不过你别指望我案子查清后,能原谅你,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行,”姜酩野继续粗鲁地揉着姜颂禾的头,“年纪不大,还挺爱记仇的。” “别揉我头,”姜颂禾不服气地说,“小心我再给你记一笔。” “行吧,你说吧,你后面打算调查什么地方?”姜酩野道,“我让人去帮你。” 姜颂禾摇摇头,道:“我觉得你帮我就挺合适的。” 第65章 “我?”姜酩野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地问。 “嗯。”姜颂禾郑重地点头。 “我没空陪你玩过家家!”姜酩野道,“我找别人帮你。” “不行不行,就得是你。”姜颂禾扯上他的衣服下摆。 姜酩野弓着腰尽力和她视线平齐,讲道理道:“虽然我也承认你这个小孩每次提的意见都挺有作用的,但是我是京祁市刑侦大队的队长,我应该、也有义务出现在所有案子的第一现场,也必须部署好局里其他同事的任务,所以我真没时间陪你闹了。” “我没闹!”姜颂禾揪着他的衣服,严肃道。 “3、2……”姜酩野看着自己的衣角,嘴里默念着倒数的数字。 姜颂禾赶紧松开他:“我需要你帮我演出戏。” “什么戏?”姜酩野好奇。 “兄不友,妹不恭的戏。”姜颂禾故作神秘道。 姜酩野:“嗯?” - “姜酩野!你别揪我耳朵!” 不远处,姜酩野拎着姜颂禾的耳朵走出来。 姜颂禾一边垫着脚试图减轻自己的疼痛,一边嘴硬着反驳:“姜酩野!你听见没!你松开我!” 姜酩野阴沉着脸:“一秒看不着你,你就乱跑,你脚上长了风火轮?” “你管我呢,你把我爸抓进警局里,就没顾念过我们骨肉亲情!”姜颂禾大声吼道,“等我大了,我绝不叫你哥哥!” “你可真厉害。”姜酩野没感情地吐槽了句。 听到姜家俩兄妹的争吵声,坐在大道儿上的工人们齐刷刷地看过来。 姜颂禾忍着疼,强硬地将自己耳朵从姜酩野手里拽出来。 末了,她还报复般冲着姜酩野的腰部推了下。 毫无防备的姜酩野被她推到了痒痒肉,一个没忍住向旁边趔趄了好几步。 “姜酩野!你少拿哥哥的身份压我!在家你欺负我欺负的还少吗?”姜颂禾咆哮道,“在家,爸爸妈妈疼爱你,所有好吃的都先给你,我只配吃你剩下的。每次我和你吵架,爸爸妈妈都不让我上桌吃饭……” 姜颂禾控诉着,她用手在自己面前圈了个圈:“这么小一个碗,让我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 姜酩野听着,眉尾没忍住轻挑了下。 讲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姜颂禾继续控诉:“姜酩野!我受够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他们要打着爱我的幌子给自己立人设?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姜家多么疼爱自己的女儿?只有我知道都是骗子,都是骗人的!” 她情绪失控着指着姜酩野:“这次,你竟然把那么疼你的爸爸抓进去了,抓得好!抓得好啊!” 说着姜颂禾挥着拳头在姜酩野胸前锤了好几下。 最后,她情绪失控般,红着眼跑向了远方。 姜酩野站在原地,懵住了。 原本吵嚷的方阵瞬间安静下来,姜酩野顺了顺自己的衣服,刚打算向相反的方向走回去。 林建刚急忙赶上来,关切地小声询问:“姜队,你和禾禾发生什么了?” “她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 “这些不应该是你的台词吗?” 接连三个问句,姜酩野都没有回答,他沉默着。 林建刚继续说:“我记得老师和师娘最疼禾禾了,犯错趴在地上吃饭的人应该是你啊。” “她咋把你台词说了?” “那小鬼演戏呢,”姜酩野解释道,“虽然我也不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但就信她这一次吧。” “哦。”林建刚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他弱弱地应了声。 姜酩野嘱托道:“这段时间不用盯得那么严,其他人多盯着些。先前在你面前吵架的那俩,让他们随意走动就行,有我盯着呢。” “行。”林建刚沉闷地应着声。 - 另一边,姜颂禾跑到一个角落里,这里巡逻的警察并不多。 她坐在路边,双臂环胸,安安静静地像是等着什么。 不多时,一个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旁边传过来。 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里的姜颂禾用余光轻轻扫了眼脚步声的方向。 “小朋友,你没事吧。”一个沙哑的男声自姜颂禾的右耳边响起来。 他的声音很近,近到姜颂禾能感受到他从鼻子里呼出来的温热的呼吸。 姜颂禾缓缓抬起头,她睁着泪眼婆娑的眸子,委屈巴巴地盯着他:“你是谁啊。”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 “我是你爸爸的同事,我叫高常保。”高常保满是肉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哦,常保叔叔啊。”姜颂禾呢喃了句。 “这么多年,你是不是过得不幸福啊。”高常保温柔地说。 “嗯,家里人都没有人喜欢我。”姜颂禾委屈地说。 “那你就不要让他们喜欢了,”高常保道,“你要好好爱自己,你自己才是自己的底气!” “嗯。”姜颂禾仿佛很受用般点点头。 她耐下性子询问道:“常保叔叔,你的童年也跟我一样吗?” “是啊,”高常保惆怅道,“不过我的情况比你还糟糕,我是我妈二婚生下的孩子,我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自小我们就不是很亲密,他不喜欢我不喜欢他。” “甚至我很讨厌他,他没出现之前,爸爸妈妈都爱我。可是在我五岁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了我家里。他一出现,便夺走了我妈所有的爱。可明明我才是我爸爸妈妈的亲生儿子,他是妈妈和别人的孩子。” 姜颂禾沉了沉眸子,没有吭声。 高常保继续道:“我不喜欢他出现在我家,所以时常驱赶他。可是我越驱赶他,越会得到妈妈的责骂,最后,妈妈直接在我上完初中以后,就领着哥哥跑了,不要我了。” 姜颂禾观察着他的表情。 见他表情沉闷,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姜颂禾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等到再有消息,她就死了。”高常保长叹一口气道。 “怎么死的?”姜颂禾继续问。 “出了车祸……”高常保沙哑着声音说,“当时村口正在修路,她不知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还没修好的路上,被压土机,碾过头,去世的。” “当时她的头被压碎,黏在了泥地里,周围满是血浆……” 话至此,高常保再也说不下去了。 姜颂禾也不愿意继续谈及她的伤心往事,她转开话题道:“你好可怜啊叔叔。” “不可怜,不可怜。”高常保立刻调整好情绪道,“我一点都不可怜,因为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哦?”姜颂禾死死地盯着他,像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耐下性子问:“你找到了什么人生方向?” 杀人吗? 因为自己母亲的死,所以伤心过度报复社会? 姜颂禾的脑子里闪过了七八种他的犯案动机。 只见高常保沉默了半响。 随后他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纽扣。 姜颂禾定眸看了眼,果然和她先前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纽扣一模一样。 姜颂禾自信地扬了扬嘴角,问:“这是什么?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你当然没见过,”高常保半掩着嘴,一字一句神秘兮兮地说,“这是主神的信物!” “我就……”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她猛地收住了,她震惊道,“你说这是什么?!” “这是主神的信物,信它可以一辈子幸福。”高常保道。 “我妈妈抛弃我以后,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让我妈妈在天上看看,没有她,我也可以幸福。” “直到有一天,□□降临了,他说我是主神选中的子民,只要我足够虔诚就一定可以幸福的。” 幸福个屁! 姜颂禾眉角不受控制地挑了下。 他畏畏缩缩了这么久,她还以为有啥大秘密怕人知道呢,合着这人是个神棍啊! 姜颂禾托着腮,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他。 亏她刚才还在他面前演戏了这么久! 简直浪费她的演技和时间。 “你当初和孟长青的媳妇,以及张英姿走得近,也是因为这个?”姜颂禾直白地问。 “对啊,她们都是我们教派中最忠实的教徒。”高常保道。 话至此,姜颂禾也懒得装了,她问:“那刚才那个瘦高个说你和她们两个上……那个……也是真的了?” 姜颂禾的话虽没有明说,但是高常保也大概猜到她想表达的意思了。 高常保道:“那是我们教派主张的深入交流,只有我们底层信徒,相互搀扶,砥砺前行,我们才能幸福。” 这不就是聚|众|淫|乱的邪|教组织嘛,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等案子查清楚,她可得让姜酩野他们好好给这群邪|教分子洗洗脑。 好好的大脑,都坏成啥样了。 姜颂禾盯着高常保手里的纽扣,没怎么有精神地问了句:“那信了这个,可不可以让我长生啊。” “长生是我们这种地等人敢想的吗?”高常保严肃地训斥道,“你要相信人类的等级制度,只有比我们高一等的人类,才适合得到永生。” “我们这辈子,就是为了给比我们高一等的人类服务的。” “只有把他们服务好了,下辈子投胎,我们才能成为永生的上等人。” 姜颂禾用手勾了勾自己的脸颊。 这人脑子坏得真不轻。 “你自己想当奴隶,那你自己当去,我没兴趣,”姜颂禾轻轻合上他握着纽扣的手,“你回去吧。” “你真不想……” 高常保还想继续争取些什么,谁知耐心耗尽的姜颂禾率先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赶紧走,我忙着呢。” “你这小孩,真不识好歹,”高常保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亏我觉得咱们是一类人,那么真情实感介绍你入教。” “我谢谢你啊,改天就把你们一锅端了。”姜颂禾威胁道。 “主神是不会保佑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的。”高常保一边走一边骂。 姜颂禾道:“回去了记得提醒他一句,叫他别出现在我面前,当心我一拳捶死他这个假神仙。” 姜颂禾刚说完,高常保便转角离开了。 待到高常保彻底消失在转角,姜酩野才从后面走出来。 姜颂禾吓了一跳:“哥,你干嘛出来啊,还有一个过会儿要来呢。” “走吧,张宗和不会来了。”姜酩野斩钉截铁地说。 “怎么了?”姜颂禾好奇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了?” “因为刚才他来的时候看到我躲在旁边了。”姜酩野道。 “怎么可能,你躲在我的左边,大道距离右侧近,他应该和高常保一样,从我右侧的大道上过来才对啊。”姜颂禾道。 “他是从左侧来的。”姜酩野肯定道。 “他的反侦查能力够强的啊。”姜颂禾感叹了句,“我都没想到他会从左侧过来。” “你觉得,高常保是凶手的概率是多少?”姜酩野问。 “不多,”姜颂禾道,“他顶多算是个神棍,杀人,他大概不敢。” “有没有可能是伪装的?”姜酩野蹙眉问。 “没可能,我观察过他的几次微表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姜颂禾快速道。 姜酩野一阵沉默。 注意到姜酩野的情绪不对劲,姜颂禾快速问:“怎么了哥哥?”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十分了,”姜酩野道,“距离凶手下一次犯案,还有五十分钟。” 第66章 50分钟。 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但杀个人足够了。 姜颂禾与姜酩野对视着,谁也没有多说话。 许久,姜颂禾问道:“哥,你调查过张宗和和高常保这两人了吗?” “嗯,”姜酩野应了声,“高常保的情况和他刚才和你说的情况差不多,至于张宗和……我们至今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为什么?”姜颂禾问。 “张宗和自小父母双亡,自他十几岁的时候,就一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姜酩野道,“根据他的邻居所说,张宗和自小不喜欢出门,所以他们偶遇张宗和的情况特别少。” “那他的同学或者老师呢?”姜颂禾问,“他们对他都没有很深刻的了解吗?” “没有,”姜酩野回答,“张宗和初中没毕业就不上了,因为年龄不够,就只能到处打零工,很少在一个工厂内干够三个月。再加上工厂流动比较大,一时半会儿,真的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哦。”姜颂禾闷闷地应了声。 照理说,按照她先前的犯罪侧写,童年备受打压的高常保是最有可能杀人的,可偏偏他信奉一个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邪|教。 而根据她刚才若有若无的试探,这个邪|教的思想更多的是奴化信奉者,让信徒把自己骨子里的奴性释放出来,以便于更好的控制信徒,以及利用他们敛财。 从而这个邪|教所展现的反社会意识并不怎么强烈。 所以,高常保杀人的概率大概率不会很大,甚至可以说接近0。 那会是谁呢。 除了高常保,这个单位里,还有其他人童年过得不幸福吗? 姜颂禾烦躁地抓了几下自己的头顶。 这个单位一共有大约200多位员工,如果让姜酩野一个一个做背调,得做到猴年马月去? 可如果不采用这种一个一个摸查的笨方法,他们又没有任何有指向性的新线索。 唯一她觉得可疑的张宗和又调查不出来任何东西。 动机不明确,没有任何线索。 这完全是一个死局啊。 “什么味道?” 姜颂禾敏锐地在空气中嗅了嗅,一股难闻的焦糊的味道直冲她的鼻腔,她本能地捂住了鼻子。 姜酩野也学着她的样子,努力闻了几下:“烟味。” 最终两人确定这股难闻的味道来自工厂的主道儿! “不好了!不好了!着火了!” 不远处的主道儿上突然燃起了浓烟,烟雾顺着空气徐徐上升,直至与昏黄的天空连成一片,各种嘈杂的声音从远处纷纷传了过来。 姜颂禾和姜酩野各自收回目光跑过去。 此时,整个主干道已经被浓烟笼罩住了。 两米开外,谁也看不清谁。 姜颂禾伸手驱散着浓烟,可还是有不少烟雾冲到了她的鼻子里:“咳……咳……” 姜酩野用胳膊掩着鼻子。 现场,很多警务人员在指挥着秩序,很多原地坐着的工人们则按照指挥有序地离开现场。 “什么情况?”姜酩野顺手拦住一旁负责疏散的警员。 “姜队……咳咳……不知道哪里突然出现了烟雾,仅用十几秒就蔓延到了整个现场。顾副队正带人排查是不是那个地方起火了呢。”那名警员赶紧回答。 “知道了,务必保护现场所有人的安全。”姜酩野嘱托道。 “是。”那名警员快速回答。 姜颂禾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突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她蹙眉转身笔直地冲向身后的车间大棚。 “禾禾……咳咳……禾禾。”姜酩野想要阻止她,可浓见度极低的现场,姜颂禾一跑远他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方向。 姜颂禾跑过一个又一个车间,最终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车间停下来。 这件车间面积很大,也很空,里面没有装备很多沉重的机械,反而是一些叉车以及卸载重物的专用车。 在车间的大门旁边还立着一个不停散发烟气的简易喷雾设备,上面安装定时器和计时器。 看样子这种简易的制造烟雾的设备大概率是每个车间附近都有的。 否则按照顾枳聿他们的效率估计早就把这些碍事的东西拆除了。 姜颂禾闷哼一声,放置这个装置的人估计也是瞅准了警队人手不够,所以才明目张胆地布置了这么多个。 姜颂禾探头观察了一番周围,她把车间的大门开了又闭,闭了又开。 然后趁着关掉车间门地空儿,姜颂禾躲进了一个空着的大型木质匣子里。 约摸等待了几分钟,外面的吵嚷声逐渐小了下去,难闻的浓烟味也渐渐消失了。 一直观察着外面的姜颂禾看到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一个瘦瘦高高的,一个矮矮胖胖的。 是张宗和和高常保?! 姜颂禾惊讶了一秒。 他们约着来这种地方干嘛? 第67章 “你约我来这里干什么?”沉默中,高常保率先停住脚开口问。 “听说你最近生活得挺好,”张宗和转身对着他说,“所以,我打算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高常保好奇着问。 张宗和在自己口袋里掏了几下,随后他把口袋里掏出来东西放在手心上。 高常保狐疑着伸长脖子看过去,谁知在他即将看到的那一刻,张宗和手倏地握紧:“我送你礼物,你怎么报答我啊,弟弟。” 张宗和将后面两个字咬得极重,好像生怕高常保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躲在暗处的姜颂禾震惊了一秒。 弟弟? 那先前高常保跟他吐槽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就是…… 乖乖,这俩人还有这层关系呢。 姜颂禾不敢继续想下去,她抽出心思,赶紧编辑好一条短信给姜酩野发过去。 “哼,”高常保闷哼一声,“张宗和,你变脸可真快啊,前脚在人群面前侮辱我,后脚就跟我唱兄友弟恭,你怎么这么会演戏呢。” “收起你的假好心,你的礼物我压根就不想要,”高常保带着怨愤道,“我走了,我压根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别再联系我了。” “那你就不好奇,我先前为什么在人群面前羞辱你?”张宗和道。 “你会跟我说吗?”刚转身打算离开的高常保问。 “当然不会,不过一个小时后,你就知道了,”张宗和莞尔一笑,继续道,“现在,我还想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张宗和伸长胳膊,将掌心递到高常保面前,他嘴角的笑意肆意且不加收敛:“我觉得你会懂我的。” 高常保伸头看了眼,在看清他掌心的物品后,他一脸震惊地仰头看向张宗和。 只见张宗和正一脸平静地回视着他。 两人僵持了片刻,高常保觉得心里酸酸地,一种没来由地恶心感从心底窜出来。 “呕……呕……”高常保冲着旁边虚呕了几下。 躲在暗处的姜颂禾急得抓耳挠腮,她太好奇张宗和手里是什么东西了,可依照她的角度,压根什么都看不见。 姜颂禾伸长脖子。 “是不是很熟悉?”张宗和逼近了一步。 高常保弓着腰,他反手将张宗和手里的东西打散在地上。 是两个并不算大的小物件,一经高常保猛拍,便滑溜溜地滚到了姜颂禾正躲着的箱子外面。 至此,姜颂禾才得以看清张宗和口中的“礼物”是什么东西。 ——是一枚纽扣,还是以为复古风的纽扣,上面雕刻着欧式宫廷风的花纹。 和先前高常保递给她的那枚纽扣一样。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两枚滚到她面前的两枚纽扣表面,还沾有一些清晰可见的血迹。 姜颂禾的大脑飞速运转。 高常保说过——死者孟长青的妻子和张英姿都曾受过他的挑唆加入他们变态的邪|教。 所以,孟长青的妻子和张英姿一定都有这枚代表着教众身份的纽扣。 如果孟长青不同意自己的妻子入教,他把纽扣带在身上,准备还给高常保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结合以上两种推论,这两枚纽扣很有可能就是第一名死者孟长青、和第二名死者张英姿身上的。 难怪先前,姜酩野他们没有从死者的身上发现这枚纽扣的痕迹,原来是被人收走了…… 此时,就算高常保再笨,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是你杀了孟长青和张英姿!”高常保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怒吼道。 “是啊,”张宗和平静地看着他,“我以为你很早之前就能发现的,结果是我高看你了弟弟。” 高常保攥住他的领子,他情绪失控地质问道:“你犯法了知道吗?” “知道,”张宗和丝毫不惧地对上他的眸子,“我几年前就犯过法了。” 高常保身体怔愣了一秒,随即,他松开张宗和的领子。 他不敢置信地向后退了几步:“你在说什么啊。” 他的声音抖颤,发音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说,我几年前就犯过法了。”张宗和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高常保僵硬着表情,一脸无措地盯着他。 张宗和像是很满意他的表情,他笑道:“我以为你知道的。可现在看来,你好像没我想象中的那么聪明。” “明明我们是一个母亲,为什么你这么蠢笨,而我这么聪明呢。” “你杀了妈妈!你杀*了妈妈!!”高常保大声吼了句。 “是啊,”张宗和道,“我以为看到相似的杀人手法,你能第一时间意识到凶手就是我呢,没想到你真的蠢的可以啊。” “为什么?!妈妈为了你都抛弃了我和爸爸,你有什么不知足的?为什么还要杀她?”高常保吼道。 “因为她虚伪!”张宗和瞪大眼睛吼了句,“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能受到全家喜欢,为什么你能有全世界的爱?为什么我没有?!我哪里不如你?我个子比你高,也比你勤奋!我还会维修,我还会……” “你凭什么觉得委屈?”高常保也紧跟着咆哮道,“我还觉得委屈呢,我五岁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在我家里,爸爸疼你,妈妈照顾你!他们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你有什么资格觉得委屈?” “所以我才说他们虚伪啊!”张宗和一字一句道,“是,他们确实让你把什么东西都给我,也让你照顾我!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一个家,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特别照顾我,就让我觉得我在这个家是客人!是个随时都会被赶走的外人!”张宗和大吼道。 “没人会这么想!”看着张宗和逐渐被怒气憋红的脸,高常保情绪渐渐稳定了下去,“我们一直把你当家里人的。” “如果当时爸爸没有冤枉你偷东西,我们一家人一起可以好好生活一辈子的!” “你爸没有冤枉我,”张宗和平静道,“那500块钱就是我偷的。” “怎么可能?”高常保吓得喃喃了句。 “怎么没可能?”张宗和反问道,“我不仅偷了他的500,我还用他的烟叶烤地瓜。” 高常保再次情绪失控地捏上他的衣领:“那是我们爷爷去医院治病的钱?!你知道你把钱偷走后,爷爷没钱治病去世了吗?” “知道,”张宗和挑衅地低头盯着他,“我故意的。” “畜生!”高常保一拳打在了张宗和的右脸上。 高常保的拳头很重,张宗和被打得直趔趄。 好不容易稳住脚,张宗和用指肚虚虚地擦拭了一下自己唇角的鲜血。 “你终于打我了。”张宗和笑着呢喃道。 高常保紧接着一个箭步上前,将拳头再次打在了张宗和另一侧的脸上:“我们全家到底哪里亏待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你怎么不问问生你的那个母亲大人啊,”张宗和同样挥着拳头砸向了一旁的高常保,“要不是她水性杨花,抛弃了我,我也不至于被我那个酒鬼爸爸拳打脚踢了七八年!” “你知道我那几年是怎么过的吗?”张宗和展示了一下自己断掉一截的小拇指,“这就是我被我那畜生爸爸喝醉酒后,用酒瓶子硬生生敲断的!” “所以凭什么?!你和张如花凭什么可以跟着高家人幸幸福福的生活?而我要天天被虐待?” “害你的人是你的酒鬼亲父,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高常保大吼道。 “怎么没关系!”张宗和说,“都怪张如花生下了你这个小畜生!小畜生啊!” 张宗和指着高常保挑衅地念叨了几遍:“哈哈哈,小畜生。” 他的笑声悲怆,且带足了自嘲。 仿佛这句“小畜生”,骂的根本不是高常保,而是自己。 高常保看着他,一时间五味杂陈。 “哥,你就算是再恨我们,也不至于杀掉孟长青和张英姿吧,”高常保道,“他们和我们家又没有任何联系。” “怎么没关系?”张宗和道,“孟长青的妻子和你上|床,孟长青知道后不仅不跟她离婚,还想着跟她继续先前的生活!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跟我那个醉汉老爹不一样呢!” “我不允许,我不喜欢这样懦弱的男人。” “所以我赐他——碾压之死。” “你不觉得那顶部的压板,就像是这个社会无形的枷锁吗?困住,又难以挣脱,所有人都会被他压碎,直至成为碎屑!” 高常保沉默着嘶吼道:“那张英姿呢,你为什么杀她?” “你不觉得她特别像我们的妈妈吗?”张宗和道,“红杏出墙,勾三搭四,她死有余辜!她才是万恶之源!” “你不觉得她和我们妈妈的死状很像吗?”张宗和继续道,“都是被钉在了一个物品上,她们不是希望所有人都看着她们吗?” “那就把她们钉在所有人都能看见她们的地方!” “妈妈钉在地里,张英姿钉在车架上。 “任何一个人都别想逃,任何一个人都别想逃!!!” “疯了疯了!你一定是疯了!”高常保害怕地往后退着步子。 “你在害怕我吗?我的弟弟?”张宗和渐渐逼近。 高常保壮着胆子:“我要把你的罪行告诉警察!” “我要叫警察来抓你。”说着,高常保快速转身打算跑出去。 谁知他没等他跑几步,张宗和就追上了他,张宗和拽住高常保的领子。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不会真的觉得我只是为了跟你解释我犯过的罪行吧。” “你想干什么?”高常保警惕地问。 张宗和微微一笑:“当然是——杀你啊。” 第68章 “你冷静,害你变成这样的人不是我!”高常保拼了命地解释。 “不是你,难不成还是我啊。”张宗和渐渐逼近,“你去地狱,和你亲娘解释吧。” 高常保脖子一紧,衣领也被扯破了大半。 他知道,他这个内心深处丝毫没有亲情的哥哥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高常保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乖,不疼的,一点都不疼的,”张宗和一边哄着一边挪步向前,“死了,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张宗和的手里拿着一个针管,眼看着就要碰到高常保的皮肤上了。 姜颂禾掀开木匣子盖子冲出来,她故意扯着嗓音大声给自己蓄力:“啊——呀呀呀呀——” 张宗和和高常保兄弟俩完全没料到这个车间里除了他们,竟然还有一个小孩。 他们看着姜颂禾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俩人不由得吓得怔愣在了原地。 姜颂禾笔直地冲着张宗和的肚子冲过去,“嘭——”姜颂禾的头顶刚巧撞在了张宗和的肚子上。 张宗和被撞倒在了地上。 姜颂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她自信道:“我告诉你,有我在这儿,你别想杀人。”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张宗和拍着身上的泥土站起来。 姜颂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威胁道:“张宗和,我已经掌握你杀人的所有证据了,你要是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念在你自首的份上,不加重对你的惩罚。否则,真等我用拳头缉拿你,你的身体恐怕承受不住。” 张宗和仰头大笑:“你这小鬼,刑侦漫画看多了吧,年纪这么小,就想逞英雄?” “那我就成全你,你今天——就给高常保陪葬吧。” 张宗和说完,挥着手里的针管扎下来。 姜颂禾推了高常保一下,让他躲开张宗和的攻击。 姜颂禾一脚踹开张宗和的手上的针管,随后趁着张宗和弓腰想要捡起针管的空儿,她赶紧冲上前牵制住张宗和的腰。 刚开始,姜颂禾掣肘得还算轻松。 后来,俩人在力量上的差距逐渐被拉开了。 张宗和的力气太大了,后面纵使姜颂禾用尽全身力气都不能动他分毫。 注意到自己压根不是张宗和的对手,姜颂禾急忙招呼一旁吓到呆住的高常保帮忙。 “帮忙啊。”姜颂禾着急地大声喊了句。 可此时高常保已经被吓破了胆,他畏畏缩缩地向后退着:“你……你你撑住,我去找人救你。” 空出心思来的姜颂禾:“哈?” 高常保踉踉跄跄奔跑着,直至他拉开车间大门冲到外面。 看着高常保跑向车间外面后,还不忘把大门紧闭,姜颂禾彻底心如死灰。 他一个大男人可真行,她一个初中生冒险救他,他非但不帮忙,还帮凶手把门关上。 这是生怕外面的警察听到动静来就她吗? “这就是你要救的废物,”看着高常保逃跑都逃不利索的样子,张宗和笑道,“怂货!你救他,除了害死自己,还得到了什么?” “你管我呢,”姜颂禾道,“我爱救谁就救谁,管好你自己吧。” “哼。”张宗和闷哼了一下,随即腰上的动作也逐渐加重。 姜颂禾的力道也紧跟着加大了几分。 “嘭——”不远处的黑暗里,一个巨大的东西掉落声响起来。 姜颂禾的动作停滞了一秒。 有人?同伙? 不是吧他还真有同伙啊。 是谁? 姜颂禾的脑子里飞速闪过几个人的人脸。 躲着高常保,却又跟张宗和熟悉的人…… 厂子里的? 这里的人,她认识的也并不多啊。 不对,等等?…… “前脚说是我爸爸的朋友,现在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同伙杀掉我?有你这样的朋友吗?”姜颂禾对着空气大喊了句。 张宗和的表情倏地一滞,他的目光慌忙地穿过姜颂禾,望向她身后。 “出来吧,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姜颂禾故作淡定地说。 不多时,一个沉闷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车间内部传荡开。 咚咚咚—— 他的步伐稳健,每一步都透露着一股慵懒,又漫不经心。 随着脚步声逐渐清晰,那个人停住了脚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站在不远处男人轻声道。 不知道是他心里素质强硬,哪怕被别人拆穿都能保持临危不乱;还是他早就注意到姜颂禾发现他了……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多余的震惊。 对于这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姜颂禾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她松开张宗和道:“我一早就发现你了,否则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颂禾自信地转身,与身后那个熟悉的面孔对视:“对吧,不知名的叔叔?” “不愧是姜主任的女儿,这观察能力真不错。”不远处那个清瘦的男人淡淡地回答说。 姜颂禾莞尔一笑,她自信着问:“先前和你聊了那么久,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 “包同方。”那人缓缓从阴影里站出来,他走到姜颂禾面前道,“是个工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姜颂禾坐在人群方队里时,跟他八卦的那位工人。 “好名字。”姜颂禾随口感叹了句。 “是啊,我也觉得我这个名字起得挺不错的。”包同方道。 “禾禾,我有点想不明白,明明你和高常保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你为什么要帮他?”包同方故作疑惑道。 “帮助别人,还需要理由吗?”姜颂禾想当然地回答道。 “可他逃跑的时候,害怕张宗和杀了你后,会继续冲出去杀他,他还特地把车间的大门关上了。”包同方声情并茂地展示着自己的同情。 可偏偏姜颂禾没从他的声音里,读出任何真情实感。 姜颂禾沉默片刻,才说:“他存有私心,是他思想品德有问题,与我救不救他没有直接关系。” “难道你就不恨他?”包同方继续道。 “我为什么会恨,”姜颂禾道,“与其说,我恨他,倒不如我恨你们,你们思想的到底是有多变态啊,才会想到用钉人|体的残忍手段杀人。” “他们都该死!”身后久久不说话的张宗和瞪着通红的眼嘶吼道,“他们生前都是有罪孽的人,他们都应该下地狱。” “可你们这已经不是泄私愤了!是虐杀!你们这是在满足自己变态的杀人欲望而已!”姜颂禾道。 “变态吗?”张宗和重复了一遍,“不,不够,远远不够,我要杀尽所有不配活着的人。” “疯子!”姜颂禾咒骂了句。 “我们是疯子?”包同方道,“你知道那些死去的人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吗?” “我不需要知道,”姜颂禾义正辞严地说,“我只需要知道,如果他们的行为真的触及到了法律,会有警察去制裁他们。” “而不是任由你们泄私愤,并残忍虐杀。” “哼。”包同方冷哼一声,“既然你落到了我们手里,你就别想出去了。倒不如和我们说说你的推理过程吧,让我们看看一个初中生,到底有怎么样的刑侦天赋。” 姜颂禾沉默着,她观察着四周。 先前躲在箱子里的时候,她就已经给姜酩野发过短信通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难道他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不应该啊,照理说外面的烟雾只是眼前这俩人放的烟雾弹而已。 怎么会捆住姜酩野这么长时间? 姜颂禾收紧眸子紧紧地盯着包同方。 现在的情况是,她不能确定包同方的杀人动机,也不能确实包同方在张宗和杀人行为中的起到的效果。 所以她就只能——拖! 她要尽量拖到顾枳聿和姜酩野他们来救她。 可包方同故意让她说推理过程,像是笃定姜酩野不会来救她了一样。 他们在谋划什么? “行,”姜颂禾说,“既然你们让我说,那我就说了。” “请。”包同方礼貌地比了个手势。 姜颂禾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没猜错,事情应该从前一天晚上说起。那天晚上,你故意借着高常保的名义把张英姿叫到了车间,然后再将她的身体注射了你们组织研发的药物后,对她进行了精神控制。” “随后,命令她资源走进设备里,完成杀害的全过程。” “至于孟长青,你们也用了同样的办法。” “你们先是利用了孟长青对高常保的敌视态度,利用高常保的身份把孟长青约到了车间,同样利用上述的方法,完成了杀人案。” “所以第一名死者张英姿,应该只是你们的实验,孟长青才是你们真正想杀掉的对象,对吧。” 姜颂禾步步紧逼:“所以,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想从孟长青身上得到什么?!” 第69章 “你猜啊,我以为你能猜得到的。”包同方笑道。 姜颂禾警惕地盯着他们,她后退了几步。 如果说张宗和挑中孟长青和张英姿的原因,是想报复自己的弟弟高常保。 那么包同方又为什么允许他挑中这两个人呢。 除非……他和孟长青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渊源。 姜颂禾余光瞄到张宗和不知何时捡起来的针管,她心里一凉。 不是吧……一个两个还不够。 这玩意还有同伙的啊。 注意到姜颂禾的情绪变化,包同方轻笑着摇头,双手不自觉鼓起了掌:“厉害,不愧是姜万湫的闺女,你跟你哥哥一样,天生就是当警察的材料。这么快就猜到我们的秘密了啊。” 姜颂禾的大脑飞速旋转,最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她沉思了一会儿,道:“孟长青也是你们组织的?” “对,”包同方不加遮掩地说,“不过,准确来说,孟长青是我们组织的前成员。前些年他叛逃组织,一直杳无音讯,要不是我偶然听说他出现在这家工厂里,说不定他到死,我们都不一定能找到他。” “组织?”姜颂禾眯了眯眼,警惕地问,“你们组织是干嘛的?” “研发产品的。”包同方笑着说。 “产品?”姜颂禾冷嗤一声,“不是产品,是毒|品吧。” 包同方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小瓶药剂,道:“这就是我们新研发的产品,DPL234。它的作用呢,是让人瞬间丧失理智,对其他人的指令言听计从。” “可能我的描述太过于空白,你不太能理解,”包同方建议道,“你要不要喝一瓶试试效果啊?” “它不仅能让人丧失理智,还能让人上瘾吧,”姜颂禾嘲讽道,“你们组织研发这种东西,是想卖大价钱的吧。要是你的上层知道你用他们赚钱的东西杀人,会不会气到杀了你啊?” “不,你错了,”包同方纠正道,“杀人才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情。” “赚钱也是为了杀人。”包同方总结道。 “真够变态的。”姜颂禾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包同方大笑了几声,道:“对!我就喜欢你这样夸我。” 姜颂禾:“……” “算了,不陪你这个小鬼浪费时间了,”包同方催促道,“张宗和,抓住她,别让这个小鬼跑了。” “等一下。”姜颂禾大声阻止了句。 先前这里只有张宗和一个人的时候,她还能和他战上一战。现在又多了一个包同方…… 她一打二确实有可能获胜,但是他们要是趁她疏忽给她来上一针,那她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颂禾陪着笑脸:“叔叔,你们要杀我吗?可我只是初中生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个小丫头,知道的可并不少,”包同方耐心解释道,“不过,既然你都快死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知道张宗和明明这么恨高常保,为什么还能放任他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走?” 为什么? 因为你们想栽赃他啊。 姜颂禾在心里默默腹诽。 杀人还想全身而退,可不得找个替罪羊吗? 而高常保无疑就是其中最合适的一个。 与两名死者都有直接联系、又拉电闸害得孟长青的尸体被重压机压成渣渣、还信奉邪|教。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外人看来,都可能成为他杀人的动机! 姜酩野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估计也是高常保猜到了张宗和的心思,故意拖着姜酩野呢。 可真够忘恩负义的,张宗和、高常保、包同方这三个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都是渣滓! 注意到姜颂禾一直不说话,包同方耐心解释道:“因为高常保知道,他留在这里,张宗和会亲手杀了他;你助他逃跑,张宗和会杀了你,然后嫁祸到他身上,所以这局棋不管怎么下,都是死局。” “不,还有一种活法,”姜颂禾自信地道,“那就是我反杀掉你们。”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打倒张宗和了。”包同方道。 注意到他话里的漏洞,姜颂禾警惕地问:“你要去哪儿?” “高常保没良心,我可不能没良心,你一个小孩死后都没人收尸,多可怜啊,”包同方道,“所以,你别怕我去叫你哥哥——给你收尸。” “你……”姜颂禾刚要生气冲上前,结果一个没注意张宗和快速闪到了她身后。 他快速架起他的胳膊,将她从地面抬起来。 姜颂禾挣扎着:“张宗和,你看清楚一些,我不是高常保,我跟你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你不要成为包同方他们杀人的工具啊,他们是利用你……” 后续的话,姜颂禾还没来得及说完,她只感觉自己的胳膊上被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 随后,突如其来的困意席卷了她的意识,她的眼皮变得越来越重,最后直接重重地合了起来。 临睡前,姜颂禾清楚地看到张宗和那张冷峻且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的脸。 他就像一个只会执行冷酷指令的机器人,无论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好像无法触动到他的情绪。 这种人,还真的挺适合杀人的- 车间外面,各种烟雾依旧没有散尽,浓重的呛人的味道熏得所有人眼睛都泛起了红血丝,各种咳嗽声此起彼伏。 所有警察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尽量控制着现场秩序。 不远处,姜酩野被高常保缠住了半天。 终于,姜酩野忍不住了,他怒吼道:“我警告你,我现在在查案,要是有人再在这个时间点死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高常保道:“警察同志,你相信我,凶手下一个要杀的人肯定是我!你赶紧派人保护我。” 姜酩野的暴脾气终于忍不住了,他道:“我跟你说过了,有任何案情,或者任何线索,你都可以找我同事,他们会给你安排专人保护你。” “而且,我询问了你半天,你都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人想要杀你,更没有告诉我是因为什么理由杀你。” “你现在把所有信息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告诉我,只是一个劲儿得让我亲自保护你,你让我如何信你?” “现在我甚至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你是在扰乱我们警方查案的进度。” “可是是他们说让我来找你啊。”高常保委屈着说。 姜酩野掐着腰,向旁边路过的警员问了句:“这句话你们谁和他说的?” 所有警员面面相觑。 只有路过的林建刚插嘴道:“姜队,不是我们让他找你的,是他一直和我们说有人要追杀他,也是他要求我们带他来找你的。” 姜酩野掐腰不耐烦地说:“你听到了?” “姜队,你相信我啊,真的有人要杀我!”高常保继续不管不顾地说着自己的话。 “又来了,”姜酩野彻底无奈了,他单手盖住额头,咬牙切齿道:“你这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是吧!” “姜队姜队……”不远处,一个大高个儿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姜酩野顺着声音看了眼,他疑惑地问:“你是谁啊。” 那个大高个儿笑嘻嘻地说:“我是包同方,是你爸爸的同事。你这么高,一定就是姜主任那个在警队当队长的儿子吧。” 姜酩野被高常保拖得时间太久了,原本正在气头上的他说话不自觉带足了刺:“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在那个车间……”包同方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像是刚注意到高常保在这里,他未说完的话突然止住,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支支吾吾道:“常……常保,你……你也在这里啊。” “对啊,包哥,你来找姜队什么事儿?”高常保毫无防备地道。 “没……没什么事儿……”包同方急忙摇摇头,“那,那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姜酩野眯着眼,认真审视着包同方的表情和动作。 姜酩野冷不丁叫住了他:“等会儿。” 包同方刚准备迈开的步子倏地停住:“怎么了?”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不用转弯抹角的。”姜酩野道,“就当其他人不存在。” 包同方不停地瞄着高常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的不自然,让一向神经大条的高常保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包哥,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了,总是瞄我干嘛,我又没不让你说。” 包同方长叹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姜酩野一直蹙眉,紧紧地盯着他。 酝酿了一会儿,包同方问:“我就直接说了。常保,刚才你去哪儿了?” “刚才?”高常保心虚了一秒,“我刚才哪里也没去啊,怎么了?” “你是不是去6号车间了?”包同方质问道。 高常保有些慌了神,他着急道:“怎么可能?我闲得没事去六号车间干嘛?” 包同方:“我刚才明明看到你把一个小女孩拐去了6号车间,你还敢狡辩?!” “你胡说八道!”高常保道,“我什么拐过一个小孩子?” “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包同方说得有声有色的,“从你把那个小女孩骗到那个车间里开始,我就一直盯着你。我等了你足足半个小时,才看到你一个人从里面鬼鬼祟祟地出来!” “我感觉情况不太对,所以在你离开后,我紧跟着进到了那间车间里,结果……结果……” 姜酩野慌忙地看了眼前面规整有序的人群队伍。 立刻! 他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姜酩野情绪失控地大吼:“结果什么!” 包同方盯着姜酩野,故作惊恐着说:“结果那个小女孩,被一个运货用的叉车穿透身体,钉在了墙上……” 第70章 小孩? 失踪? 被钉在墙上? “酩野!是禾禾!”顾枳聿着急地看着姜酩野,道。 他当然知道! “可恶。”姜酩野低声咒骂了句。 随后,他来不及多想,就赶紧拔腿大步向前跑,旁边的林建刚紧随其后。 冷不丁地姜酩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奔跑的脚步放缓,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 早就跑过姜酩野一大截的林建刚停住脚,他下意识地喊:“姜队,怎么了?” 姜酩野拍了拍旁边的林建刚,命令道:“你先去。” “多带几个人,我可能一时半会赶不过去。” “行。”明白他意思的林建刚赶紧继续向前跑。 姜酩野转身,冲着大喊旁边的顾枳聿大喊:“老顾,通知所有同事,有序疏散其他群众离开。” “啊?”顾枳聿彻底懵了。 凶手还没抓到呢,不是说这次的凶手就在他们这些人当中吗? 顾枳聿虽是疑惑,但出于对姜酩野判断的信任,他还是应了下来:“知道了” “还有这两人——” 说着,姜酩野指了指高常保和包同方,又紧接着道:“全部带局子里,我过会儿亲自审。” “尤其这位热心人士,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说完,姜酩野又担心自己的指令不够准确,他又补充:“抓人时,不用和他客气。适当用点武力,都没关系,出了事我全责。” 顾枳聿没来及答应,周围的警员已经呈包围态势了,包同方率先慌了神,他伸手阻止道:“哎哎哎——你们想干嘛?我是目击证人,就算是去局里录口供,也应该是你们请我去。” “请你?”姜酩野嘲讽般笑了下,“你一个杀人凶手,脸还挺大。” “你——什么意思?”包同方震惊地问。 同样,不明真相的高常保赶紧替解释:“姜队,你搞错了,老方是我们这里的老同事了,他真不是凶手。” “凶手……凶手其实是我哥哥张宗和,你们别乱抓了好人啊。” “你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姜酩野冷哼道,“他刚才刻意栽赃你,你没发现啊。” “他一定是受了张宗和的蛊惑,”高常保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自己和张宗和的关系,他的嘴巴配合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地乱飞,他道,“哎呀,我和张宗和的情况很复杂,就是他恨我,他想杀了我,可是我逃出来了。所以他才杀了人,再买通老方栽赃我的。” “老方也是受害者,一定是张宗和威胁他,让他这么说的。” 姜酩野气得原地转起了圈圈,他好不容易停住脚,然后伸着指头指着高常保。 他咬牙切齿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当时在现场,对我妹见死不救对吗?畜生!” “啊?” 高常保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露出了马脚,他赶紧辩解道:“我没有,情况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应该庆幸我是警察,否则你现在已经被我打得肠子都出来了,”姜酩野威胁道,“等我救完人再找你算账。” 没等包同方和高常保再反驳,顾枳聿已经配合着其他警员将他们制伏了。 “你说我杀人,你有证据吗?”包同方被两个警员按住胳膊,他努力仰着头看着姜酩野道,“你没证据就这么对我,当心我跟你领导投诉你。”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姜酩野嘲讽了句。 “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的栽赃计划天衣无缝啊,”姜酩野道,“要想不被别人发现,下次就别在警察面前说这么多话。多说多错,你不知道啊。” “顾枳聿,看好他们,谁施压也不行,”姜酩野命令道,“在我回去之前,你要是敢放跑他们,下个月直接调岗回凤安。” 顾枳聿还是头一次见到姜酩野发这么大的火,他收起平时与姜酩野相处时的吊儿郎当,应声道:“是。”- 另一边,失去意识的姜颂禾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人抬起放在一个冰冷地铁块儿上面。 她奋力睁开眼,模模糊糊间她见到张宗和正蹲在地上用绳子将她绑起来。 意识越来越沉,姜颂禾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无果,此时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被注入了铅块,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能勉强唤回自己的一丝意识,甚至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连思考都变得迟钝了。 她努力扫了一圈周围。 这里还是那个空着的车间,正在对她实施绑架的,依旧是老熟人——张宗和。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先前她所站的地方是车间中央,距离大门并不远。 而现在她所在的地方是仓库最里面,身后是各种用建材摞成的“大山”。从姜颂禾的角度看过去,别说对着路过大门的行人喊救命了,就*连外面的一束光都看不到。 姜颂禾心如死灰。 不是吧,她刚活过来,又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姜酩野到底能不能行啊,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不对吗? 被高常保和包同方轻易拖住时间,他这刑侦队长作假的吧。 能力不行,就让她当啊。 姜颂禾脑子里闪过各种埋怨。 从怨愤自己没活多长时间又死了,到怨愤姜酩野还不来就她,最后直接摆烂,已经想好下辈子投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了。 张宗和刚把姜颂禾绑好,烟瘾大的他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和一个打火机。 他站在那里,一边用余光瞄着姜颂禾的状态,一边慢悠悠地用打火机把烟点上。 幸好,此时的姜颂禾并没有完全睁开眼睛,张宗和只觉得她是眼睛大,上眼睑盖不住眼球,所以留出了一条缝。 张宗和吐着烟雾,闷哼一声道:“短命鬼。” 短命鬼? 这还是她成年以后,第一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她短命鬼。 姜颂禾麻木的意识开始有了起伏,她恨不得现在就上去呼他一巴掌。 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短命鬼。 “你那表情什么意思?你能听到我说话?”张宗和吐着烟雾,喃喃道,“你能听到又怎么样?我虽然没有给你注射组织的新药,但我给你用的也是能麻醉一头牛的麻醉剂。” 张宗和倚靠在后面的建材上,慢悠悠地说:“你可别觉得是我心善,我是不忍心那么珍贵的药剂浪费在你一个小孩身上。” “这么好的东西,你一个小孩用得明白吗?倒不如留给我快活。呵,等我把你杀了,高常保就是我的替罪羊,自然有国家法律杀了他。我啊,就不亲手杀他了,免得脏了我的手。” 说完,张宗和将烟蒂捻在地上。 “知道你死了,姜主任一定很难过,”张宗和蹲下身子,细细地将姜颂禾的头发顺到她耳朵后面,露出里面干净整洁的小脸,“你是他交了全部积蓄生的女儿,前几年,计划生育查得严,为了你能有户口,姜主任可下了很多功夫,也赔了不少钱。甚至当时还因为违反我们单位不准生二胎的规定,带着牌子在单位里游街示众了好几个月。” “你说要是让他知道他花了大功夫留下的女儿,没成年就死了,他会不会难过到整个人都废了?” 说到这儿,张宗和极度的情绪几乎失控,他拎起姜颂禾质问道:“凭什么?!凭什么姜万湫为了给你一个女娃上户口,又是罚款、又是挂牌游街的?为什么我家里人没有一个能这样对我的?我还是个男的!我活着,不比你一个女娃活得有价值啊。” 说话间,姜颂禾缓缓睁开了眸子,她一脸平静地注视着他。 这种感觉像是一个被自己害到殒命的鬼魂来找自己了,张宗和吓得呆滞在原地。 看着姜颂禾眼里自己的倒影,张宗和慌乱地松开她,任由她跌落到地上。 姜颂禾平静地盯着他,眸子呆滞又毫无波澜。 被姜颂禾吓到失了魂魄的张宗和赶紧拉开叉车的车门坐进去,他一边操作着叉车的控制台,一边喃喃道:“杀了就好了,杀了就好了。” 未等张宗和系好安全带。 出于本能的姜颂禾已经蜷缩着身体,挪出叉车可叉起的范围了。 “该死!”张宗和赶紧松开安全带,从叉车里面走出来。 他将刚刚逃出没多远的姜颂禾拖拽回来。 他的动作很粗鲁,姜颂禾又是脸着地,剧烈的摩擦刺激得她脸生疼。 可是此时的她感觉自己身体精疲力尽到了极点,她想要发声,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来一丁点响动。 张宗和将姜颂禾扔到原来的位置上,他蹲下身子捏住姜颂禾的脸,他恶狠狠地说:“挺有本事的啊,这么大剂量的安眠,都不能控制住你。” 姜颂禾蓄力“淬”了他一口,她逞强道:“再给我三分钟,你就死定了。” “我到底要看看我怎么死,我到底要看看我怎么死?!”说着,被激到的张宗和顺手解开姜颂禾手腕上的绳子,“去啊去啊,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杀我!” “我再给你三分钟,搞不死我,你是我孙子。” 说完,张宗和气愤地走上叉车控制室。 他再次拿起一根烟,点上,刚准备抽两口。 随即不远处响起“悾悾悾”的震动声。 张宗和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盏大灯照着自己的眸子冲过来…… 70-80 第71章 是姜颂禾。 原是她不知何时拖着虚弱的身体爬上了一辆叉车。 在多少次尝试启动叉车无果后,索性直接把整个人挂在了方向盘上。 叉车随着她的身体东倒西歪,姜颂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叉车的按钮全数撞开。 她一边踩着油门,一边开着大灯,不要命地朝着张宗和的方向驶过来。 “哎哎——” 大灯晃得张宗和眼疼,可姜颂禾哪里会让他多警惕? 直接一个油门撞到底,姜颂禾驾驶的那辆叉车像个发了疯的公牛,在整个车间里乱窜。 每路过一处都留下一片狼藉。 一根又一根粗壮的铁柱从上面滚落下来,霹雳乓啷的铁柱滚动声在整个车间传荡开。 重重地砸到地上。 更有一根铁柱直接毫无顾忌地砸到了张宗和驾驶的那辆叉车上。 叉车的驾驶座玻璃当即被砸进了一个窟窿。 “妈的。”张宗和捻掉嘴里的烟蒂,咒骂了声。 这小孩是疯了吧。 张宗和不敢惹她,生怕她这种不要命的行为会把他牵连进去。 他能躲则躲,可姜颂禾哪里会由得他逃出去,她调整好方向盘,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压紧油门,冲出去。 可半路,姜颂禾的方向盘又控制错了,这次直接撞上了旁边的铁皮墙。 嘭—— 厚重的铁皮墙被姜颂禾的叉车撞出来一个大窟窿。 久违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 姜颂禾彻底恼了。 这次她气愤的不知是张宗和,还有自己这不受控制的身体。 老子和你拼了! 姜颂禾用尽全身力气,再一次用身体扭动着车把,让叉车倒回去。 “妈的。” 张宗和彻底被姜颂禾吓怕了。 谁才是准备要杀人的凶手啊。 他都没一个小孩能杀。 张宗和转好方向盘,刚准备躲开姜颂禾,可谁知他刚扭动方向盘,姜颂禾的叉车就笔直地朝他冲了过来。 张宗和扭动方向盘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嘭——嘭嘭—— 几声巨响响彻整个车间,一个两人高的叉车被掀翻到了地上。 不知何时逃跑下来的张宗和吓得脸色惨白,他瘫坐在地上,往日自信又张扬的痞态不再,他满是惊恐地看着驾驶座上姜颂禾。 他想过这个小孩疯,没想到这个小孩这么疯啊。 姜颂禾隔着玻璃和外面的张宗和对视着,她莞尔一笑,缓缓启唇念叨了两个字:“废物。” “禾禾,禾禾。” 随着一声巨大的铁门摩擦地面的声音,林建刚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来。 姜颂禾想回应,可无奈她的身体太虚了,虚弱到她的嗓子里根本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这个车间总共就这么大,林建刚慢慢找吧,总会找到他们的。 果然,正如姜颂禾所料,没出两分钟,林建刚已经带人风风火火地找到他们了。 林建刚刚赶到,就看见现场一片狼藉,一辆红色叉车侧倒在地上,另一辆叉车则稳当当地站在原地。 周围遍地都是掉落的铁柱。 怎么看都像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 “这是人能弄出来的吗?”人群里,不知是谁呢喃了句。 林建刚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赶紧上前,走到那辆立着的叉车面前。 他拉开车门,冲着里面的姜颂禾着急地大喊:“禾禾,你怎么样?还好吗?” “嗯。”趴在方向盘上的姜颂禾虚弱地应了声。 听到姜颂禾还能正常说话,林建刚松了口气,他道:“我背你出来。” 姜颂禾被林建刚背在背上。 “小袁,把这个人带回去,姜队要亲自审,”林建刚命令道,“剩下的,做好现场留痕。” “是。”周围的人齐声应了下来。 交代好一切,林建刚将姜颂禾背出车间,姜酩野就带着人急忙跑了过来。 看到姜颂禾他们的那一刻,姜酩野还有些刹不住脚,在跑过几步后,他又折返了回来。 姜酩野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他问:“人没事吧。” “没事,”林建刚快速回答,“听说就是被注射了一剂麻醉剂,等麻醉劲儿过了就好了。” “那就行,”姜酩野松了一口气,“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先带她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费用你不用担心,她是因为救人受的伤,我先给局里打申请看看,能不能把救助审批下来。申请不通过的话,到时候,医药费全从我工资里出。”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说啥呢姜队,”林建刚笑道,“禾禾也是我妹妹,照顾她是应该的。就算医药费花个大几百,也必须让她健健康康的。” “谢谢,”姜酩野拍了拍林建刚的肩膀。 “那我们先走了。” “嗯。” 林建刚背着姜颂禾快步向着单位大门的方向跑过去。 直至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姜酩野才缓缓将目光收回来。 “我们进去吧。”姜酩野招呼道。 说完,他身后的几名警察跟着他走了进去。 他们刚绕到建材后面,姜酩野就被现场乱七八糟的场景吓到呆住了。 现场何止用一个“乱”字可以形容的? 各种乱七八糟的铁柱交叠着散落一地,两辆“大块头”叉车相互撞得东倒西歪,就连车间的右侧铁墙都被撞出了一个大窟窿,怎么看都不像是两个肉体凡胎可以搞出来的场面。 “这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了?”人群里一名警察喃喃了句。 姜酩野没有说话,他拦住被囚压着、且即将擦肩而过的张宗和:“怎么弄的?” “你问那个小孩啊。”张宗和抬头瞥了姜酩野一眼,不屑道,“这里都是她搞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旁边一名警察道,“禾禾虚弱到都不能走路了,她怎么可能把现场搞成这样?她刚才还被我们同事背出去了呢。” “可真能装,”张宗和不屑道,“你们警察啊——都被她骗了。” “你……”一旁的警察被张宗和吊儿郎当的态度气得不行,他刚要上前质问,结果被姜酩野一个反手拦住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姜酩野问。 当场被抓,张宗和也没了继续挣扎的心气儿,他说:“我想着我要是想杀掉那个小娘们就一脚油门的事儿,反正她没什么力气说话,倒不如折磨一下她。” “谁知道我抽根烟的空儿,她开着叉车就朝我冲过来了,差点他娘的撞死我。”张宗和咒骂道。 “放屁,禾禾虚弱到都没力气站起来了,她还能开车?”那名警察质问道。 “随你信不信。”张宗和道。 张宗和的话已经彻底惹烦了姜酩野,他催促道:“赶紧带下去。” 张宗和的脚步声消失在身后。 那名警察凑到姜酩野面前,小心询问道:“姜队,你相信他的话吗?” 姜酩野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名警察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那名警察没忍住嗤笑出声,他拍打着姜酩野的肩膀,笑道:“姜队,要是这里的一切真的是禾禾干的,那她拆家能力可以啊,哈哈哈哈都赶得上我家新养的那个比格了。” 那名警察在姜酩野面前比划着:“你知道比格吧,是小型狗的一种。就长这么大,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狗,耳朵耷拉着,眼睛很圆,整天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喜欢翻白眼。” “旁人看着都可乖了,实际上巨能折腾。只要我妈在家里把他狗绳撒开,它就能把我家拆成这里这样。” “哦,不对,”话到一半,那名警察像是觉得自己措辞有问题,他继续道,“我家比格还是比不上你家禾禾能拆家,至少它不能把铁皮啃出这么大的一个大洞。” “真有本事啊。” 站在洞口,且把身子探出一半的姜酩野回头瞪着他。 他这句话,他怎么听着这么埋汰呢。 姜酩野看着后面的叉车,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大洞。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那俩人,一定有一个想撞死另一个。 “张宗和撞的,”姜酩野掐腰总结了句,“他想撞死我妹。” “啊?”之前那名刑警发出了个疑惑的声音。 姜酩野头头是道的分析说:“首先很明显撞出这个大洞来的人,对现场的另一个人动了杀心,我妹心地善良,她绝不可能这么干。其次,想要驾驶这种叉车,须得有过专业练习,我妹初中还没毕业,让她驾驶一辆这么高的叉车基本不可能,毕竟我爸都不一定能驾驶的起来。” 姜酩野继续说:“所以当时现场大概率是这样的,他把我妹抓过来,和包同方商量,想要杀掉我妹嫁祸给高常保。死法大概率就是用叉车叉住我妹的尸体,将她钉死在铁墙上。谁知道,就在包同方拖住我们的时候,张宗和这边出了意外,他根本不会开叉车,只能被迫撞到了铁墙上。” “还好我妹命大,坚持到了林建刚过来救她。” 那名刑警眨巴眨巴眼。 他总感觉姜酩野分析的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好像又挺合理的。 半响他问:“那刚才张宗和为什么和我们说,这里是禾禾弄成这样的啊。” “胡说八道,想迷惑我们吧,”姜酩野想当然地说,“毕竟谁会相信,一个中了迷药的小孩,能把现场拆成这样啊。” 那名警察目视了一圈满是狼藉的现场。 他郑重的点了下头。 ——有道理! 第72章 “姜队姜队,张宗和和包同方的口供录完了。”警队办公室,林建刚举着一沓厚厚的手写笔录冲进来。 正在写结案报告的姜酩野顺手接了过去。 他一边翻看,林建刚一边在旁边讲解:“根据包同方所说,他和第一名死者孟长青相识于一个药物研发的组织,那个组织平时就生产些让人心情愉悦的药物。” “说得那么好听,就是毒|品呗。”姜酩野翻看着手上的笔录总结道。 “对,”林建刚说,“这个DPL234就是他们的新作品。” 姜酩野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透明的瓶子,嘲讽道:“这个组织还真是范围广泛,上次那个案子是不是也有这个玩意啊。” “对,”林建刚快速回答道,“老顾让人去监狱里问张明超了,他说他就是个办事的,什么也不知道。” “嘴巴硬还是真不知道啊。”姜酩野问。 “估计是真不知道,”林建刚说,“刚才老顾把张明超的笔录和包同方他们的笔录做了个对比,发现他们拿到这瓶药剂的流程一模一样,大概率俩人说的都是真话。” “那这个组织够神秘的啊,两位这么资深的元老,都不能深入到内部,还只能像零售商一样拿货,”姜酩野嘲讽道,“这么一层一层的防范,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吧。” “老顾也这样想的,正托其他局里的同事帮忙查呢,”林建刚道,“说到时候一有消息会及时通知我们。” “行,这个事情先不急,慢慢来,”姜酩野拿着手里的笔录,问道,“其他的都问明白了吗?” “问明白了,孟长青作为那个组织的核心人物,八年前从组织里叛逃了。为了追捕他,那个组织的高层便命令下面像包同方这样的分销商广撒网找人。”林建刚道。 “并承诺,只要包同方抓到孟长青,并当场杀掉他,就能让他升级成分区总分销商,手握一手货源。” “所以各个市里不止包同方一个人在找孟长青,很多人也都在大厅孟长青的线索。” 话到一半,林建刚感慨道:“幸好,这次你和禾禾在现场,及时封锁住了厂子,否则我们想要抓到包同方,那可不像现在这么简单。” 姜酩野闷哼一声,道:“每次发生这种案子的时候,那个小鬼总能出现在现场,要不是她是我妹,我真怀疑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 “禾禾哪有那本事?!”林建刚笑着回答。 “在张宗和口里她就有这本事,”姜酩野把自己手里的笔录甩到桌子上,“你看看这上面写了啥,我妹发疯要开车撞死他?!” “他咋不说他想自杀,所以打算用唾沫噎死自己呢。” 姜酩野觑着桌子上的笔录,像是被里面的内容逗笑了,他闷闷地轻笑了下:“真搞笑啊,简直胡说八道!” 林建刚尴尬地赔笑着。 姜酩野不相信张宗和他们的口供就算了,毕竟姜酩野真没见过姜颂禾抓犯人的样子。 可他见过啊! 上次在追捕凶手的时候,他可是亲眼看到姜颂禾举着一把玩具枪,当场击中凶手的小腿,将他吓瘫在地上。 这次姜颂禾只是开着一辆叉车,追着犯人跑,又没杀人,有什么不可信的。 “你干嘛这幅表情?”姜酩野看着林建刚问。 林建刚摇摇头:“没事没事。” 像是猜到了林建刚在想些什么,姜酩野解释:“你别不信,我回来大半年了,我跟我妹也相处了半年了,她什么性格品行,我能不知道?” “就一个爱多管闲事的小鬼,刑侦成|人|小|说看多了,真以为自己能查案了?” “是,她确实有的时候,能在有些地方帮上我们,那只能说她有天赋,聪明,跟我一样继承了我们家优良的查案基因,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有超脱她那个年龄段的能力啊。” “就比如,开车者这件事,那么高的叉车,她中着麻药呢,走路都走不稳,怎么可能去开车?” “这不是胡说八道呢嘛?” 林建刚被姜酩野劝服了:“有道理。” 纵使姜颂禾会开枪,也不代表会开叉车啊,这两个完全不是一个难度上的东西。 毕竟开枪的难点不在于把子弹发射出去,而是让子弹击中目标。前者或许有手就可以,但后者则需要长久的训练。 而叉车,它的难度在于把车开起来。与此同时把车开起来,又是一个技术活儿,根本不是有手就可以操作得了的。 “那这里我们需要在结案报告里标注一下吗?”林建刚询问道。 “不用了,就这样报上去吧,估计王局他们也不会信,”姜酩野瞥着桌子上的笔录,再次吐槽了句,“简直胡说八道。” “那这次案子的后续,你还要听吗?”林建刚询问道。 “不用了,”姜酩野道,“剩下的无非就是张宗和和高常保,这对兄弟俩的爱恨情仇,我不感兴趣。确定谁杀人,确定谁在这次案子里起什么作用,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给法院,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 “行。”林建刚收好档案。 姜酩野从桌子上拿起自己手写的结案报告,道:“这是我写好的结案报告,过会儿合着其他的资料一起给王局。” 林建刚讨价还价道:“今天估计不行了,还有很多证据鉴定科那边还没给我。” “不着急,明天也来得及,”姜酩野道,“明天中午之前交上去就行。” “行。”林建刚答应下来。 “要是忙不过来,就找顾枳聿,他整合这种资料有经验。”姜酩野继续嘱托道。 “好。”林建刚答应下来。 姜酩野起身,从靠背上拿起自己的衣服,道:“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医院看看禾禾。听我爸妈说,她身体里的药量不浅,今天中午才醒过来,睡了一天一夜。” “我得赶紧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免得有副作用,那个小鬼变成傻子。” “行,”林建刚笑着说,“那你路过医院帮我给禾禾买几个苹果,就当我去医院看望她了,回头给你钱。” 姜酩野:“没问题。” 姜酩野路过林建刚旁边,顺便拍了下林建刚的肩膀,“今晚要是没什么事,早点回家休息,昨天累了一天了,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行。”林建刚应下来- 医院的走廊里,姜酩野拎着一袋子苹果慢悠悠地挪着步子。 人刚走到二楼和三楼的楼梯转角,眼尖的姜万湫就一眼看到了他,他惊喜道:“唉?小野,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姜酩野抬头看了一眼。 是姜万湫,此时他正抱着一个带着绿色隔温塑料的暖瓶,一脸惊喜地向下看着他。 “局里案子破了,没我什么事情,我就赶紧过来看看禾禾怎么样了。”姜酩野一边慢慢爬着楼梯,一边说。 “你妹没啥事,生龙活虎的,现在在病房里吹牛呢,”姜万湫空出一只手,拦了拦姜酩野的胳膊,“你进去以后可别拆她的台哈,她好面子,一个不开心,闹脾气咋整。” “知道,”姜酩野敷衍地回复了句,他接过姜万湫手里的暖瓶道,“你别把那小鬼当成什么害怕冷空气的温室里的花朵,她野着呢。” 跟在姜酩野身旁的姜万湫欲言又止。 “你干嘛这幅表情?”姜酩野注意到姜万湫的表情,他关切地问。 姜万湫为难地说:“就是有没有可能,她太野了呢。” “嗯?”姜酩野不明白姜万湫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刚想问,姜万湫便轻轻将一间病房的木门拉了开。 瞬间,姜颂禾张扬又自信地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当时我身体支配不了任何力气,我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动都动不了,甚至我当时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门外,姜酩野轻轻将姜万湫已经拉开一条缝的木门稍稍拉得更大了一些。 让他可以看清病房里的全貌。 这是一件标准的多人间病房,但是可能这个时间点,没什么病人的缘故。 此时空荡荡的几张病床上,只有姜颂禾一个人站在上面。 是的,没错是站在上面。 她的脚边围满了跟她差不多年级的小孩,此时他们趴在床上,双手托着腮一脸崇拜的仰头看着手舞足蹈的姜颂禾。 “但是,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睡,我一定不能睡,如果睡了,我就死定了。就是凭借着这顽强的意志力,我支撑着爬了起来,然后我攀上两米高的叉车驾驶室,又扭动车钥匙,把叉车彻底启动。” “喔……”底下,一群小孩发出惊叹的声音。 姜颂禾瞬间自信心爆棚她继续说:“我用身体控制着方向盘,笔直地撞上了犯罪凶手,一击必中,把犯罪凶手的那辆叉车撞了个底朝天。我控制的那辆叉车,一点弯路没绕,笔直地完成了任务。” “可见我操纵叉车的熟练感。” “毕竟我可是有一个月驾龄的老司机。” “当时考驾照的时候,我一次过,都没用二次机会。” “还考驾照……”姜酩野一个没忍住打算冲上前,制止她的吹牛。 “哎哎哎……你让她说去呗。”姜万湫拦住姜酩野道。 “她一个小孩真能吹。”姜酩野道,“你都不管管的吗?” “怎么管?”姜万湫道,“你有证据证明,她在说假话吗?” 姜酩野沉默。 当然没有。 姜酩野偷偷瞄着屋子里手舞足蹈的姜颂禾。 这小孩什么时候都能和犯罪凶手串供了? 犯罪嫌疑人在审讯室里说,开车叉车把现场撞出个大窟窿来的人,是这个小鬼;这个小鬼又在医院在吹嘘说,自己抓犯人的时候开着叉车把犯罪嫌疑人的叉车撞翻了…… 难不成这一切真的是她干的? 她一个小孩,哪里这么大本事? “爸。”姜酩野冷不丁喊了句。 “干嘛?”正在看着姜颂禾的姜万湫收回目光,他侧头问。 “你以前和妈养禾禾的时候,是不是在她饭里掺了什么东西啊,”姜酩野疑惑道,“我怎么感觉她下一次能把整个地球都掀了啊。” 第73章 姜万湫一拳头锤中姜酩野的头顶:“瞎说,我们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养的你妹妹。” “那……养成了这样?”姜酩野指着屋子里手舞足蹈的姜颂禾问。 “她那是吹牛,实际上她根本不敢。”姜万湫道。 姜酩野干笑了两声:“但愿吧。” “进去别拆她台,听见没有。”姜万湫嘱托道。 “听到了,一个小屁孩……”姜酩野后面吐槽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姜万湫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在姜万湫的注视中,姜酩野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 他不着痕迹地护了护自己手里的暖瓶,像是生怕姜万湫一个气急呼他一巴掌。 毕竟姜万湫舍得打他,但一定舍不得打这个暖瓶。 “姜颂禾,你这么厉害呢。”病房里来看病的李铁柱感叹道。 “还好吧,”姜颂禾坐回自己的床上,语重心长地说,“要是你们遇到有人危及到了你们的生命,一定要不顾一切的救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一群小孩子齐声道。 周围坐着的几名家长笑着和旁边正在削苹果皮的邱滢说:“你们家禾禾真厉害,难怪我们家铁柱就喜欢和她玩呢。” “小孩子就是爱吹牛,嘴上没个把门的,”话到一半,邱滢看着姜颂禾,欣慰道,“不过这样也好,总比一直不说话得好。” “你们家禾禾可不像是不喜欢说话的。”李铁柱的家长继续笑着说。 “以前她就不爱说话,可把我们担心坏了。”邱滢小声说。 听到俩人的对话,姜颂禾空出心思,不着痕迹地向邱滢的方向瞄了眼。 在看到邱滢略带苦涩的唇角,姜颂禾心里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她的眸色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妈,我来了。”门口,姜酩野和姜万湫推门而入。 邱滢赶紧收拢起自己的心情,她惊喜道:“小野,下班了啊。” “嗯。”姜酩野一边应着声,一边目视了一圈,“妈,他们是……” “忘记介绍了,”邱滢赶紧站起来一个一个介绍道,“他们是禾禾的同学,和他们的妈妈。” “禾禾的同学,你应该都见过,这是铁柱和森雅,还有……” 邱滢看着角落里那个黝黑又瘦弱的小男孩,一时间有些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她犹豫了片刻。 “祁桓磊,我的名字叫祁桓磊。”那个又瘦又瘦弱的小男孩道。 “对,桓磊,听说上一次你们在抓凶手的时候见过,”邱滢道。 “有印象。”姜酩野说。 邱滢一边将自己削好的苹果递给姜颂禾,一边给姜酩野继续介绍道:“这三位呢,就是他们的妈妈,你叫阿姨就行。” “阿姨好。”姜酩野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酩野哥哥好。”周围没人应声的空儿,张森雅率先跟姜酩野打了声招呼。 “嗯。”姜酩野低头算作回应。 张森雅羞涩地笑了笑。 看着俩人互动,姜颂禾坐在床上,吭哧吭哧地啃着自己手里的苹果,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 好似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姜酩野就被张森雅拐跑了。 “听说小野在警局工作?”说话的是一个一头红色卷发的女人,她薄粉敷面,圆润的脸上富态十足。 姜酩野刚把手里的暖瓶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邱滢就先一步说:“是啊,半年前刚被调回来。” “警局工作稳定啊,有对象了没?”那个女人继续问。 “哎哎哎……不管有没有对象,你闺女都没可能啊,”姜颂禾当即制止道,“想都不要想啊。” 先前说话的女人正是张森雅的妈妈,看到姜颂禾的反应这么抗拒,张森雅红着脸制止道:“姜颂禾,我妈妈还什么都没说呢。” “没说最好,现在小嘴巴闭起来,别说了。”姜颂禾啃着苹果说。 “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张森雅道。 “你管我呢。”姜颂禾扬了扬下巴,不再看她。 “禾禾!”邱滢用眼神制止了句,“礼貌点。” “哼。”姜颂禾没客气地冲张森雅努了努鼻子。 无声中仿佛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妈妈在打什么主意,你俩算盘都快弹我脸上来了。 张森雅被姜颂禾的态度气到跺脚。 看到自家小孩和姜颂禾玩闹,那个满是富态感的女人掩嘴笑了笑,道:“禾禾你误会了,虽然我们家张森雅确实挺喜欢你哥哥的,但是毕竟年龄摆在这里。我们也不能强求,不是吗?” “我是想介绍我姐姐家的孩子,跟你哥哥认识一下,你看怎么样?”那个卷头发的女人继续说,“她只比你哥哥小两岁,*是我们纺织厂的。” 姜颂禾眸子灵活地转动了一圈,像是在思考,她问:“长得怎么样?” “很好看。”张森雅妈妈继续说。 “那我觉得他们可以见一面,万一成了呢。”姜颂禾建议道。 “行啊,到时候让你哥哥留个联系方式,我让那个女孩子联系他。”张森雅的妈妈欢喜道。 “可以啊,”姜颂禾从自己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或者如果你联系不上我哥哥的话,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是……” 姜颂禾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姜酩野握着自己的手腕,将苹果强硬地塞进了嘴里。 姜颂禾不服气地瞅着他,嘴里倒是一停没停地嚼动着。 “你看,还害羞了。”张森雅妈妈笑着调侃。 邱滢道:“是啊。” 几人再次聊了几句,最后还是一直闷不做声的祁桓磊妈妈打破了这一场面:“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孩子他爸快回来了,我还没时间做饭呢。” “行,那我们先走了。”张森雅妈妈起身附和道。 “改天等禾禾身体好些了,你们都来我们家吃饭啊,”邱滢道,“我让老姜买只大公鸡,我们煲汤喝。” “行啊,到时候一定去。”张森雅妈妈笑道。 “姜颂禾,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李铁柱道。 “嗯,放心。”姜颂禾大大咧咧地回答。 屋内几个大人和几个小孩刚打算离开,迎面便撞上了推门进来的姜万湫,他客气道:“这么早就走啊。” “是啊,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张森雅妈妈道。 “那我……送送你们。”姜万湫推开门道。 “客气啥,我们又不是不认识医院的路。”张森雅妈妈推辞道。 “就是,我们自己就回去。”祁桓磊妈妈道。 “那怎么行,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别客气了。”姜万湫开着门,热情道,“正巧我也要下去买点晚饭,给我们一家四口吃。” “你看你就是实诚……”张森雅妈妈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病房的木门隔绝在了屋外。 屋内病床上,姜颂禾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自己手里的苹果。 察觉到屋里没了外人,姜酩野直接挑明了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当红娘的天赋啊。” 他是在责怪她刚才乱给他牵红线呢。 “我觉得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找个女朋友了,”姜颂禾语重心长道,“否则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总觉你会孤独终老。” “你这么为我考虑,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啊。”姜酩野咬牙切齿道。 “我觉得家里人,可以不用这么客气。”姜颂禾故意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说。 姜酩野:“我是在说反话,你没听懂啊。” 姜颂禾:“听懂了啊,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可以不用太感谢我。” 姜酩野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和我惹事。” 姜颂禾被姜酩野的手指戳得直往后仰,她好不容易坐稳身子,才问道,“哥,你对张森雅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吧,我先前警告过她,让她离你远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她年纪还小,价值观都还没成型,是非对错,也没有自主辨认的能力,确实容易遭受一些不良诱惑……”说着,姜颂禾用余光瞅着那位“不良诱惑”,眼神里还带足了嫌弃。 “收起你嫌弃的眼神,当心我揍你。”姜酩野警告道。 “等她成年了,并且你到时候还孤孤单单一个人的话,我倒不介意你们在一起。但是她现在才12岁!你现在对她有不良企图,你就是禽兽、变态……唔唔唔……”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姜酩野拿着一个苹果就塞到了她的嘴里。 进行强制闭麦。 姜颂禾支支吾吾半天,才将苹果从自己口里拿出来,她道:“我刚吃完一个苹果。” “那就再吃一个。”姜酩野道。 “你别想岔开话题,”姜颂禾从病床上站起来,道,“姜酩野,你认清一点,你现在都快奔三了,张森雅才十二岁,你不能毁了人家小女孩知道吗?” “我警告你啊,不要觉得你是我亲哥,我就会向着你。” “在这种是非对错面前,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姜酩野耐心地听完姜颂禾的叙述,他缓缓问道:“讲完了?” “嗯……嗯……”姜颂禾不怎么自信地应了声。 “那么你先回答我的三个问题。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姜酩野问。 “当然是写出《福尔摩斯》的阿瑟柯南道尔了。”姜颂禾想当然地说。 “如果有一天让你去和他见面,你会去吗?”姜酩野继续问。 “当然会啊,”姜颂禾想当然地说,“那可是柯南道尔啊,我不去,那不成傻子了?” “我不仅去,我还要带着正版书过去,我要问他要签名,我还要to签。” 虽然对姜颂禾口里莫名其妙的词语感到疑惑,但姜酩野终究没有问出来。 他随口问:“那你想和他结婚吗?” “我……结婚?”姜颂禾震惊道,“我和他结婚,我是疯了吗?人家都结婚了,还结了两次,我干嘛想不开要去当小三啊。” “而且……”姜颂禾支支吾吾地解释,“而且我对他只是崇拜,没有其他的。” “对啊,”姜酩野语重心长道,“人家张森雅,对我也只是最简单的感激之情。毕竟在她眼里,我救过她,就跟救世主一样。是崇拜,不是你口中的乱七八糟的感情。” “真的?”姜颂禾不敢相信地问。 “真的啊。”姜酩野不耐烦地解释道,“你少造谣人家啊。” 姜颂禾明显不信这套说辞。 可碍于姜酩野对张森雅根本没其他意思,她也就不必多问了。反正就算张森雅死缠烂打,姜酩野作为成年人,他只要稳住自己,这段感情就发展不起来。 “你少看些,一天到晚净想些有的没的。”话到一半,姜酩野脑子里闪过一个恐怖的猜想,他转移话题道,“还是说……你自己有情况啊,你刚才说了那么多,不会是为了给你早恋做铺垫吧。” “怎么可能,我跟谁恋啊,”姜颂禾慌忙拍了他几下,她伸着指头威胁道,“你不要乱说话啊,我没有!” “妈……”姜酩野转头刚要喊邱滢,结果就被姜颂禾跳到后背上,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唔(你)……唔(下来)……”姜酩野回头觑着她说。 可谁知姜颂禾就跟狗屁膏药一样,任由姜酩野如何甩她,她都纹丝不动。 跟姜万湫送完看客人回来的邱滢本来还乐呵呵的,就在看到病房里这一幕的时候,她的怒气瞬间涌了上来:“你们两个干嘛呢,禾禾,赶紧下来,你哥哥累了一天了。” “哦。”姜颂禾极为听话地从姜酩野的背上挪到病床上。 “你们俩这是又怎么了?”姜万湫适时地问。 姜颂禾还没来得及回答,姜酩野就率先陈述了句:“这小鬼早恋。” “我怎么可能早恋?”姜颂禾急得仿佛要跳起来了,“你别诬陷我啊,我没有。” “坐下。”邱滢瞪了眼姜颂禾,制止道。 “哦。”坐在病床上的姜颂禾一脸警惕地盯着姜酩野,生怕这个人再说什么不切实际的大瓜。 “早恋好啊,”姜万湫惊喜道,“禾禾,你喜欢的男孩子长什么样?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啊。” 邱滢一脸不悦地瞅着他:“怎么?养够了?这么着急就想让闺女嫁人了?” “怎么可能?”姜万湫道,“我这不想着多个人照顾我家闺女也挺好的嘛。” “没可能啊,”邱滢道,“小野我不管,禾禾敢在25岁之前结婚,我打断你俩的腿。” 说着邱滢,用指头示意着自己面前的姜酩野和姜万湫。 “妈,禾禾结婚,你打断我的腿干嘛?”姜酩野不服气道。 “你作为哥哥,还是个当警察的,你妹被黄毛骗走了,你没责任啊,”邱滢道,“你这哥哥怎么当的?” “是。”姜酩野不服气地应了声。 “妈……”作为当事人,姜颂禾颤颤巍巍地举了举手。 “干嘛?”邱滢没好气地说。 “我喜欢黑毛,不喜欢黄毛,”姜颂禾道,“黄毛跟个营养不良的猴子似的。” “噗……”假装严肃的邱滢险些破功。 “行了,行了,吃饭,”姜万湫打着圆场,他亮着自己手里举着的不锈钢饭桶,“刚去医院食堂打的,刚煮熟的水饺。” “尝尝和你妈的手艺有什么区别。” “水饺?”姜颂禾惊喜地喊了句,随即她又奉承道,“那肯定没我妈妈做的好吃,我妈妈的水饺天下第一好吃。” “就你嘴甜。”邱滢嗔怒着念叨了句,“你们两个去卫生间洗手去。” “好嘞。”姜颂禾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后,就笔直地冲着病房门口跑了出去。 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姜酩野,他盯着姜颂禾一溜烟消失地背影,他吐槽道:“妈,你看她这状态像病人吗?” “身体比我还结实。”姜酩野吐槽道。 “有空念叨你妹,不如快点去洗手吃饭,”邱滢道,“等她回来,说不定你连饺子汤都喝不到。” “是,”姜酩野一边慢悠悠走出去,一边念叨,“那小鬼每天吃这么多饭,还不长肉,一看就是活动量大,消化掉了。” “你说你们不会养了一只比格吧,每天需要巨大的活动量来消耗她的精力,一旦让她闲下来她就要拆家。” “造孽啊……” 第74章 耳尖的姜颂禾听到姜酩野吐槽自己,她从卫生间探出头,反驳道:“姜酩野,你才是狗呢,你全家都是狗!” 她的声音穿透回廊,在整个楼层里回荡。 好在整个楼层里,只有姜颂禾一间病房里有人。 所以他们的争吵声并没有影响旁人。 “那你也是狗!”姜酩野冷静着反驳。 “你才是,你才是!”姜颂禾的声音几乎歇斯底里。 屋子里,正在摆盘的邱滢看着对面的姜万湫吐槽道:“你说我们生他俩前,是不是没看黄历啊,怎么生了俩冤家?” 姜万湫半开玩笑道:“要不……扔一个?” “我把你扔了。”邱滢瞪了他一眼,道,“少在禾禾面前开这种玩笑。” “知道。”姜万湫附和道。 不多时,姜颂禾和姜酩野吵吵闹闹,走进了病房。 “你们两个赶紧的,吃饭。”邱滢催促道。 姜颂禾一把推开姜酩野,然后快速跑进去,选了个位置。 “妈,你都不管管这个小鬼吗?没有这么嚣张的吧。”姜酩野慢悠悠地走进来道。 姜颂禾将一个饺子塞到自己嘴里,她嘟嘟囔囔念叨道:“有啊,我不就是嘛。” 姜酩野不愿和她计较,他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 邱滢递给他一双筷子。 一家四口,围坐在一个正方形桌子上。 “小野,这次案子听说,凶手是张宗和,他的同伙是老包?”姜万湫空出嘴问道。 “是啊,”姜酩野如实回答。 姜万湫感叹道:“说实话,张宗和这个小孩刚来我们单位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对劲。总觉得那小孩心里可能藏着什么事情,但是那个老包,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能配合张宗和杀啊……” “他平时看起来多老实啊,跟我关系也还行,他怎么就……唉……不说了不说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姜颂禾一边嚼着水饺,一边不怎么利落地嘟囔道,“所以啊我们以后和人交往,一定要多长一个心眼,免得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是。”姜万湫宠溺地附和道。 “姜颂禾,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我还没问你呢,我听你哥哥说,怎么哪次案发现场都有你啊,”邱滢质问道,“你一天到晚不老老实实做你的作业,跟着案子瞎跑干嘛?” “我那是帮忙。”姜颂禾辩解道。 “你哥哥还用你帮忙?”邱滢道,“你不添乱,我就已经烧高香了。” “那你是对我有偏见。”姜颂禾快速道。 “那你倒是消除我的偏见啊,”邱滢道,“半年前,你在人家邻居家的鸡屁股上点爆仗,把人家家里的鸡吓个半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我说当时不是我,你又不相信。”姜颂禾自知理亏,她嘟囔道。 “人家邻居当场把你抓住的,你现在还狡辩。”邱滢道。 “就不是我……”姜颂禾继续道。 “你不会还想说你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吧,”姜酩野补刀道,“就像《搜神记》里的李娥?”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姜颂禾道,“说不定我就是夺舍来的呢。” “一天到晚嘴叭叭叭个不停,”邱滢生硬地岔开话题道,“你要是把这份心气儿用在学习上,我比谁都开心。” “下个月是不是就要期末考试了?”姜万湫道,“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我觉得这次考试我能考班里第一。”姜颂禾吹嘘道。 “哟,这么有志气呢。” 适时地,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而入,在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到他身上后,他才笑着继续道:“老远就听到你们一家在聊天了,你们一家感情真好。” 姜颂禾认识他,这是她的主治医生——胡军,年纪大概30岁左右,瘦瘦高高的,带着一副无边框眼镜。他的样貌算不得出众,但是皮肤干净白皙,说话时脸上浅淡的笑意明显,两侧脸颊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让他无论怎么看都仿佛天生带了一种由内而外的儒雅气。 “胡医生,还没下班呢,一起吃点啊。”邱滢热情道。 “这不想着下班前再给禾禾换一瓶吊瓶嘛。”胡军笑着说。 “还打啊,”姜万湫有些心疼地说,“不是说只是中了点迷药,休息几天就好了吗?” “我看禾禾身体的各项数据比较低,想着给她开点营养液补充营养,”胡军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虽然禾禾看起来只是中了点迷药,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副作用,我给她挂点维生素之类的,身体也还能撑一阵。” 说完,像是觉得自己说多了,胡军继续道:“当然,如果你们不需要,我也可以把这瓶吊瓶带回去。” 这个年代,医院规定没有那么严格,医生为了赚提成乱开药的现象很常见。 想必眼前这位,也是想利用她赚提成。 “我……”姜颂禾刚想拒绝。 邱滢先一步拦住她,她道:“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胡军道,“那我先把吊瓶挂上,你们吃完饭,再叫我给禾禾扎针。” “行。”邱滢热情道。 待胡军从病房里离开后,姜颂禾才道:“妈,我身体都好了,打这种营养针根本不起作用。” “那也终归没有坏处。”邱滢道,“医生让你打,你就打,我们家又不是拿不起这一瓶营养针的钱。” 姜颂禾求助地看向旁边的姜万湫。 姜万湫道:“听你妈的,你妈为了你好。” “再说,我们能看不出来那个医生给你打这个针,是为了多赚钱吗?”姜万湫说,“只要你身体能彻底好过来,没有副作用,这个钱就花得值。” 姜颂禾知道自己根本犟不过这两人,她妥协道:“好吧。” 一直到晚上九点,邱滢和姜万湫才收拾好碗筷准备走。 “小野,那禾禾这里就交给你了,你照顾好她。”邱滢不放心地嘱托道。 “嗯,放心吧。”姜酩野道。 “虽然你明天公休,但也别太晚睡,你前几天为了查案没睡个好觉。今晚如果再熬夜,我担心你的身体撑不住。”姜万湫担心地说。 “嗯。”姜酩野应声道。 “还有,禾禾睡觉容易乱蹿,你晚上上厕所的时候勤看着些,别让她凉着肚子。”邱滢继续说。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坐在床上的姜颂禾反驳道。 “知道了。”姜酩野快速应下来。 正在给姜颂禾手背扎针的胡军停下动作道:“你们一家四口的相处可真幸福。” “哪有,”邱滢被夸得有些害羞了,她摆摆手,道,“我家这俩孩子天天打架,我们大人也跟着遭殃。” “禾禾和酩野年龄差这么大,还打架啊。”胡军好奇问。 “是啊,大的不像大的,小的不像小的。”邱滢道。 “你这是甜蜜的负担,”胡军建议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出去吧,正好我也要骑车回家了。” “行,那我们一起。” 邱滢说着,便和姜万湫走了出去,末了她还不忘停下脚步嘱托:“你们两个在医院里老实点。” “嗯。”正在收拾自己床铺的姜酩野停下动作,应声道,“知道了,你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待到房间彻底沉寂下去,姜颂禾才冷不丁喊了句:“哥。” “干嘛?”姜酩野掀开中间的窗帘问,“你又想干嘛?” “你回家也行。”上辈子,姜颂禾早就习惯一个人去医院看病,一个人在医院住院了,如今多一个人陪自己,她倒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了。 “我一个人在医院也可以的。” 姜酩野戳了下她的脑门:“你脑子里胡想些什么呢,我是你哥。你生病的时候,我不陪着你,还能谁陪着你?” “你那早恋对象?” 和谐氛围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因为姜酩野的一句嘴欠,彻底烟消云散。 姜颂禾大声反驳道:“我早说了没有。” “你小点声,”姜酩野掏了掏自己耳朵,劝道。 “喊这么大声,你心虚啊。”姜酩野再次嘴欠了句。 “根本没有的事儿,我干嘛心虚。”姜颂禾撇过头,不再继续看姜酩野。 “喂。”冷不丁地,姜酩野喊了句。 “干嘛?”正在气头上的姜颂禾没好气地回应道。 “你回过头来,问你件事。”姜酩野道。 姜颂禾赌气地转过头回看着他:“什么事儿?” “昨天车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姜酩野好奇道,“虽然我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是你干的,但是犯罪凶手一直说是你开着叉车把现场撞成那样的,你有什么想说的?” “那就是我干的啊,”姜颂禾面色平常地说,“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了,那叉车是我开的,那个窟窿也是我撞的。当时张宗和想杀我,我那叫正当防卫。” “你当时虚弱成那样,你怎么开的叉车?”姜酩野问。 “我用牙把钥匙扭开,然后用身体控制方向,然后就开起来了,”姜颂禾道,“我还有用脚控制油门。” “本来我方向控制得挺好的,可当时这具身体死活用不上力气,我就只能到处乱撞了。” “你知不知道很危险啊,”姜酩野着急地说,“那么大一个叉车,周围还到处都是铁棍,一个不小心你的小命就交代在那里了。” “当时那情形不容得我多想嘛,”姜颂禾略有些委屈地说,“我如果不殊死一搏,张宗和就要把我叉到墙上了。” “那你可以给我发短信求救啊,”姜酩野有些气愤地说,“你看你给我发的什么短信……张宗和和高常保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关系,帮我调查一下张宗和母亲的死亡信息和细节。” 姜酩野越念姜颂禾的信息越气愤:“你再次能不能直接说你在哪里,让我去救你?” “哦,能。”姜颂禾默默地回应了句。 她刚答应完,整个病房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半响,姜酩野才气愤地说:“我迟早有一天能被你气死,关灯睡觉。” 姜颂禾:“哦。” 像是有些于心不忍,姜酩野难得体贴地问了句:“睡前要不要喝口水。” “要。”姜颂禾讨巧地伸出手,像是要让姜酩野把桌子上自己的茶缸递给自己。 姜颂禾喝足后,姜酩野便拉下了电灯开关。 整个病房立刻黑压压一片,浅浅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留下一个略有些扭曲的方框型的影子。 时间静默了几分钟。 久久睡不着的姜颂禾喊了句:“哥,你睡了嘛?” “睡了。”对面床,隔着一个窗帘的姜酩野回应了句。 姜颂禾不管他的回答。 能说话就说明没睡。 姜颂禾继续问:“我睡不着,想听鬼故事。” “在医院,还想听鬼故事……”姜酩野带着闷重的鼻音说,“你就不怕半夜真的有鬼魂来找你啊。” “不怕,”姜颂禾道,“你给我讲一个吧,或者你给我讲你们警察办过的案子也行啊。” “不讲,”姜酩野不留情面地说,“别打扰我睡觉,凌晨我还要起来给你把手上的针管呢。” “讲个案子又浪费不了你几分钟,”姜颂禾道,“你给我讲一个嘛。” 姜酩野烦躁地转了身。 半响,他道:“你知道这家医院以前是什么吗?” “坟场?”姜颂禾想当然地说,“按照风水学呢,学校和医院是阳气最重的地方,最适合压制坟场,并且,学生的读书声可以很好地压制坟场中的邪魔,防止它们外溢,影响附近居民的日常生活。” 姜酩野闭着眼回答:“这里以前是坟场没错,但绝对不是什么你说的风水。而是这里很偏,很多人不愿意在这里种地,所以地价就很便宜。为了省钱,就有投资商在这里盖医院了。” 姜颂禾:…… 这她当然知道,但是他不是在给她讲鬼故事吗? 他把理论给她讲出来了,悬念都没了,还怎么恐怖? 让相信科学的人给她讲鬼故事,简直就是浪费她的想象力。 “在这所医院刚建立的时候死了一个人,”姜酩野陈述道,“他的名字叫李冲光,是这所医院的代理院长。” “他怎么死的?”姜颂禾问。 姜酩野没有回答他,继续道:“那是他刚入职的第一天,为了让医院尽早步入正轨,他决定在医院来个通宵。那一天狂风大作,叶子窸窸窣窣个不停。整个医院黑漆漆的,一个值班医生都没有,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开着一片处理着文件,突然……门口响起了一个吱嘎声……” 吱嘎—— 现实里,姜颂禾病房的门突然被吹开了一条缝…… 第75章 “哇!”姜酩野掀开窗帘冲着姜颂禾的病床比了个鬼脸。 姜颂禾淡定地指了指门口,道:“哥,门开了。” 姜酩野:……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你这小鬼,胆子怎么这么大?” “我要是胆子不大,早就吓死了,”姜颂禾看着外面没有任何光亮的医院走廊,她随口问了句,“外面怎么这么黑?” “最近一段时间,供电厂供电不足,医院是想着能省就省点吧。”姜酩野随口道。 “哦,”姜颂禾随口感叹了句,“外面风挺大的啊。” “嗯,今晚可能有点冷,你睡觉的时候盖好被子,”姜酩野道,“要是踢了被子,我不会帮你盖。” 这次姜颂禾没有应声。 走回来的姜酩野道:“喂,有没有听到?” 他刚拉开隔帘,便看到了姜颂禾已经睡熟了的脸。 他长叹一口气:“真是小孩子,睡得真快。” 姜酩野上前,将姜颂禾的被子整理了一番后,才重新回到自己的病床上躺下。 这一夜偏冷,寒风呼啸,吹得本就关不严实的病房门“呼通呼通”作响。 临近凌晨,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被吵醒的姜颂禾模模糊糊间睁开眼。 整个房间黑漆漆的,除了窗外照射进来的银色月光,整个房间里几乎看不到任何光亮。 姜颂禾借着月光仰头看了眼正在缓缓滴水的吊瓶,瓶子里的营养液大概还剩下十分之一。 再睡一觉指定会睡过。 姜颂禾自己将自己手腕上的软针摘下来,并细心地贴好脚步。 这时,门外的跑步声再次加快了几分。 正在奔跑的那个人仿佛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着急处理,他的脚步声不仅加快了,甚至还刻意加重了。 姜颂禾蹙眉,紧紧地盯着病房门口。 病房门是一个标准的老式木门,通体为浅黄色,中间还有一个长方形的玻璃,正常情况下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外面。 但是碍于整间医院都在省电,整个走廊一点光亮没有,就算透过玻璃,也只能看到外面黑漆漆一片。 感觉比浅黄色木门挡得还结实。 姜颂禾本不想管,她转了个身子,刚打算继续睡下去。可是凑巧,就在她刚打算从木门上收回目光的时候,一双通白的双眼出现在了玻璃上! 姜颂禾为之一颤。 纵使她自诩有足够大的胆量,但是真正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种止不住的恐惧。 那双眼睛很白,几乎是突然出现在了那里,此时他正转动着眸子,像是在观察病房里的情况。 姜颂禾赶紧闭上眼睛,避免和他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奔跑声再次响了起来。 好奇心促使她缓缓睁开眼,从病床上慢慢走下去。 路过姜酩野的病床,姜颂禾还不忘向着姜酩野的方向看了眼,确定他依旧在熟睡后,她才慢慢走向门口。 她缓缓拉开木门,并探出头,向外面看了眼。 正如她所想,整个走廊黑漆漆的,除了从走廊尽头照射进来的月光外,整个廊子几乎看不到任何光亮。 姜颂禾的病房位于医院顶楼,整个楼层只有她一个病房里有病人,可以说就算不是晚上,也几乎没有医生护士上来。 此时,门外并没有人,脚步声也在她拉开门的一刹那陡然停住。 难道她是鬼故事看多了,出现幻听了? 姜颂禾疑惑地再次所有观望了下。 不应该啊,她以前也没有过被鬼故事吓到出现幻听的情况啊。 姜颂禾摇摇头,试图将这种自己吓自己的意识从自己脑子里驱赶出去。 突然! 有一下没一下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声音的位置是在楼梯口。 从楼下上她们这一层的楼梯口! 姜颂禾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赶紧将木门悄悄关了下,只漏出了一条缝,让自己可以观察外面。 不多时,一个一身黑衣的人从楼梯口缓缓走上来,他的体型偏胖,略有些宽松的黑色衣服将他全身上下包裹了起来。 只有一双圆润的眼睛露在外面。 难怪刚才她只能看到一双白色的眼睛,原来是其他部分被黑布遮住了。 黑布的黑色,与病房玻璃外的环境色融为了一体,从她的角度看自然看不到其他东西。 黑衣人从楼梯口,绕到楼层中央踱步,他的步伐很慢,也很闷重,像是脚底拖着了一块儿沉重的铅块儿,每一步都掷地有声。 姜颂禾来不及多想,她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从楼梯转口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姜颂禾摒住呼吸,她仰头,目送那个黑衣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冷不丁,他的脚步倏地顿住,他回头,刚刚好对上姜颂禾的眼睛。 那是一双淡漠又不带有任何感情的眸子,冰冷中又带了几分厌世。 四目相对间,姜颂禾淡定地与他对视着。 带着审视,姜颂禾眉头微微蹙起。 乖乖,这是做梦呢?还是这所医院为了赚外快,租给密室逃脱剧组了啊。 大晚上的,包裹这么严实,在医院里乱跑,这人有病吧。 她没听姜万湫他们说过这间医院是和精神病院在一栋分楼里啊。 哪怕感受到姜颂禾的注视,那个黑衣人也没有多停留,他迈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向着走廊尽头走过去。 直至走到走廊尽头。 姜颂禾原以为他还会和之前一样,走到走廊尽头后,还会再走回去。 可是谁知,再走到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前,那个黑衣人停住了脚。 他缓缓拉开走廊尽头的玻璃窗。 一瞬间,冷风穿透玻璃窗,吹进医院。 姜颂禾打了个冷颤,她从病房里走出来,大声招呼道:“你是在梦游吗?离玻璃窗远一点,很危险。” 听到姜颂禾的声音,那个黑衣人如木偶般僵硬着身体转过身子。 姜颂禾不确定他是不是梦游,又或者他是不是有其他精神类的疾病,她不敢刺激他。 她缓缓道:“你现在很危险,你应该往回走。” 那个黑衣人似乎听不懂她说话,他扭动了几下自己僵硬的脖子。 面上的面罩将黑衣人的脖子和脸盖到了一起,姜颂禾只能从他似有似无的歪头动作确定他是在转动自己的脖子。 怎么这么生硬?就跟提线木偶一样。 姜颂禾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 许久,那个黑衣人翻身跳到了大开的玻璃框上。 “唉……”姜颂禾下意识地伸手想要阻止*他。 可偏偏她又不敢上前,生怕在她的刺激下,他一个激动跳下去。 冷风吹得他身上的宽松版黑衣在空中摇曳。 他整个人蜷缩在玻璃框上,他的双手分别扶着玻璃框上面和玻璃框右面,身体也已探出去了半截。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冷静。”姜颂禾缓步向前,规劝道,“你听我说,你现在的位置很危险……你……” 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那个黑衣人一个侧倒,从玻璃框上摔了下去——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姜颂禾吓得大惊失色,她赶紧不管不顾地奔跑过去。 她跑到走廊尽头,刚把脑袋探出去,便看到正下面躺着一个人,他一身黑衣,鲜血顺着他的身体向四面八方流出来。 姜颂禾来不及多想,她想要下楼查看那名死者的情况。 在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姜颂禾又折返了回来。 姜颂禾跳下床拼命地晃动着正在熟睡的姜酩野。 她急促地大声呼喊着:“哥,醒醒,你赶紧醒醒,有人死了。” “嗯?”正在睡梦中的姜酩野被晃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来不及解释了,有人跳楼了。”姜颂禾简短地回答。 “什么?!”姜酩野倏地眼睛瞪得老大,略有些困意的精神也清醒了大半。 他衣服都来不及穿,便跟着姜颂禾跑出去。 不知道是这间医院的医生护士病人,都睡得太沉了,还是这间医院晚上根本没有什么人。 姜颂禾和姜酩野跑下去的时候,俩人一个路人都没见过。 姜颂禾拼了命地向下奔跑着,她都跑出去了,姜酩野才跑到值班室摇醒了正在熟睡的值班医生。 “准备好急救工具,有病人。”姜酩野快速道。 “啊?”那名医生还反应过来就被姜酩野拉着跑了出去。 那名医生觉得自己的眼睛沉重得要命,可偏偏冷风又吹得他不得不睁开眼。 姜酩野拽着医生跑到转角,俩人才得以看到现场的原貌。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整个人的身体正以一种极其恐怖的姿势躺在那里,鲜血沿着身体四散。 此时姜颂禾正半蹲在尸体旁边,像是在检查着什么。 “什么情况,禾禾?”姜酩野喘着粗气,问,“我带医生过来了。” 姜颂禾缓缓起身,她背对着她们一阵沉默。 那名医生拎着箱子刚要冲过去,结果被姜酩野拦下了。 他用眼神制止了一下。 半响,姜颂禾转过身子,她对上姜酩野探究的眸子,道:“死者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 第76章 不多时,几辆警车闻讯赶来,许是听到声音,医院内不少病人从窗户上探出头观望。 现场由姜酩野指挥着,警队的各组人员分别出现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姜酩野从一旁的站警手里接过脚套。 “酩野,酩野。”不远处,邱滢的声音响起来。 姜酩野停下动作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你妈听说医院死人了,她着急你们就赶紧过来了,”姜万湫着急道,“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禾禾目睹了死者自杀,心里估计承受了不少压力,你们赶紧去看看她吧,”姜酩野道,“她现在正在自己的病房里。” “好。”邱滢着急地红了眼眶,“你注意休息。” “嗯。” 俩人急急忙忙赶到病房,还未进门呢,就听到姜颂禾平静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我睡到一半,突然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他在跑,声音很大,吵得我睡不着。”姜颂禾陈述道。 “当时你和你哥哥是一起在这间病房里睡觉对吧。”对面一名警察问道。 “对。”姜颂禾点点头。 “那为什么只有你听到了脚步声,被惊醒了,你哥哥的床更靠近病房门,他为什么没有听到声音醒过来呢。”那名警察继续问。 姜颂禾被自己同事咄咄逼问,林建刚有些于心不忍了,再怎么说他和姜颂禾相处了大半年,他早已经将她视为自己的亲妹妹了。 他责备道:“你温柔点,她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你这么凶干嘛。而且她只是个小孩,你把她吓到了,很多细节她更想不出来了。” 姜颂禾久久不说话倒不是被吓到,而是她也疑惑。 照理说一个成年人,尤其是接近三十岁,睡眠会逐渐变浅。而她作为一个初中生,正处于生长发育期,更不容易起来。尤其她还深知自己赖床的本性,自她穿越后几乎次次一觉睡到天亮。 所以无论怎么算,她都应该是最不容易被惊醒的那一个才对。 怎么现在姜酩野都没听到的脚步声,反而吵得她睡不着了呢。 那名警察长叹一口气,道:“颂禾,你别紧张,哥哥没有吓唬你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还记得有什么细节吗?”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我记得我听到声音后,本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可是我一睁眼,就看到木门的玻璃上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灵巧,一直转个不停。” 林建刚问:“你是说死者死前,曾经透过窗户看过你们?” “嗯,”姜颂禾刚应完,像是觉得不对,她又找补道,“我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但是不确定那双眼睛是不是死者的。” 那名警察和林建刚对视一眼。 “那你还记得那双眼睛的特征吗?”林建刚问。 “记得,我可以给你画。”说着姜颂禾送俩人手里抢过来一张纸和一支笔,她找了个空白页,一边画着一边解释,“他的眼睛很大,眼角和眼尾的距离比上下眼睑的距离大,偏椭圆,不太像是杏眼……两个瞳仁的位置偏远,眼白比较多……” 画完,姜颂禾将自己的画作递给林建刚。 林建刚和那名警察一人一只手接过,他们端详了一眼,随即俩人的背部瞬间挺直。 林建刚冲着旁边的同事尴尬地笑了笑:“挺难懂的哈。” 那名警察嘴角微微抽搐。 这哪是难懂啊,简直一团用线条组成的杂草,要不是姜颂禾和说这是一双眼睛,他还以为是某个道士画的符咒的。 哦,不对,符咒都比她画得简洁。 那名警察若有深意地看了姜颂禾一眼。 刚才说的那么专业,他还以为这个小孩多厉害呢,结果画了一张看不清任何东西的鬼画符给他。 他默默收起画稿,他道:“这个线索我们警方会认真调查的,你还有其他细节没有说吗?” “没有了。”姜颂禾摇摇头,“该说的,我基本都说过了。” “禾禾,你在细想一下,你确定死者在坠楼前是有意识的吗?”林建刚问。 “嗯,”姜颂禾道,“因为我跟他说过话。” 那名警察有些着急:“你和他说过话,怎么不告诉我们?!” 姜颂禾淡定地说:“我说了啊,我看他状态不对,就出声阻止过他。我问他是不是在梦游的时候,他转过身来看着我。我说那里很危险的时候,他还冲我歪了歪头。” 林建刚明显比那名警察更耐得住气,他问道:“所以你判断他是有意识的?” “对,如果是正常梦游,他更多是进入深度睡眠,通常听不到别人说话,更别说根据声音做出反应了。”姜颂禾快速回答。 “有道理。”林建刚快速回答。 “那就奇怪了,”那名警察道,“如果说当时死者是有意识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刻意地制造声响,又为什么要偷窥姜队和颂禾的病房呢。” 姜颂禾沉默。 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 为什么呢,这样做,死者的目的是什么呢。 “你们好。”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屋里的几个人寻声看过去。 “姜叔,师母?这才早上五点,你们怎么来了?”林建刚惊讶着问,“吃过早饭了吗?” “听说医院里发生了案子,我们着急禾禾就来了,”邱滢着急道,“禾禾,你没事吧。” “我没事。”姜颂禾快速回答。 “我们刚才听你们说,禾禾见到了死者自杀?”姜万湫问,“真的假的。” “嗯,赶巧了,我一出去就赶上他跳楼了……” 一出去……就…… 姜颂禾沉默住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每次都能遇到案子,”邱滢再也绷不住了,“让人担心死了。” 姜万湫赶紧搂住她:“你们先聊,我带我爱人出去会儿。” “嗯。”林建刚连忙应了声。 待到俩人走远,林建刚才长叹一口气:“禾禾,师母很……” 林建刚后续的话还没说完,姜颂禾便着急道:“是凶杀案,是凶杀案!建刚哥,是凶杀案。” “啊?”林建刚被吓愣了一秒,“禾禾,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没有,”姜颂禾着急道,“但是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吗?死者在走廊里来回跑了那么多次,都没有跳楼自杀,怎么我一出去偷看他就自杀了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特地演给我看的。” 林建刚蹙眉:“你以前和死者认识吗?” “不认识,”姜颂禾斩钉截铁地说,“我非常确定我不认识他。” 半响,姜颂禾又补充道:“我觉得他让我当他跳楼的证人,一定不是只是凑巧。而是他处心积虑让我目睹这一切,他想让我当他自杀的证人。” “那你之前说是凶杀案不合理吧。”林建刚道,“如果是凶杀案,凶手没必要让你看到啊。” 姜颂禾沉默。 确实,这一点确实讲不通。 如果是凶杀案,那么凶手一定想着没有人看到他杀人过程最好。 如果是自杀,死者为了防止警方调查案子的时候牵连旁人,特地在她面前表演自杀,也不是没可能。 不论怎么讲,好像都不存在一个杀人凶手…… “禾禾,一整夜没睡,想必累坏了吧,你先休息,”林建刚起身揉了揉姜颂禾的头,“心里压力别太大,你提供的线索对我们查案很有帮助。” “嗯,”姜颂禾确实觉得自己身体匹配得要命,她道,“如果有需要我帮忙作证的,可以再找我。” “嗯。”林建刚和旁边的警察站起身子,“那我们先走了。” “好。” 姜颂禾重新回到自己的病床上躺下。 如果换做平常,她绝对不会在有案子的时候睡觉。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疲累得要命,甚至上下眼皮都有了些打架的意思。 她模模糊糊地躺在床上,即将合眼间,她看到了自己的病房右侧悬着的吊瓶。 怎么从她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瓶子里的液体还剩这么多? 不是……先前不是仅剩下一点点了吗? 姜颂禾没来及多想,巨大的困意将她彻底吞噬。 等到她再次有意识,日头已经西斜,略有些泛红的日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并顺道在病床上伸了个懒腰。 此时邱滢正坐在她的床头上,她关切地问:“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身体现在特别精神。”姜颂禾道。 “那就行,”邱滢顺着自己女儿额前乱糟糟的头发,“医生说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了,你醒了以后,我们直接回家就可以了。” “不用办离院手续吗?”姜颂禾问。 “你爸都办好了,东西都拿回去了。”邱滢道。 姜颂禾:“那我们怎么回去?” “你爸去邻居家借了辆三轮,他骑三轮带我们回去。”邱滢道。 果然在姜颂禾走下楼的时候,医院住院楼门口,姜万湫刚停下一辆破旧的红色三轮,上面泛着深色锈迹。 “这么巧,你们娘俩下来了,”姜万湫道,“走,我们回家。” 姜颂禾好奇地顺着尸体掉落的方向看过去,刚好看到了几名正在采样的鉴痕科成员。 “我哥哥没回家吗?”姜颂禾顺嘴问。 “你哥哥今晚估计又要很晚回去,”邱滢道,“唉,他刚回来半年,就碰上了这么多案子。” “我原先还想着他在警队能工作稳当些,谁能想到是这么个稳当法儿。一点休息时间没有,还不停加班。” “妈,我先去看看我哥哥。” 姜颂禾刚要跑,便被邱滢“逮”了回来。 “你给我老实点。”邱滢掐腰躬身盯着她。 “可我是证人。”姜颂禾道。 “你这个证人,警察有需要就让人来找你了,你上赶着去干嘛?”邱滢道。 “我……”姜颂禾自知理亏,她支支吾吾半天。 “先回家。”邱滢严肃道。 “哦。” 一直到晚上七点,姜颂禾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你出不出来吃饭?”外面,邱滢喊了句。 “我在学习,请不要打扰我。”姜颂禾隔空喊了句。 “你还学习?!”邱滢大声跟姜万湫吐槽道,“姜万湫,你闺女说她在学习,你相信吗?” “相信啊,”姜万湫道,“这有什么不相信的?” “这是给小野准备的晚饭吧,我给他送过去。” 说完,不等邱滢反应。 姜万湫对着姜颂禾的房门大喊:“禾禾,我去给你哥哥送饭,你去不去?” “去!”听到声音的姜颂禾一溜烟从卧室蹿出来,她举着桌子上的饭盒,道,“这是给我哥哥准备的吧,我给他带过去了。” “走走走。”姜颂禾一手拎着饭盒,一手推着姜万湫催促道。 “喂!”反应过来的邱滢刚想阻止,可姜家这爷俩儿已经拎着饭盒骑着二八大扛出门了。 末了,还是姜颂禾快速合上的大门。 姜万湫载着姜颂禾来到警局,大厅依旧忙忙碌碌,所有人依旧脚不沾地。 姜颂禾抱着饭盒,轻车熟路地跑到姜酩野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只有姜酩野一个人,他双手叉腰,对着墙上的一块儿黑板出神。 “哥哥,吃饭了。”姜颂禾快速喊了句。 姜酩野回头看了眼,在看清来人是姜颂禾和姜万湫后,他才如释重负般捏了捏鼻梁:“你们来了。” 与先前意气风发的状态不同,一周之内接二连三发生案子,纵使姜酩野是铁人,此刻也有些支撑不住。 本想着昨天可以在病房里好好休息一下,谁知却在他眼前发生了命案,简直比上班还要累。 姜酩野满脸疲惫,他慢慢走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这是妈妈做的芹菜和豆芽,里面还有几块儿排骨,给你补身子的,”姜万湫把饭盒打开,摆在姜酩野面前,道,“你累了这么久,得好好吃点了。” “谢谢爸,”姜酩野招呼道,“你坐。” “嗯。”姜万湫应下,他坐在姜酩野旁边,耐心询问道,“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了?” “我们调查到了两名嫌疑人,顾枳聿和林建刚他们正在跟呢。”姜酩野道。 “那他们吃过饭了吗?你们还年轻,饿坏了肠胃可不划算。”姜万湫关切地说。 “他们一个小时就吃过了,当时他们约我一块儿去食堂,我忙着别的事情就没去。”姜酩野一边啃着排骨一边说。 “你这孩子,要不是你妈妈记挂着你,让我来给你送饭,你是不是今晚都不打算吃了?”姜万湫略有些责备地说。 姜酩野不吭声,算作默认。 姜颂禾一声不吭地走到姜酩野先前站过的黑板面前。 这个年代粉笔质量不好,再加上屋内灯光昏暗,姜颂禾从进屋就没注意到这面黑板上有字,她只是觉得姜酩野是累趴下了,才会在一块儿黑板面前站着睡着了。 谁曾想等到她真的靠近了,才警觉上面被姜酩野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关系网。 其中有两个人的名字被姜酩野着重圈了起来——张晋升、钱松柏。 这俩应该就是姜酩野口中嫌疑最大的两个人。 姜颂禾刚想从黑板上收回目光,转头注意到了一旁的法医鉴定报告,和单独留出来的张晋升和钱松柏的个人资料。 她小心翼翼地向着姜酩野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他正在闷头吃饭后,她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桌子上把那份尸体鉴定报告“偷”过来…… 第77章 【死者姓名:寇昇 基本情况:男,年龄30岁,一年前收入京祁市中心医院的肠胃科病人,尸体于医院本院住院楼西侧窗户80米处发现,当场死亡,死亡时间约为25日凌晨一点。】 很明显,鉴定报告上侧死者的基本情况和下面的鉴定信息并不是一个人的字迹。 所以上面“基本信息”是姜酩野写的,而底下的尸体鉴定信息是沈乐栖写的。 【体表特征:死者身长178,尸体表面出现异常的虚胖浮肿,皮肤表面呈水肿状,且按压后回弹缓慢,符合全身性水肿特征。因其生前患有严重肠胃病,不能排除生理性浮肿。尸斑情况——尸斑分布于尸体前侧,且胸腹部及下肢为多,且呈现暗紫色,符合正面着地坠楼特征……】 “死者双侧肘窝及上臂可见多处针眼,部分皮下组织淤青?”姜颂禾将最后一句念了出来。 看来这人生前被注射了大量药剂啊。 难道这就是造成他身体浮肿的原因? 姜颂禾快速将尸检报告后面附着的照片拿出来。 照片上死者的身体浮肿得格外厉害,感觉身体上的每一处肌肤都被撑得紧绷绷的,好似随时都会爆开。 这可不像是正常肠胃病患者应该有的样子。 照理说,一个肠胃病患者多半肠胃吸收不好,整个人呈现的状态应该是偏清瘦,可是眼前这名死者非但没有瘦下去,反而整个人肿胀得厉害。 难道他对药剂过敏? 那也不应该啊。 一般医院在注射会引起患者过敏的药剂之前,都会进行“皮试”。 简单来说就是医生将少量药物注射到患者的皮肤表层,然后静置半个小时,用以观察患者是否对此药剂过敏。 如若过敏,医生会立刻停止对该名患者注射此药剂。 所以,死者对药剂过敏,是因为医生的操作失误,还是因为这个年代本就没有“皮试”这一操作流程? 姜颂禾得不到答案,她继续向后看着那份死者的尸体鉴定报告。 【解剖所见:颅骨广泛骨折,大脑、小脑及脑干严重挫裂伤,再次证明死者的直接死因为高空坠落。死者胃部多见食物残留,且有大量未溶解的药物残留。具体药物成分尚未可知,已移交市里鉴定科鉴定处理。 综上,可判断医院本院住院楼西侧窗户80米处属第一案发现场,且死者为当场死亡。】 姜颂禾久久沉默着,没有说话。 尸体的鉴定报告和她目睹的基本一致。 只是为什么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呢。 具体哪里怪,她又说不出来。 姜颂禾将尸体的鉴定报告偷偷还回去,又悄悄将另两份口供从旁边“偷”过来。 这两份口供分别是跟死者有牵扯的两名嫌疑人。 第一名——张晋升,男,京祁本地人,35岁。 这人是个小有名气的家,平时喜欢写些悬疑恐怖,曾出版过多部作品,以莫名其妙的杀人案闻名。尤其近日正在连载的民俗恐怖《失地》,更是直接将他推上了流行作家的宝座。 医院里,很多医生护士都是他的读者,每每遇到他,都会争先恐后询问一番后续剧情。 与张晋升这种文艺青年不同,死者寇昇就是一个典型的地痞流氓,前些年因时常打架,被抓去局子里蹲过几次。最严重的一次是在五年前,他在配合朋友去城里抢劫金店的时候,被当场抓包。 他的朋友被判了五年,而他却因在缓刑考验期内表现良好,原本判定的一年有期徒刑,最终也并未实际执行。 可以说这两人在没有产生交集前,完全就是在过两种完全相反人生。 而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最终的交集点发生在京祁市中心医院。 一个月前张晋升得了胃病,是死者寇昇的临床。 俩人的第一次冲突是在一个周前——寇昇单方面对张晋升进行殴打。 殴打原因是张晋升晚上十一点还在整理手稿…… 姜颂禾细细品味着口供上的每一段对话。 这个寇昇脾气挺暴躁的啊。 可如果张晋升因为这个原因就把寇昇杀了,那么动机确实有了,只是未免有点太草率了。 姜颂禾将手里的口供翻了一页。 上面其中一位医生口供说,张晋升曾亲眼看到死者寇昇往自己的午饭里倒过莫名其妙的吊瓶药剂。 所以基于这个原因,张晋升对寇昇怀恨在心也就有可能了。 只是为什么呢? 寇昇为什么要往张晋升饭里倒自己的药剂? 是他天生纯坏,还是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 这俩人的关系,好怪啊。 “这个死者不是好人,他的病房舍友也不是善茬。”不远处,正在吃着饭的姜酩野跟姜万湫嘟囔了句。 “怎么回事儿?”姜万湫好奇地问道。 “这个家是个色狼,平日里经常观察给他换药瓶的护士,说是作为素材应用到自己的里,可实际上,这就是他的说辞,”姜酩野道,“目的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 “也有护士说,寇昇打他,是因为看不惯他在自己面前耍流氓。” 姜万湫沉默片刻,问:“你怎么看?” “我觉得寇昇可能没那么好心。”不远处的姜颂禾插嘴道。 姜万湫看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面相啊,相由心生,我觉得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姜颂禾正对着姜酩野道,“他这种人,可做不出来惩恶扬善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不算命,改相面了?”姜酩野随口调侃道。 “你要相信我的推断。”姜颂禾道。 “相信相信,那你再说说,你还看透了什么?”姜酩野没有打击她的积极性,反而问。 “我还觉得,死者不是自杀,是他杀。”姜颂禾道。 虽然我暂时想不到那个凶手是怎么在我面前杀掉死者的,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一个凶手在操纵着全局! 后面的话姜颂禾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姜酩野却大概猜出来她到底想说什么了。 “厉害啊。这你都看出来了?”姜酩野故作敷衍地回复了句,“还有呢。” 姜颂禾积极性被他打击掉了大半,她觑着他,没好气地说:“我还看出来,你现在在搪塞我。” “哇,这就更牛了,”姜酩野笑着说,“连我都能分析了。” “爸,你以后别让她考警校了,让她摆摊算命吧。” 姜颂禾气得把旁边的一团皱皱巴巴的纸朝他扔过去:“我去你的。” “你才摆摊算命!” 眼看着那一团脏纸差点被姜颂禾扔进自己的饭里,姜酩野有些恼怒道:“喂!” “哼。”姜颂禾不屑地闷哼一声。 姜万湫早就对着兄妹俩的吵闹见怪不怪了,他好奇问:“既然这位家是第一位嫌疑人,那第二位呢。” “第二位嫌疑人名叫钱松柏,35岁,是死者寇昇的朋友,白天的时候,他曾经来医院找过死者。听说当时还爆发了激烈的争执,俩人差点打起来。”姜酩野总结道。 姜颂禾对着手里的口供看了眼,果然,姜酩野说的一句都没错。 姜颂禾收起手里的口供,多嘴问道:“你怀疑他,应该不止差点打起来这么简单吧。” “对,死者五年前曾经坐过牢,原因是他在配合朋友去城里抢劫金店的时候,被警察当场给抓了。”姜酩野一边吃着饭,一边给姜颂禾解释道。 这句话姜颂禾好像在刚才张晋升的口供里看到过。 “当时警方的判定结果是——钱松柏作为主谋,实施抢劫,致人重伤,被判有期徒刑五年;而寇昇作为从犯,帮助钱松柏抢劫,情节较轻,再加上有自首倾向,被判1年有期,缓期一年零六个月,”姜酩野握着筷子,将拳头抵在自己的下巴上,道,“但实际上寇昇在考验期内表现良好,有期徒刑一年,并没有真正执行。” “钱松柏觉得他和寇昇一起抢劫,自己被判了五年,自己的朋友却没有任何惩罚,所以出狱后心里不平衡?”姜万湫问。 “嗯,我们警方也是这样怀疑的,所以才重点调查了钱松柏,”姜酩野继续道,“可是让我们感到奇怪的是,在我们联系到钱松柏的时候,他却告诉我们当年的抢劫金店案寇昇才是凶手,他只是辅助帮忙的。” “前几天他来医院找寇昇,也是为了向他勒索点钱。” “毕竟钱松柏觉得他替寇昇蹲了五年牢,也不容易,”姜酩野继续道,“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可不得威胁点钱出来?” “他怎么前几年被当成主犯的时候不说,现在反倒说实话了?”姜颂禾道。 姜酩野没有任何回答。 姜万湫好奇问:“那钱松柏有没有可能在撒谎啊。他杀人后害怕,但又找不到任何去找寇昇的正当理由,就撒个谎,打算试一下探警方的态度。” “有这个可能。”姜酩野快速回答。 “那我亲眼看到的死者跳楼怎么回事儿?”姜颂禾快速放下自己手里的口供,她跑到俩人面前。 “我两个眼睛可是亲自看到寇昇从我面前跳下去的,没有任何助力。” “关键他还有意识,他能听懂我说话。”姜颂禾补充。 如果是被催眠操控,亦或者注射失去意识的药剂,他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可控意识。 三人陷入了沉默。 杀人手法还没找到,仅仅找到了两个具备杀人的动机的两个嫌疑人,好像不足以成为侦破这次的关键。 姜颂禾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第78章 “酩野,还没下班呢。”门口,顾枳聿推门走进来。 “没呢,”姜酩野两只手搭在一块儿,“让你调查的死者的家庭,调查的怎么样了?” 顾枳聿没有回答他,他跑到桌子前面,他顺手拎起姜酩野碗里的一块儿排骨,道:“吃排骨也不叫我。” “洗手了没啊。”姜酩野轻轻拍了下他的手。 顾枳聿不管不顾地仰头将排骨扔到自己嘴里,他吐槽道:“姜酩野,你有洁癖吧。” “你管我呢。”姜酩野亮起拳头威胁。 “顾枳聿哥哥,你去调查死者的家庭情况了吗?”与顾枳聿坐在一排的姜颂禾问。 顾枳聿空出心思,他揉着姜颂禾的头:“怎么,你感兴趣?” “嗯。”姜颂禾应着声。 “但我就不告诉你,”顾枳聿拖长语调故意逗她道,“你忘记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是怎么坑我的了吗?” 姜颂禾合着下巴瞅他。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刚见面的事儿,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他怎么还记得?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顾枳聿道,“我有说错吗?” “再扁嘴?再扁嘴,你都要变成鸭嘴兽了。”顾枳聿胳膊叠在桌子上调侃道。 “别逗她了,这个小鬼记仇得很,当心她突然坑你一把。”早就看透姜颂禾的姜酩野道。 顾枳聿摆着鬼脸,逗小孩般故意在姜颂禾面前晃了晃脑袋。 姜酩野敲了敲自己面前的不锈钢饭盒,催促道:“你赶紧说吧,哪有时间陪你磨磨唧唧。” 顾枳聿如同说书般,抑扬顿挫道:“我今天和我们局里的小袁着重走访了一下死者寇昇的家,他们家住在城南的玉田村,这个村子不大,约摸着有几十户。” “寇昇家住在村头第二排,第三户,与嫌疑人钱松柏是仅有一家之隔的邻居。” “据村里人所说,这个寇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十五六岁的时候,就配合着大年级的学生,把自己班里的同学打得头破血流。” “他初中辍学,后面一直没有工作,整日除了在村头坐着无所事事,就是回家躺着睡觉。” 顾枳聿长叹一口气,说:“农活是不干的,家里的家务是不分担的,酒钱是一拳一拳打他爸妈打出来的。” 顾枳聿道:“就这样,他们爸妈还到处在村里说他懂事、听话、有担当呢。” 顾枳聿话到一半,气不打一处来,他停住叙述,直接发表起了自己的意见,他说:“照我说,寇昇身上这堆坏毛病就是他爸妈惯出来的。要是在寇昇年纪小些的时候,他们对他严厉些,也不至于成年后活得这么畜生。” “现在想让他改,简直难如登天。” 姜颂禾托着腮,道:“他爸妈那是想给他们的儿子营造个好形象,然后骗个女人回家给他们生孩子呢。” 90年代时候,信息不发达,人们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村口村尾唠嗑。 要是被那群人盯上,不讨论出个家破人亡,她们基本不会停嘴。 甚至就算人死了,她们还会嘴一句说人家命不好。 当然,事情都有两面性*。 在她们的讨论下,有的人身败名裂,有的人却能博得个好名声。 这就得看传播“情报”的人,说些什么话了。 像寇昇爸妈这样,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好的说成坏的,把懒得说成勤快的,处处把寇昇打造成勤奋肯干的主儿,可不就是想把自己儿子的名声打出去,以后方便找个媳妇嘛。 “自己不好好规束自己的儿子,反倒想着结婚以后,有个女人回家管着就好了,”姜颂禾道,“怎么?还真觉得女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菩萨也救不了懒猪啊。” “哎!禾禾,怎么说话呢。”姜万湫制止了句。 姜颂禾努努嘴没有说话。 “你懂得还真不少,”姜酩野感叹了句,“人小鬼大。” “切。”姜颂禾不服气地发了个声音。 “然后呢,你们还调查出什么了?”姜万湫问。 “还有一个奇怪的点,”顾枳聿道,“寇昇一年前父亲去世了,他的母亲又因积劳成疾,只能从事简单劳作,换句话说,就是她只能在地里种点粮食,勉强带着寇昇不被饿死。” “也是在这一年,寇昇本人得了肠胃病住进了医院。” “这一家子确实挺惨的,可我没读出有什么奇怪的啊。”姜酩野问。 顾枳聿道:“可怪就怪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寇昇家并没有被寇昇的病拖垮,甚至还日渐富裕了起来。” “嗯?”姜酩野蹙眉,发出一个疑惑地鼻音。 顾枳聿继续道:“据周围邻居所言,在寇昇住院的近一年里,寇昇的母亲几乎没有去医院看望过她,甚至他们经常看到她穿得光鲜亮丽在村里闲逛。” “嗯?”姜酩野问,“她哪来的钱啊。” 姜酩野道:“小袁问她的时候,她说是她老公去世前给她攒的,还说前些年之所以没拿出来,是因为她老公担心家里的钱被自己家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败光后,她没钱养老。” 姜颂禾蹙眉。 很完美的一套说辞。 “可信度多少?”姜酩野问。 “小袁说没什么奇怪的。”顾枳聿道。 “那寇昇的医药费从哪里来?”姜颂禾问。 “听寇昇的妈妈说,他好像参加的什么报纸的评选,每个月都有社会好心人给她捐款。”顾枳聿快速回答。 奇怪,真的很奇怪。 这一切怎么显得这么完美? 好像完全找不出任何漏洞。 姜颂禾沉默着,脑子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姜酩野。 他沉默的几分钟里,顾枳聿差不多已经将他碗里的排骨吃干净了。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姜酩野再次拍了下他的手:“洗手再吃。” 顾枳聿嗦着自己的拇指,道:“你饭盒里都没排骨了,我还洗什么手。”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不洗手就动我东西,当心我一巴掌拍死你。”姜酩野威胁道。 顾枳聿侧头向姜颂禾告状道:“禾禾,你哥哥是不是脾气挺大的。” “是。”姜颂禾附和了声。 “你说以后哪个女孩子敢跟他啊。”顾枳聿倚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说。 “可能会一个人寡到老吧。”姜颂禾趁机道。 “寡到老是什么意思?”听到新鲜词,顾枳聿来了兴致,他坐直身子问。 “古时候的那些皇帝不都说寡人寡人的吗?”姜颂禾解释,“不就是自己一个人的意思吗?” “寡到老,就是一个人到老没人陪的意思。”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顾枳聿道,“你们小学生里面新的流行词?” “嗯……当然。”姜颂禾支支吾吾应了声。 她又不敢说这个词来自未来。 否则,被姜酩野听了去,他准会又要说她是算命的了。 “小袁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姜酩野问。 “现在都晚上九点半了,路上都没什么人,我们挨家挨户敲门的时候,很多人家闭门不开,更有几家一听到我们敲门,直接把灯关了装睡。”顾枳聿道,“我觉得我们再打扰下去,就是扰民了,所以我就让小袁他们提前回去了。”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早些再去。” “林建刚呢。”姜酩野问。 “他开着局里的车,带沈乐栖去省鉴定科了。”顾枳聿道。 “怎么还用去省鉴定科啊。”姜酩野问。 顾枳聿说:“沈乐栖说,这次死者的胃部成分有些复杂。” 姜酩野问:“怎么复杂?” “她没有明说,只说等她回来亲口和你说。”顾枳聿坦然道。 “有没有可能,她觉得你的转述容易扭曲她想表达的意思啊。”姜颂禾托着腮,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是。”顾枳聿像是被姜颂禾地表情惹羞了,他疯狂地揉着姜颂禾的头,“就你懂得多……就你懂得多。” “喂!”姜颂禾不悦地瞅着他。 哪有说不过别人,就弄乱别人发型的? 顾枳聿没忍住嗤笑出声。 他还好意思笑? 姜颂禾顶着有些凌乱的鸡窝头当即从椅子上跳起来,然后就要往顾枳聿背后跳。 结果还没等她碰到顾枳聿呢,后背的衣领就已经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的姜酩野揪住了。 姜颂禾眼睁睁地看着顾枳聿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唉……”姜颂禾被姜酩野拽得踉跄了几步,她好不容易转过头。 她盯着姜酩野,不服气道:“你干嘛?!” “回家。”姜酩野命令道。 “回家就回家,别拽我啊。”姜颂禾试图将他薅着自己领子的手从自己领子上拽下来,“你要勒死我啊。” “我不拽你,你能听话吗?”姜酩野道。 “能……我能的。”姜颂禾挣扎着真诚地说。 这一次,姜酩野像是将她求饶的话听进去了,他的动作倏地停住。 姜颂禾紧跟着也站稳了脚。 姜颂禾没来及多做反抗,姜酩野的脸蓦然在她面前放大。 她惊得收紧下巴,警惕地盯着他。 姜酩野打量着她,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姜颂禾满脸问号:“哈?”不信什么? 下一秒,他粗鲁地拎起姜颂禾的手腕,将她向外拽着。 “爸……爸……绑架了……我哥绑架我了,”姜颂禾叫喊着,“救命……” 谁知,姜颂禾的求救声,姜万湫非但假装没听到,而且还淡定地收拾着桌子上的饭盒。 “姜叔,你可真淡定,”顾枳聿收回目光,他竖着拇指,道。 “习惯了,”姜万湫笑着停下动作说,“刚才要不是小野拦着,你的脖子恐怕得让禾禾咬掉一块儿皮。” 顾枳聿感觉自己脖子一凉,他抚着自己的皮肤:“禾禾脾气没那么爆吧。” “那你可以让她咬咬试试。”姜万湫重新整理着饭盒,道。 “不了不了,”顾枳聿委婉地拒绝说,“我的小命要紧。” 半响,他又好奇:“禾禾到底属什么的啊,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姜万湫:“属狗的啊。” 顾枳聿:“啊?” 姜万湫笑着警告:“大狼狗。” 第79章 姜颂禾被姜酩野提着去了外面。 注意到四周无人,姜颂禾反抗般从姜酩野手里挣脱出来:“你干嘛啊。” 姜酩野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复杂地盯着他。 姜颂禾不服气地斜眸觑着他:“上次案子,你不让我碰,是因为凶手就在身边,觉得我会有危险。那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姜酩野没有说话,他反手将姜颂禾抱到二八大扛的后座,强迫般让她对上自己的眸子。 “哎哎哎……你干嘛啊?!” 姜颂禾好不容易坐稳身子。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调皮捣蛋得罪了什么人了?”姜酩野认真地问。 姜颂禾:“哈?” “我能得罪什么人啊,”姜颂禾觉得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挺让人摸不清头脑的,她道,“我最近在家里认真学习,在学校里勤奋值日,还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简直乖到没边。” 姜颂禾指着他,警告道:“你不要用以前的印象看待我啊,那些坏毛病我都改了。” 看到姜颂禾轻松的语气,姜酩野松了一口气。 好在是他想错了。 姜酩野疑虑被姜颂禾打消,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不少,他很快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道:“你最好真的是这样。” “你干嘛突然跟我说这个啊。”姜颂禾问。 “你不觉得这半年的案子都很奇怪吗?”姜酩野道。 “怎么奇怪了?”姜颂禾好奇问。 “好像每次案子都发生在你身边。”姜酩野陈述了句。 姜颂禾细想着——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凶手冲着你来的,那就是你有死神体质,”姜酩野站直身子调侃道,“给你个建议,除了正常上学,你还是别乱跑了,我觉得你身上可能有东西。” 姜颂禾听出他话里的玩笑,他怎么一有机会就要埋汰自己啊。 他就这么喜欢看她出糗吗?! 什么恶趣味! “你才有东西呢。”姜颂禾反驳道。 姜酩野认真思考着:“国外是死神,你是国产的。那你大概率是只报丧鸟,你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死人。” “改天我让邱女士找人给你驱驱邪,你再出来乱跑。” 姜颂禾恼了:“我跟你拼了!” 姜颂禾张牙舞爪地冲着姜酩野扑过去,结果一个没稳住差点从二八大扛上掉下去。 “你小心点,”姜酩野扶着她没好气地说,“本来就不高,再摔断了腿,你就更矮了。” 姜颂禾:“你……” “你们还在闹呢,”正巧,姜万湫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他看到俩人依旧在打闹,他道,“禾禾,我们走吧,别打扰你哥哥工作。” “嗯。”姜颂禾嫌弃地将姜酩野扶着自己的手拍掉,“你好好工作,我们走了。” 姜酩野:“嗯。” 姜万湫推着自行车嘱托道:“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别让我和你妈妈担心。” 姜酩野:“嗯,知道了。” — 整整一夜,姜酩野都没有回家。 反倒邱滢和姜万湫照例起了个大早。 他们匆匆吃过早饭后,才出了门。 邱滢拉来姜颂禾的卧室门:“禾禾起床了,怎么还在睡?!” “嗯~~”姜颂禾用缱绻的鼻音应了声,她打着商量,“五分钟,我再睡五分钟。” 邱滢不为难她:“今天给你在学校请了假,但你今天如果感觉身体好多了,记得去上课。” “请那么多天假,学习该落下了。” “嗯,就去。”姜颂禾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邱滢不理会她的敷衍,继续道:“医院给你做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你今天抽时间去领了,之后记得再去找胡医生聊聊,顺便问问他还需不需要复查之类的。” 姜颂禾:“嗯。” 起初姜颂禾不是没拒绝过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 她觉得自己只是被注射了迷药,清醒过来就好了。医生建议她做这个检查,做那个检查,纯粹是因为这个年代制度不严,医生想坑钱赚点提成。 可偏偏邱滢和姜万湫不这样觉得,他们觉得医生说的都是对的,多检查几个地方,也没有坏处,只要能保证以后没有什么后遗症,这个钱就花得很值。 毕竟没人能保证这个年代的药剂,有没有使人小脑萎缩的功效。 姜颂禾指着自己。 嗯? 小脑萎缩? 我吗? “赶紧起来!听见了没有!” 注意到姜颂禾只应声,不行动,卧室里的邱滢怒气有些难以压制了,她威胁道:“我下午下班回来,要是没看到胡医生给你写的回诊报告,你且等着我收拾你吧。” “好。”姜颂禾“噔”地一下坐起身子。 她是一觉睡到天亮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穿越后有了家人的缘故,自打姜颂禾穿越以后,她的睡眠质量肉眼可见的提升。 穿越前,她不仅认床,还有压力大睡不着的毛病。 穿越后,别说半路吵醒她了,就算在她耳边按个大喇叭都不一定能把她叫起来。 此时,她能被邱滢一句话喊起来,也全是因为这具身体对邱滢本能的“恐惧”。 哪怕从精神层面来说,姜颂禾并不怎么怕她…… 姜颂禾坐着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几分钟,她的身体冷不丁哆嗦了一下,神游在外的意识被重新拉回来了一点点。 姜颂禾睁开眼,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她拖着没怎么有精神的身子走出卧室。 此时,整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周围都显得静悄悄的。 姜颂禾坐在餐桌旁,将邱滢给她留好的饭菜吃光以后,才背着自己的书包,从家里走出去。 家里仅有两辆二八大杠,一辆被邱滢骑走了,一辆被姜万湫骑走了。 而作为坐到车座上,脚都碰不到车蹬脚的小矮个儿,姜颂禾自然没有属于自己的自行车。 至于她那种将脚伸进车杠里面的骑车方式,更是邱滢觉得太危险,明令禁止她使用得。 “禾禾,这么晚了,怎么没上学啊。” 此时,邻家的大妈正在开着大门在门口洗衣服,她一看到姜颂禾送家里大门口出来,便停下动作询问道:“是不是又逃课了?你爸妈赚钱让你上学不容易,你怎么能这么不听话?!” “没,”姜颂禾替自己解释道,“我妈妈帮我请了假,让我去医院复查。” “哟,生病了啊,你没事吧。”邻居大妈蹙眉担忧道。 “没事,我好多了,”姜颂禾道,“如果您没什么事儿,我先去医院了,我下午还要去学校上呢。” “你赶紧去赶紧去,”邻居大妈热情道,“需不需要我们家你大伯送你过去?中心医院距离这里可不近。” “没关系的,我妈妈给了我零钱,我可以坐公交过去。”姜颂禾道。 “行,那你赶紧去。” 姜颂禾背着书包,刚从她面前走过,便听到邻居大妈在她身后念叨了句:“这小妮子确实长大了,脾气都变乖了。” 姜颂禾汗颜。 她的“芯”都换了,可不就改脾气了吗?- 姜颂禾坐上公交车,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早上九点了。 此时正是医院最忙碌的时候,来来往往的病患很多,很多急匆匆的护士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个人用。 姜颂禾背着书包,走到大厅扫了眼,随后便转身一个人绕去了楼侧。 她走到死者掉落的地方。 与前几日的多重防卫不同,在警察做好取证后,这里便重新扯下警戒线供行人正常行走了。 姜颂禾背着书包,在画着人形的地面上观察着转了几圈。 很正常的高处跌落的死状,很正常的流血量,很正常的死亡时间。 一切都显得好像很正常。 只是当时跳楼身亡的真的是死者吗? 如果真的死者,那么他把自己全身包裹起来有什么用? 还有如果不是死者,那么他是如何跳楼后,消失的? 她当时明明看到了下坠,也明显看到了死者的身形…… “来复查啊。”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姜颂禾怔愣了一秒,她转身,平静地回视着他:“胡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胡军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唇角含笑:“厕所在这栋楼后面,我需要上趟厕所。” 他半开玩笑道:“医生没有上班期间不准上厕所的规定吧。” 姜颂禾警惕地问:“我记得每层楼里都有厕所的。”你干嘛要来外面上? “你这是在怀疑我吗?小侦探。”胡军弓腰平视着她问。 听到有人叫自己小侦探,姜颂禾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就好奇,问一下。” “我不愿意和那些病人上一个厕所,”胡军站直身子,“人来人往的,我觉得他们把厕所使用得很脏。我这人有洁癖,受不来这个。” “哦。”姜颂禾将信将疑地应了声。 胡军岔开话题道:“你是来领报告和药片的吧。” “嗯。”姜颂禾盯着他点点头。 胡军:“那你先去我的问诊室,我一会儿就到。” 姜颂禾:“好。” 胡军的诊室邱滢曾拉着她去过几次,所以这一次姜颂禾很轻易就找到了诊室的位置。 姜颂禾扭开把手走进去,眼睛刚一抬,便看到坐在她正前面搓手的男人。 是张晋升。 是这次案子的嫌疑人。 姜颂禾曾在姜酩野的桌子上看到过他的口供,上面还贴着他的照片。 只不过他来这里干什么? 注意到姜颂禾审视的眼神,有些局促的张晋升当即收起了正在搓着的手,他犹豫着问:“你是来找胡医生的吧,他去厕所了一会儿回来。” “我知道。”姜颂禾进屋关上门。 “坐……坐会儿吧,”张晋升磕巴着回答,“医生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说了两遍了叔叔,”姜颂禾在旁边的病床上坐下,她提醒道,“你很紧张吗?” “没、没有、怎么会,我怎么可能紧张啊,”张晋升回答,“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啊。” “可你现在这样可不像是不紧张的样子。”姜颂禾平静地说。 姜颂禾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能牵动他的情绪。 张晋升彻底坐不住了,他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结结巴巴地说:“哦,可能是我害怕医生回来说我的病情吧。” 姜颂禾:“哦。” 俩人在诊室里僵持了许久,终于还是张晋升没忍住打破了寂静。 “你看我干嘛?”张晋升故意错开姜颂禾的目光。 “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叔叔。”姜颂禾认真说。 “我是写的,你可能在我的封面上见过我的照片吧。”张晋升道。 “不对,”姜颂禾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好像在医院的走廊里看过你。” “而且,还是前天。” 张晋升的身体倏地怔住。 姜颂禾蹙眉,认真地观察着张晋升的表情。 姜颂禾试探性地问:“前天晚上,穿着黑衣,带着黑色脸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且从我面前跳下楼的人——” “是你。” “我说得没错吧。” 第80章 听到这句话,张晋升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在你面前跳楼?” 姜颂禾打量着他,没有说话。 姜颂禾虽然坐在他面前,张晋升却觉得自己看不透她,他错开目光,故作轻松地左看右看。 姜颂禾没时间跟他转弯抹角,玩文字游戏,她比较喜欢直白——一击要害。 她问:“那天晚上真的不是你把寇昇推下去,然后再在我面前跳楼伪装成自杀的样子的吗?”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张晋升眼神躲闪着,注意到姜颂禾一直在不停地打量着自己,他尴尬地笑道,“你这小孩,还真会异想天开。” 姜颂禾沉默不语。 “禾禾,你误会了。”门口处,一个爽朗又慢吞吞的声音想起来。 姜颂禾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回来了。 是胡军。 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在她准备套话的时候回来。 这人故意的吧。 姜颂禾浅浅收回目光。 “张先生,您别往心里去,这个小孩的哥哥是个警察,她啊,耳濡目染惯了,就喜欢查案当警察。”胡军走进来笑着解释。 “能理解……能理解。”张晋升心虚着回答。 胡军转头跟姜颂禾陈述了句:“禾禾,前天你不可能在医院走廊里见过张先生。” “为什么?”姜颂禾仰头问。 “因为他前天家里有事跟我请假出院了一晚上,昨天早上才回来。”胡军快速回答。 “有证人吗?”姜颂禾继续问。 “有啊,”胡军道,“你可以问问他家那个经常拖着轮椅来医院看他的妹妹,当时我记得就是她来接的张先生。” “那也有可能被家里人接走以后,再折返回来犯罪啊。”姜颂禾步步紧逼。 “这种事怎么可能啊,”胡军轻轻按住她的头顶,一脸宠溺地回答,“你这个张哥哥性格软,碾死只蚂蚁都要思虑再三。这种人怎么可能为了杀人,就折返回来呢。” 胡军宽慰道:“你别想多了,查案是你哥哥的事情,你个小孩子,就应该好好学习。” “他的妹妹叫什么名字?”姜颂禾问。 “好像叫张晋娴对吧,”胡军试探性地道,“晋升,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的妹妹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嗯。”张晋升低头支吾了声。 “他一直这个样?”姜颂禾问。 “对啊,他性格内向,心思细腻,只有这种性格的人,才能写好情感细腻的,对吧。”胡军道。 姜颂禾不置可否。 “不说他了,”胡军快速走到自己的办公桌里面,打着商量道,“我先给这位张哥哥做好诊察,然后再帮你看护士姐姐给你做的病情报告可以吗?” “嗯。”姜颂禾点了下头。 胡军从旁边拿出一沓纸,他耐心地看着上面的各项数据。 整间诊室立刻安静了几分钟。 姜颂禾仔细打量着这两个人。 半响,胡军合上报告,认真道:“张先生不好意思,您的检查报告我看了,您的各项指标都不符合我们的出院标准。我建议,您还是多在医院里修养几天。” 张晋升“蹬”地一下站起来,他质问道:“你们医生都是骗钱的吧,我的身体什么样,我自己清楚,赶紧把我的出院手续办了,我方便去把收银那边把我的押金取出来。” 张晋升的性格偏弱,哪怕现在情绪有些着急,声音也没有很强硬。 他刚说完,便觉得自己刚才说话好像有些不妥,他重新把头低垂下去。 胡军仰头,一如平常地盯着他,他平静地说:“先生,您的护士一定是最了解您的,她在您的报告上写不建议出院,所以您还是在多住几天吧。” “你们医院出院怎么这么难啊。”张晋升懊恼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你为什么着急出院?”胡军耐下心来询问,“是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张晋升偏过头,尽量避开胡军审视的目光,他道:“我要回家创作,快到交稿日了。” “我们医院可以给你安排一间单独的病房,保证你的创作不被打扰可以吗?”胡军打着商量。 “我又没病。”张晋升弱弱地念叨了句。 “您有没有病,我们医生最清楚,还请你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吧。”胡军说。 张晋升瞥了眼身后盯着他的姜颂禾,才讪讪应下:“行吧。” 张晋升起身一边偷瞄着姜颂禾,一边挪步般从病房里走出去。 待到办公室的门关起来,姜颂禾才开口问:“你干嘛要骗他?” “哦?”正在整理档案的胡军动作一滞,他饶有兴趣的盯着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直觉。”姜颂禾不打算告诉他,她模棱两可道。 “那你直觉挺准的,”胡军像是不打算隐瞒,他长叹一口气坦白道,“是啊,我就是不想出院。” “为什么?”姜颂禾继续深问道,“你想要多问他要点医药费吗?” 这个年代,所有人普遍工资低,法律也不完善,想法设法多赚点钱就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 “当然不是,”胡军矢口否认道。 “那你想干什么?”姜颂禾直白地问。 “他装病。”胡军笑着回答。 装病? “他闲的没事装病干嘛?”姜颂禾好奇问。 “写不出来稿子吧。”胡军说,“现在很多作家在规定时间里写不出来东西,但是编辑又使劲儿催,可不就得装病、撒谎躲一躲风头嘛。” “可你不是外科医生吗?”姜颂禾问。 “谁告诉你我是外科的?”胡军笑道,“你来我诊室的时候,没看到门口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的是内科吗?” 这个姜颂禾还真没注意。 “那我应该属于外科吧,怎么是你负责?”姜颂禾问。 “因为你被来医院的时候,挂的是急诊,刚巧那一天我在急诊值班,”胡军道,“好在你伤得并不重,我就负责咯。” “还有什么疑问吗,小侦探?”胡军温柔地笑道。 “没了。”姜颂禾摇摇头,回答。 “那就过来坐下吧,我来看看你的诊断单子。”胡军招呼道。 “哦。”姜颂禾走过去,坐到了先前张晋升坐过的地方。 胡军拿着诊断单子,认认真真地看了半天,总结道:“你的身体没什么事情了,你现在还有头晕眼花之类的症状吗?” “没了。”姜颂禾回答。 “行,”胡军道,“你现在正是生长发育的年纪,身体所需要的营养比较多,得多补充些维生素。你回家的时候,问问你爸爸妈妈,需不需要买点维生素片补补。” “好,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们的。”姜颂禾应声说。 “行,你回去吧,身体要是再感觉不舒服,可以再来找我。”胡军热情道。 “嗯,胡医生再见。” “再见。” 姜颂禾走到一半,毫无征兆地回头,凑巧与一直盯着她的胡军四目相对。 只见他正微笑着盯着她。 姜颂禾很自然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 “嗯,慢点。”胡军笑着回答。 姜颂禾拉开门走出诊室。 这一日的医院的病人很多,来来往往,姜颂禾一时间都有些分辨不出哪些是新病人,哪些是老病人了。 姜颂禾慢悠悠走下楼,凑巧遇见了正准备上楼的林建刚和顾枳聿。 “禾禾?”率先注意到她的林建刚喊了句。 听到声音的姜颂禾茫然地向楼梯下扫了眼,谁知映入眼帘的是俩熟人。 “你们来查案吗?”姜颂禾愣愣地问。 “对啊。”林建刚不打算瞒她,“你怎么也在这儿?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在上学吗?” “我妈妈帮我请了假,让我找医生复查。”姜颂禾说。 “哦,那复查结果怎么样?”林建刚继续问。 “医生说问题不大,下……”姜颂禾刚要说实话,立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转念又道,“明天下午就可以去上学了。” “明天下午?”林建刚看了看一旁的顾枳聿,笑着说,“现在医生说话都这么精准了吗?” “嗯。”姜颂禾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既然你不能去上学,你爸妈又不在家,你一个经常去河边捉鱼摸虾的初中生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不如过会儿你跟我们回警局怎么样?”顾枳聿建议道。 “好啊。”姜颂禾爽利地答应下来。 “可……”林建刚刚想阻止,顾枳聿一个眼神便制止住了他。 姜颂禾静静地观察着俩人的互动。 她怎么觉得,这次顾枳聿主动要求她去警局,没安什么好心呢。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 毕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谅眼前这两人也不敢坑她坑得太厉害。 “对了,你们怎么突然来医院啊,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了吗?”姜颂禾直白地问。 “是啊,姜队特地让我们请一个人去局里补些口供。”林建刚回答。 “谁啊。”姜颂禾好奇问。 “是死者的病房舍友——张晋升。” 姜颂禾:“嗯?” 怎么是他? 张晋升并不难找,顾枳聿他们询问了一下张晋升所在的病房后,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此时他正躺在病床上看书。 见到有两个人不敲门就走进来,他立刻警惕地在病床上坐直身子:“你们要干什么?” “你好,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想请你配合去局里参与调查。”为首的顾枳聿亮出自己的警察证道。 “我去警察厅干什么啊。”张晋升着急地蹬脚。 “我们怀疑和寇昇的死有关,所以想请你去局里录份口供。”顾枳聿继续道。 一听到“寇昇”这两个,张晋升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我和他不熟,怎么会和他的案子有关呢。而且,前几天你们不是才给我录完口供吗?真不是我干的,那天晚上我在家,根本不在医院。” “我们只是请你去局里录份口供,你紧张什么?”林建刚道。 “我没紧张啊。”张晋升继续蹬着脚说。 “还说你没紧张,你的行为动作早就出卖了你了。”林建刚毫不留情地说。 张晋升刚想继续狡辩些什么,余光扫到从顾枳聿和林建刚身后微微侧出头来看他的姜颂禾。 他立刻挣扎着说:“我有病,我不能出院,医生说我今天必须在医院里养着,否则有生命危险。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你身后那个小孩,当时医生给我诊断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顾枳聿和林建刚齐齐地向后看向姜颂禾。 原本只准备吃瓜的姜颂禾无辜地眨眨眼。 怎么扯她身上来了? “禾禾,他说得是真的?”林建刚问。 “当然不是,”姜颂禾斩钉截铁地说,“医生说他装病住院,是为了躲催稿的编辑。不过既然他愿意故意毁坏自己的身体,都要占用公共资源。那就趁着医院床位空闲的时候,让他这种有钱人多花点钱呗。” “毕竟如果这次不给他多长点教训,下次他还敢继续浪费床位。” “你……”张晋升气得差点跳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医生告诉我的,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把胡医生叫过来当面对质,”姜颂禾道,“让他说说你可不可以去局里*问话。” 姜颂禾话音刚落,门口刚准备路过的胡军便拿着一个档案夹走过来,他探出个脑袋,问:“哟,这么多人呢,你们在病房门口干嘛呢。” “胡医生,您终于来了?!”张晋升着急大喊道,“他们这群警察不顾我的身体,强行要带我去局里录口供。还有这个小孩,故意撒谎说你告诉过她我身体没病,故意装病躲编辑。” “哦,这件事啊。”胡军像是瞬间明白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他道,“抱歉啊,警察同志,是我先前没说明白。刚才情况是这样的——” “一个小时以前,我在上厕所的路上遇到了在医院里到处乱跑的小颂禾,刚开始我以为她是迷路了,打算上前帮忙指一下路。谁知她竟然告诉我她是你们警队的私家侦探?!我当时就笑了,觉得这个小孩挺好玩的,打算逗一逗她,所以我就让她先去我的诊室等我。” “谁知道,她在诊室里凑巧碰到了在里面等我回来的张先生,还一脸审视,咄咄逼人,就跟审问犯人一样刨根问底。” “为了保护她的童心,我就没有戳破她,故意顺着她的推理瞎说。”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当时的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的,”姜颂禾狡辩道,“明明是你说我是侦探,还说主动……” 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胡军就率先打断了她。 他弓腰与姜颂禾的视线平齐:“对不起啊小颂禾,我当初只是为了维护你的童心,才顺着你的话往下说的,没想到你竟然当真了,下次叔叔不会骗你了好吗?” “我……”姜颂禾慌乱地仰头看着顾枳聿和林建刚,试图通过他们的目光找到一丝他们相信她的眼神。 可是无果,只见他们一脸狐疑地回视着她。 他们也不相信她。 姜颂禾如鲠在噎。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些什么。 她这个年纪就这样——叛逆期,情感波动剧烈会被认为是桀骜不驯;提出自己的质疑会被认为挑战规则;敢于站出来说话,也会被认为是为了表现自己,故意撒谎吸引成年人的注意。 甚至,别人一句我逗她玩呢,就可以否定她所有的实话。 “抱歉啊,这个年纪的小孩就这样,为了表现自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胡军和善地笑着说,“你们警方一定要有自己的判断。” 他是在内涵她撒谎成性。 姜颂禾有些恼怒:“你……” 顾枳聿伸手将姜颂禾护在身后,他平静着道:“禾禾跟我们相处了半年多,我们比你了解她。” “哦……哈哈哈。”胡军尴尬地笑了声,“也对,是我多管闲事了,你们确实更了解她。” 胡军继续道:“不过你们也别太怪她,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就这样,一切为了逞强展现自己,等她过了这个年龄段就好了。” “知道。”顾枳聿道。 姜颂禾抬脚就要冲出去质问他。 什么叫过了这个年龄段就好了。 她跟她无冤无仇,这个医生怎么话里话外,都在内涵她的话不能信啊。 她有得罪过他吗? “没关系,既然张先生不能去局里,我们在这里问话也是可以,”顾枳聿先一步打破寂静,道,“胡医生,麻烦你先回避一下。” “行,小颂禾我们走吧。”胡军道。 “我不要。”姜颂禾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 “那她在这里……”胡军为难说。 “没关系,她留在这里就行。”顾枳聿道。 “行,”胡军再次弓腰和姜颂禾的视线平齐,“颂禾,你是这次案子的目击证人,一定要配合警方好好查案哦。” 姜颂禾瞅着他,半天才吐槽了句:“我跟你很熟吗?”用得着你嘱托。 胡军没料到,姜颂禾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他还以为她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孩呢。 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他起身失笑了下,说:“是不熟。” “那警察同志,我先走了。”胡军站直身子,对顾枳聿他们说。 “嗯。”顾枳聿浅浅应了声。 一直目送胡军离开,姜颂禾才收回目光。 “莫名其妙的。”姜颂禾小声吐槽了句。 林建刚揉着她的头,算作安慰。 不久,顾枳聿和林建刚坐在病床对面。 顾枳聿单手扶住膝盖,他努力观察着张晋升的表情。 林建刚则拿着小本子记录着。 至于姜颂禾,她则坐在张晋升的病床上,双手按住病床,一副认真的姿态打量着自己面前的三个人。 “你是张晋升对吧。”顾枳聿开头没营养地问了句。 “嗯。”张晋升再次恢复了自己平时窝窝囊囊的模样,他低着头,发出来的声音也如同蚊子。 顾枳聿蹙眉,声音挑高了一个音量:“大点声。” “嗯。”张晋升继续小声回应。 “我们这是在问询,不是在跟你过家家!”顾枳聿继续挑高了一个音量,“再大点声。” “嗯!”张晋升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胆子,他瞪大了眼睛,发出来的声音也中期十足。 只是这个胆子并没有持续几秒,在眼睛对上顾枳聿的那一刹那,好不容易挺起来的腰杆,又瞬间弓了下去。 张晋升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听说你之前和死者爆发过冲突?怎么回事儿?”顾枳聿问。 “他说我在病房里写文,打扰他睡觉了。”张晋升低着头回答。 “只是因为这一件事?”顾枳聿问。 “嗯……”张晋升声音极小的应了声,中途像是续了续底气,他的声音调高了一分,继续应了声,“嗯!” “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顾枳聿从自己随身带来的夹包里拿出一个口供,“这是我们警方从其他证人口里打听出来的口供,你看看,和你说的有出入吗?” 张晋升心虚地将顾枳聿手里的口供接过来,他上下翻看了几眼。 随着证词的深入,张晋升的脸肉眼可见地白了下去。 “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法定义务,”顾枳聿平静地说,“任何捏造事实或提供虚假证据,妨碍司法工作的行为,我们警方都可以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事情不是这样的。”张晋升有些慌了神。 与他略显急迫的样子不同,顾枳聿一脸平静地盯着他问:“你为什么撒谎?” “我不是故意的,”张晋升着急地说,“我担心你们会怀疑是我杀了寇昇,所以我才可以避开这件事的。” 姜颂禾听得云里雾里的。 这件事? 哪件事? 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你现在说也不迟,”顾枳聿吩咐道,“刚子做好记录。” 林建刚:“嗯。” 张晋升低头长叹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来这间医院的时候,寇昇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一个病房,后来因为我来这间医院的时候,同时住院的病人太多,医院没办法,只能将他和我安排进了同一个病房。” “为什么寇昇会自己一个人占着一个病房?”顾枳聿问。 “不知道,可能是他有什么关系吧,也可能是多给了住院费。”张晋升平静地说。 “继续。”顾枳聿催促道。 张晋升一边畅想着一边说:“起初我们相处的还算融洽,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寇昇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时不时对我拳打脚踢,让我赶紧从这间病房里滚出去。” “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对你?”顾枳聿继续问,“他这么对你之前,你们是爆发过什么矛盾吗?” “没有,”张晋升道,“听胡医生说,是因为寇昇的病情多年不见好,他心里的害怕压抑太久了,所以才只能时常找个发泄口将坏情绪发泄出来。” “我们爆发的最大的一次矛盾,是在我刚进到这家医院的第十天,”张晋升道,“当时我去了趟厕所,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寇昇正在给我的米粥里推一针管药剂。” “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敢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我没有让这个矛盾过夜,我当场就人赃并获将他抓起来了。” “可是寇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犯的错,他反而理直气壮了起来,他把我按在地上,使劲锤我的头,”张晋升指着自己的后脑勺控诉道,“这里都出血了。” “最后还是路过的护士将我们拉开的。” “他为什么往你饭里倒药剂,你知道吗?”顾枳聿问。 “我不知道,”张晋升试探性地说,“但是我怀疑,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打了这么多年的药剂,一点效果没有,所以他有些自暴自弃了,就想报复社会。” “这种报复社会的手段,我经常写进我的里,读者都说很真实。” “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实情告诉我们,我们不需要知道你的猜测。”顾枳聿陈述道。 “哦。”张晋升好不容易越说越自信,结果顾枳聿一句话又给重新打击了回去,他低着头,继续唯唯诺诺地说,“没了,后面我们就没有再爆发过任何矛盾了。” 顾枳聿没有说话,反而他侧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林建刚手里的笔记。 立刻,张晋升像是明白了什么,他震惊道:“警察先生,你们不会怀疑我报复寇昇,就把他推出去了吧。” “不是吗?”顾枳聿从笔记本上抬起眸子,他盯着他,不置可否的问了句。 “当然不是啊!”张晋升着急地说,“我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把人杀了,我难道是心理变态吗?” “而且,寇昇死的那一天,我一直在家里,我妹妹可以给我作证。”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顾枳聿像是随口,他不甚在意地问了句。 “他妹妹叫张晋娴,”说完,姜颂禾侧头盯着张晋升询问了句,“我说的没错吧。” “嗯……没错。”张晋升颤抖着声音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顾枳聿问。 “是先前在诊室偶遇的时候,胡医生和我说的啊,”姜颂禾晃着腿,故作天真地说,“对吧,张叔叔。” “嗯……对。”张晋升说。 “而且我第一次见到张叔叔的时候,他还有点结巴呢,就好像在害怕什么,我还特地问了问他,到底是不是心虚了,”姜颂禾故意晃着腿,一脸天真地模样说,“可——张叔叔说不是呢。” 听完姜颂禾的话,正在记笔记的林建刚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身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小孩刚才是受什么刺激了? 经过姜颂禾的提醒,顾枳聿才注意到张晋升不停摩挲着的双手。 他道:“你在紧张什么?” “我……我性格就是这样,”张晋升道,“一遇到警察问话就紧张。” 顾枳聿没有说话,姜颂禾也不知道他信了多少。 她继续道:“可是你先前申请出院的时候,跟胡医生说话,听中气十足的啊。” “你要不要把你为什么着急出院,还有胡医生是怎么阻止你的,都跟警方说一下啊。” “我……”张晋升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实话实说就行,”顾枳聿宽慰道,“我们警方不会错抓一个好人,也不会误放一个坏人。” “其实,我觉得我病好了,不需要再在医院接受治疗了,而且我的稿费最近下降得厉害,我真的没办法承受巨额的住院费了。”张晋升道。 姜颂禾认真地观察着张晋升的身量,他的身材偏中等,算不得胖,也算不得瘦。 整个人白嫩白嫩的,要不是他现在整个人坐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她都要怀疑,他是来探病的了。 就这个匀称的身材比例,这个油光满面的脸,这个健康白皙的肤色,无论姜颂禾怎么看,都觉得他健康到不能再健康了。 怎么会是病人呢。 而且—— 作家,还是这个年代小有名气的作家。 怎么可能还没有身为混子的寇昇有钱呢。 不对,等等! 姜颂禾捏着下巴思量着这一切。 死者的父亲早逝,家里全靠死者的母亲养着,可死者的母亲在死者住院后,就停止下地工作了。 而死者在初中肄业后,从没上过一天班。 那么他哪来的积蓄支撑他在医院里待够一年多的? 医院不是慈善厅,根本不会因为他病得重就破格让他在病房里住到死,甚至还每天给他提供各种治疗的药物。 那么死者住院的钱是哪里来的? 是以前抢劫银行抢来的吗? 可那也不应该啊,当时死者和同伙抢劫银行后,不是被警方抓回来了吗? 那他们抢来的钱,也应该物归原主了。 死者从哪里来的钱? 这些钱,不仅要支撑死者的住院费,还要支撑死者给妈妈买新衣服…… 无论姜颂禾怎么看,她都觉得这一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姜颂禾思量许久,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姜颂禾冷不丁抬头,一脸平静地对上顾枳聿的眸子,问道:“对啊,死者哪里来的钱住院的啊。” 80-90 第81章 林建刚没有听懂姜颂禾的呢喃,他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这位作家叔叔都没钱住这么久的院,那么那位没工作的死者叔叔是怎么有钱住这么久的?”姜颂禾故作天真地问。 当即,林建刚转头惊恐地顾枳聿对视了一眼。 “记一下。”顾枳聿催促了句。 林建刚不敢怠慢,他赶紧将这句话记录了下来。 “他好像是得到了社会救助。”张晋升冷不丁开口道。 “怎么回事儿?”顾枳聿抽出心思,问。 “我帮你找一下,”说着,张晋升拉开自己床头柜子的门,从里面那出来一张报纸,“你看这里,寇昇就是通过在报纸上发布自己的治疗信息,才获得的社会救助。” 姜颂禾盯着报纸上的时间微微蹙眉。 1990年7月? 三个月前的报纸? 顾枳聿接过报纸,他认真端详了许久,才问:“你怎么发现这个的?” “我平时有看报纸的习惯,所以每天我都会订一份报纸送我病房里,有一天我偶然看到上面刊登着寇昇的信息,我就留意了一下,结果就看到了寇昇在上面。”张晋升解释。 “不仅如此,在我和他同病房期间,我还经常看到有人提着各种水果花篮来找他,起初我还以为是他亲戚,后来才知道是社会上给他送救助金的好心人士。” 顾枳聿和林建刚两个人没有吭声,只是小心地将报纸收了起来。 “这份报纸,作为取证我们先带走了,如果您有需要,等我们查完案子,可以去局里领回来。”顾枳聿说。 “没事,不打紧儿的,”张晋升道,“反正是好久之前的报纸了,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了。” “那就行。” 张晋升的表情欲言又止。 “你还想说什么吗,张叔叔。”一直观察着他的姜颂禾问。 “我想问一下寇昇到底是怎么死的啊。”张晋升小声询问道。 “你们都是怎么传的啊。”姜颂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转头问。 张晋升毫无防备地回答:“跳楼自杀啊。真的吗?他真的是跳楼死的吗?” 姜颂禾收了收目光:“怎么?你不信?” “当然不是!”张晋升着急着否认。 “那你问这个干嘛?”姜颂禾没客气地问。 “你们警方一直没有曝光他的真正死因,我这不挺好奇地嘛。”张晋升道。 “等案件有结果了,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公布出来,”顾枳聿道,“你现在着急我们也不会说。” “哦……哦哦……”张晋升回答。 “我们会对你刚才的证词进行取证,如果让我们发现你再撒谎,我们绝对按照法律办事。”顾枳聿警告道。 “好……好。”张晋升支支吾吾道。 “刚子,我们走吧。”顾枳聿起身道。 “嗯。”林建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离开了。 姜颂禾跟在俩人身后。 三人走进一辆黑色桑塔纳里,姜颂禾从后座趴过身子好奇地问:“我们现在去哪儿?会警局,还是直接去张晋娴的家?” 此时林建刚正在给自己扣安全带,听到姜颂禾那样说,他笑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啊。”姜颂禾骄傲着说。 “刚才的谈话,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顾枳聿侧头问。 “你问我吗?”姜颂禾不敢置信地问。 “对啊。”顾枳聿斩钉截铁地说。 “你怎么突然肯听我讲案子了?”姜颂禾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说,“不对劲,你很不对劲。” “你哥哥遇到麻烦了。”顾枳聿总结道。 姜颂禾:“啊?” 难怪她刚才没看到姜酩野过来呢。 “我哥哥他怎么了?” “我们以前在凤安的前领导来京祁了,这次他要全程盯着你哥哥查案,”顾枳聿道,“其美名曰,观摩学习,实际上就是视察。” “你哥哥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最崇拜他了,所以一听说他要来,当场提起了200分的精神。” “为了早点破案,酩野昨天晚上更是直接在办公室坐了一夜,疯狂差卷宗和整理线索。” 顾枳聿耸了耸肩,道:“只不过这次案子比较复杂,看起来很像自杀案,但酩野一直觉得不是自杀那么简单,所以一直在紧赶慢赶地调查着。” 林建刚随口道:“可这次的案子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杀啊,尤其在我们探寻了很多地方很多人以后,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如果真的是他杀案,怎么可能做得这么干净利落?” “姜队如果真的想要在他前领导面前表现的话,按照自杀结案效果不是更好吗?” “酩野觉得,禾禾看到死者跳下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不足以证明袍子和面具之下就是死者,”顾枳聿继续道,“说不定是有人先把死者推下楼,然后再伪装成死者的样子,在禾禾面前表演了一下。” 姜颂禾捏着自己的下巴。 顾枳聿所说的这种猜测,姜颂禾不是没想过。 只不过她的潜意识却告诉她,这种猜测根本不可能是这次案子的实情。 所以,在这种猜想闪过她脑子的一瞬间,就让她否决了。 林建刚沉思了一会儿,道:“姜队说的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可能。” “但,问题来了,”顾枳聿平静地道,“在姜队得出这个结论以后,他特地和我去了一趟案发现场取证,发现除了五楼。也就是禾禾目睹死者跳楼的那层楼,有些许窗户沿边的磨损外,其他楼层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甚至我们还做过假人模拟,发现死者的死状,只有从五楼跳下来才能形成。”顾枳聿继续道。 “那这又成自杀了啊,”林建刚将身子侧转到驾驶座顾枳聿的方向,道,“可是既然死者要自杀,那么他又为什么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呢。” “这也是酩野想不通的地方,”顾枳聿陈述道,“所以这次案子,酩野查得挺辛苦的。” 一边要应付前来视察的领导,一边又不能按照自杀结案,一边还查不到任何他杀的线索。 这可不就是一局死局吗?! “所以啊,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及时和我们说,知道吗?”顾枳聿冲着姜颂禾说。 正在思忖案情的姜颂禾突然被提及,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啊?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有什么奇思妙想一定要告诉我,或者你刚子哥哥。”顾枳聿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之前不信她,现在又想让她提供线索。 哪有这么好商量的事情? 姜颂禾故作骄傲道:“我干嘛要告诉你们啊,之前你们不是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顾枳聿恼羞般,粗鲁地揉了揉姜颂禾的头发:“你这小鬼,怎么还记仇呢。” “啊——”姜颂禾挣脱他。 姜颂禾顺着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都让你弄乱了。” “没跟你开玩笑,”顾枳聿严肃道,“讲真的,这次你要是真能帮我们警方把这次的案子破了,我承包你一年的零食。” 姜颂禾斜眸,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不限数量?” 顾枳聿刚想说不限数量。 结果他一想到姜颂禾那不饶人的性格,他有些认怂了,他伸出两个手指:“两……” 话音还未落,他又重新伸直了一根指头。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他道:“每次三块钱的。” 239小汽水……爆炸果汽糖……薯片饼干……还有菠萝奶糖和唐僧肉辣条,好像都能买了。 姜颂禾冲着顾枳聿的方向亮了下手掌心:“成交。” “成交。”顾枳聿顺势拍上去。 “现在可以说说你所知道的事情了吧。”顾枳聿道。 “我知道的其实和你们差不多,我也一直想不通,既然死者想让我目睹他自杀,那么他又为什么把自己包裹的那么严实呢。”姜颂禾道。 “还有死者的同病房舍友——张晋升,也也很奇怪。”姜颂禾继续道,“当初我在医生诊室遇见他的时候,他差点因为想出院跟医生打起来。” “现在又说自己想出院,只是因为自己没钱了。” “并且,从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感觉他好像是在害怕什么。甚至在听到我说是他把死者从五楼推下去的时候,他还松了一口气。”姜颂禾道,“所以我怀疑他和死者之间,一定还发生过一些我们没有调查出来的事情。” 林建刚像是也察觉到了不对,他说:“顾队,我觉得禾禾说得有道理,我们进屋的时候,张晋升确实表现得很紧张,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他性格内向,在见到警察以后,会本能地害怕,说话支支吾吾。” “现在看到,他估计是想隐瞒一些事情。” 顾枳聿沉默着,没有发表自己的想法。 他细想了一会儿,继续问:“禾禾,你那边还有其他发现吗?” “我觉得那个胡军也挺奇怪的。”姜颂禾陈述道。 “怎么奇怪了?”林建刚问。 “不知道你们听出来了没有,在他跟你们说我在撒谎的时候,很刻意的跟你们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我是小孩,我的话不能信,”姜颂禾道,“可是在这次案子中,我不仅仅是一个小孩,我还是这次案子的目击证人。” “他让你们不要信我,意思就是说,也不要相信我的证词。” “我想不通,身为一个主治医生,他为什么要跟我玩这种文字游戏。” 他是真觉得我听不出来吗? 顾枳聿和林建刚沉默着,不置可否。 半响,顾枳聿长叹一口道:“算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啊。”林建刚好奇地问。 “张晋娴的家,”顾枳聿调整了一番方向盘,“我去看看,张晋升到底有没有说谎。” 第82章 张晋娴的家位于京祁东南的普兴村,背靠连山,种植果树,算是一个相对富裕的村子。 姜颂禾他们开车一个多小时才到。 姜颂禾拉开车门,从后座跳下去。 “就是这里了?”姜颂禾看着面前高大的院子,自然地询问道。 “嗯。”站在她旁边的顾枳聿应声。 姜颂禾他们刚想敲门进去,赶巧一个推着轮椅的女生横在了三人面前,她疑惑地问:“你们是谁啊,找这家人有什么事情吗?” 顾枳聿亮出自己的证件:“我们是京祁市刑警队的,有点情况想要找张晋升的家里人了解一下。” 女生肉眼可见地捏了捏轮椅的扶手。 眼尖的姜颂禾瞬间注意到了,她微微蹙眉,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面前的女生。 “怎么,你认识这家人?”顾枳聿问。 “嗯,”女生犹豫着回答,“我就是张晋升的妹妹张晋娴,我刚领完药回来,进来吧,我给你们倒水。” 说着,张晋娴推着自己的轮椅上前敲了几下自家门口的铁门。 很快,一个裹着头巾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一见到张晋娴便热心地问:“晋娴,怎么才回……” 话到一边,中年妇人注意到了站在自家门口的三个人,她带着疑惑地语气问:“这几位是?” 张晋娴头也不太抬地往自己家里推着轮椅,道:“他们是警察,来我们家问事情的。” “哦……哦……”中年妇人赶紧招呼道,“你们是来调查我们家晋升他那跳楼自杀掉的舍友的吧,请进请进,赶紧进来。” 顾枳聿他们默契地抬脚走进院子。 张家的院子明显比姜颂禾他们家大了不止一个档次,瓷砖瓦墙,就连院子的地面都被细心地铺上了一层细腻的水泥。 整个院子属于正方形,院子两侧没有各种屋子,有的只是大门正对面的一间主屋。 主屋门口的两侧还各自立着一棵枣树。 怎么看都觉得必是大富之家。 “我先回屋了。”不等众人反应,张晋娴就率先推着轮椅进了主屋。 林建刚刚想叫住她,结果还没等开口,就被那位热情的中年妇人打断了。 “院里有马扎,随便坐,”中年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招呼道,“我们家比较简陋,让警察同志见笑了。” “没有,”顾枳聿随便拎了一个马扎到自己屁股底下,他没有弯弯绕绕,道,“麻烦叫刚进屋的张晋娴出来一下吧,我们有事情问她。” “那孩子年级小,什么都不懂,你们还是问我吧。”中年妇人赔笑着说。 顾枳聿和林建刚默契地对视一眼,也没有多为难她们。 顾枳聿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记录本,一边用读不出语气的声音道:“她也二十多了吧,还年级小呢。” “不到二十,”中年妇人纠正道,“才17,我家这孩子啊,不如她哥哥学习好,初中没毕业就不上了。” 姜颂禾小心地问:“那她的腿……” 提到这儿,中年妇人长叹一口气道:“唉,这个孩子可怜。初中刚毕业那会儿,我和她爸爸托关系给她找了个城里的工作,本来觉得是个稳当正经的工作,后面找个差不多的对象,过完这一辈子就行了。我们也没指望她像他哥哥一样出人头地。” “结果谁知道,刚干了半年,她那城里的工作就遇到了个闹事儿的,被人砍断了腿。从那以后,好好的一个孩子,就成了残疾。” 说着,中年妇人止不住哭泣出了声:“这孩子……命怎么这么苦呢。” “就这样她那该死的老板,还不放她去医院治疗……” 越到后面,中年妇人的声音越小。 “您先冷静一下。”顾枳聿安慰道。 “行。”中年妇人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的情绪,“你们还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我们还想问,25日,也就是前天凌晨一点,张晋升在哪里,正在做什么。”顾枳聿直白地问。 中年妇人回想了一会儿,说:“中午的时候,晋娴去医院把晋升接了回来,我们晚上的时候,在家吃了顿饭。凌晨左右的时候,晋升应该是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证明张晋升当时在自己房间里,对吗?”顾枳聿道。 “他不可能出去的!”中年妇人着急说,“我们家距离医院有一段距离,平时我们都得坐公交过去。” “深更半夜,哪有公交载我们过去。” “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能证明张晋升前天晚上确实留在家里了吗。”顾枳聿继续问。 中年妇人细想了一会儿:“确实还有,邻居家的老王,我们前天晚上炖了鱼,打算给晋升补补身体。出锅以后发现我们根本吃不完,然后我就让晋升舀了几碗给街坊邻居送去了。” “当时大概是晚上几点?”姜颂禾问。 中年妇人特别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晚上八点……对,就是晚上八点,当时外面的还有唱戏的。” “张晋升什么病去医院的?”顾枳聿问。 “突发胃疼,”中年妇人道,“那一天他突然吵着嚷着肚子疼,还是他妹妹发现并送去医院的。” “之前他的胃没有任何毛病吗?”顾枳聿问。 “没有,以前健康得很。”中年妇人道。 “妈,别瞎说,”屋内,张晋娴拉开窗户,大声责备道,“之前哥哥的胃就疼得厉害,只不过他害怕你会担心,才让我一直瞒着你。” “这么大个事儿,你们怎么不早点和我说?”中年妇人对着里屋的方向大喊。 “你问我哥啊。”说着张晋娴气愤地将窗户拉上。 “这孩子!”中年妇人生气地念叨了句,最后转头冲着姜酩野他们道,“警察同志别介意,我们家这姑娘自从腿断了以后,脾气就暴躁得厉害。” “她一直觉得是*因为我和他爸硬逼着她去城里工作,才让她落得残疾的。所以平时没少跟我们冲,她不是对你们,你们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顾枳聿道。 “阿姨,我想问一下,25号那天,张晋升为什么会突然从医院回来?”姜颂禾紧追不舍地问了句,“是因为那天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话到一半,中年妇人恍然大悟,“是不是他想家了啊。自从我们家老大去了医院,就没回来过,也不让我们去看他,每次给医院打电话,他都说自己很好。” “那你们就真的从来没去过?”姜颂禾问。 “没有,那孩子工作特殊,我和他爸担心去了会给他添麻烦,”说着,中年妇人怅然道,“你们也知道,家嘛,喜欢他的人多。要是让那些人知道我和他爸是种地的,指不定怎么编排老大呢。” “我们啊,就不去给他添麻烦了,”中年妇人苦笑道,“只要他们两个啊,能够顺顺利利的,我和他爸,烂地里都没事。” 中年妇人口中的“两个”指得自然是张晋升和张晋娴俩兄妹。 “妈,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张晋娴烦躁地再次拉开窗户怒吼道。 “知道知道,不说了不说了。”中年妇人擦干眼泪继续道。 姜颂禾若有深意地看了眼里屋的方向。 “他们兄妹的感情很好吗?”姜颂禾问。 “嗯,挺不错的,”中年妇人热络地说,“他们俩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 姜颂禾慢条斯理地从里屋收回目光,她冷不丁道:“我和我哥的关系就不好,我们俩天天打。” 一句话,像是将中年妇人的距离拉进了,她道:“你们俩是亲兄妹,干嘛不互相让着些?”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讨厌,”姜颂禾说,“我们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你这孩子。”中年妇人故作嗔怒地瞅着她。 “阿姨,我挺好奇的,那个晋娴姐姐一次都没和晋升哥哥吵过架吗?”姜颂禾话锋一转,“我不信。” “这有什么不能信的?”中年妇人没防备地说。 “就像牙齿总会咬到肉,一家人相处如果一直和和气气的,那才假呢。”姜颂禾道,“除非你们不是一家人。” “一点摩擦没有是不可能的,”中年妇人语重心长地说,“就比如前几天,晋升刚回来的那一天,俩人就闹过口角,只不过俩人吵了五分钟后,就各自道歉和好了。” “所以啊,减少摩擦的方式,是兄妹之间相互体谅,只有相互理解对方的难处了,才能和平相处。” 姜颂禾挑了挑眸子,道:“哦?他们不是关系很好吗?为什么吵架?” 中年妇人细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因为张晋升舍友的事情,听说啊他……” “妈!我都说了不是,是你听错了,你怎么还瞎造谣啊。”张晋娴重新对着屋外大喊。 “小孩子问起来,我能不告诉她嘛,真的是。人家是问你们兄妹俩为什么不吵架,”中年妇人责备道,“我是夸你们相互体谅,脾气好呢。” “说了又生气,夸又不让夸,不识好歹。” “那你知道张晋升的舍友出事了吧。”姜颂禾严肃道。 中年妇人愣了愣神,回答道:“知道啊。” “这件事村子里都传开了。” “他死了,”姜颂禾示意了一下里屋,道,“并且,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家闺女跟我们警方隐瞒了一些线索,所以麻烦你叫她出来一下,我们有问题要问她。” 第83章 中年妇人被姜颂禾严肃的眸子吓了一跳,她着急道:“这可不兴说,我们家俩孩子老实本分,没可能牵扯到任何案子里的。” “我只说张晋娴又没说张晋升,你紧张什么啊。”姜颂禾道。 “让张晋娴出来一趟吧。”顾枳聿强硬着说。 中年妇人有些为难,犹豫半响后,她起身走去了屋子把张晋娴连带着轮椅推出来。 张晋娴别着脸,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推至三人前面,顾枳聿才问:“25号那天,你为什么要把你哥哥从医院里接出来?” “他给我打电话说不想住院了,想回来,我就把他接回来了。”这次的张晋娴完全没了先前的张扬,她弱弱地说。 “为什么这么巧,寇昇刚去世,你哥哥就想回来了?”顾枳聿问道。 “凑巧,”张晋娴道,“我又不会预卜先知,怎么可能猜到寇昇会死?” “为什么是你去接的你哥哥,而不是你家里人去?”林建刚从笔记里抬出头,问。 “他们年级大了,腿脚不方便。”张晋娴快速回答。 “腿脚不方便的是你吧,”顾枳聿道,“而且,你妈妈多年种地,体力比正常人都好得多,你的这个理由牵强了吧。” 张晋娴像是被逼急了,她说:“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去医院啊!我跟寇昇不认识,他死了就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晋娴生气的吼音带着几分颤抖,身体不自觉前倾,保持攻击状。 双手在轮椅的扶手上使劲儿地拍打着。 姜颂禾从侧面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抱歉啊,我女儿情绪不是很好,”中年妇人赶紧推着轮椅后面的扶手,“我现在就带她离开。” “等一下。”久久不说话的姜颂禾冷不丁阻止了句。 “啊?”中年妇人的脚步倏地停住。 “你认识他!”姜颂禾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几分沉稳内敛的味道。 “啊?谁?”中年妇人疑惑道。 姜颂禾:“寇昇。” 张晋娴立刻转头盯着她,她严肃地纠正:“我不认识!我说了我不认识!” “你认识!”姜颂禾继续重复了一遍。 “我说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张晋娴晃动着脑袋纠正道。 “你认识!”姜颂禾道,“你和张晋升计划去医院,就是本着寇昇去的!” 一句话,处于狂暴状态下的张晋娴瞬间冷静下来,她略带惊恐地盯着姜颂禾。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又微微合上,一开一合间,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看到她这副被震惊住的模样,姜颂禾知道她猜对了。 她继续说:“你跟他有仇?你讨厌他。” “没……没有……”张晋娴错开目光,支支吾吾道。 “你在撒谎,”姜颂禾问道,“你是个老实孩子,撒谎不是你的专长。” 身后站着的中年妇人终于挨不住了,她催促道:“你这孩子!有什么实话你快说啊,你和你哥哥的病房舍友是不是认识……你赶紧说啊。” 中年妇人催促着,中途还不忘推张晋娴一下。 这次,张晋娴没有再说话,她捏紧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紧张。 姜颂禾打量着她,她的目光移到张晋娴的腿上。 像是有些于心不忍,她转头,看向旁边的顾枳聿和林建刚。 只见他们此时正偏头看着他,他们没有说话,像是默认她可以把自己心里的话问出来。 得到支持,姜颂禾试探性地道:“你的腿应该和寇昇有关系吧……” 张晋娴继续没有说话。 但姜颂禾知道,她的推断没有错,她继续道:“是他把你的腿砍伤的?” 张晋娴身体怔愣了一秒,随即,她发疯般继续说:“是啊!当时就是他冲进金店砍伤了我的腿,你满意了?寇昇死得好啊!幸好他死了,省得我去医院砍死他了。” 中年妇人一巴掌呼到了张晋娴的脸上,她大声质问道:“你疯了吗?!怎么什么话你都敢说?” 张晋娴扶着轮椅把手挣扎着起身:“我就要那畜生死!他死了一切就都好了。” “怎么回事儿?”顾枳聿蹙眉问。 姜颂禾差不多猜到张晋娴和寇昇发生过什么了,她解释道:“三个月前,张晋升和张晋娴在报纸上偶然发现了寇昇刊登的寻求社会帮助的新闻,然后俩人商量过后,决定让张晋升假冒肠胃病患者进医院,以此来接近寇昇。” “他们接近寇昇干嘛?”林建刚好奇问。 “当然是杀他啊。”姜颂禾盯着张晋娴,头也不回地说。 “你这死孩子!你这死孩子!做什么呢。”中年妇人不停拍打着坐在椅子上的张晋娴,她带着愤恨,道,“你不要前途了,你哥哥还要呢,他是个家!家啊!” “是,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计划的,”张晋娴挺了挺脖颈,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道,“要抓就抓我吧,与我哥哥无关。”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顾枳聿问。 “那个小孩不都猜到了吗?”张晋娴破罐子破摔道。 “我想听你说。”顾枳聿深问道。 “有一天,我在家里看报纸,偶然看到了在报纸上求助的寇昇,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张晋娴道,“所以我故意让我哥哥去医院接近他,就是为了杀死他。” “25号下午的时候,我问我一个朋友买了点药,借着去看我哥哥的空儿,把药倒进寇昇饭里去了。” “什么药?”顾枳聿继续问。 “毒药,”张晋娴道,“只是我没想到到最后他不是被我的要毒死的,而是跳楼死的,便宜他了。” “什么毒药?”顾枳聿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朋友给的,说一秒死亡的毒药,”张晋娴无所谓道,“就是药效不怎么好,让寇昇蹦跶到阳台了。” “现在还有吗?”顾枳聿问。 “有,”张晋娴,“在我屋左侧的柜子里,我没上锁,拉开门就能看到。” 顾枳聿跟林建刚比了个眼神,瞬间了然的林建刚立刻带着证物袋走去了里屋。 “张晋娴,跟我们走一趟吧。”顾枳聿道。 “嗯。”张晋娴没有反抗,低头应了声。 “晋娴啊,你怎么这么傻,我们一家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不行吗?你非得去报仇非得去报仇。”中年妇人挣扎着念叨道。 张晋娴任由她推搡着自己。 “您先冷静一下。”顾枳聿阻止道,“我们警方会做后续处理。” 顾枳聿推着张晋娴的轮椅即将与姜颂禾擦肩而过的时候,久久沉闷的姜颂禾道:“你在撒谎。” “什么?”张晋娴侧头问。 “我说你在撒谎,因为这个计划本来就是张晋升制定的。”姜颂禾道,“而你只是配合张晋升杀人的同伙。” “你不要再瞎说了,我哥哥和寇昇无冤无仇,怎么会杀害他,杀害寇昇的人是我是我。”张晋娴激动地说。 “你一定以为死者是中毒死掉之后,才不小心踩空掉下去的吧,”姜颂禾陈述道,“所以才这么努力维护张晋升。” 张晋娴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姜颂禾道,“实际上,寇昇就是切切实实摔死的!况且就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死者喝掉了你们的毒药。” “换句话说,凶手说不定根本不是你哥哥。” “你现在撒的任何一个谎,都有可能成为你哥哥加罪的证据,”姜颂禾道,“如果你配合良好,警方会根据你的表现,根据法律原谅或者轻罚你和你哥哥;如果你反抗或者不讲真话,等警方查到切实证据,那么就算你和你哥哥没有犯罪,也会因为涉及妨碍侦查罪,被依法论处。” “你仔细想想,你和你哥哥努力了这么多年,真的要为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凶手,蹲局子吗?”姜颂禾继续道,“你和你哥哥的人生,真的要为了维护一个杀人犯,毁掉吗?” 见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种态势,中年妇人赶紧上前规劝道:“晋娴啊,我们听话啊,有什么说什么,坚决不能隐瞒,知道吗我们要好好配合警方的工作,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好吗?” “妈妈,在家做好饭,等你和你哥哥……” “够了!”张晋娴咆哮着阻止了句。 中年妇人瞬间止住了声。 姜颂禾没有再说话,她对着顾枳聿道:“顾哥哥,你和晋娴姐姐,先回警局吧,我和建刚哥哥一会儿就到。” 顾枳聿犹豫了片刻:“你们可以吗?” “没问题,”姜颂禾保证道,“我们丢不了。” “行。”这次顾枳聿爽利地应了下来。 在顾枳聿和张晋娴俩人走后,林建刚没用几分钟便将张晋娴所指的药包用袋子拿出来了。 “唉?”林建刚看着院子里站着的姜颂禾,疑惑道,“禾禾,顾副队呢。” “我让他先回警局了,”姜颂禾骄傲道,“我自己在这里等你。” “嗯?”林建刚蒙圈了,“他回警局把车子开走了,那我们怎么办?这里距离警局有七八公里呢。” “你没自己的车子吗?”姜颂禾天真地问。 “我们怎么来的你忘了?我们就一辆车!”林建刚无奈道。 姜颂禾:“喔……” 她还真忘了! 她只顾着让顾枳聿他们早点回去查线索了,把她和林建刚怎么回去给忘干净了。 难怪刚才顾枳聿走的时候一脸犹豫,合着他也知道他和林建刚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那我们可以走着回去吗?”姜颂禾笑得一脸抱歉。 “这里距离公交站牌估计也有个两三公里。”林建刚道。 “那我们还是打电话,让人来接我们吧。”姜颂禾乖巧地露出八齿微笑,只是那笑容笑得有些尴尬。 伸手不打笑脸人。 尤其,还是姜颂禾这种小孩子。 林建刚犹豫着长叹一口气:“好吧。” 在林建刚打完电话的五分钟后,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了两人前面。 姜酩野拉开车窗:“上车。” 林建刚惊喜道:“姜队,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我在附近查线索,顺道就过来了。”姜酩野道。 “这不就赶巧了吗?”林建刚赔笑着说,“还好你在附近,否则我和禾禾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 “禾禾,来这里,我们坐后座。”林建刚招呼道。 姜颂禾跟着林建刚刚要上后座,姜酩野便瞅着他道:“把自己丢了,你也是厉害。” “我那是为了让顾枳聿哥哥早点回去查案!”姜颂禾小声嘟囔道。 姜酩野胳膊搭在车窗上,慢条斯理地说:“这次把自己丢人家家里,下次是不是准备把自己扔深山老林里啊。” “那你可别想让我像现在一样去接你。” 姜颂禾趴在车窗上,冲着里面的姜酩野大吼:“我也不用你接!” 话音刚落,她便注意到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衬衫,规整平直的黑色西装裤子将他纤细的双腿勾勒的恰当好处,只是他似乎不怎么喜欢穿这种紧身的裤子,歪七扭八的坐姿,让他将裤子撑得紧绷绷的。 此时,他戴着墨镜,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软趴趴地卧在他的头上。只是他的性格,像是闲不下来的,嘴里叼着的棒棒糖棍被他搅得在嘴边来回打转。 姜颂禾的眼睛肉眼可见地睁大了些:“他他他……!” 姜酩野一把拍掉姜颂禾指向车内的手,他“啧”了一声警告道:“礼貌点。” “师祖?”姜颂禾震惊地回答,“你也穿越了?” 第84章 盯着副驾驶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姜颂禾蒙圈了。 什么情况? 这张脸……她认识啊! 这不是前世她那因公殉职的师祖吗? 七八个月前她还给他扫过墓呢。 “师什么祖?”姜酩野一拳头轻轻砸了姜颂禾的脑袋一下,“他是我以前的上司,叫叔叔。” 叔……叔叔? 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姜颂禾一边盯着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边微微张开了嘴。 她刚要出声,副驾驶上的男人就先一步揽过姜酩野的脖子,他把姜酩野的脖子使劲往下压着,嘴里咬着的棒棒糖棍不停地在嘴周搅动:“你小子!故意的吧。” 姜酩野嬉笑着,一点没有做错事的挫败感,反而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故意闯祸,结果成功的喜悦。 许久,男人松开他,他对着窗外愣住的姜颂禾道:“别听你哥哥瞎说,我比他大不了几岁,你叫我哥哥就行。” “叶哥?”姜颂禾试探性地问。 男人欣慰地笑了下,随后他猛地一拍姜酩野的肩膀:“跟你妹妹提过我?!” “没有,我闲得没事,在一个小孩面前提你干嘛啊,”姜酩野不在意地说,“可能是我爸妈之前跟她提过吧。之前在凤安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他们就不停问你的事情,尤其是我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亲儿子呢。” 叶浦岚吊儿郎当地笑道:“有印象,当初你爸妈托人给你送吃的时候,没少带我喜欢吃的。” “起初我还以为是你小子为了讨好我这个领导特意买的。” “我跟你打一架,都比送礼更容易联络我们的感情。”姜酩野道。 “也是,”叶浦岚道,“要是你哪天打得过我了,我真能给你开十桌酒席庆祝。” 姜酩野没有继续接话,他转头对着窗外的姜颂禾催促道:“别看了,人家脸上没花。赶紧上车,我们还要去趟别的地方。” “哦。”姜颂禾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然后愣愣地拉开车门走进去。 待到姜颂禾关上车门,在她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时候,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毫无征兆地转过头,对着姜颂禾伸出一只手:“你好。” 姜颂禾抬起目光,立刻识趣地握上去。 俩人相互礼貌地做了个招呼后,男人沉稳地笑道:“我叫叶浦岚,你哥哥的朋友,也是个刑警。” 叶浦岚?! 刑警?! 还真是她那从没见过,但英年早逝的师祖? 他怎么也穿越了? 姜颂禾表情变得十分惊喜。 说起来姜颂禾的师门构成有些复杂,在她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她那在警厅当局长的师爷跨过师父代收徒。 所以她刚拜入师门,就直接由师爷带。 而师爷的师父,也就是她师祖,虽英年早逝,但却随着她师爷收的徒弟越来越多,辈分逐年提升。 正常情况下,警圈的师徒关系,只停留师父这一层就足够了。 偏她师门最注重感情,每年到了祭祀日,他们师门都会浩浩荡荡地一群人去给这位师祖扫墓。 如今,这位自己每年都会带着□□去祭祀、次次求他保佑自己擦边及格的师祖,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姜颂禾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求他在天之灵求了这么多年,竟然把他求活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叶浦岚笑道,“我脸上有东西?” 许是辈分压制,在这张脸面前,姜颂禾确实不敢造次,她平移着将目光移向窗外。 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叶浦岚嗤笑一声,问:“你怕我?” 姜颂禾当即疯狂地摇着头和手:“没有没有。” “别害怕,我不吃人。” 叶浦岚半倚靠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继续自顾自地道:“听说你哥哥回京祁后连续破了几个大案,我们凤安那边的几个老古董觉得是我当初在凤安的时候,压制了他的发挥。所以说什么也要让我来跟着他学习一下先进经验。” “先进经验”被叶浦岚咬得很重,颇有一番不服气的味道。 “他都是我带出来的,还用学吗?”叶浦岚双闭环胸,后背在副驾驶的靠背上蹭了蹭,像是在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没办法,京祁毕竟是生我的地方,旺我。”正在开车的姜酩野开玩笑道。 “去你的,警察办的业务多,可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叶浦岚摘下墨镜,斜眸觑着他道,“而且你一回来,京祁就发生这么多命案,你怎么不说是你跟京祁命里相克啊。” “感觉你还是和凤安更搭一些,不如我跟老李申请,把你调回来吧。” “唉——打住,我没可能再去凤安的,”姜酩野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一毕业就被分配进了凤安,结果好几年没有时间回来。” “我当初走的时候,这小鬼才四岁,愣是觉得我爸妈是因为养不起我,所以才把我卖了,给她攒奶粉钱。” “如今,这个离谱的谣言不过澄清了半年。现在,你又让我去凤安?那这小鬼估计又得给我造谣说我是被买家发现逃跑,又重新抓回去了。” 姜颂禾瞅着他。 又揭她老底。 “你都不知道,半年前我一回来,她就抱着我痛哭,说——我不学习了,你不要把我哥哥卖给人家当童养夫。”姜酩野学着姜颂禾当初的样子吐槽道。 叶浦岚转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姜颂禾,饶有兴致道:“这小孩这么好玩呢。” 姜酩野道:“是挺好玩的。” 可能是辈分压制,叶浦岚一转头看她,姜颂禾立马变得十分乖巧,后背也挺得笔直。 注意到姜颂禾难得没有反驳他,正在开车的姜酩野透过后视镜瞄了眼姜颂禾,道:“坐得那么直,当僵尸呢。” 姜颂禾立刻变脸,瞅了姜酩野一眼。 毫无征兆的,姜颂禾趴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道:“叶哥哥,问你件事?” “什么事?”叶浦岚道,“问你哥哥以前在凤安有多傻逼吗?那我能给你讲三天三夜。” “不是,”姜颂禾矢口否决道,“宫廷玉液酒,你知道多少钱一杯吗?” 叶浦岚满脸问号:“嗯?”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这个梗诞生在96年的春晚,也就是六年后。 如果他也是穿越者,就一定知道。 如果他不是…… 叶浦岚干笑了几声道:“还有这种酒啊?可惜,我不喜欢喝酒。” “喔……”姜颂禾重新坐回去。 还真不是。 姜酩野看到她失落的模样,他好奇问:“你个小鬼,又想搞什么事?” “我什么也没想搞,”姜颂禾小声回答,“就是……我以为……”遇到熟人了。 后面的话姜酩野等了半天,都没听姜颂禾说完,他瞄着后视镜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谨言慎行。” “是……”姜颂禾看着窗外敷衍地回。 车窗外,各式各样的房子逐渐向后移动着,直至被彻底甩到身后,一大片平整的田地才逐渐显现了出来,两侧的树木一根根在姜颂禾眼前划过,她甚至还能看到它们的移动轨迹。 不远处的砖厂烟囱冒着白色的、浓重的雾气,与天上的云彩几乎连成了一片。 姜颂禾双手交叠趴在大开的车窗上,略有些刺骨地冷风一股脑得涌进来。 姜酩野注意到她的失落,几次张口想要阻止,却每次都沉沉地咽下去。 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都变成了关切的话:“脑袋收回来一些,别伸出去那么多。” “是……”姜颂禾应着声,慢慢把头收回来。 同样坐在后座的林建刚丝毫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他拿着笔记,认真地将刚才在张家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讲给前面的两个人听。 “所以,张晋娴是承认自己曾经给死者下药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姜酩野思考了一会儿问。 “对。”林建刚快速回答。 “法医那边怎么说?”姜酩野道。 “刚才沈乐栖给我发过消息,她说她去省厅检测后发现死者胃部确实有药物残留的痕迹,但具体是不是张晋娴提供的那个,还有待考究。” “也就说,张晋娴下的药,死者也有可能根本没喝对吗?”叶浦岚快速问。 “有这种可能。”林建刚回答。 “所以现在在张晋升和张晋娴身上有两个问题待解决,第一,死者和张家兄妹的矛盾,来源于死者曾亲手砍断过张晋娴的腿,但是为什么有口供说,寇昇曾经在张晋升饭里下过药?他这样做目的是什么?第二,死者胃里的药剂到底和张晋娴提供的是不是同一种,以及尽快判定死者到底是喝药后承受不住疼痛跳楼,还是由于其他原因,”姜酩野安排道,“催促法医那边赶紧出具死者死亡的准确结果。” “是。”林建刚应下。 姜酩野说完,叶浦岚透过后视镜看到正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姜颂禾。 他漫不经心地问:“这小孩,周一不上学吗?” “前几天发生了个案子,她不小心被凶手绑架去了,”姜酩野一边开着车,一边说,“等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妈妈担心她会有后遗症,就给她请了几天假,让她去医院复查。打算确定脑袋没什么事后,再让她上学。” “哦?”叶浦岚饶有兴致地问,“她怎么被凶手抓去了?” 姜酩野瞥了姜颂禾一眼,眸底的神色陡然一变,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倒霉呗,还能因为啥。” 叶浦岚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没有在说话。 “但是叶队,我们禾禾是真的有刑侦天赋,有几次都是她先发现凶手,我们才实施抓捕的,”林建刚道,“她有的时候的想法,我和顾枳聿都不一定能想到,她还会画人像,每次画得都八九不离十。” “是嘛,”叶浦岚余光瞥着姜酩野,调侃道,“难怪这小子一回京祁,破案就突飞猛进,原来是有小帮手啊。” “老大,你别听林建刚瞎说,她一个小孩哪懂什么破案啊,不给我添乱,我就烧高香了。”姜酩野头也不转地说。 “那前几次都是我先找到的凶手。”正在出神的姜颂禾冷不丁插话道。 “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别乱跑,你非得不听,”姜酩野毫不留情地拆台道,“被抓了,还说是你把凶手包围了。” “最后还不得等着我去救?” “哼,”姜颂禾别过头,赌气道,“不用你,我也能把凶手抓去警局。” “你可真厉害!”姜酩野故意阴阳怪气道。 姜颂禾:“哼。” “小孩,叫什么名字?”副驾驶座上的叶浦岚,有兴致地问了句。 听到叶浦岚的声音,姜颂禾收回神,一副拘谨的样子:“姜颂禾,颂是歌颂的颂,禾是禾苗的禾。” “好名字。”叶浦岚感叹了句。 说完,他侧过身,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认识的那个人,真的和我长得很像吗?” 第85章 “唉?”姜颂禾被他冷不丁的话吓到怔住了。 只见叶浦岚摸了摸下巴,继续道:“我还以为我帅得独一无二呢,原来真有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其他什么的地方的?” “凑巧长得相似吧,”正在开车的姜酩野漫不经心问,“再次见面她都能把她亲哥认错,哪还能指望她认清别人?” 叶浦岚不搭理他,他转头对着姜颂禾道:“要是再见面,替我跟你认识的那个人带句话,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哦。”姜颂禾应着声- 一直到姜酩野驱车道死者寇昇的家,姜颂禾才拉开车门从后座跳下来。 姜酩野从车头绕道车尾,他一把揪住姜颂禾的后衣领。 “哎哎哎……”姜颂禾被他拽得直趔趄,她好不容易站稳脚,一脸幽怨地转头看着姜酩野,“你干嘛?” 姜酩野弓腰警告道:“今天不许乱说话,不许乱问问题,不许胡说八道。演也得给我演得听话一点,知道吗?” 姜颂禾的目光穿过姜酩野的肩膀,看到他身后正倚靠在车屁股上跟林建刚聊天的叶浦岚。 凑巧,叶浦岚正在漫不经心地开着手里的棒棒糖糖纸,注意到姜颂禾正盯着自己,他习惯性地冲着姜颂禾伸了伸手里的棒棒糖。 姜颂禾立刻心虚地将目光收回来,她盯着姜酩野的眸子,郑重地保证道:“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乖乖跟在你们后面,一句话不说。” 看着姜颂禾脸上认真地表情,姜酩野有些不敢相信地站起身子,他狐疑道:“你能这么好说话?你又准备打什么坏主意呢。” “我没那么多坏心眼,我就……我只是想让你在你领导面前保持严以律妹的优良形象,”姜颂禾道,“根本不是害怕你那领导。” 姜酩野像是把握住了姜颂禾话里的漏洞,他长长地“哦”了一声:“你害怕我领导啊。” 姜颂禾立刻慌忙地跳起来,像是试图要捂住姜酩野的嘴,可是姜酩野太高了,纵使姜颂禾用尽全身力气跳跃,都够不着他的嘴。 “都说了不是不是不是!” 姜酩野不信她,他疑惑道:“第一次见面,你害怕他干嘛?” “敬仰……敬仰懂吗?”姜颂禾奋力解释。 倒不是姜颂禾有多害怕叶浦岚本身,而是一个年年都会带着鲜花去看他,并且年年都会在他坟前磕上三个响头的人,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任谁都会害怕吧。 姜颂禾道:“我觉得你的领导是个好领导,能够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优良的徒子徒孙。”*就比如我。 “所以我心生敬畏。” “经常说些倒四颠三的话,”姜酩野嫌弃道,“也不知道你一个小孩,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姜颂禾推着姜酩野催促道,“你赶紧和他去查案,这次我绝对不会说话的,真的,你赶紧去。” 姜酩野将信将疑地走到叶浦岚他们面前。 叶浦岚把手里剥好的棒棒糖塞到自己嘴里,他好奇问:“你们兄妹俩刚才在那边聊些什么呢?” “没什么,小孩子不听话,教育了一番。”姜酩野简明扼要地总结了句。 “可我怎么看她表情,像是不怎么服气啊。”看热闹般,叶浦岚说了句。 姜颂禾倏地瞪大了眼。 天地良心,没有任何时间点比她此时此刻更服气了。 堂堂一个祖师爷,怎么还挑事呢。 姜酩野低眸觑了姜颂禾一眼,道:“她表情就这样,没有服气的时候。” “对,”林建刚笑着附和道,“我们局里的人都说禾禾是人形比格,小小身子,拆家能力一流。” “哦?”叶浦岚有兴致道,“比如呢。” “比如一个人开着叉车把两米厚的墙壁撞了个稀烂,再比如一个人大晚上的直捣犯罪嫌疑人老巢,把他家全端了。”林建刚道。 叶浦岚失笑着感叹道:“确实挺有本事的。” 听着林建刚揭自己老底,姜颂禾觉得自己老脸都丢尽了,她向着姜酩野身后躲了躲。 姜酩野把她拎着领子拎出来:“大大方方的。” 姜颂禾不服气地斜眸瞅着他,不敢吭一言。 “你怕我?”叶浦岚问。 “还……还好。”姜颂禾给自己壮了壮胆回答,她用指尖扫着自己的鼻子,心虚道,“我认生,今天是第一次见你,我觉得你脾气不好,害怕你会冲我发脾气。” “那你对这位叶队误会挺深的,”姜酩野解释,“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发过火。” “哦,”姜颂禾又给自己胡乱编了个理由,“就……可能长得比较凶吧,还带着墨镜,一看就不像是正经警察。” “编瞎话倒是挺厉害。”叶浦岚冷不丁念叨了句。 他弓下腰,与姜颂禾平齐。 在透过墨镜与姜颂禾相互对视好久以后,他嗤笑着道:“有的时候,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虽然我不记得你是在哪里见过我的,但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失忆过?”姜颂禾懵懂地问。 “当然没有,”叶浦岚站直身子道,“一个人并非只有活着,才算真正存在过;被人永久得记住,也算。” “能被你记住,也算我活了两世吧。” 姜颂禾怔愣了一秒。 这个人……有外挂吧。 “老大,你们在说些什么呢。”姜酩野好奇道。 “没什么,我挺喜欢这小孩的,以后跟我回凤安吧。”叶浦岚建议道。 “凤安?”姜酩野震惊着说完,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姜颂禾。 只见她此时正在疯狂地摇头——强烈表示拒绝。 姜酩野道:“我爸妈舍不得她,估计能让她上本地的大学吧。” “我们京祁,我记得没警校啊。”林建刚疑惑道。 “我妈的意思是,让她远离警察这个行业,”姜酩野如实道,“所以她大概率以后不会当警察。” “唉?”姜颂禾从身后探出头,震惊道,“怎么没人和我说?” “和你说,你不得一个生气把我们家拆了啊,”姜酩野吐槽道,“谁敢提前告诉你。” “哼。”姜颂禾堵着气,“我会当警察的!” “你会当有什么用?爸妈不允许,你还是当不成,”姜酩野语重心长道,“妈妈的意思是让你考个小学老师当当,有周末,有寒暑假,多舒服啊。” “我不喜欢太长假期。”姜颂禾赌气道。 “你说的啊,”姜酩野警告道,“等你今年放寒假,我亲自出钱给你找老师辅导功课去,让你一个寒假都没时间去河边捉鱼摸虾。” “你……”姜颂禾生气地回视着他。 见状,叶浦岚失笑出声:“行吧,我知道了。” “先查案,剩下的,以后再说。”- 四个人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林建刚上前敲了几下门:“有人在吗?” “嘭——” 敲门后没等到有人开门,反倒一个剧烈的撞击声从里面响了起来。 像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阵“霹雳乓啷”的撞击声。 预感到不对,姜酩野三人对视一眼,随即他们三个一个叠着一个从旁边的墙上爬上去。 好在墙壁不高,仅用两个人“叠罗汉”,就可以看到里面的状况。 叶浦岚站在一旁,姜酩野踩着林建刚的肩膀站到了最上面,他双臂攀在墙沿上:“哎哎哎,你们在干嘛呢。” 院子里的两人正打得面红耳赤,一听到姜酩野的声音,两人便整齐地停下动作,向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 注意到他们看向自己的一刹那,姜酩野从兜里亮出自己的警察证,道:“警察查案,开一下门,有案子要问。” “哦……哦哦。”院子里的两个人整齐地收回手里的打架道具。 两个人拉开大门。 至此姜颂禾才得以看清俩人的全貌。 这俩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偏年轻,约摸着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女的则更显年纪一些,她头发花白,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显岁月。 如果姜颂禾没有认错,眼前这两人就是钱松柏和死者的母亲。 通过先前的口供记录,姜颂禾得知这个钱松柏和死者是相当要好的朋友。五年前,两人一起抢劫金店,重伤当时还是个小店员的张晋娴后被捕。 钱松柏被判了五年,寇昇却得到了缓刑。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存在最恨寇昇的两个人,那么一个是被寇昇砍到终生只能用轮椅行走的张晋娴,另一个则就是眼前这位跟死者一起抢劫金店的钱松柏了。 “你们是哪位?”寇昇的母亲问。 “我们是京祁市刑侦大队的,介于您儿子的死亡,我们前来调查一些事情。”姜酩野道。 “哦……哦哦,请进。”寇昇的母亲支支吾吾道。 姜酩野走进屋,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好奇地问了句:“你们刚才在家里为什么打架?” “没什么,我跟松柏闹着玩呢。”寇昇的母亲尴尬地说。 “闹着玩下死手呢,”姜酩野随手捡起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陶瓷碎片,“这力道砸头上,不死也残废。” “你们家这闹着玩,挺费命的啊。”姜酩野感叹了句。 身后俩人尴尬地相互撇头看了眼。 最后,钱松柏终于忍不住了,道:“是这样的,我兄弟寇昇生前曾经写了份遗书,说我替他蹲了五年牢,是欠我的,所以他死后所有财产包括这个房子,全部归我。” “你胡说!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写这么不顾我死活的遗书?”寇昇的母亲破口大骂道,“我看就是你杀了我儿子,还趁机霸占我们家的遗产。” “遗书我给你看过了,你也认出来了,那切切实实是你儿子的字迹,你有什么不承认的?”钱松柏打着商量道,“你不用跟我卖惨,我也根本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按照寇昇的遗书把房子过继给我,我可以给你留出一间屋子,让你安度晚年。否则,我们因为这件事闹上了法庭,你就只能抱着你的一堆破衣服滚了。” “行了,我们对你们这种事不感兴趣,”姜酩野不耐烦地说,“林建刚,你和叶队审讯一下寇昇的母亲,我和禾禾审讯钱松柏。” “麻烦给我们准备两件空屋子。”姜酩野道。 “好……”寇昇的母亲赶紧指路道,“这两件屋子,都是空着的。” “行。”姜酩野指着一旁的屋子,“林建刚,你们这间。” “好。”林建刚应下后,便跟着叶浦岚一起走进了里屋。 姜酩野则在另外一间房间门口停住脚,他招呼道:“禾禾,我们这里。” “好。”姜颂禾应下。 屋子里,姜颂禾被安排和钱松柏待在了一间屋子里。 趁着姜酩野去厕所的空儿,钱松柏搭讪道:“你也是警察?” 此时姜颂禾正托着腮,一副满是困倦的模样。 她没精打采地回答:“干嘛?不像啊。” “嗯,确实不怎么像,像个小孩。”钱松柏道。 “我天生一张娃娃脸,不行啊。”姜颂禾没客气地回怼。 “那你身高也挺矮的。”钱松柏继续道。 “我们家普遍长不高,这有什么?”姜颂禾不在意道,“局里哪项规定要求,低于一米五的警校生不允许从事一线职位了?” “你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钱松柏好奇道,“不过我生平就没见过几个女警,你业务行吗?不会还需要拖你同事的后腿吧。” “你是在怀疑我的专业能力?”姜颂禾好奇地问。 “是。”钱松柏毫不遮掩地回答。 姜颂禾抬眸,她唇角含笑,眼底满是要展现自己运筹帷幄的自信:“你不会是在套我的话吧。” “怎么可能?”钱松柏表情僵硬了一瞬。 “你觉得我业务能力不行,所以想透过我,了解我们警方知道哪些信息对吧。”姜颂禾毫不遮掩地说。 钱松柏启唇刚要矢口否认,可谁知姜颂禾根本不在意这些。 “别否认,我们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还要多。” 姜颂禾自顾自地说:“25号的时候,也就是寇昇坠楼那天晚上,你在医院吧。” 姜颂禾语气沉稳,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审问。 钱松柏的身体倏地怔住,他尴尬地扯了几下嘴角,道:“这种没证据的事情,你可别瞎说。” 姜颂禾观察着钱松柏的表情,许久,她嗔笑了下,说:“别害怕,我刚才就是试探一下你。” “哦……哦哦……”钱松柏笑道,“我就说。” “你先别着急松一口气,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姜颂禾问,“25号晚上一点左右的时候,你在医院干嘛呢?” 这次的问句更具体了,钱松柏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他解释道:“25号凌晨的时候,我在家里睡觉,根本没出门,更没去医院。” “不可能,刚才你的表情已经把你出卖了。”姜颂禾道,“别装了,有什么说什么吧,我没时间陪你闹腾。” 钱松柏大声道:“你这是栽赃!栽赃!” 眼看着钱松柏的声音越来越大,姜颂禾索性将撑着自己下巴的手收回来,困意难耐的她不耐烦地睁大眼睛瞪着他,她严肃地吼了句:“喂!” 钱松柏识趣地闭上了嘴。 “不想说就别说了,等姜队回来,有你开口的时候。”姜颂禾道。 钱松柏声音沉寂了下去。 此时姜颂禾的困意到达了极点,她掩嘴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为什么,自她从医院出来,她总觉得身体疲累的紧。 每每到了睡觉的点,都有一股难以驱赶的睡意吞噬她。 难道是她身体没好利落? 姜颂禾不知道,她轻轻抹掉眼底渗出来的泪珠。 半响,姜酩野回来了,他看着摇摇欲睡的姜颂禾,他走过去道:“你要是累了,就去旁边休息一下,我也不是非得让你帮忙。” “没关系没关系!” 姜颂禾当即坐直了身子,她解释道:“我是因为等你太长时间,有点无聊,才有点困的。” “实际上我精神得很。” 姜酩野欲言又止了几秒,最后才道:“你做笔录怎么样?会写字吗?” “会!”姜颂禾道。 “那我问问题,你做笔录,一定要问题和口供,一起记录上去,知道吗?”姜酩野不放心地嘱托。 “知道。”姜颂禾答应下来。 “那我们开始吧。”姜酩野道。 “嗯。”姜颂禾快速将本子和笔摆好,“我准备好了。” “你好,我们是京祁市刑警大队的,关于寇昇坠楼身亡的案子,我们有些细节需要跟你核对一下,麻烦你配合,”姜酩野道,“请问你是钱松柏本人对吧。” 钱松柏点点头。 “25号凌晨一点左右,你在哪儿?”姜酩野询问道。 “他在医院呢,”姜颂禾快速说,“这个问题我刚才问了。” “我没在医院,我是在家里睡觉,你个警察怎么还撒谎呢。”钱松柏纠正道。 “有证人吗?”姜颂禾问。 “没有,我睡觉要什么证人啊。”钱松柏快速回答。 “那你就是在医院。”姜颂禾不讲道理地反驳道。 “我没在医院。”钱松柏无力地解释。 “你就是在医院。”姜颂禾道。 “我没有。” “那你25号凌晨一点在哪儿?!” “我在医院!” 一瞬间,整个房间沉寂下去。 世界安静得要命,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到个响。 反应过来的钱松柏眨眨眼:“抱歉,这位女警同志问问题太快了,我都来不及思考。” “说说吧,25号凌晨一点你在医院干嘛呢。”姜酩野问。 “我没在医院。”钱松柏继续替自己狡辩道。 “你最好如实说出来,扰乱公务,罪加一等,”姜酩野道,“想想当时为什么寇昇能够减刑,而你却被判了五年。” 话到这儿,钱松柏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他坦白道:“是,当时我在医院。” “你去医院干嘛了?”姜酩野问。 “我去找了胡军医生。”钱松柏道。 姜酩野蹙眉:“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前些天,我去医院看寇昇的时候,胡军医生说寇昇病重可能活不了几天了。”钱松柏道。 “你不是恨他吗?他活不了几天,和你有什么关系?”姜酩野问。 “那我也不希望他死啊,”钱松柏着急道,“我和他这么多年朋友了,就算我替他坐了五年牢,我也希望他能活下……” 后面的话钱松柏还没说完,姜颂禾就打断了他,她平静地道:“你撒谎。” 钱松柏:“啊?” “我说你撒谎,你去找胡军医生根本不是为了这件事。”姜颂禾道。 “不是因为这个……那还能因为哪个啊。”钱松柏的表情一瞬间五味杂陈,他尴尬着说。 “你最好如实说,”姜酩野平静地顺着自己的衣服,道,“我家这位主修心理学,是我们局里当之无愧的刑侦天才,你最好不要撒谎,她什么都知道。” “你开玩笑的吧……”钱松柏尴尬地笑着,“她这么年轻……” “这么年轻,就识破了你的每一句谎话,那你更应该认真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才对,”姜酩野道,“况且,我给你纠正的这些,是对是错,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钱松柏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注意到自己的方法奏效了,姜酩野晓之以情道:“假如说,我的判断有错误,说明我对这件事根本不了解,你大可以对着我撒谎,没关系。” “可是,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误,那么就说明我有充分的证据链、以及充分的线索证明这件事确实真实存在过,那么你再对我说谎,那么你就是负隅顽抗,罪加一等。” “罪上加罪,至少你需要再在牢狱里呆十年。牢狱的生活怎么样,你应该最清楚,你还想要……” “别再说了!”钱松柏大声阻止道。 “说!我说!” 姜酩野示意了一眼姜颂禾,让她拿出本子做好记录。 姜酩野:“说吧。” 钱松柏沉默片刻,道:“是,25号凌晨一点,我确实在医院。” “你在医院干什么?”姜酩野问。 “25号下午一点左右,我去找寇昇要赔偿款。”钱松柏道。 “什么赔偿款?说得细一些。”姜酩野严肃道。 “五年前抢劫金店的那场案子,其实寇昇才是主谋,是他和我说要抢夺金店的。当时他跟我保证说万无一失,让我相信他,”钱松柏低着头,道,“我相信了。” “那一天我带着家伙,跟着寇昇出了门。原本踩点的时候,那个时间点根本没有工作人员上班。” “可我们赶巧了,在我们进到金店的时候,正巧赶上了张家那小妮子值班。” “然后,寇昇见到事情败露,当即砍断了那小妮子的腿。” 姜酩野再次询问了一遍:“张晋娴的腿是寇昇砍的?” “对。”钱松柏肯定地回答。 “我阻止过他,可他丝毫不听我的,要不是我拦着,张家那小妮子估计早就死了。” 姜酩野问:“那为什么是你坐牢?” “因为寇昇跟我保证过,只要他在外面,就一定能赚大钱,我只需要替他坐牢五年,出来以后,他就把他赚得十分之七的钱给我,”钱松柏道,“他从小就有做生意的天赋,所以我信了他的话——替他顶了罪。” “因为我俩一口咬定,寇昇只是从犯,我才是主犯,所以警察在调查过程中,因为缺少关键线索,不得已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让他从轻处罚。” “可是谁知,等我出来后,寇昇那家伙根本没有赚大钱,他在医院躺了一年!”钱松柏愤恨道,“我很生气,就去医院找他理论。” “然后你就一个情绪激动把他杀了?”姜酩野抬了抬眸子,道。 第86章 “我……我没有!”钱松柏大声道。 “那你出现在医院是为了什么?”姜酩野问。 “我替他坐了五年的牢,他就算没有在外面赚到钱,那也应该给我点补偿吧,”钱松柏道,“不能我白给他坐牢啊。” “所以我就去医院找他,让他给我点钱。” “你是怎么知道寇昇在市中心医院的?”姜酩野问。 “寇昇他妈和我说的啊,”钱松柏理所当然道,“你都不知道,寇昇他妈以前穿得可土了,结果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品味直线上升,穿金戴银的,就差把我们家有钱刻在额头上了。” “看到这一切,我心里自然不平衡。我替寇昇坐牢,他和他妈在监狱外面吃香喝辣,这让我怎么忍得下去?所以我出狱第一件事,就是在他家找他,可谁知他肠胃病犯了在医院住了快一年了。” “寇昇生前没告诉你,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吗?”姜酩野继续问。 “没有,”钱松柏挑高了音量,玩世不恭地说了句,“这种好事,他怎么可能和我分享?” “继续说。”姜酩野问完自己想问的,然后转头又催促道。 钱松柏细想了一会儿自己先前说过的话,道:“我是25号下午,去的市中心医院,当时寇昇还好好的,然后我们发生了争执……” 25日下午一点零三分,中心医院307病房—— “这件事就过去了?”钱松柏对着病床上的寇昇嘶吼道。 “要不呢。”寇昇半倚靠在病床上,手里还不停地用指甲刀给自己磨着指甲。 他的体型偏胖,背后依靠着的被子压塌了一大截。 “你都出狱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寇昇并不怎么在意地说。 钱松柏怒从心起:“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我替你坐牢,你在外面做生意,赚到的钱你三我七,合着你他妈耍我玩呢。” “那也是你好骗,”寇昇抬眸浅笑着看了他一眼,“换做别人,谁会这么好心替我坐牢呢。” “你说什么?”钱松柏咬牙切齿地揪起寇昇的领子。 寇昇舔着自己的后牙槽,玩世不恭地说:“我说你傻逼。” “我他妈……”念叨着,钱松柏一个没忍住重重地朝着寇昇的连挥了一巴掌。 寇昇毫无防备,被揍得错开了脸,他舔了下自己嘴角渗出来的血迹,道:“我现在是病人,殴打病人罚款1000,谅你是我朋友,我们的账一笔勾销。” “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谁他妈也不欠谁。” “我替你坐了五年牢,你轻飘飘一拳,就想把这笔账平了?”钱松柏咬牙切齿道。 “要不你再打我一拳?反正我这个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就在肠胃癌弄死我之前杀了我,”寇昇道,“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也差这两天。” 寇昇不要脸的态度彻底把钱松柏惹怒了,他一拳头打到寇昇的另一侧脸上:“畜生!” 这次,寇昇没有说话,反而略带笑意地舔了下自己的唇角。 “烦不烦啊!”隔壁床拉开床帘道,“没看见我在忙着工作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钱松柏连忙道歉道。 隔壁床上的人瞪了钱松柏一眼,没有再说话。 只是那眼神狠得像是想在他心口剜一刀子。 经过隔壁床的提醒,钱松柏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蓄着力道:“我就问你一件事,你住院以后,你妈穿金戴银的钱,还有你住院的钱,哪里来的?” 寇昇的脸色陡然骤变,道:“我以前攒的。” “你什么脾气我能不知道?”钱松柏的声音再次大了起来,“每次钱到你手里不到一天,就让你全花光了,你怎么可能攒得下来钱?!” “爱信不信。”寇昇转身背对着钱松柏,道。 “你他妈给我起来!” 钱松柏强硬地想要把寇昇从自己床上拽起来,可是寇昇的体积实在太大了,他努力了好久,愣是没拽动一下。 “哥,你今天在医院怎么样?” 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 “最后那个说话的人是张晋娴?”姜颂禾冷不丁问。 “嗯,”钱松柏默默地点头,“我怎么也没想到寇昇的隔壁床,会是张晋娴的哥哥啊。” “这该死的孽缘。” “也就说,张晋娴是在差不多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去接的张晋升?”姜酩野问。 “嗯,可能是。”钱松柏快速道。 “后面一点左右,你们发生了什么?”姜酩野问。 “我一看张晋娴来了,那我肯定得跑啊,”钱松柏理所当然道,“我们砍伤了张晋娴的腿,她肯定得报复我们啊。” 话说到这儿,钱松柏像是想通了什么,赶紧道:“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张晋娴故意报复寇昇,才把他推下楼杀掉的。” “查案是我们警察的事儿,你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其他的不需要你操心。”姜酩野蹙眉,严厉道。 “哦……哦哦。”钱松柏赶忙应下。 “后来呢,后来你去哪儿了?”姜颂禾问。 “后来我就去了胡医生的诊室,”钱松柏道,“那一天胡医生的病人很多,我等了四五个小时,才等到诊室没人。” “你去胡医生诊室干什么?”姜酩野问。 “我想去问问寇昇到底是不是装病!”钱松柏气愤地说。 “嗯?为什么会有这种疑惑?”姜酩野问。 “因为寇昇这人虽然畜生,但是他前几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牢里看我,”钱松柏道,“当时他健康得很,还说自己在外面赚大钱,让我安心,还说等我出来他养我!” “结果我出狱以后,他却住了院,这让我怎么不怀疑?我觉得他就是为了躲我才住的院。” 姜酩野:“那你问出什么来了?” “我什么都没问出来啊,我等了四五个小时,那个胡医生什么都不和我说,”钱松柏道,“我一个生气,决定和他死磕,就在他诊室里睡了一觉。” “也就说你确实在医院里过的夜?”姜酩野问。 “对,没错,”钱松柏毫不掩饰地回答,“我就是在医院里过的夜。” “那25号凌晨一点之前,你去过哪里?”姜酩野问。 “我哪里都没去,在诊室里睡觉呢。”钱松柏义正辞严道。 “有证人没?”姜酩野继续问。 像是觉得好笑,钱松柏嗤笑着说:“我睡觉要什么证人啊。” “那你中途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音没?”姜酩野问。 这次,钱松柏明显细想了一会儿道:“没有,我没听到任何声音。” 姜颂禾蹙眉认真地盯着他。 许久,姜酩野侧头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了。”姜颂禾如实道。 “行,那我们走吧。” “好。” “对了,”姜酩野说,“最近不要出远门了,有什么事情,我们警方会再联系你的。” 钱松柏犹豫了片刻才答应下来:“行……” 姜颂禾和姜酩野刚从院子里走出去,便见到了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他们的叶浦岚他们。 “我们走吧。”叶浦岚默契地没有多问,他起身催促了句。 “嗯。”姜酩野应声跟了上去。 四个人坐上局里的那辆黑色桑塔纳,姜酩野问:“叶队,你们问出什么来了?” 叶浦岚还没来及开口,林建刚便率先插嘴道:“这个寇昇的母亲,就是一个村里的种地农民,什么也不懂,一问三不知,叶浦岚废了好久的劲儿,才从她口里问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叶队真的很厉害……”林建刚崇拜地总结了句。 “这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姜酩野不耐烦地转头催促道,“你们到底问出什么来了?” “寇昇的母亲和我说,寇昇生前曾经写过一个遗书,上面说他生前的所有钱和家里的房子,都归钱松柏所有,”林建刚道,“还说这些东西都是作为补偿款赔给钱松柏的,任何人不能有异议。” “那个遗书带回来了吗?”姜酩野问。 “要回来了,在这儿。”林建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 “交给技术部门鉴定一下,看看是不是寇昇本人写的。”姜酩野道。 “是。”林建刚快速应下来。 “还有呢。”姜酩野问。 “还有寇昇母亲提到的那个胡军医生挺可疑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叶浦岚冷不丁说了句。 “怎么刻意了?师祖。”姜颂禾本能地趴到前面驾驶座的中间,她扒着靠背好奇地问。 “师祖?”叶浦岚斜眸瞅着她,他调侃道,“不叫叔叔,不叫哥哥,叫师祖?这么给我加辈呢。” 姜颂禾老脸一红。 “老大,别逗小孩了,你赶紧说说胡军怎么奇怪了?”姜酩野道。 “听寇昇母亲的话说,寇昇一年前因为胃病进的医院。当时家里穷,寇昇的母亲觉得天都塌了,到处借钱,可是有一天寇昇却告诉她,他的病跟教科书上讲的一模一样,所以如果他自愿成为实验对象,那么所有花销医院都可以报销。” “起初寇昇的母亲还觉得这样做会有危险,曾尽力阻止过,但寇昇告诉她,作为实验对象,医院会给他用所有的进口药,以便来帮助他快速康复。” “就这样寇昇在医院呆了一年多。” “这一年里,寇昇的母亲就没怀疑过医院的用意吗?”姜颂禾快速问。 “没有,”林建刚快速替叶浦岚回答,“寇昇母亲说,她亲眼看到寇昇的身体越来越好,越来越有精神了。” “再然后呢,”姜颂禾问。 “再然后,胡军医生帮寇昇申请了报纸报道,社会上很多好心人士源源不断地给寇昇送各种补给。”林建刚快速道。 这也是为什么寇昇生病住院后非但没有生活困苦,反而越过越滋润的原因。 就现在已知的线索来看,最有可能犯罪的就是对寇昇带着恨意的张晋升和张晋娴兄妹俩,还有就是对寇昇有着天然恨意的钱松柏。 尤其这三人还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 至于那位医生胡军…… 与前面三个人,他没有充分的犯案动机,更没有充分的犯案手法,所以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小。 犯罪手法?对啊,犯案手法。 姜颂禾捏着下巴思考。 明明她是亲眼看到寇昇跳楼自尽的,那么凶手是用什么方法让寇昇跳下去的? 尤其,他还特地在窗台上看了她一眼。 姜颂禾用手扶着自己的脑袋,怎么查了这么久,还是在原地踏步啊。 凶手的作案手法没有查明白,嫌疑人倒是锁定了几个。 这一条条支线,姜颂禾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爆炸了。 如果死者是因为误吃了张晋娴的药,而疼痛难忍才跳楼的话,那么凶手就是张家俩兄妹。 如果死者是被凶手推下去,选准她只是为了让她当目击证人的话,那么凶手就是钱松柏。 可是不对啊,如果死者当时真的疼痛难忍,那么他趴在她病床的窗户上偷窥她做什么? 甚至还来回跑了几次…… “你没事吧,脑袋又疼了?”前面,姜酩野关切地问。 叶浦岚空出眼神看了她一眼。 “啊?”姜颂禾从自己的推理中抽回心思,她愣愣地缓了一会儿。 适*才,她才注意到自己刚才一直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 她慢慢把手放下来,道:“没事,我没事哥哥。” “那就好,”姜酩野松了一口气,“你身体刚好,我先送你回家。” “没关系,哥哥,你查案重要,先回警局吧。晚些时候,我给爸爸打电话让他来接我。”姜颂禾道。 “行。”姜酩野答应下来。 没用多久,姜酩野便驱车回到了警局。 在和门卫大爷打过招呼后,姜酩野便从正大门把车开了进来。 姜酩野和其他两人从车上下来,刚要关门的空儿,林建刚道:“姜队,禾禾睡着了。” 适才,姜酩野才注意到在后座上睡熟了的姜颂禾。 姜酩野刚要把她叫起来,叶浦岚阻止道:“让她在车里睡会吧。” “你办公室有军大衣没?拿出来给她盖上,现在天冷,别冻感冒了。” 姜酩野看了林建刚一眼,立刻接收到指令的林建刚自告奋勇道:“我去拿。” “睡得还真沉,这都吵不醒她。”叶浦岚透过打开的车后门,看着里面熟睡的姜颂禾感叹道。 “小孩子就这样。”姜酩野随口敷衍了句。 叶浦岚没忍住低声嗤笑出声:“别说,这小孩还挺有意思的。” 第87章 姜酩野没有说话,他愣愣地看着熟睡的姜颂禾。 “你干嘛这么看着她?”叶浦岚好奇地问。 “没什么,”姜酩野不在意地说,“就是有的时候,我挺心疼我妹妹的,前几天刚被一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抓去当人质,还没缓几天呢,又目睹了一个死者自杀。” “现在还跟着我们到处查案,那么小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叶浦岚笑着不言语。 许久他拍了拍姜酩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她可不像温室里的花——经不起大风大浪。” “知道。”姜酩野回答。 “你们家别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埋没了她的天赋,我是要跟你拼命的。”叶浦岚半开玩笑道。 反应过来的姜酩野斜着头,好奇问:“你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你干嘛对她评价这么高?” “我说我和这个小孩缘分不浅,你还不信。”叶浦岚吊儿郎当地说。 “她能和你有什么缘分?” 说完,姜酩野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他警惕地盯着叶浦岚:“你不会这么禽兽吧,她才12岁。” “胡说八道什么呢,”叶浦岚一巴掌从姜酩野的后脑勺拍过来,“我是说我和这个小家伙,说不定还有一段师门缘,要是她考警校的时候,我还没退休,我铁定收她当徒弟。” 姜酩野干笑了几下,他打击道:“没可能的,她这辈子都没可能当警察。” “尤其是刑警。”姜酩野补充道。 “话别说得这么绝对,当心,以后她给你当顶头上司。”叶浦岚开玩笑道。 “那就祝她好运吧。”姜酩野道。 “姜队,我把军大衣拿过来了。”从办公楼处跑过来的林建刚气喘吁吁地说。 “把大衣帮她盖上吧,注意车门关的时候给她留条缝,免得憋死了。”叶浦岚嘱托道。 “是。”林建刚应下。 “我们走吧,这次案子还没有任何进展呢,先去办公室问问其他人有什么突破性线索。”叶浦岚双手插兜道。 “行。” 姜酩野应完,俩人便一前一后走去了办公楼- 日渐西斜,浓墨色的天幕逐渐侵吞着空中的一切,凌冽的寒风呜呜咽咽地响个不停,偶尔吹起地上散落一些的树叶,还会撞得裸露在外面的车体嘭嘭作响。 京祁市刑侦大队的院子右侧,规整地停着一辆黑色长头桑塔纳,它的车身通体泛黑,车门紧闭,黑漆漆的车内未见任何光亮。 熟睡中的姜颂禾正躺在后面,只是此时的她睡得好像并不怎么安稳。 她的额头汗珠涔涔,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她蹙着眉头,脑袋不停地在车子座椅上翻来覆去转动。 “咚咚咚……咚咚咚……” 是一阵有规律的脚踏地面的声音。 睡着的姜颂禾思绪被拉到了她住院的那天晚上,只不过与先前沉浸式感受不同,这次的她站在了旁观者的位置上。 姜颂禾站在自己病床的后面,她前面的两张床上分别睡着姜酩野,以及那个时间点的自己。 没有开灯的病房内一片漆黑,零零散散的月光从窗户的位置上照射进来,留下规整且明亮的月影。 月色银白,夜色如幕,整个房间如画幕一般安安静静地展现在姜颂禾面前。 她站在床边安安静静地观察着整个房间。 与先前记忆中的病房完全相同。 同样的布局,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比例。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时间都过去几天了,她对那天晚上的记忆依旧这么清晰? 没等姜颂禾疑惑出结果来,病房外“咚咚咚”的脚步声逐渐清晰。 姜颂禾赶紧闭着眼,仔细感受着门外声音的变化。 门外的脚步声很慢,且很闷重,像是被某种原因拖累迈不开步子。 是个残疾? 不像。 是一个健全的人? 也不像,正常人的步子不会拖得这么“黏腻”。 姜颂禾又仔细听了许久,最终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来的人是一个高一七八左右的胖子,体重大概率140斤左右,他穿着黑衣服,整个身体包裹得很严实。 猛地,门外的脚步声在最大的时间点停住。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很长时间的诡异的寂静中。 正在思考中的姜颂禾倏地睁开眼,意外地对上了门口那一双通体泛白的眸子。 他的眼睛很大,有种超脱正常人范畴的眼白,眼睛骨碌碌的,从姜颂禾的角度上看过去,只能看到那一双在黑暗中不停转动的瞳眸。 最终,那白色眼白中的黑色瞳眸在姜颂禾面前停住。 姜颂禾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睛。 缓缓地她蹲下身子,与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平齐。 她凑近自己的脑袋,透过先前自己的视角去看观察先前发生的一切。 和之前视角看到的一样,窗外的那双眼睛依旧惊悚恐怖到可怕。 只是太呆板了,太呆板了…… 呆板到就像是那不是一双真正的人眼,而是一双假眼模具。 姜颂禾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许久,她看到床上的自己拽下手上的针头站起来,冲门口的方向跑过去。 姜颂禾刚想继续跟上,谁知,她刚迈开步子,顶上挂着的吊瓶吸引到了她的注意。 这是一个很标准的复古式玻璃瓶,通体透明,泛着绿色,其表面的颗粒感明显。肉眼可见的厚度,以及上面贴着的泛黄的标签,无不展示着这个年代制作玻璃的技术的落后。 只是姜颂禾没心情去顾及这些细节,她看着玻璃瓶里面即将耗尽的药液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第二天她在接受问话的时候,玻璃瓶里的药剂,还剩下一半多,怎么现在再看只剩下这么点了? “你是在梦游吗?离玻璃窗远一点,很危险。”门口,自己稚嫩的声音响起来。 正在出神的姜颂禾赶紧跑过去。 她刚风风火火的拉开自己的病房门,走廊里刺骨的寒风便直挺挺地吹进来。 姜颂禾伸手遮挡了一下,随即,她顶着寒风走出去。 她慢慢撤下遮挡眼睛的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他整个人蜷缩在窗户框里,右手扯着窗户框的顶部,左手则扯着窗户框的右侧。 此时的他身体早已探出去了大半,凌冽的寒风吹得他的宽松的衣服在空气中直“扑棱”。 姜颂禾缓缓睁大了眼睛。 她的眸子和嘴巴都睁得很大,仿佛下一秒她的嘴里就能平整地塞进去一颗鸡蛋。 她……她能看清楚死者的脸了? 黑色衣袍下男人的面容清晰可见,他有一双很标准的圆眼,许是过于肥胖的缘故,上眼皮和颧骨上的肉肉几乎将他的眼睛压缩成了一条缝隙。 他的面部肿胀且充满光泽,就像一个随是都会爆破的气球,油光满面的。 是寇昇?真的是寇昇?! 所以那天跳下去的真的是他? 隔着医院长廊,姜颂禾和不远寇昇回望着,不知两人相互看了多久。 只见在窗户框上和死神交谈的寇昇松开了握着的门框,斜斜地坠落了下去。 在跌落至下玻璃的那一刻,姜颂禾再一次和他的眸子对视上了。 他的眼神很空洞,像一个不带有任何感情的提线木偶,他呆呆的看着姜颂禾,直至与她的目光相视而过。 姜颂禾的心脏被重重地锤了一下。 “喂!”姜颂禾向着窗外跑过去。 结果她刚跑到床边,身后便响起两个人的奔跑声。 姜颂禾回头看了眼,那脚步声是先前领着姜酩野跑下楼查看的自己。 姜颂禾神情愣住。 楼下是被鲜血浸染的寇昇,面前是努力奔跑试图救人的自己。 视线越拉越远,姜颂禾看着她和姜酩野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呼……哈……”车子后座,姜颂禾喘着粗气醒过来。 看着周围熟悉的汽车内饰,姜颂禾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哪里醒过来的了。 黑暗中,她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口里喘气声一停没停。 她怎么会做这种噩梦? “叶队,这么晚了,旅店肯定关门了,今晚要不要住我家?”车外,姜酩野的声音似有似无地传进来。 “行啊,正好我也想尝尝你妈妈的手艺了,上次她来看你,带着的烧饼,我想了好久。”叶浦岚附和道。 “那姜队我先骑自行车回去了,我家距离局里挺远的。”跟着下来的还有林建刚。 “行,注意安全。”姜酩野关切道。 “好。”林建刚应下。 “明天记得早点来,这个案子有很多事情呢。”姜酩野大喊。 “知道。”已经跑远了的林建刚应道。 姜颂禾拉开车门从里面走下来。 “哟,醒了?”走近的叶浦岚笑着调侃道,“睡的时间够久的啊。” “几点了啊。”姜颂禾好奇问。 “晚上十一点半。”叶浦岚笑道。 “喔……” 那确实睡得时间挺长的。 姜酩野蹙眉打量了她许久,问:“你怎么冒了这么多汗?做噩梦了?” “嗯。”姜颂禾如实回答。 “早就和你说了,白天的时候少看些恐怖,你不听,现在做噩梦了,老实了吧。”姜酩野轻声责备道。 “哥,我刚才梦到那天晚上的场景了,很清晰,我还能记得里面的细节。”姜颂禾快速道。 “哦?比如呢。”叶浦岚饶有兴致地问。 “比如我的吊瓶,那天晚上,以及刚才的梦里,我都记得那瓶吊瓶仅剩一丢丢药剂了。但是那天在我病房里录口供的时候,我却亲眼看到我的吊瓶药剂还剩下半瓶。”姜颂禾快速道。 “有没有可能是你记错了?”姜酩野道。 姜颂禾如实道:“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大概率没这个可能。” 第一次看错情有可原,可如果连着两次都看错,那就真的有问题了。 “还有呢,还有什么奇怪的?”叶浦岚道。 “还有这次在梦里我竟然看到了死者的脸。”姜颂禾快速道。 “你看到了死者的脸?!”叶浦岚挑高了一个音量问。 姜颂禾郑重地“嗯”了声。 “你是不是看过死者的样貌后,就自然地带入到自己梦里了啊。”姜酩野问。 姜颂禾捏着自己的下巴回答:“嗯……有这个可能。”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叶浦岚盯着姜颂禾认真道。 “那就是你之前之所以没看清死者的脸。” “是因为——你根本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他。” 第88章 “什么意思?”姜酩野好奇地问。 “既然自己想查案子就得自己想,什么事情都问别人就没意思了。”叶浦岚像是不打算告诉她,他道,“不过我觉得你能想明白。” 说完,叶浦拉开车门走进驾驶。 他系好安全带后,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小野,坐副驾驶,今晚我开车。” “行。”姜酩野没有过多阻拦,他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什么叫之前没有看清死者的脸,是因为之前根本没有真正见过他啊。 她没看清死者的脸,当然是没有真正见过他啊。 莫名其妙的。 姜颂禾刚腹诽完,叶浦岚一个油门踩了出去。 巨大的惯性,让坐在后座的姜颂禾笔直地撞向了后座靠背。 “啊……”姜颂禾低头,用手不停地揉着自己被撞疼的后脑勺。 前座,姜酩野死死地拽紧头顶右侧的把手,一副极度惊恐的模样:“老大,你开车稳点。” 叶浦岚的车速并不快,但是他反应快,每每遇到障碍物,他都会疯狂地转动车把,以便避险。 后座的姜颂禾被他的开车技术晃得在后座坐“滑滑梯”。 “很稳啊,”驾驶座上的叶浦岚认真地盯着前面的路况道,“别吵,开车呢,别和我说话。” 稳个屁。 姜颂禾感觉自己的脑浆都要被晃出来了。 “师祖……呕……”姜颂禾忍不住了,开口道,“祖……呕……” 叶浦岚透过前面的后视镜,看了姜颂禾一眼,随即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角,并把车速降慢了几分。 好不容易到了自家门口,叶浦岚一停车姜颂禾就迫不及待从后座拉开车门走出来。 她晃晃悠悠着站直身子,猛猛地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你没事吧。”从副驾驶坐上走下来的姜酩野扶住她,关切地问。 “我没……呕……”姜颂禾话还没说完,就先一步扶着姜酩野呕吐了起来。 许是晚上没吃饭的缘故,姜颂禾呕吐了半天,只吐了些酸水出来。 “还说没事,”姜酩野道,“我先带你回家喝点热水。” 姜颂禾:“嗯。” 不多时,停好车子的叶浦岚走过来,他关心道:“小孩,还好吧。” 姜颂禾瞪着他,神情里完全没有了对辈分的敬畏,有的只是对他害自己晕车的怨愤。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车技本来就不好,我又不是故意的。”叶浦岚理所当然道。 我信你个鬼。 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老狐狸。 姜颂禾用姜酩野递过来的卫生纸擦了擦自己嘴角。 叶浦岚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嘴角还带着难以压制的微笑。 “我刚才好像听你喊我师祖?”叶浦岚道,“什么意思?你好像不止一次叫我这个称呼了。” “你听错了,”姜颂禾倔强地站直身子,“是士卒,古时候的小兵,我们小学生圈里的行话。” “哦。”叶浦岚半信半疑地应了声。 许是听到了门外的声音,邱滢披着衣服就从里屋跑出来。 她从里面打开横锁,并将紧闭的大门推开。 “你们终于回来了,赶紧进来,”邱滢招呼道,“小叶也来了啊,赶紧进来天冷。” “谢谢,邱阿姨。”叶浦岚笑道。 叶浦岚长相属于那种偏痞气的类型,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带有一双很有标志性的单眼皮,怎么看都觉得他的长相偏攻击性。 纵使邱滢阅人无数,她也觉得眼前这个人长相不是一般的优秀。 她笑着寒暄道:“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瞧瞧瞧瞧,长得还是这么帅气。” “这么多年了,您也一天没变啊,还是和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年轻漂亮,有精气神。”叶浦岚道。 “你可真会说话,”邱滢好奇道,“你现在一米八多了吧。” “快一米九了。”叶浦岚笑道。 “你爸妈真有福气,生出你这么高的大高个儿。”邱滢满心欢喜地盯着她。 看着俩人寒暄,被遗忘许久的姜颂禾咳嗽着说:“妈……” 她的声音轻飘,带着随时都会倒下的虚弱感。 适才,一直在和叶浦岚搭话的邱滢空出一个闲心思将目光看向她。 只见她面色惨白,身体也晃晃悠悠的。 她赶紧着急地跑过去,关切地问:“禾禾,你没事吧。” 姜颂禾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道:“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车呢,”邱滢本能地拍了一旁的姜酩野一下,“你是不是开车太快了?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开车的时候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你怎么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说着邱滢连拍了姜酩野几下。 她的力道不低,姜酩野被她拍得到处乱躲。 他求饶道:“妈,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邱滢道,“难不成你是妹啊,她一个学生能开什么车?” “当然不是我妹。” 姜酩野狡辩了一句,最终他看了叶浦岚一眼,无可奈何道:“是叶队,今晚的车是他开的。” “又撒谎又撒谎,人家堂堂队长,怎么可能开车?”邱滢毫不留情地拍着姜酩野道。 “是他,妈妈,”姜颂禾替姜酩野解释道,“今晚就是那个大哥哥开的车。” 邱滢疑惑地顺着姜颂禾的指引向叶浦岚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叶浦岚笑道:“是啊,邱姨,今晚是我开的车。” “我看小野今天查案太累了,就主动要求开车,你别怪他了。” “禾禾晕车,也是因为我驾驶技术欠火候,”叶浦岚笑道,“很长时间没开了,有点生疏了。” “哪里话!”邱滢话锋一转,温柔地笑道,“这怎么能怪你呢。” “是这孩子的问题,去医院检查完,也不知道自己回来,非得去一趟警局。” “她晕车啊,活该,多难受几次,她就老实了,”邱滢笑着对叶浦岚,道,“你是心好,还亲自开车把她送回来。如果是我?就直接让她自己走回来了。” “哪里会管她在哪儿啊。” 姜颂禾:“嗯?” “妈……” 姜颂禾刚开口念了一个字,就被邱滢反手捂住了嘴,她陪笑道:“你和小野赶紧进屋吧,外面风大,别冻感冒了,你们明天还要继续查案呢。” “嗯,谢谢邱姨。”说完,叶浦岚冲着姜颂禾勾了下唇角,然后便和姜酩野一起走进屋里去了。 待到两个人走远后,邱滢才缓缓松开姜颂禾。 姜颂禾扁着嘴仰头瞅着她:“你干嘛对他那么客气?” 邱滢轻轻拍了下姜颂禾的后脑勺:“我还没说你呢,今天干嘛又跑去警局了?!” 姜颂禾捂着频繁被揍的后脑勺,不服气地说:“建刚哥哥,让我帮忙查案。” “又是查案!又是查案!” 邱滢被气急了,她急忙慌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像是没找到趁手的“兵器”,随即她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攥手里警告道:“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很多遍,让你不要碰案子不要碰案子?” 姜颂禾赶紧一个跳跃躲开,她与邱滢拉开距离:“可我是目击证人啊。” “目击,我让你目击!”邱滢挥着自己手里的拖鞋就要往姜颂禾身上砸。 姜颂禾赶紧躲开。 “你就是因为接触案子接触的多了,所以才次次深陷案发现场,”邱滢一巴掌没打上,她又继续追着姜颂禾打,“你给我站住。” “站住不就挨揍了吗?”姜颂禾快速冲进院子,道,“我又不傻。” “我让你不傻!我让你不傻!”邱滢一边追着姜颂禾,一边气急败坏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外面母女俩一追一逃,打得正起劲。 坐在屋子里喝水的叶浦岚看着外面道:“她不是晕车难受吗?怎么这会儿这么精神?” “小孩子活力盛,你管她呢。”姜酩野一边给一个可爱的小杯子里倒水,一边漫不经心道。 “她一直挨揍?”叶浦岚好奇道。 “差不多,”姜酩野长叹一口气道,“这个小孩皮,上墙爬屋,捉鱼摸虾,上能徒手爬树,下能海里捉鳖,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的。” “每次上学,她的书包里背的不是上课需要的课本,而是一个又一个自己研发的道具。” “什么攀树索啦!什么擒拿爪,还有充气筒和伸缩棍。” “幸好初中不检查书包,否则她绝对能在学校大会上做反面教材。” 叶浦岚轻轻抿了一口自己杯子里面的水,没有多说一句。 不多时,邱滢拎着姜颂禾的耳朵走进屋子。 姜颂禾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姿势,让自己的耳朵不至于被邱滢拎得太狠。 “哎哎哎……妈,疼。”姜颂禾道。 “你还知道疼呢,一天到晚不听话,学也不上了,到处乱窜,还学人家警察查案,”邱滢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真觉得自己长本事了是吧。” “松开吧松开吧,你都弄疼她了。”从厨房里端着果盘出来的姜万湫当起了和事佬。 “你就惯她吧,等她哪天把咱家拆了,你就老实了!”邱滢道。 “她身体还不舒服呢,你还揍她,”姜万湫道,“而且还有外人在,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小叶才不会笑话人呢。”邱滢道。 姜颂禾揉着自己被邱滢松开地耳朵,她脱口而出:“唉?不疼?” 一句话,彻底把邱滢再次惹恼了,她再次拎起自己的鞋子,气愤道:“还不疼?” “邱姨,我有件事,想请问一下。”叶浦岚冷不丁开口道。 “什么事儿?”邱滢停下动作问。 “听禾禾说,她认识一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叶浦岚好奇问,“她还叫他,师祖?” 第89章 姜万湫和邱滢整齐地看向姜颂禾。 “你想起来了?”邱滢质问道。 “我什么想起来了啊,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姜颂禾心虚着回答,“我先去洗漱睡觉了,困了。” “你这孩子!”邱滢见姜颂禾吊儿郎当的模样,她也懒得教育,她道,“我给你订的牛奶放你屋里了,睡前记得喝。” “好。”姜颂禾应下。 路过姜酩野面前,他顺手将手里可爱的杯子递给她:“刚给你倒的热水。” 姜颂禾犹豫着:“可我不渴啊。” “谁给你喝的?漱漱口,”姜酩野道,“晕车吐了那么多酸水,口里受得了?” “哦,也对。”要不是姜酩野提醒,姜颂禾还真就把自己刚吐过的事情给忘了。 她接过杯子,咕噜咕噜漱了几下口后,才慢悠悠走回屋子关上房间门。 四人目送姜颂禾关上自己的房间门。 “没点礼貌。”邱滢责备了句。 “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小孩子。”邱滢道。 “没事,理解。”叶浦岚快速回答。 “不过我还是想问……” 叶浦岚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姜万湫便出声打断了他:“小孩子过家家的,哪能当真啊,对吧,叶队。” 叶浦岚挑眉,与姜万湫对视良久,才道:“也对。” “不过我对这个小孩挺感兴趣的,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可能让她来凤安啊?我亲自带她。” “这就不必了吧,”邱滢做到叶浦岚对面的椅子上,“这个孩子成绩不好,考不上警校。” “你可以问问她以后想不想当警察嘛,”叶浦岚道,“万一她非常喜欢当警察,后面就努力学习了呢。” “她现在才初一,以后有很多机会学习进步。” 邱滢心虚着和姜万湫对视一眼。 姜万湫出面道:“这种事以后再说,她考大学还早呢。万一那皮猴子,以后向当文学家写诗词了呢。” “爸,你闺女好像没什么文学细胞。”姜酩野拆台道。 “去你的,”邱滢道,“说实话,你妹妹出生以前,我和你爸爸打算把她培养成歌唱家的。” “就像邓丽君一样,唱《粉红的回忆》那个,你知道的吧。” “到时候,她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在中央电视台唱歌,我和你爸在家里的电视里看她,别提多幸福了。” “呵……呵呵……”姜酩野干笑了几声。 他着实想象不出姜颂禾穿着一身粉色长裙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 “你们老两口,要不再熬夜生一个,要不就换个梦想,”姜酩野起身道,“那小孩,这辈子都没这可能。” 邱滢一卷卫生纸扔过去:“说话饶点人,一天到晚,嘴里就跟摸了毒一样。” “我说得是事实。”姜酩野拿着卫生纸卷道,“你让那小鬼上墙爬屋,打架斗殴还行,让她穿着公主裙唱歌,呵呵,梦里想想吧。” “嘿!”邱滢一个气急站起身子。 “哎哎哎……”姜万湫伸手拦住她,他劝阻道,“冷静冷静,有客人在这儿呢,给孩子留点面子。” “爸,这不是留不留面子的事儿,”姜酩野大大咧咧地说,“老叶说的都比我妈说的靠谱。” “吃了多少菌子啊,产生了这种幻觉。” “嘿!”邱滢气得说不出话来,“养你这么大,长本事了是吧。” “以前我还觉得你不让那小鬼碰案子,不让她当警察,是因为有其他更好的规划,”姜酩野毫不留情道,“谁知道你这么敢想啊,让她去全国性的电视台上唱歌?可真有你的。” 故意气人般,姜酩野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果然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就是别在禾禾身上浪费时间了,她没那天赋,你和我爸今晚再生一个三胎吧。” “就是这次一定要好好培养,别再跟养那小鬼一样,养着养着养偏了。” “噗嗤……”躲在自己房间门口偷听的姜颂禾没忍住嗤笑出了声。 姜酩野是懂如何气死邱女士的。 “你再胡说八道,你看我不打死你!”屋外,邱滢说着就要挣扎着向姜酩野的方向扑过去。 姜酩野顺势躲过:“我又没说错,爸,你劝劝我妈,她想一个乖巧听话的闺女想疯了。” “我看你才疯了!”邱滢从姜万湫地束缚中挣脱出来,然后顺势从旁边拿起一个鸡毛掸子朝着姜酩野的方向冲过去。 姜酩野躲得上蹿下跳,只是嘴里依旧不饶人,叭叭叭讲个不停。 听到外面在唱一场“大戏”,姜颂禾偷偷将自己的房门拉开一条缝,打算亲眼观摩。 结果谁知她刚把门拉开,就和站在她门口外的叶浦岚来了个四目相对。 姜颂禾心头一颤。 “不请我进去坐坐?”叶浦岚嗤笑了一声,询问道。 当场被抓包,姜颂禾笑容僵住,她的表情尴尬了一瞬,随即站直身子,并顺了顺自己的衣服,邀请道:“进…进来吧。” 注意到姜颂禾表情里的窘迫,叶浦岚不在意地勾了勾唇角,然后拉开门,走进去。 客厅里,邱滢和姜酩野的吵闹声不停,吱吱呀呀,热闹得厉害。 只有处于事况外姜万湫正举着自己茶缸喝水,与手一般大的茶缸几乎盖住了他半张脸的表情。 直到姜颂禾的房门被“咔嚓”一声关上,他才缓缓挑起眸子,向着卧室的方向看了眼。 “你的房间是不是比你哥哥的房间大啊。”刚进屋,叶浦岚便启唇询问道。 “嗯。”姜颂禾点了下头,“他之前都好几年没回来了,他那屋本来是间杂物间的。还是我妈见他这么大了没屋可怜,所以才收拾出来给他当卧室的。” 叶浦岚没有搭话,他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姜颂禾书桌前的椅子上:“听你哥哥说,你很喜欢搞发明?” “以前喜欢。”姜颂禾快速回答。 “现在不喜欢了?”叶浦岚顺着她的话问。 “嗯。”姜颂禾骄傲地点了下头。 叶浦岚冷不丁说了句:“你不会有双重人格吧。” 姜颂禾屏住呼吸。 叶浦岚仰头盯着她,笑道:“你别紧张,我跟你开玩笑的。” “哦。”姜颂禾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谈谈吧,你对这次案子有什么想法。”叶浦岚问。 姜颂禾愣住了:“啊?” 这……查案不是警察的活儿吗? 他问她怎么问得这么自然?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叶浦岚道:“查案虽然是我们警察的工作,但是也没规定群众不能提供查案的思路和证据啊。” “要懂得择优去劣和变通。” 姜颂禾尴尬地扯了几下嘴角,道:“可……可我是学生啊,还是初中生,我哪有什么想法啊。” “说初中生不能破案的人,都是偏见太深,我倒觉得初中生思维跳脱,最适合提供线索了,”叶浦岚道,“想说什么随便说,我给你兜底。” “问题也行吗?”姜颂禾试探性地问。 “行,”叶浦岚道,“你随便问,我看看,我能不能给你解答。” “你之前说我之所以没看清死者的脸,是因为从没真正见过他,什么意思?”姜颂禾问。 叶浦岚低头笑了下:“原来这个问题,你还没想清楚啊。” “嗯。”姜颂禾如实地点了下头。 “你有没有想过,那天晚上其实你根本没有目睹案发现场?”叶浦岚道。 “什么意思!”姜*颂禾瞪大了眼睛。 “这是你之前作为目击证人做的口供,”叶浦岚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板板正正的纸,“你看看上面说死者是穿着黑色衣服,带着黑色面罩,然后跳楼自杀的对吗?” 姜颂禾快速接过,扫了一眼。 “确实是这样。”姜颂禾如实道。 “可实际上死者面部根本没有任何遮挡,”叶浦岚递给姜颂禾一张照片,“这是现场拍摄的。” 姜颂禾不敢相信地看着手里的照片,照片上死者的脸上真的没有任何遮挡。 可这怎么可能啊…… 那天晚上她明明看见…… 不对……等等。 那天晚上好像确实有很奇怪的三点。 第一,她那晚上看仅剩十分之一,白天看却还剩下半瓶的吊瓶药剂。 第二,明明同样在病房内,被吵醒的只有她,警惕性更强的姜酩野却没有丝毫反应。 第三,当天晚上她和姜酩野跑下楼叫人之前,医院里的所有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对劲。 也就说,25号那天晚上,其实她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人跳楼? 姜颂禾捏着下巴。 可是如果那天晚上真的无事发生,那么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并且当她跑下去的时候,死者为什么确实会在那里? 是预知的梦,还是凶手故意的? 姜颂禾眉头紧蹙,可心里的问题却没有得到任何解答。 姜颂禾努力回想了片刻,那天晚上的记忆好像确实并不完整。 她好像是在重回病房的时候清醒的,她当时拔下了手臂上的输液针,然后才旁边的姜酩野摇醒…… “如果你所见到的都是梦境,那么死者有很大的可能是在25号晚上被人推下去的。”叶浦岚总结道,“所以……” “所以张家兄妹俩和钱松柏,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了。”姜颂禾总结道。 第90章 “也不一定,其他人也有可能的。”叶浦岚道。 “算了,不聊这个了,说不定推理到最后,凶手自己就出来了呢。” 姜颂禾“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她捏着下巴细想着,如果说目击案发现场是她梦见的,那么一定有什么与之关联的事情,去促使她梦到这个场景。 否则,她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做一个这么真实的梦境。 是催眠吗?还是其他什么手段? 可如果真的是催眠,那这个人够前卫的啊。 这么小众的赛道都被他找到了。 而且,对她催眠且不被她和姜酩野发现,那个人有点厉害啊。 她都有点分不清,25号当天发生的一切,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了。 那个凶手,会在25号去病房看她的那群人里吗? 还有,那个凶手为什么会选中她? 她的存在又能帮凶手什么? 不行,她得找个机会把之前来探过病的人挨个寻访一遍。 如果她没记错,祁桓磊的妈妈好像就是个医生,就是不知道她对“催眠治疗”这方面有没有研究了。 “你在25号那天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吗?”见到姜颂禾出神,叶浦岚冷不丁问。 “没有,”收回心思的姜颂禾很肯定地说,“那天白天的时候,我同学和他们的妈妈来医院看过我,然后就是我爸妈还有哥哥。” “见的人还挺多的。”叶浦岚感叹了句。 读不出叶浦岚是调侃,还是真心夸赞,姜颂禾道:“就……还好吧。” “那么,你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叶浦岚问。 “没有。”姜颂禾立刻回答。 “你都不用思考的?”叶浦岚感叹道。 “本来就没什么奇怪的,哪里还用思考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叶浦岚不置可否:“行吧。” 许久,像是被叶浦岚略带玩味的目光盯烦了,姜颂禾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刚才,我把我所有推理都告诉你了,等价交换,你也该和我说说你的想法了吧,”叶浦岚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钢笔放在手里把玩着,“我可不相信你一点想法没有。” 一秒被看透心思,姜颂禾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一个初中生哪里有什么想法啊。” “倒是你!”姜颂禾道,“我让你和我说这些了吗?!你就说。也不怕吓着我。” “白眼狼,故意跟我装傻是吧。”叶浦岚起身道,“好,很好。” “我……”姜颂禾刚想替自己解释。 “老大,你在我妹屋里干嘛?”门口,姜酩野推门,冷不丁问了句。 “你妹说要跟我交流一下案件线索,我就进来了。”叶浦岚道。 “我什么时候……!”姜颂禾话还未落,转头便对上姜酩野的眼睛,她立刻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微笑,她心虚着找补道,“谁还没有个侦探梦呢。” 姜酩野看着姜颂禾讨巧的小表情,他长叹一口气,道:“你把你的想法,都和她说了?” “对啊,”叶浦岚知道他在点自己,他道,“我就算什么都不说,她也能自己查,倒不如给她卖个人情呢。” “你以后想跟着他查案?”姜酩野询问道。 姜颂禾立刻双手和脑袋摇晃起来,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她这师门祖师爷属狐狸的。 每次,她除了要保持自己对长辈的敬重外,还要防止这位老祖宗给自己挖坑。 一点都不自在,还是她哥好。 “那你明天给我好好去上学,懂吗?!”姜酩野在姜颂禾耳边大声咆哮了句。 姜颂禾被他震得耳朵疼,她捂着自己的耳朵求饶道:“知道了。” “老大,这是你的洗漱用品,都是新的,我妈今天刚买的。”姜酩野将手里的脸盆递给他,“今晚你跟我睡一屋。” “行。”叶浦岚接过脸盆大步走出去。 待到叶浦岚消失在屋子里,姜颂禾才有些不服气地对上姜酩野略有些看好戏的目光:“你干嘛这个看着我?” “没什么,就觉得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姜酩野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怎么了?”姜颂禾好奇问。 “邱女士说,她已经请好假了,明天她会亲自送你去上学,你哪儿都逃不了。”姜酩野道。 姜颂禾:! “可我现在头晕眼花,还想吐……”姜颂禾扶着额头,故作虚弱道。 “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了,”姜酩野道,“邱女士说,你的归途是学校教室,你要死,也必须死在那里。” 姜颂禾:……- 翌日。 姜颂禾被外面的说话声吵了起来,她坐在床上,掩嘴打了几下哈欠。 窗外结起了寒霜,姜颂禾向着窗外瞄了眼,随后继续迷迷瞪瞪地在床上晃了几下身子。 缓了好大一会儿,姜颂禾拉开自己的房门,她冲着正在客厅忙前忙后众人打招呼道:“早啊。” “早,小侦探。”坐在椅子上叶浦岚转身冲着姜颂禾礼貌地晃了几下手。 姜颂禾吓得身体一激灵,睡意立刻消散了大半。 他怎么还在这儿? 从厨房走出来的邱滢,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即她放下碗筷,拿着皮筋,就冲着姜颂禾的方向走了过去:“我忙了一早上,倒把你忘了,赶紧的,吃完饭,我从你去学校。” 邱滢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给姜颂禾梳着头发扎辫子。 “妈,我现在有点恶心想吐,能不能在帮我请假一天啊,”姜颂禾打着商量道,“你放心我绝对不耽误学习,期末考试,我一定考个年级第一回来!” 倒不是姜颂禾夸大,而是她自小就成绩突出,靠着提前批考进警校,成绩也是拔尖的。 区区一个初一的年纪第一,对她来说还是轻轻松松的。 邱滢正在给姜颂禾扎麻花辫,她空出心思来回答道:“你上小学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姜颂禾:“啊?” 邱滢解释:“当初你和我说你要在60个人的班里,考进班级前50,结果次次倒数前五。” “现在上初中,胆子都大起来了?都敢吹年级第一了?” 姜颂禾无奈地闭上眼。 原主仅仅生活了12年,却把她这辈子所有信誉都给消耗尽了…… “妈,你信我。”姜颂禾无力地狡辩道。 刚给她扎结实辫子的邱滢松开她,道:“让我相信你也行,你现在就去把你考第一的成绩单从学校里拿回来。” 姜颂禾委屈巴巴的:“最近学校都没组织考试。” “那你就怪不得我了,”邱滢不耐烦道,“给我老老实实上学去。” “哦。”姜颂禾的心情一秒耷拉下来。 看着这一切,叶浦岚没忍住嗤笑了声。 餐桌旁边的椅子上,姜颂禾找了个空位跪在了上面。 她胳膊搭在桌子上,身子俯趴向前,试图伸手将桌子上的包子拿过来。 此时,姜酩野端着一碗小米粥走过来,见到姜颂禾没礼貌的这一幕,他放下小米粥,快速拿起筷子敲了下姜颂禾的手背。 “干嘛呢。” 正在用手拿包子的姜颂禾完全没料到姜酩野会直接给她来这么一下,她揉着手背,道:“拿包子啊。” 姜酩野顺手给她夹了一个包子:“吃。” 姜颂禾身子往姜酩野的方向偏了偏,她虚掩着嘴小声道:“哥,你帮我请假吧,我可以帮你破案,我现在掌握了一手线索,相信这次的案子一定可以水落石出。” “昨天,隔壁你那领导问我,我都没和他说,就是为了让你在他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姜颂禾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 “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掌握的线索是什么了。”姜酩野故意凑近问。 “你先帮我请个假,我就告诉你。”姜颂禾故作玄虚道。 “还是不想上学,”姜酩野站直身子,道,“我就不该信你的话。” “没有,我很爱上学。”姜颂禾大声替自己辩解。 “很爱上学,那就不许请假。”姜酩野毫不留情道。 “你又想请假?”走近的邱滢一听这话立刻生气起来,道,“劝不动我了,就找你哥了对吗?” “我没有。”姜颂禾无力地解释。 “给你两条路,一条是现在告诉我你的线索,一条是放学以后告诉我你的线索。”姜酩野道。 姜颂禾抿唇思考了一会儿,道:“其实我根本没有目击案发现场,那我是做的梦。” “我知道,”姜酩野道,“你叶浦岚哥哥和我说了。”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精准梦到这个梦境吗?”姜颂禾道。 “因为你是神算子,会算命,预言梦而已,对你来说轻轻松松。”姜酩野不在意地用小米粥泡了几下包子。 “你身为公职人员,怎么还信这个?”姜颂禾严肃着责备道。 “不是我信这个,而是你铺垫了这么久,就是准备说这个。”姜酩野道。 “怎么可能?”姜颂禾道。 “那你想说什么?”姜酩野问。 “我是想说,那天晚上我肯定是被人催眠了,是他给我洗脑,让我做得这个梦。”姜颂禾斩钉截铁道。 姜酩野表情怔愣了一秒,随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知道。” “你知道?!”姜颂禾再次挑高了音量,她脱口而出,“这么小众的作案手法你怎么知道的?” 姜酩野用筷子头敲了一下姜颂禾的脑袋:“怎么说话呢,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知道“催眠”很奇怪吗?” 90-100 第91章 “那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干的?”姜颂禾深问道。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姜酩野不客气地直接道。 “我可以帮你查案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吃你的包子!”姜酩野夹起一个包子塞住了姜颂禾的嘴。 “唔唔唔唔唔。”姜颂禾含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 “什么意思?”姜酩野问。 “她说你会后悔的。”又端着一盘包子从厨房走出来的姜万湫道。 “嗯。”姜颂禾重重地点了下头。 “我后悔一次,我跟你姓。”姜酩野冲着姜颂禾威胁道。 姜颂禾:……- 磨磨唧唧拖到早上七点十五,在邱滢的一声声着急地催促声中,姜颂禾背着书包从卧室晃晃悠悠走出来。 这可把急性子的邱滢着急坏了,一阵赶人后好不容易把姜颂禾送去了学校门口。 倒不是姜颂禾故意气邱滢,而是她天生性格慢,她的正常速度在邱滢看来跟龟速差不多。 姜颂禾从自行车的后座跨下来,邱滢给她背上书包,慢悠悠走进校园。 她每走一步都要回头观察一下邱滢的近况,次次对上邱滢的目光,她还要刻意躲避一下。 “姜颂禾,今天怎么是你妈妈送你来的啊,”李铁柱从旁边一阵小跑过来,“以前都是你爸爸和你哥哥送你啊。” “怕我逃学。”姜颂禾没精打采地回复了句。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啊。”李铁柱满是精力地好奇问了句。 “没睡醒。”姜颂禾敷衍地回复道。 “哦……”李铁柱回复道。 和李铁柱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已经坐满了学生,几个人一小簇,吵吵嚷嚷讨论个不停。 姜颂禾放下书包,迟疑了几秒后,一股脑冲着教室门口冲了出去。 “你干嘛去?”李铁柱问。 “我肚子疼,要去拉肚子,帮我和老师请个假。”说完,姜颂禾便消失在了转角。 姜颂禾跑下楼,弯弯绕绕重新跑到了先前原主逃课时经常去的那棵大树底下。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无人后,她才攀着树干,一下一下爬了出去。 对不起了。 今天这个学校,她必须出…… 姜颂禾刚顺着树干爬到墙边,微微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墙外树下的叶浦岚。 他双臂环胸盯着她:“走吧,等你很久了。” 姜颂禾整个人挂在墙上:“你怎么知道我……” 叶浦岚道:“要猜透你一个小孩的心思还不简单,赶紧想办法下来,今天的任务很重。” 姜颂禾翻过学校外墙,然后跳下来。 她赶上叶浦岚的脚步,她询问道:“你是要带我查案吗?” “是啊。”叶浦岚道。 “你是特地来这里等我的吗?”姜颂禾继续询问。 “要不呢,难不成我是来这里上学的?”叶浦岚头也不回地反问了句。 姜颂禾在背后默默觑着他。 可真毒舌。 “你对所有人都这个态度吗?”姜颂禾问道。 “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叶浦岚强硬地按着姜颂禾的头,把她塞进车子后排,自己则绕到车子前面坐上了驾驶座。 姜颂禾伸脚就要从中央扶手的位置跨到副驾驶,结果她刚把身子探过去,就被叶浦岚压着头顶按了回来。 “哎哎哎……”毫无防备的姜颂禾被重新按回了后排座椅。 “老实在后面待着。”说完,叶浦岚快速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 “先去谁家?”叶浦岚询问道。 “祁桓磊家,我隔壁班的同学,他的妈妈是个医生。”姜颂禾快速解释。 “好。”叶浦岚应完,便挂档踩油门冲了出去。 叶浦岚和姜颂禾对祁桓磊家的位置都不是很了解,俩人询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了具体位置。 姜颂禾拉开车门,看着眼前这个标准的双层小洋楼,她重新将车门关紧了。 “我们没找错路?”姜颂禾询问道。 “没有。”叶浦岚扯开安全带道。 姜颂禾重新拉开车门走出去。 “乖乖,这小孩家这么有钱吗?” 90年代住小洋楼,这得是什么家底啊。 “念叨什么呢。”从驾驶座绕过来的叶浦岚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这同学深藏不漏。”姜颂禾道。 “是啊,”叶浦岚感叹道,“确实有钱。” “你以后想当警察还是住小洋楼?”叶浦岚转而问,“当警察就不用想了,你没钱买这玩意。” 姜颂禾嘿嘿一笑:“我能都选吗?” “可以。”叶浦岚没有打击她。 “颂禾?” 院子里,一个女人推门走出去,在看到姜颂禾的第一眼,她便好奇道:“你今天不是应该在学校上学吗?” “我今天是去过学校的,但是因为这个警察哥哥说我作为目击证人,需要配合警方调查,所以就帮我请了半天假。”姜颂禾脸不红耳不赤地说。 叶浦岚疑惑地瞥着她。 这谎话,还真是张嘴就来啊。 “哦,那你们来我家是……”祁桓磊妈妈疑惑道。 “听说您的本职工作是医生,所以想问一下您对催眠这种医疗手段的看法。”姜颂禾开门见山地问道。 “催眠是一种新型的治疗心理疾病的手段,近几年刚从国外传过来,目前来看有一定的治疗效果,但是能够使用这种方法治疗的医生却很少。”祁桓磊妈妈道。 姜颂禾观察着祁桓磊妈妈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她和叶浦岚对视一眼,随即问道:“那你知道京祁有多少人会催眠吗?” “不清楚,”祁桓磊妈妈如实道,“这种手段需要特地培训过才行。” “虽然我对催眠了解得不是很深,但是我可以帮你问问其他别的省份的朋友,看看他们有什么能够帮助你们的。” “谢谢,”叶浦岚递上了自己的手机号,“有任何线索,可以联系这个电话。” 祁桓磊妈妈答应下来:“行。” 姜颂禾和叶浦岚处理完一切后,重新坐上了车。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坐在后座的姜颂禾扒上驾驶座的靠背问。 “去医院。”叶浦岚道,“坐好了。” 预感到不太妙的姜颂禾赶紧从旁边扯出安全带系在身上,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她刚准备扣上安全扣,叶浦岚的油门就已经踩下去了。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有些坐不稳,晃悠了几下后,才只能靠着扯紧安全带稳住身子。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姜颂禾晃晃悠悠走下车后座。 她吐槽道:“有人说过你车技很差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叶浦岚理所当然道。 叶浦岚从口袋里拿出墨镜戴上:“走吧,查案重要。” “哦。”姜颂禾跟在叶浦岚身后。 俩人走到尸体掉落的地方。 “这里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姜颂禾问。 “是啊,”叶浦岚理所当然道,“但是谁能保得准没有遗漏呢。” 只见叶浦岚半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在案发现场四周检查着。 这里姜颂禾先前的时候已经检查过一遍了,着实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再检查也不过是徒劳。 这一日太阳烧得正厉害,毫无遮挡的日光透过天空笔直地照射到地上,姜颂禾被照得睁不开眼睛。 她双手交叠,遮在额头前试图挡住刺眼的阳光。 “老大。”不多时,姜酩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在看到姜颂禾的时候,他停住急匆匆的脚,愣了片刻,道:“老大,是我眼花了吗?我妹怎么在这儿?” 正在检查现场土质的叶浦岚抬头看了眼,没忍住嗤笑了声:“你没眼花,是你妹。” “你在这里干什么?”反应过来的姜酩野质问道,“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在学校吗?” “你老大接我出来的。”姜颂禾毫不客气地说。 姜酩野转头刚想问问怎么回事,在看到叶浦岚的那一刻,他又一次止住了口。 “是啊,是我接她出来的。”叶浦岚起身,理所当然道,“她是目击证人,借她半天,等破了案,我就送她回去。” 姜酩野惊了一秒:“你有怀疑的人了?” 正在挡光的姜颂禾瞪大眼睛:“!” 乖乖,这么快吗? “差不多,但也不确定,”叶浦岚转而道,“对了,让你查的两件事情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姜酩野道。 “说一下。”叶浦岚道。 “你让我查,25号当天,三名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我查到了,”姜酩野道,“张家两兄妹,是下午三点左右离开的医院,离开以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而钱松柏自25号中午来到医院,便从未离开过,他离开医院的时间点是次日的中午十二点。” “而正如钱松柏所说,25号的时候,他全天都在胡军医生的办公室,”姜酩野道,“这一点我找胡军医生做过证实,确有此事。” 叶浦岚:“死者胃里的成分分析出来了吗?有张家兄妹说的那种药吗?” “分析出来了,”姜酩野快速道,“死者胃液里没有他们说的那种药物成分。但是我们调查了医院的垃圾回收站,发现了张家兄妹所说的那种毒药。” “也就说,死者根本没有喝掉张家兄妹下的那种毒药对吗?”姜颂禾询问道。 姜酩野低头看了她一眼,回答道:“对。” 姜颂禾低头思忖着。 如果姜酩野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张家俩兄妹的嫌疑就被洗脱掉了。 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死者也没有喝掉那碗有毒的药,死者更不是因为喝了那个药才难以忍受痛苦自杀的。 虽然也要付刑事责任,但这完全属于“未遂”,凶手不是他们。 那么嫌疑人就只剩下替死者坐过来的钱松柏了。 可他傻傻登登的,好像也不像是学过催眠的啊…… 第92章 “想什么呢,”姜酩野问道。 “我在想,钱松柏怎么都不想有能力会催眠的人。”姜颂禾如实道。 “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姜酩野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 “任何人都有可能。”姜颂禾云里雾里地念叨了句。 “怎么说?”走近俩人的叶浦岚问道。 “如果真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催眠需要介质,那么只要有人拥有了介质,并且还具备了一定的催眠手段,那么他就极容易成为凶手,”姜颂禾道,“不一定非得具备充分的杀人动机,利益纠葛也有可能。” 像是很满意姜颂禾的回答,叶浦岚冷不丁道:“我们走吧。” “去哪儿?”回过神来的姜颂禾下意识问。 “找和死者有利益纠葛的人。” 三人整齐地来到医院门口,他们刚进入大厅,便看到了急匆匆赶路的钱松柏。 姜颂禾一个转身挡住了他的路,道:“你来医院干什么?” 钱松柏面露恐惧,吞吞吐吐地说:“寇昇……寇昇他妈,快不行。” “什么?!”姜颂禾惊讶地问了句。 “我说的是真话,她现在就在急诊室里。”钱松柏急促地说。 “不会是你殴打的她吧。”姜酩野提着钱松柏的领子,质问道。 “怎么会,”钱松柏被他提着领子,姿势略有些难受地说,“确实,我今天早上去寇昇家,的确是想让寇昇他妈,把家里的那套房子按照遗嘱过继给我,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刚到,她就躺地上了。” “我也不想闹出人命,就只能把她带医院来了,”钱松柏道,“不信你们可以跟我来急诊室。” 姜颂禾观察着钱松柏的表情,与平时嚣张跋扈不配合的神情不同,此时的他面色通红,双唇却冻得发紫。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那闭不上的双唇,微微颤抖着。 “去看看。”叶浦岚道。 “行,你们跟我来。”说着,钱松柏在前面领着路。 四个人很快来到了急诊室。 和平时一样,急诊室依旧来来往往的很多人。 钱松柏领着他们三个很快来到了中间的病床前面,那件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她面色惨白,不带有任何血色的双唇,仿佛被涂上了一层厚重的白霜。 她的双眸紧闭着,轻微的呼吸也有些有气无力的。 姜颂禾很快就认出了她。 还真的是寇昇的母亲。 只是昨天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挺有精神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姜颂禾蹙眉,转头盯着钱松柏。 “你别看我,”钱松柏求饶道,“我刚才说过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成这样了。” “你发现把寇昇母亲送到医院的时间是几点?”姜酩野问。 “差不多早上八点左右。”钱松柏快速道。 “也就说你刚来没多久?”叶浦岚顺嘴问了句。 “可不就是嘛,”钱松柏委屈巴巴地说,“我刚办好入院手续,就碰到你们了。” 说完,钱松柏不放心道:“你们警察可是见到了啊,住院费是我垫付上的,不管后面这老太婆死没死,你们都得让她把钱还给我。” “寇昇的遗产,不要就算了,他妈这住院费可不能我出,我没钱。” 姜酩野和叶浦岚没有给钱松柏的问题一个准确答案,姜颂禾直白地道:“寇昇的遗书是什么情况?” “唉……”钱松柏制止了句,“你跟我出来。” “干嘛神秘兮兮的。”虽是不服气,但姜颂禾还是跟着钱松柏稍微走远了一些。 姜酩野和叶浦岚顺势跟上。 “你怎么什么话都在寇昇他妈面前问啊,”钱松柏责备道,“说不定寇昇他她住院,就是因为这件事气得,你还敢问。” “那你昨天还因为这件事在寇昇家里和他妈抢遗书。”姜颂禾毫不留情地说。 “我也不知道她这么禁不住吓唬啊,”钱松柏道,“你们昨天见到了啊,我根本没有对寇昇他妈做任何事,他妈现在住院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快点说遗书的事儿!”姜酩野不耐烦地说。 “哦,遗书啊,是这样啊,”钱松柏缓缓道,“25号那天我这不是找寇昇大闹了一场嘛,谁知道寇昇那老不死的比我还不要脸……” “注意言辞!”姜酩野瞪了他一眼,纠正道。 ‘哦……’钱松柏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音量也降低了几分,“寇昇比我还不要脸,我在他病房闹了那么长时间,他一点口不松,愣是说自己没钱。” “最后还是来查房的胡军医生看不下去了,领我去了他的诊室。” “胡军医生主动让你去他诊室的?”姜颂禾主动问。 “对啊。”钱松柏理所当然道。 “你之前不是说你去胡军医生的诊室,是为了问他寇昇是不是装病嘛。”姜颂禾问。 “对啊,”钱松柏道,“他叫我过去,我才有机会问他啊。” “这前后逻辑是这样的吗?”姜颂禾咬牙切齿道,“你表述的时候,能不能说清楚一点?‘他让你去,你才问’和‘你去了,是为了问’能一样吗?!” “有什么差别?都是我去了,然后问了。”钱松柏不明所以道。 “我……” 见钱松柏死不悔改,姜颂禾暴脾气上来了,她刚要冲上前纠正他的措辞,就被姜酩野一把拦了回来。 “你继续。”姜酩野道。 “然后我就问了,我说寇昇还能活几天,什么时候他死了,记得和我说一声,”钱松柏说,“我给他送几个花圈,庆祝他早日魂登极乐。” “可是谁知,胡军医生和我说,寇昇活不长了。” “怎么回事?”姜酩野道,“展开说说。” “这件事你们去问胡军医生会更稳妥一些,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钱松柏说,“我只知道胡军医生和我说寇昇快死了。” “你还没说到遗书。”姜颂禾提醒道。 “你这小孩急什么呢,”钱松柏没好气道,“这不是快讲到了嘛。” 钱松柏细想了一会儿继续道:“胡军医生说寇昇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几天前就写好了一份遗书,在他窗口柜里摆着。还说一定要让我趁着他活着的时候,好好陪陪他。” “否则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在他死后,我一定会后悔的。” 钱松柏冷嗤一声:“他也太把我当人了,他说了这么多,我只记住了个‘遗书’。” “所以为了看清遗书里他给他妈留了多少遗产,我就准备趁着半夜他睡熟的时候,潜入他的病房里偷偷把那个遗书拿出来。” “你去过寇昇的病房?”姜颂禾问。 “对,”钱松柏道,“我去的还挺早的呢,我大概晚上十一点左右就到了,可病房里根本没人啊。” “寇昇临床不在,我知道。因为下午我是亲眼看着张家那瘸腿小妮儿,把她哥哥接回去的。也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敢放心大胆的进病房。” “你害怕张晋升他们兄妹俩?”姜酩野问。 “废话,”钱松柏不客气道,“一个差点被你砍死的人,一直在你眼前晃悠你不害怕啊。” “张晋娴的腿不是你砍伤的,不是吗?你害怕什么啊。”姜酩野道。 “虽然下死手的是寇昇,但我也帮忙了啊,”钱松柏满不在乎地念叨了句,“不知道寇昇哪里来的大心脏,和自己的仇人住一个病房里,竟然不瘆得慌。”! 一句话,姜颂禾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线索。 对啊,先前好像有证人说过,两个星期前,寇昇曾经在病房里和张晋升打过架,甚至还有人目睹寇昇在往张晋升的饭里到药剂。 张晋升是一个月前入住的医院,那么寇昇为什么会在半*个月后,才又是挑衅又是下药的? 难道是迟了半个月,才认出这个熟人来吗? 还有,寇昇为什么要往张晋升碗里下药呢。 照理说,一个曾经犯过错的人,再次遇到自己伤害的对象极其家人,他的反应该是害怕,恐惧,胆怯,甚至不敢和他出现在同一屋里。 就像是钱松柏现在所表现的这样。 所以他的所有行为逻辑呈现的应该是“防御”的状态。 而,寇昇的行为逻辑却恰恰相反,主动挑衅,又主动下药,他走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进攻性”。 仿佛他想要把张晋升驱赶到自己的安全区域之外。 换句话说,他想把张晋升从自己的病房里赶出去。 可是他这“安全区域”到底有什么?让张晋升这个曾经受到过他伤害的人,都禁止接近? 是过度恐惧产生了应激,还是…… 像是想到了什么,姜颂禾身体怔了一秒。 她快速用牙齿啃着自己的大拇指的指甲。 不能吧……寇昇这种人真的会为了保护张晋升,做出这么多事儿? 还有,他又是打架,又是下药的,到底是在“保护”人家什么啊。 “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姜酩野在出神的姜颂禾面前弹了个响指。 姜颂禾摇摇头。 没什么有结论的事情,还是别说了。 她问:“你们的问题问完了吗?” “问完了。”姜酩野道。 “现在我们去哪儿啊。”姜颂禾询问道。 “去见见鼎鼎大名的胡医生,”久久不说话的叶浦岚突然道,“我觉得他应该有很多话要和我们说。” 第93章 几个人快速跟着叶浦岚快速来到了二楼的诊室。 叶浦岚赶人道:“你跟着过来干嘛?” 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的钱松柏道:“这不是想着可以帮帮忙嘛。” “不需要哈,”姜酩野摆摆手,毫不留情地说,“你回病房看着寇昇他妈吧,如果她醒了,替你在我们警方开脱,你的嫌疑还会少点,否则你嫌疑最大。” “是是是。”钱松柏很识趣地离开了。 姜颂禾仰头扫了姜酩野他们一眼,随后快速跑到了诊室的正前面。 她伸手敲了敲诊室的木门。 立刻,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里面没人,请进。” 姜颂禾推门而出。 在看到姜颂禾的那一刻,坐在最里面的胡军身体明显怔愣了一秒。 “胡军医生,我是来复查的。”姜颂禾道。 “哦……” 如果说胡军先前还能相信几分,可自从姜酩野和叶浦岚出现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不信了。 可他带着微笑的唇角僵硬了几分,他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对,”姜颂禾坐到胡军对面,道,“最近我特别嗜睡,我怀疑是过敏。” “过敏?”胡军惊讶了一秒,道,“过敏可不会造成嗜睡。” “那可能是我身体对前几天打的药剂排斥,所以我哥哥担心我,想让我问问你那瓶我没打完的药剂你扔哪儿了。”姜颂禾道。 “医用废品站啊,”胡军道,“医用废品有污染,我们都是当天清理病房,当天把废品运到那里去销毁的。” 胡军一板一眼的回答,让姜颂禾挑不出漏洞来。 “喔,那挺可惜的。”姜颂禾故作惋惜道。 “我想问一下,25号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以及寇昇在做什么。”姜酩野适时地插嘴道。 “二十五号?”胡军细想了一会儿,道,“那天我记得……你们不是在怀疑我吧。” 胡军突然转变了话锋,他挑眉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警惕心还挺高。 姜酩野道:“没有,例行询问而已。” “那就好,”胡军推了推自己眼睛上眼镜,细细道,“我记得二十五号那天,我挺忙的,白天查完房,就回到了自己的诊室坐诊。” “接待了差不多五十多个病人。” “钱松柏曾经来找过你?”姜酩野问。 “对,”胡军语气不紧不慢地,他双手交叉架在桌子上,“我当时去寇昇房里查房,刚巧碰到了正在和寇昇吵架的钱松柏,当时我担心他会影响到其他病人的病情,我就把他叫到了我的诊室来了。” “谁知道一来,他就赖我诊室里不肯走了,怎么劝不管用。” “是你告诉他,寇昇快死了?”姜酩野问。 胡军沉默了片刻道,“是啊,但是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我觉得钱松柏有必要知道。” “寇昇什么病?”姜酩野问。 “系统性胃蛋白溶解症,”胡军解释道,“这种病呢,发病的原因很多,比如药物使用过量、器官严重创伤、器官移植和遗传等因素,有很大可能会致人死亡。” 姜颂禾仰头,看了眼自己旁边的姜酩野和叶浦岚。 “25号离开医院后,你去了哪里?”姜酩野继续问道。 “我回家了,”胡军道,“当时我还是和你们父母一起走的呢,你忘记了?” “哦,你们是想问25号凌晨的时候,我在哪里吧,”胡军仿佛看透了他们的心思,缓缓道,“当时我在家里看电视,当时正在播电视剧《封神榜》,还挺好看的,昨天晚上刚好演到了妲己把人做成人彘那里。” 姜颂禾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看着他们哑口无言,胡军笑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的病人应该还在外面呢。” 听出胡军话里赶人的意思,叶浦岚他们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多待。 “没有了,”叶浦岚道,“感谢配合,我们先走了,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再来找你的。” “随时恭候。”胡军笑着回答。 “哎?……” 眼看着叶浦岚说完走后就真的要走,姜颂禾赶紧想要阻止,可是谁知她刚发出声音来,就被姜酩野推着从椅子上赶下来。 她被姜酩野推出诊室。 “不再问问了吗?”姜颂禾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她停住脚步着急地说,“我真的觉得他有问题。” “我们也知道他有问题,”姜酩野道,“但是现在没有证据啊。” 姜颂禾张开的嘴又微微闭上。 对啊……没证据…… 没证据证明寇昇是他杀,更没证据证明“他杀”的这个杀人凶手就是胡军。 仅靠他们无端由的猜测,根本不能将胡军捶死在凶手这个身份上。 久久不说的叶浦岚思忖着。 “喂,你有什么想法?”姜颂禾看着叶浦岚,直白地问。 “喂,礼貌点,小鬼。”姜酩野弓腰警告道,“他是我上司,叫谁喂呢。” “直接逼着认罪是不可能了,”叶浦岚丝毫不在意地说,“但是我们可以换一张方法。” “比如呢。”姜颂禾问。 “比如既然我们已经知道胡军跟这次案子脱不了干系了,那么我们可以从他的动机出手,去推断他是怎么杀人的。”叶浦岚故弄玄虚道。 “小野,给林建刚打电话,让他调查一下25号电视里播放的《封神榜》演到几集了。” “行。”姜酩野快速答应下来。 “然后再让顾枳聿调查一下,胡军这几年的经历。”叶浦岚吩咐道。 等叶浦岚安排完,姜颂禾询问道:“那我们呢。” 叶浦岚没有直接回答姜颂禾的话,他冲着姜酩野道:“小野,你去报社看看死者的报道是怎么回事。我和这个小孩在这里盯着。” 听到前面,姜酩野本来想直接答应下来的,可是听到后面姜颂禾也要呆在这里盯人,他有些为难了。 “老大,禾禾还小,没必要……” 姜酩野的话还没说完,叶浦岚就先一步问起了姜颂禾意见:“你想在这儿抓犯罪嫌疑人吗?” “想!”姜颂禾干净利落地答应下来,她亮出自己的肌肉,“他这样的,我一个打十个。” “你就吹吧。”姜酩野嫌弃般拍了下姜颂禾的脑袋。 “喂!”姜颂禾反抗地发了个声响。 “老大,那我妹妹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她,否则我妈真的会打死我的。”姜酩野嘱托道。 “知道。”叶浦岚答应下来。 转而,姜酩野又弓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姜颂禾:“听话知道吗?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又在现场到处乱跑,当心我回家削你。” “知道了!”姜颂禾嫌弃地答应下来。 待到姜酩野走远后,叶浦岚才顶着他的背影感叹了句:“你哥哥是不是有时候挺婆婆妈妈的?以前跟着我的时候,也没这么爱唠叨啊。” “你们这儿的水质是不是有问题,怎么回来了以后跟大变活人似的。” “还好吧,”姜颂禾骄傲着仰着脸,直白地说,“他那是关心我。” “行吧,是关心你。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吧,我去找点东西吃。”叶浦岚冷不丁道,“都快中午了,我饿了。” “等会儿,”姜颂禾惊讶地盯着他,“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守着那个医生吗?怎么……”临阵脱逃了啊。 “你打不过?”叶浦岚道。 “当然不是!”姜颂禾逞强道。 “那你就一个人在这里乖乖待着,我吃完饭就回来,”叶浦岚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等的,等我吃完饭,也帮你带一份。” 这是午饭的事情吗?! 姜颂禾不服气地瞅着他。 这是擅离职守的问题! 把一个犯罪嫌疑人交给一个小孩,亏他说得出口。 “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大不了我给你个保命的东西嘛。” 说着,叶浦岚在自己身上挂着的口袋里掏了掏。 “你在找什么?”姜颂禾疑惑着问。 “呐!”叶浦岚从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枪放在她手上,“要是打不过,你就朝他脑袋开一枪。” 姜颂禾看着手里躺着的手枪,倏地瞪大眼睛。 我靠! 给一个小孩这么个玩意,他就不怕她一擦火,把他给崩了吗? “干嘛?不会用啊?我教你。”说着,叶浦岚重新拿回手枪就要给姜颂禾示范,“要先这样校抢,然后……” “不用不用,不用示范,”姜颂禾连忙拒绝,“这里是医院。” “对啊,”叶浦岚道,“医院你就更不用怕了,放心大胆地用,出了事,就地急诊救命。” “呵呵……”姜颂禾尴尬地扯了几下唇角。 她终于知道她们师门个个奇葩是跟谁学的了。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要不开枪,要不给我打电话,”叶浦岚弓腰递给姜颂禾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电话号码,我知道你有手机,你哥哥给你买的嘛,不用白不用。” “走了。” 说完,叶浦岚还真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独独留下一个毫不留恋的背影。 还真是潇洒啊。 姜颂禾观察着自己手里这把手|枪。 为什么她总感觉着把手|枪这么眼熟呢。 不管是重量还是手感,她总觉得之前握过。 难道是和前世她握过的某把枪撞手感了? 第94章 姜颂禾来不及多想,她把手枪别在自己的口袋里。 她掩进角落里,认真蹲守了诊室好久。 等待总是漫长且乏味的,没有现代智能手机的加持,姜颂禾觉得自己的蹲守度日如年。 周围人来人往众多,姜颂禾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群,总觉得他们是在当人形摆钟催眠自己。 她掩嘴打了个哈欠。 终于,在姜颂禾蹲守三个小时后,胡军一个人从病房里走出来了。 姜颂禾快速用手机给叶浦岚发了条短信,然后紧忙跟了上去。 胡军的人气在医院里并不低,他每走过一处,都会迎来一大堆打招呼的声音。 姜颂禾保持距离地跟在他的后面,她没有过于冒进,也没有过于保守,每次距离都拿捏的都恰当好处,不至于被发现,也不至于跟丢人。 只见胡军双手在外面白大褂的口袋里,缓缓悠悠走到了顶楼五楼。 姜颂禾尽可能故作正常的在人群里穿梭,最后,她亲眼目睹胡军走进了一间病房。 她先前住过的病房号是505,而现在胡军去的这间是504,是她房间的隔壁。 五楼病房很少,住的病人更少,所有整个楼层的走廊里,基本看不到什么人。 姜颂禾不敢跟得太紧,她转身躲进楼层另一端的卫生间里。 又不见胡军出门,姜颂禾感觉自己探出去的头都有些酸麻了。 她扶着脖颈虚虚地晃了几下。 突然,姜颂禾看到一直没有动静的楼层,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个响动。 不远处胡军探出头慌忙地左右看了看,随后他理了理身子,故作淡定地走下楼。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皮箱。 姜颂禾不敢打草惊蛇,在目送他走远后,她才敢小心翼翼地走到504房间前面,确定无人后,她一边掩着身子一边缓缓推开门。 与正常的病房不同,这个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病床,反倒是有很多神秘的仪器。 像是医院特别准备的杂物间。 可这里又与正常的杂物间不同,各种仪器被分门别类地堆放整齐。各类高架的器械,被统一规整到了房间最里面,旁边还有一台特别格格不入的电器——大头黑白电视机。 再往里看,靠近墙体的右侧,挂着一个巨型的不锈钢面板。 姜颂禾看完,立刻又从门口探出头去。 凑巧,被不锈钢贴住的那面墙,刚好与先前她住过的病房相连接。 原来是通过敲击这个催眠她的。 用敲击出声音让她和姜酩野陷入沉睡,然后又通过药剂放大她的感官,并让她陷入深度睡眠,最后通过暗示,让她做那种奇怪的梦。 也难怪,当时姜酩野明明没有接触任何奇怪的东西,却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够牛逼的啊。 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的姜颂禾急匆匆关上门,随后奔着楼梯跑下去。 可此时,楼道里哪里还有胡军的身影。 姜颂禾在各大楼层里跑了一层又一层。 终于,在大厅寻找的时候,被人群堵住了。 这一日的病人很多,乌泱泱地全都聚集到了一楼大厅,不知是在排队,还是对楼梯口有什么执念,他们将整个楼梯堵得根本走不动道。 姜颂禾更是直接被困在了楼梯上。 就在姜颂禾一筹莫展的时候,她亲眼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人,拎着一个黑色手提箱从大门口走过去。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高龄外套,带着一个黑色的圆型帽子,整个人的气质闷闷鼓鼓的。 这身衣服姜颂禾虽是不熟悉,但从他的走路方式,以及满是警惕地动作,姜颂禾还是认出了他。 他就是胡军! “让一让让一让。”姜颂禾用力拨开众人,奋力挤进了人群里。 好不容易,姜颂禾借着各自优势挤了出来。 她跑到门口,想要继续追踪胡军。 可是外面早已没了胡军的影子,仿佛先前她看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而产生的幻觉。 正是中午,医院大门的外面冷冷清清的,与里面吵嚷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颂禾懊悔地向医院大厅看了眼。 要不是被人群挤住,她赶出来的时候,应该能看到胡军的影子的。 姜颂禾气喘吁吁地呆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追丢人,会被叶浦岚骂死的吧。 刺啦—— 一个干脆利落的刹车声在姜颂禾面前响了起来,伴随着声音的停止,姜颂禾看见一辆黑色的长头轿车在自己面前停住。 姜颂禾躬下身子,探头一看。 驾驶座上是叶浦岚。 他怎么在这儿? 叶浦岚拉下车窗,着急地说:“上车。” “哦。” 姜颂禾刚要拉开后座,姜酩野制止了下:“来副驾。” “好。”姜颂禾答应下来,她快速拉开驾驶座车门,坐进去。 “系好安全带。”叶浦岚急促地命令了句。 “哦……好。” 姜颂禾刚答应下来,她刚扯出安全带,叶浦岚一个油门便极速踩了出去。 感受到车子带来的巨大拉扯力,姜颂禾拼了命的拉紧安全带。 安全带被姜颂禾扯得很长,副驾驶的安全带都要扣到驾驶座的安全扣里了。 姜颂禾好不容易将安全带扣回到自己的安全扣里,车子也早已驶离医院了。 这一日风很平,但坐在车里的姜颂禾依旧能感觉到外面呼呼啸啸的风声。 “你前面的格子里有地图,拿出来看看,不走国道,哪里更方便出市。”正在开车的叶浦岚命令道。 姜颂禾不敢怠慢,她拉开抽屉,将里面的地图拿出来。 她一边抬头辨认着前面的路况,一边分析着哪条路更近。 “前面那个路口,右转。”姜颂禾快速地指挥道。 此时距离姜颂禾所指示的那个路口仅有200米,按照他们现在的驾驶速度,必超无疑。 姜颂禾知道此时她应该交代一下转角会进入什么街道,进入这条儿主道后,终点会驶向哪里。 可是她没时间解释。 200米,只是叶浦岚一脚油门的事儿。 如果错过,就只能从更前面的那个路口绕远路。 姜颂禾紧紧地盯着前面那个路口,生怕叶浦岚会质疑她的判断,从而驶向更远的地方。 谁知叶浦岚一丁点思考没有,在她下达指令的一刹那,他就已经快速转动了方向盘,将方向彻底打死了。 车子立刻极速转到了另一条道路上。 毫无防备的姜颂禾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晃得东倒西歪。 车子飞速在道路上驶过。 没用多久,一个白色的轿车从旁边的小道儿上驶出来,开在了姜颂禾面前。 在车子的后窗户上还贴着一个很标准的十字架。 是医院的车! 是胡军? 姜颂禾震惊地看着旁边的叶浦岚。 他怎么知道的?! 像是注意到姜颂禾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叶浦岚道:“给你的枪练得怎么样了?” 简单一句话,不用多说,姜颂禾立刻就能明白他想让自己做什么? 她从口袋里将先前放好的手|枪取出来,上好膛,扣上扳机,然后手动转下车窗来。 她刚降到一半,叶浦岚又通过主驾驶把她那侧的车窗升上去了。 姜颂禾侧头看了他一眼。 她的大脑飞速思考着叶浦岚的用意。 难道是让她射前玻璃? 这不太好吧,破坏局里的共有财产? 一辆车,在这个年代也挺贵的。 仅仅几秒钟,姜颂禾来不及多想些,其他的。 她将手枪对准前玻璃。 “等会儿。”目不斜移的叶浦岚控制着车辆,好不容易空出心思。 “谁让你照着前面打的?”叶浦岚提醒道,“校枪校枪!” “你的枪法跟谁学的?这么不专业。”叶浦岚吐槽了句。 姜颂禾快速调整了一番。 随后,她刚准备重新手动拉下车窗,转头就看见旁边的车窗已经降了下来。 叶浦岚操作着方向盘,一个急转加甩尾。本来还跟在前面白色汽车后面的车体,立刻错开了位置。 摆正车体和极速平移,几乎一气呵成。 姜颂禾从副驾驶的车窗里面探出半个身子。 她举着手|枪,强劲的寒风吹散她的头发,零零碎发在空气中直扑棱。 他们的车子后面,姜酩野和林建刚紧紧地跟着他们。 虽是距离有些远,但眼尖的林建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探出身子的姜颂禾。 “是我眼花了吗?”林建刚目瞪口呆道,“我怎么好像看到禾禾了?这个点她不应该在学校上学吗?” 正在开车的姜酩野没有立刻回复他,他蹙紧眉头,死死地将目光定在姜颂禾身上。 忍了半天,终究没忍住,他低声咒骂了句:“妈的。” 同样注意到他们的还有姜颂禾,感受到身后一直有一辆黑色的轿车跟着自己,姜颂禾极限转头向后看了眼。 那是一辆黑色长头桑塔纳,通体乌黑,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种类型的汽车在这个年代还算常见,只是它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倒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姜颂禾定了定神,勉强能看到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坐着的两个人,但是她的视力不够,并不能完全看清里面人的长相。 是胡军的同伙吗? 姜颂禾不知道。 可现在腹背受敌,她也不敢冒险。 姜颂禾看了一眼正在前面“引路”的白色轿车,又看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黑色轿车。 她皱紧眉头,眼神犀利地将目光定在后面的车子上,随后,她扭过指向前面的手臂。 并将枪头对准了后面的车子前轮胎。 “哎哎哎!”姜颂禾一个动作可把后面车子里的林建刚吓坏了。 他立刻慌乱地吱吱哇哇叫出了声音:“姜队,禾禾要干嘛?她怎么对着我们举起手枪来了?” “他不会要用枪打我们吧,我们车里的警笛呢?赶紧拿出来挂上。”林建刚在车里寻找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道,“不会没带吧,靠,关键时候往装车里了。” “这小孩,有了枪,怎么随便乱射击呢,走火怎么办?太不懂事了,等下车,我一定好好骂她一顿。” 坐在副驾驶的林建刚着急到不行,一秒钟脑子里闪过八百个自救动作。 几秒钟内,他不仅把姜颂禾里里外外吐槽了一边,还顺带将不“作为”的叶浦岚也顺带着骂了一遍。 与林建刚自乱阵脚的状态不同,姜酩野一直按照自己的速度驾驶着局里的黑色轿车,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姜颂禾扣动扳机,眼看着就要将子弹射击出去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叶浦岚才不紧不慢地启唇缓缓道:“那是你哥。想成独生子,也不知道藏着点,这么光明正大的谋杀亲哥,当心你爸妈揍死你。” 身后跟着的是姜酩野? 姜颂禾定神看了眼。 看到驾驶座上一脸淡定盯着她看的姜酩野,和旁边张牙舞张试图自救的林建刚。 她缓缓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 她还以为是胡军同伙呢。 原来是她同伙啊。 看到姜颂禾收回对准自己的枪,林建刚才淡定下来,他看了旁侧的姜酩野一眼。 只见他表情严肃,像是没怎么又表情的样子。 他收回神,刚想继续跟姜酩野说些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靠!”林建刚暴躁出声。 姜颂禾一个初中生哪里来的手枪啊?! 不会是叶浦岚的配枪吧。 这个凤安市的队长是疯了吧。 让一个小孩拿枪? 他就不怕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犯罪嫌疑人没抓到,他们追捕凶手的警察全灭啊。 林建刚刚要出声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姜酩野。 结果他刚微微张开口,姜酩野跟立刻放缓了自己的车速。 前面,驾驶白色汽车的胡军透过后视镜,注意到了姜颂禾的车辆。 他低声咒骂了句:“该死的条子,妈的。” 咒骂完,胡军快速转动方向盘,别了一下叶浦岚的警车。 对此毫无防备的叶浦岚瞬间踩了油门,才不至于和前面胡军的白色轿车撞上。 只是这车速一减,瞬间与前面依旧保持高车速的白色车辆拉开了距离。 正在扭着身子的姜颂禾毫无防备,险些趔趄出去。 手疾眼快的叶浦岚瞬间空出一只手扯住了她的衣角。 差一点摔副驾驶座上的姜颂禾当即被固定在了车窗上。 身后,林建刚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刚提起来的紧张气,瞬间松了下去。 “卧槽,禾禾这是要挑战我的心脏啊。” 林建刚刚感叹完,前面的姜颂禾就努力调整了一番自己的体|位。 与先前只探出半个肩膀和手臂的姿势不同,这一次,姜颂禾直接将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而这恰好给了被后视镜遮挡住视线的姜颂禾更广阔的视野。 她用脚勾住车体内壁,屁股稳当地坐在了车窗上,她一只手扒出汽车顶壁的把手固定身体,另一只手则稳当地握紧手里的手|枪。 上半身还悬空般,立在车窗外面。 这个动作,怎么看都觉得她不是在挑战极限,就是在做大死。 “我靠!”林建刚彻底被前面姜颂禾的动作吓呆了,他疯狂地指着前面,大声道,“这小孩不要命了?!” 林建刚指着前面的车子,跟姜酩野控诉道:“姜队,你不管管吗?这小孩怎么这么有本事?!” “还有叶队,在同一个车里,他都不知道阻止的吗?” “让她一个初中生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万一……” 林建刚还没“万一”出个所以然来,强忍住自己情绪的姜酩野便爆起了粗口:“艹!” 可是前面的姜颂禾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快速调整好手枪的方向,并计算出风中的阻力,随后按照多年训练的肌肉记忆,对着前面白色的轮胎射了一枪。 “嘭——呲呲呲呲——” 巨大的声响过后,子弹带起来的呲呲啦啦的风声割裂空气,随后笔直地冲进了白色轿子的右后侧车轮里。 仿佛受到了阻力,飞速冲过去的子弹在车轮里摩擦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起了效果。 “噗——” 长久的泄气声从前面的车子轮胎上传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前面那辆白色轿车的四个车轮立刻不受控制的左右晃动起来。 连带着整个车身,都像是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最终“嘭——”地一声,白色轿车笔直地撞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车子的前沿当场被撞得稀碎,车盖翘起,露出里面被撞得冒烟的黑色部件,汽油顺着油箱向下滴落,最终在地面上形成一滩油晃晃的膏体。 林建刚看得目瞪口呆。 看到胡军的汽车被迫停住,在前面开着的叶浦岚的车子也缓缓降低了速度,最终停在了不远处。 姜颂禾和叶浦岚齐齐走下车子。 “那边危险,我先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等着。”叶浦岚命令道。 “哦。”姜颂禾乖乖站在原地。 看到叶浦岚迈着大长腿,快步走去胡军的方向,姜颂禾才讪讪地收回心神。 她掂量了几下自己手里的手枪。 是她的错觉吗? 就刚才她用这把手机击出的那颗子弹的攻击力,不太像是正常手枪该有的威力啊。 太小了。 不过,倒是比先前她改造的那把玩具枪更有威力一些。 “厉害啊禾禾,我怎么不知道你打枪这么厉害?!”成功抓到嫌疑人的喜悦,让林建刚完全忘记刚才姜颂禾曾拿枪对着自己的事情了。 他冲到姜颂禾面前,双目闪着光亮激动道:“等我回了局里一定让局长给你颁一个热心市民奖。” “哪里哪里。”姜颂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谦虚什么?这次帮我们这么顺利抓到嫌疑犯,等哥哥忙完,请你吃大餐,”林建刚商量道,“羊肉怎么样?涮羊肉!” “好!”姜颂禾爽利地答应下来。 林建刚:“那我先去忙了。” “好!”姜颂禾乖巧地答应下来。 不远处,叶浦岚和姜酩野他们配合着将胡军从车里拽出来。 许是受到车体撞击的缘故,胡军的额头上不幸挂了彩,鲜红的新鲜血液从他右侧额头的地方汩汩地流出来。 林建刚他们给他做好简单包扎后,才扣押着他上了警车的后座。 叶浦岚从副驾驶拎出一个黑色的箱子来,他将箱子递给姜酩野:“把这个带上。” “行。”姜酩野应下来。 注意到姜酩野一直在看姜颂禾的方向,叶浦岚勾了下唇角。 他将递给姜酩野的箱子,重新拿到了自己的手里,他道:“你忙你的,这个,我和林建刚先带回警局了。” 说完,他还不忘拍着姜酩野肩膀叮嘱:“那个小孩,确实挺皮的,也闲不住。” 末了,刚准备离开的叶浦岚重新挪步回来,他道:“知道我今天在哪儿碰到这个小孩的吗?” 姜酩野狐疑地侧眸盯着他。 知道姜酩野来了兴致,叶浦岚勾起一个微笑,道:“学校外墙。” 说完,像是担心姜酩野会不明白自己话里的深意,叶浦岚挑明了说:“她逃课出来的。” 言外之意——不要放过她。 这次说完,叶浦岚就拎着手包彻底走远了。 姜酩野目送叶浦岚上了自己开来的那辆黑色轿车,他才缓缓走近了姜颂禾。 此时,毫不知情的姜颂禾正趴在警车的后座,坚持不懈地徒手拆着自己的手里的枪|支。 这个零件不太对劲啊。 姜颂禾拎着一个小巧的零件握在手里。 传统手|枪,这个部件这么塑料吗? “在干吗呢?”不知何时站在车外的姜酩野冷不丁喊了句。 “啊?”姜颂禾冷冷神,她转头看着身后的姜酩野道,“哥,你怎么来了?” 姜颂禾讨巧地从车里爬出来,道:“我看你们在忙,没敢打扰你们,就一个人乖乖在车里等你们。” “乖乖等我们?!”姜酩野弓腰,审视般盯着她。 他的声音咬得极重,像是生怕姜颂禾听不出来他在生气。 刚好正对姜酩野凑近的眸子,姜颂禾“*嘿嘿”笑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句:“可能?” 眼看着姜酩野的表情逐渐阴沉了下去,姜颂禾挺了挺腰杆,理不直气也壮地狡辩道:“林建刚哥哥说了,这次是我帮你们抓到的嫌疑犯,我是功臣,你不能打我。” “他还说要请我吃饭。” “吃羊肉。” “还功臣?吃羊肉?”姜酩野被姜颂禾的话气笑了,他掐腰站直身子,“你差点没命了,还好意思说功臣?” 下一秒,姜酩野毫不留情的拎起姜颂禾的耳朵:“你跟爸妈说,你今天是怎么乖的吧。” “哎哎哎……”姜颂禾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姜酩野拽下来了,“疼啊,耳朵要掉了,你别拽这么紧,哥……哥!” “我耳朵要掉啦!” 第95章 晚上八点,警局办公室里,姜酩野特地开辟出一块地让姜颂禾趴在桌子上写检讨。 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众人,百无聊赖的姜颂禾托着下巴一脸幽怨地目视着他们。 仿佛他们现在正在忙碌的事情,正是她此时此刻最想做的。 冷不丁,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姜颂禾原本正在被手心托着的下巴立刻弹了出去。 “发什么呆啊。”一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旁边的姜酩野道,“检讨写完了吗?” 说着,姜酩野顺手准备拎起桌子上被姜颂禾压在胳膊底下的信纸检讨书。 可姜颂禾哪里会配合他,在他准备将纸抽出来的时候,姜颂禾用胳膊压得更实了。 “啧。”姜酩野又一次拍了下,姜颂禾的胳膊。 这次吃痛的姜颂禾才不计前嫌地把胳膊抬起来。 “不打不长记性是吧。”说着,姜酩野将姜颂禾写的检讨拿起来竖在自己面前。 看着上面姜颂禾歪七扭八写的各种鬼画符,姜酩野又嫌弃地说了句,“你这是写了一堆狗爬吗?” 姜颂禾立刻怨愤地瞅着他,一副要吃了他,但又不敢多嘴一句的状态。 姜酩野将姜颂禾写的检讨折起来放进自己口袋里,他道:“重新写,这次每个字都给我写认真点。” “我都写完了一遍!”姜颂禾站起来抗议道。 “但是你字写的不好看!”姜酩野按着肩膀将她按回去。 “我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姜颂禾不服气地大吼道,“干嘛还要重新写?!” “你这是知道自己做错事情的态度吗?!”姜酩野大声质问道。 听到这话,姜颂禾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好吧,她确实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见姜颂禾别过脸,姜酩野声音也弱了几分,道:“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这次是第五次了吧,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就没见过帮你们警察抓犯罪嫌疑人,还要写检讨的!”姜颂禾无理着大声道。 姜酩野:“你给我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学生,不好好学习,成绩倒数,还抓什么嫌疑人?!” “我心里有数!我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姜颂禾道。 姜酩野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的脑门:“谁训练的你?村里那阿猫阿狗,还是咱家村后湖里的那群鱼啊。” “平时,你吃你师父们的时候,跟它们说对不起了吗?” 姜颂禾微微张开的口,又闭上,哑口无言。 在姜酩野的视角里,能给她提供训练的,好像也就是村里样的这些动物们。 见姜颂禾没有再负隅顽抗,姜酩野嫌弃了句:“一天到晚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说完,还不忘观察姜颂禾的表情。 看到她依旧不服,但没有再吭声后,姜酩野的态度才软了下来:“你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好假了,我说你病还没好,头晕眼花,所以提前把你接回来休息了。” “你爬车和玩枪的事儿,我也不和爸妈说。你的嘴记得上好锁,别露馅了。” “嗯。”姜颂禾不服气地小声应下来。 “哟,兄妹吵架呢。”门口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姜颂禾和姜酩野顺眼看过去,刚巧看到了站在门口处的叶浦岚。 一见到他,姜颂禾立刻嫌弃地坐下身子,然后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 一副谁也不看赌气的样子。 这人为老不尊!还出卖队友! 本来她还觉得这次她和她这个师门老祖宗配合得挺默契的,结果犯罪嫌疑人一抓住,他就把她卖了?! 关键是!他竟然还和姜酩野说她是逃学出来的,他俩能偶遇纯属巧合! 放屁! 明明是他知道她要从学校里逃学,然后特地在校外等她的! 无耻!无耻啊!!! 姜颂禾懊恼般,急促且力道极轻地锤着桌面。 怎么都是警察,他们抓犯罪嫌疑人就理所应当,她抓犯罪嫌疑人就要写检讨啊! 前世她长这么大,还没写过几次检讨呢! 看出姜颂禾的抗拒,走近的叶浦岚勾了下唇角,明知故问道:“她这是……?” “小孩子被骂了,自尊心强,搁这儿不服呢,”姜酩野满不在意地道,“不用管她,过几个小时就好了。” “行,”叶浦岚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来京祁这么多天,凤安那边都快乱套了。” “这次案子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认真审理,千万别马虎。” “这都快晚上了,要不明天再走吧。”姜酩野挽留道。 “白天走,晚上走都一样,”叶浦岚道,“现在出发,差不多明天早上就能到我家。这样我回家,还能睡他个一天一夜。不比没休息过来就上班舒服啊。” “可我这几天忙,还没给你准备特产。”姜酩野道。 “我觉得你妹挺合我眼缘的,”叶浦岚道,“你以后让她考警校,然后让我带几年,不比你那些特产强啊。” “她一个皮猴子,要是拜你为师,你能被她气死。”姜酩野毫不客气道。 叶浦岚浅笑了一声,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我走了,有时间去凤安找我玩。” “唉,等一下。”姜酩野冷不丁叫住他。 “怎么了?”叶浦岚停住脚步好奇问。 “老大,这是你给这小鬼的手|枪。”姜酩野从一旁的桌子上把上面的手枪拿过来。 叶浦岚看了眼,道:“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 “啊?”姜酩野疑惑道,“这不是你那把?” 转而,姜酩野推了几下趴在桌子上的姜颂禾的肩膀:“手枪被你藏哪儿了?赶紧拿出来,这么危险的东西,你不能留。” “我没有,”姜颂禾扭过身子,道,“就那一把,这把就是他当时给我的那把。” 见姜颂禾的表情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姜酩野也犯了难。 叶浦岚解围道:“你误会了,禾禾没私藏。这确实是我给她的那把,但是却不是我的。” “啊?”姜酩野疑惑道,“那是谁的?” “她的啊。”叶浦岚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姜颂禾。 姜酩野顺着叶浦岚的示意看过去。 姜颂禾也懵了,她指着自己:“我的?” “嗯。”叶浦岚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去你房间询问线索的时候,刚好看到你书包里有一把枪,就顺手拿出来了。” 小偷啊! 姜颂禾腹诽了句。 姜颂禾的那把枪,姜酩野还是知道的。 是上次案子,一个犯罪嫌疑人送给她的。 可那不是一把玩具枪吗? 看出兄妹俩表情里的疑惑,叶浦岚解释道:“我拿到那把枪的时候,也感觉手感不太行,发挥不了最大威力,然后我就抽时间改装了一下。” “没想到还真行,”叶浦岚笑道,“这个小孩还真就靠着这么一把玩具枪,抓了一个嫌疑犯。” “你们说要是那个嫌疑人知道这些,他会不会当场气死啊。” 姜家俩兄妹:…… 姜颂禾被叶浦岚逼得几近抓狂。 她这个师门老祖宗能不能靠点谱啊。 她就没想过,她枪法不行,或者子弹穿不透轮胎之类的吗? 他就这么放心带着她一个小孩和一把玩具枪,在大马路上追凶手? 不等姜颂禾反应过来,叶浦岚将手抚在姜颂禾头顶:“走了,希望下次见面,你可以成长到令我都惊叹的程度。” 姜颂禾愣愣地盯着他,直至他挥着手,潇洒地消失在转角。 “给你。”姜酩野不情不愿地将手里的手枪递到姜颂禾面前。 姜颂禾失神地打量了一眼姜酩野手里的手枪,又抬眸打量了一眼姜酩野。 她真诚的发问道:“哥,你被人夺舍了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 “不想要就还回来。”姜酩野刚要把手里的手枪收回去,姜颂禾就先一步抢了过来。 “又没说不要。”姜颂禾低头细细地擦拭着枪身。 “这把玩具枪被改造过,威力很大,小心点用,”姜酩野威胁道,“但凡我看到你拿枪口对着人,你就别想好过了。” “知道。”姜颂禾应下来。 “走吧。”姜酩野双手插兜招呼道。 “去哪儿?”姜颂禾警惕道。 “先送你回家。”姜酩野道。 “案子都没查完,你作为队长怎么能擅离职守呢。”姜酩野质问道。 “你怎么知道案子没查完?”姜酩野反问道,“早就结束了,等他们整合完证据,我明天写个结案报告交上去就可以了。” “哦,”姜颂禾应下来,“可是现在都没到你可以下班的点。” “我昨晚加班了,”姜酩野道,“今天可以早点走。” “不对,”姜颂禾警惕道,“我觉得你有古怪。” “我有什么古怪?”姜酩野一把抓起桌子上姜颂禾还没写过字的空白信纸,然后胳膊搭过姜颂禾的肩膀,强硬地将她按着脖子困在自己怀里,“走了,别跟我磨磨唧唧的。” “唉……”姜颂禾反抗着,“我脖子,我是女孩子,你轻点。” “你上墙爬屋的时候,可没见你有女孩子样。”姜酩野一边吐槽着她,一边困着她的脖子向外走。 “姜酩野!我觉得你心里有鬼!你在密谋什么东西。”姜颂禾被他胳膊压得低着头,她大声质问道。 “我密谋要把你投江!” 姜酩野狠话刚说完,一群吵吵嚷嚷的人从旁边簇拥着走过来。 在看到姜颂禾和姜酩野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姜队,你们要去哪儿?”人群中的林建刚疑惑地问。 “啊……我……”姜酩野略有些尴尬地松开姜颂禾,他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恢复自由的姜颂禾狐疑地斜眸瞅着他。 她就知道他有问题。 “禾禾身体不舒服,我妈让我把她送回去。”姜酩野道。 “啊……”沈乐栖惋惜道,“禾禾不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啊。” 吃饭?! 姜颂禾震惊地瞪大眼睛。 难怪从刚才开始姜酩野就奇奇怪怪的。 “可是姜队,你刚才在会议室不是说让我们在会议室等着,你找完禾禾就和我们汇合吗?”林建刚疑惑道。 姜颂禾瞅着姜酩野。 难怪最应该忙到脚不沾地的人,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合着他着急想要甩掉自己这个包袱啊。 “我没想到这个小鬼突然肚子疼啊。”姜酩野找补道。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肚子疼。”姜颂禾立刻给他拆了台。 姜酩野咬牙切齿地低头瞪着她。 “哼。”姜颂禾别过头,避开他的眼睛。 看到姜家这一高一低俩兄妹的互动,周围人也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建刚道:“姜队,你就带着禾禾去吧,反正她吃的也不多。” “就是,”沈乐栖道,“你要是觉得她烦到你了,你就让她坐我旁边,我不嫌弃。” “是啊,这次还是我们调岗后,第一次庆功宴,禾禾在这过程中没少帮我们忙,”顾枳聿走到姜颂禾旁边,轻轻抚上她的额头,“而且这小孩培养起来,说不定比你还有本事。” 接二连三的规劝,姜酩野终究还是松了口,他长叹一口气:“行吧,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姜颂禾激动地冲着顾枳聿举起两双手。 顾枳聿识趣地当即拍了上去。 干脆利落的巴掌声无不彰显着此刻他们的胜利。 饭店距离警局并不远,几个人勾肩搭背浩浩荡荡地走着就过去了。 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孩在前面领着路 “禾禾,听说叶队把你那把玩具枪改造了?”走在身后顾枳聿打趣了句。 “嗯。”姜颂禾点点头。 “那你可别把枪口对着人。”顾枳聿道。 “我哥哥在警局的时候已经和我说过了。”姜颂禾不知道姜酩野和顾枳聿要再三嘱托不要把枪口对着人,“是有什么说法吗?” “那个叶队别看平时吊儿郎当的,对手|枪的研究可是一顶一的,经他改造的枪,不说威力提升百分之百,提升百分之七十还是很简单的。” “你要是拿他改造过的枪对着人,就算不要了人家的小命,造成重伤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说完,顾枳聿好奇地询问道:“你哥哥,没给你把这么危险的玩意没收了?” “没有,”姜颂禾摇摇头,“他还我了。” “哦~~”顾枳聿了然的侧头看着旁边的姜酩野。 “别用那么肉麻的眼神看着我,我恶心。”姜酩野不顾及情面地说。 “你可真能装,”顾枳聿道,“心疼你妹就心疼你妹,装什么严肃高冷?” 听着两人的对话,姜颂禾彻底蒙了,她询问道:“什么意思?” 怎么突然扯到心疼她了? “啧,你哥死装,我给你解释,”顾枳聿道,“她把手|枪还给你,是让你保护自己用的。现在这个社会这么安全,你一个初中生干嘛需要这么危险的武器傍身?” “所以啊,他是同意让你碰案子了。” 第96章 “唉?”姜颂禾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她惊喜地仰头看着姜酩野。 注意到姜颂禾的眼神,姜酩野恼羞般冲着顾枳聿的肩膀锤了下:“就你话多。” 顾枳聿故作被他击痛了般,向后踉跄了几步,他的唇边还带着笑。 林建刚他们从身后扶住他。 “讲真的,真的不能让禾禾经常来我们局里吗?”沈乐栖道,“我还挺喜欢和她玩的。” “能啊,”姜酩野道,“但是得等她大学毕业。” “我们局里不收初中都没毕业的肄业人员。” 姜颂禾:“少看不起人,我绝对以年级第一毕业。” “希望你说到做到。”姜酩野故意激了一句道。 姜颂禾不服气地闷哼一声。 一群人嬉闹着走到了一家店,许是天气冷的缘故,这家店门口盖了一个厚重的棉帘。 门口站着抽烟的服务员小哥,在冷风里冻得直打哆嗦,都没舍得进去。 正是夜晚,烟头上那星星点点的猩红火点,正缓慢而急烈地吞噬着整个烟身。小哥儿依靠在外面的墙壁上,他仰头吹出一片浓白的烟雾。 许是近冬的缘故,这一夜的夜晚很安静,站在门口小哥将烟身夹在手里,胳膊半架在身侧,烟头上那徐徐上升的白烟,在冷风里被吹得左右晃动。 一见到姜酩野一群人来,他立刻捻掉手里的烟蒂,招呼道:“要来吃铜锅涮肉吗?里面已经满员了,实在不好意思,烦请改日再来吧。” 说着,像是生怕姜酩野他们不相信,他特地掀开帘子,露出里面锅气腾腾的几张饭桌。 此时里面坐满了人,有三人小桌,更有五人大桌,他们相互攀谈着,热闹得紧。 “不能再加一桌吗?”姜酩野礼貌地询问道。 服务员侧过头,估量了一下人数后,询问道:“你们是一起的吗?” “对。”姜酩野快速回答。 “现在所有桌子都占满了,不过可以临时加几桌小的。只是你们人有点多,可以分开吃吗?”服务员耐心解释完,又问,“对了,你们有提前预约过吗?” 这家店是警局附近一家很标准的铜锅涮肉店,平日里人满为患,想一来就有位置,就需要提前预约。 算是这家小店不成文的小规矩。 姜酩野明显提前了解过这一点,他道:“嗯,中午约的,是个包间。” “哦,是您啊,”服务员惊喜道,“我们给您留着位置呢,请进。” 说完,服务员把人招呼进去。 和先前姜颂禾他们在外面看到的一样,整个饭馆里人满为患,一丁点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了。 姜颂禾他们走进了一间包厢,与其说是包厢,倒不如说是一间没有门遮挡的小隔间。 还是从里面可以直接看到外面,从外面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那种。 完全没有包间的那种隐私性可言。 待到众人落座,服务员才将菜单递给他们:“选好菜品送到柜台就好,请问是要麻辣的还是清汤的?” 姜酩野扫了眼众人,几乎所有人一致同意要辣的。 “三个锅吧,两个全辣,一个鸳鸯,”姜酩野回答道,“鸳鸯的,放那小孩那边。” 姜酩野口中的那个小孩:…… “唉,禾禾,你要吃什么?”姜颂禾旁边正在看菜单的沈乐栖招呼道。 “鲜切肥牛,手切羊后腿,”姜颂禾看着菜单,毫不客气道,“牛外脊,羊上脑,牛百叶,黄喉,我还要糖蒜!” “哟,这么有经验?”正在给姜颂禾倒茶水地顾枳聿打趣道,“看来没少吃啊。” “吃饭不吃蒜,香味少一半。”姜颂禾骄傲着回答道。 “你怎么点的都是肉啊,不点些蔬菜?”沈乐栖询问道。 “我不愿意吃蔬菜,”姜颂禾快速道,“我点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们点吧,谢谢姐姐。” 正在端着茶杯喝水的姜酩野看着她,故意拆台道:“你点的可一点都不少。” 姜颂禾看着对面的姜酩野:“反正你请客,我不得吃饱啊。” 姜酩野觑着她,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带你出来吗?” “因为你觉得我是小孩,”姜颂禾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你觉得我在你身边,你就跟看孩子似的。” “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姜酩野道。 姜颂禾无辜地瞪大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澈:“那另一大部分原因是什么?” “一大部分原因是——”姜酩野刻意拖起了长调,“你不吉利啊!” “自打我从凤安回来,每次发生案子,你都必在现场。永香结婚那次是,这次又是。” “我真害怕带你出来吃饭,你把人家涮肉店变案发现场。” 姜颂禾握紧拳头:“你怎么不说是你不吉利啊,永香姐姐那次,你也在啊,这次你也在啊!怎么只说我一个?!” “而且他们杀人不避着我关我什么事?”姜颂禾解释道,“这次我也是受害者啊。” 看着姜颂禾脸上逐渐愤怒的表情,姜酩野心情好了几分。 他故意拖着欠揍的声音,道:“要不是因为你是我亲妹,就你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频率,我真要怀疑,你是指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我要是幕后黑手,第一个指挥杀的人,就是你。”姜颂禾道。 姜酩野很刻意地仰头大笑着:“我可真荣幸啊。” “气死我了!” 姜酩野是懂得如何气死姜颂禾的,但凡他用一丁点正常的语气说话,她都不会火冒三丈。 可他偏偏用了最欠揍的一种。 气恼的姜颂禾站起来就要冲姜酩野方向冲过去:“我跟你拼了。” “哎哎哎,”沈乐栖叫住她,“禾禾,你吃鱼片吗?” “吃,”被叫住的姜颂禾侧过头看着沈乐栖手里的菜单,道,“我想吃黑鱼的。” “行。”沈乐栖一边答应下来,一边认真地在菜单上做着标注。 “哎,姜队,这次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桌子最边上,一个顶着锅盖头的小伙儿,问,“那个胡军明明是几个人里,最没有作案动机的,怎么会是他杀的人啊。” 见有人问到了这个问题,正在选菜的姜颂禾提了提耳朵,然后故作不经意地将目光移过去。 “说到底,这次的案子追根究底还是因为钱,”姜酩野解释道,“根据胡军所说,他是在一年半前认识的死者,当时死者刚创业失败,想打零工又碍于有案底,没有厂子收他,所以就只能一天天的混日子。”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胡军得知把病情登报,可以获得社会好心人士的捐款。所以为了更好的骗钱,胡军和死者一拍即合,便计划了这场装病。” “胡军帮寇昇编造假病历,刊登报纸,寇昇装病住进医院。为了更逼近真实,胡军每天都要往寇昇身体里注射各种不会伤害身体,但会让他的身体看起来更虚弱的药物。所以,看着寇昇逐渐虚弱且完全没有好转迹象的身体,就连院方,当时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起初胡军他们只是为了多捞点好心人的钱,没想到越闹越大,最后很多社会的好心人士把这件事闹到了医院那里。” “迫于压力,医院免掉了寇昇住院的所有费用,包括住院和药剂。” 姜酩野缓了一会儿,继续道:“没了住院开销,再加上社会上源源不断的救助,胡军和寇昇的生活越来越滋润。也因为这样来钱太快,胡军被养起来的胃口越来越大,所以,他便计划着再搞波大的。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寇昇的身体越来越差,最后直接拒绝了他的建议。” “他撒谎了……”冷不丁的,姜颂禾念叨了句。 “嗯?”姜酩野提眸看向她,“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医生撒谎了,”姜颂禾解释道,“他根本不是因为这一点,才去杀的人。” “那是因为什么?”姜酩野问道。 “贪心钱财只是他掩盖自己目的的工具,拿寇昇做实验才是他最真实的目的,”姜颂禾道,“‘越来越贪心’这个托词,他不仅骗了寇昇,还骗了你们。” 姜颂禾的话,让整个包间都寂静了下去,现场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只见她表情严肃,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有证据吗?”姜酩野沉稳着问。 “有,”姜颂禾道,“在我住院时所住的房间隔壁,有一间屋子,里面摆满了各种器械,应该就是胡军做实验的地方。如果我没猜错,那里面所有的道具,都是胡军为了练习如何操控人的意志的器械。” “我不确定,胡军练到了什么程度,但是我敢确定,他绝对有在偷偷练习催眠,并且目前来看小有所成。” 姜颂禾的话,姜酩野不敢怠慢,他安排道:“枳聿,明天去医院查一下。” “行。”顾枳聿快速答应下来。 “还有呢,你还有什么发现?”姜酩野询问道。 “发现倒是没有,但是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姜颂禾快速道。 “什么猜测?”姜酩野询问道。 “我觉得寇昇根本不是在我俩下楼之前死的,”姜颂禾严肃道,“当时,他应该只是被胡军催眠了,还活着。在我们跑下楼以后,胡军再把他从隔壁的实验间里推出来,然后再推下楼。” “这样就造成了,死者死在我们下楼前的假象。” “依据呢。”姜酩野问。 姜颂禾理所当然道:“依据当然是在我们跑下楼的之前,整个医院,没有一个人听到声音啊。” 第97章 姜颂禾继续自顾自地说:“当时我也很疑惑,想着闹出这么大动静了,我们下楼的时候,怎么没有一个人被吵醒?” “后来我就想清楚了,因为死者根本就是在我们下楼的时候被凶手推下去的。” “我们下楼的时候太着急了,以至于产生的声音太大,盖住了尸体掉落的声音。”姜颂禾解释道。 “还有呢。”姜酩野继续问。 “还有,胡军的不在场证明根本不成立,他说25号那天晚上他在家看电视剧,并且准确地说出了当时电视上正在播放的电视剧,”姜颂禾道,“可是实际上,他根本不是在家里看的,是在医院看的,他只是抓住了我们固有的思维,觉得电视机只可能在家里。” “厉害啊,禾禾,这你都能推理出来。”林建刚目瞪口呆地感叹了句。 姜颂禾笑着扬了扬下巴:“你们就说准不准确吧。” “准!”林建刚夸张地竖起两个大拇指。 “不过我还有三点没想明白。”姜颂禾如实道。 “哪三点?我们帮你解答。”林建刚道。 “死者的妈妈是谁砍伤的?” “死者的遗书写着钱松柏怎么回事儿?” “还有死者在住院期间,为什么要往同舍友的张晋升的饭里倒药呢。” 姜颂禾直白地抛出来三个问题,把现场所有人都问得愣了愣神。 林建刚自告奋勇道:“第一个问题我知道,寇昇的妈妈是胡军砍伤的,因为当时胡军觉得事情已经脱离自己掌控了,所以想让寇昇妈妈主动撤销刑事追责。” “可是被害者家属能自主撤销的刑事追责,仅限于自诉案子吧,”姜颂禾道,“这个案子又不是死者妈妈主动报的案,他去找她也不管用啊。” “谁说不是!”林建刚顺着姜颂禾的话吐槽道,“还是吃了不懂法的亏。” “那你是怎么懂得的?”旁边,沈乐栖探过头看着姜颂禾问。 “啊?” 姜颂禾愣住了片刻,她怎么也没想到聊案子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把话题扯到她身上了。 她道:“我看书多啊,我平时就喜欢看些法学类的书。” “呵。”对面正在喝着茶水的姜酩野很刻意地干笑了几声,“看恐怖也多吧。” “要你管!”姜颂禾气恼地怼了句。 “那遗书怎么回事儿?”姜颂禾冷静下来问。 “遗书确实是死者写的,这一年里,胡军没少给他打药,所以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就写了这封遗书,”姜酩野不紧不慢地说,“我想他把自己的全部遗产交给钱松柏,一是为了补齐他替自己坐了五年牢的亏欠,二是为了让钱松柏拿了这个钱可以替他好好照顾他母亲。” “可是谁知道,自己还没写完,就被担心暴露的胡军杀了,只留下一句遗产全归钱松柏所有。” 姜颂禾的大脑飞速旋转,最终她总结道:“所以……死者往同病房的张晋升碗里倒药,是为了保护他?” “他觉得胡军把张晋升安排进自己的病房,也是因为想拿张晋升做实验。可如果他把张晋升赶出去,那么就能避免张晋升重新步入他的后尘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和他同一个病房,根本不是胡军的主意,而是张家兄妹计划下的一环,”姜颂禾分析道,“他们想要杀掉他。” “至于胡军为什么会同意这种安排……” 则是因为…… “他想借刀杀人,”姜酩野平静地说,“他明知道寇昇在他多年的折腾下已经活不长了,所以他就只能在他死在自己手里之前,让其他人先杀掉他。” “张家俩兄妹是,钱松柏也是。” “只不过他预估错了,这三个人,没一个敢杀人的。”姜酩野说。 “什么意思?”姜颂禾好奇问。 “张家俩兄妹找人买的根本不是一碰就死的毒药,而是泻药!”姜酩野道,“张家那小妹还跑药店说,他哥哥拉不出屎来,让医生给开个能拉三天三夜的药沫。结果医生给她开了一些巴豆粉。” “还嘱托她不要多用,否则会休克或死亡。” “结果那小妹,只记住了个死亡,她就觉得自己买了一包和砒霜差不多功效的东西。” “然后她的目标就从‘让寇昇拉一天肚子’变成了‘让寇昇死在厕所里’。” 姜颂禾:…… 但凡对医生多点猜忌都干不出这种事。 “锅底来了,小心……”门口处,几个服务员端着三个铜炉从外面走进来。 其中那个端着鸳鸯锅的服务员将锅子摆在姜颂禾的正前面。 不多时,几个服务就已经把所有的菜品都上齐了。 “您请慢用。” “嗯。”姜酩野应着声。 这一日天儿正冷,白色的水气将透明的窗户盖得严严实实的,从里面看向外面,就像是被蒙了一层朦胧的遮羞帘。 屋内,热气腾腾,从铜炉里升起的热气,在房间内漫无目的地打着转。 姜颂禾站起身子,她弓腰伸长筷子,试图将姜酩野面前的糖蒜夹几颗到自己面前。 对面,姜酩野正在跟自己旁边的顾枳聿聊天,许是注意到了姜颂禾跨桌夹东西的举动,他头也不转地把自己面前的糖蒜,连带着盘子一起举起来递给她。 姜颂禾也不跟他客气,他递给自己,她就爽快地双手接过来,放在自己面前。 姜颂禾正剥着蒜,大厅外一阵剧烈的争吵声传了过来:“我他妈终于找到你了!” 姜颂禾好奇地半转过身子,她的嘴里还叼着一颗尚未剥好皮糖蒜。 大厅里,一个大高个的男人,从座位上拎*起一个瘦弱的男人的领子,迫使他对上自己的眼睛。 “鳖孙,你他妈知道老子这几天找你找得多狠吗?!” “你找我干嘛?!”被他拎起领子来的男人耍无赖道。 “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给我?”大高个男人咬牙切齿道。 瘦弱男子一甩手拍掉大高个拽着自己领子的手,道:“我什么时候借你钱了?那是你他妈搁我这儿投资的钱,现在投资失败了,没钱了,又想从我这儿把钱要回去?要不要脸?” “下次只想赚钱,不想亏本,就别学人家搞什么投资赚大钱。这世界上没有纯赚的好事儿!” “当初你可是再三跟我保证,说一个月铁定回本的,现在又说投资失败了?”大高个儿恶狠狠地将对面的人重新提起来,质问道。 “是啊,当时你也是看了我的企划书,觉得有搞头才来投资我的,现在搁这儿装什么不知情?”瘦弱的男人挑衅道,“反正要钱是没有了,要命倒是有一条,有本事你现在就打死我,我让我家里人不报警抓你。” “那我是爹救命的钱!你说一个月就能翻两倍,我才给你的!”大高个儿道。 “所以你也没蠢到白送给我钱,不是吗?”瘦弱男人道,“现在还能怎么办?认栽喽。” 说完,那个瘦弱的男人拍了拍大高个儿的肩膀:“听我的,趁早给你爹买口棺材,否则,就你这么容易上当的性格,说不定你爹还没死,棺材本就让你败光了。” 大高个儿没有说话,他恶狠狠地盯着他,双眼泛着红血丝,像是随时都准备吃了他。 “赵家那小子,又开始骗人了。” “是啊,这也不知道骗了多少户人家了,怎么一个两个都不长记性。” “想赚钱想疯了呗,赵德清这小子,从小就长了一张巧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这骗的又是谁家的小孩儿?我们村的?” “是隔壁齐家村的,他叫齐祖飞,一个憨厚的小伙儿,从小到大性子是出了名的老实,谁说话都信。前些年,没少被骗钱,这次估计是赵家那小子不知道收敛骗多了,他才恼了的。” 伴着这边的热闹劲儿,其他事不关己的食客纷纷谈论了起来。 “刚才听齐祖飞那话,他家那老头病了?” “是啊,早就不行了,这么多年,全靠一口气撑着,我估摸着他就是想看到齐祖飞娶媳妇。” “哟,这么大了都没娶媳妇啊,得三十好几了吧。” “三十七了。” “年纪这么大了,还被赵家那小子骗啊,真是一点记性不长。” “所以他家那齐老头才不肯咽气嘛。” 周围食客们的讨论声,丝毫不避人,声音更是没减多少。 姜颂禾不用刻意听,也差不多知道,眼前正在吵架的两人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齐祖飞提着赵德清的领子,将他扔在地上。 他伸手指着倒在地上的赵德清,咬牙切齿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赵德清像是被齐祖飞的态度惹恼了,他撑着胳膊离开地面。 他好不容易站直身子,然后重新凑近齐祖飞,一字一句道:“不亏本的生意,爷跟你干啊。” 说完,他还嚣张地拍了几下对面那人的脸颊,“要点脸,你他妈没有赚钱的命。” “你……”面对对面男人的嚣张,齐祖飞气不打一处来,他挥起拳头,就要揍过去。 “喂!” 齐祖飞的拳头还未触及到赵德清的脸,就被一个沉闷的声音打断了。 俩人整齐地看过去。 说话那人长着一双标准的桃花眼,标准的纯东方骨相,满是锐感的眉骨,让他尽显少年气。 只是看起来年纪不大。 赵德清不屑道:“你踏马谁啊,老子的事,你他妈少管。” “警察,”姜酩野亮出自己的警察证,警告道,“聚众闹事,你们不会是想进局子里吃点牢饭吧。” 第98章 “妈的。”赵德清低声咒骂了句。 拽着他领子的齐祖飞同时也松开了手。 见现场“战火”平息,姜酩野上前询问了几句,确定俩人不再打架后才没有把他们强行带到警局里。 “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儿,别动手。记得先报警,禁止私下斗殴,知道吗?”姜酩野警告道。 “是。”齐祖飞小声地答应下来。 包间里,姜颂禾一停不停地转头看向外面。 只是她的嘴被牛肉塞得鼓鼓囊囊的,她一边努力地嚼动,一边还不停歇地往自己嘴里塞糖蒜。 “禾禾,你哥是不是有的时候挺帅的?”旁边同样侧过头看向外面的沈乐栖冷不丁问了句。 捕捉到了某个关键词,姜颂禾转头看了她一眼,当即像是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嘴里的牛肉都来不及嚼,姜颂禾接连竖起两个大拇指。 像是在说——你真有眼光。 姜酩野刚走进来就看到姜颂禾不停地在沈乐栖面前晃着自己的大拇指。 “你个小鬼干嘛呢。”姜酩野收起手里的手机,没好气道。 姜颂禾整理了一番口里的食物,含糊不清了句:“夸你呢。” “夸我,你对着别人竖大拇指?”姜酩野明显不相信,他阴阳怪气道,“你还挺会夸人。” 姜颂禾不愿意搭理他,她转身又要给自己夹一筷子牛肉。 姜酩野制止住她:“你今晚都吃多少了?在家也没见你吃这么多啊。” “在家也没见过这多么肉啊。”姜颂禾挣扎着想要继续夹。 “别吃了,你吃的够多的了,再吃该积食了,”姜酩野阻止道,“邱女士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送你回去。” “哦。” 姜颂禾故作听话地放下筷子,然后趁着姜酩野松懈的空儿,快速夹了一口肉给自己。 “哎……”姜酩野刚想阻止,可姜颂禾已经把肉塞自己口里,并嚼动起来了。 她冲着姜酩野摇头晃脑,表情里满是挑衅。 姜酩野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口气,道:“走吧。” 姜颂禾站起身子,跟上他。 “我妈说时间不早了,让我把这小孩送回去。你们先吃,账我已经付过了。”姜酩野道。 “姜队大气!”人群里,顾枳聿起哄般喊了句。 随后,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便陆陆续续从桌子的各个角落传出来。 姜颂禾和姜酩野走出饭店。 姜颂禾张嘴对着空气吹了一口气,升起的白雾瞬间在空气中凝结。 “哥,你跑这么快,是因为没钱了吧。”姜颂禾跟在姜酩野后面冷不丁道。 “干嘛这么说?”姜酩野脚步放缓,问。 “感觉……”姜颂禾道,“局里的工资不高,你又没工作很多很多年,就算是在凤安攒了些,也挨不住你又是给家里买洗衣机,又是给我买手机,又是请局里同事吃饭啊。” “你明知道这些刚才干嘛点那么多?”姜酩野不咸不淡地说。 “我当时不是没想明白嘛。”姜颂禾心虚道。 “现在想明白了?”姜酩野继续问。 “嗯,”姜颂禾严肃道,“你是不是喜欢沈乐栖姐姐?” “你想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表现自己,所以……” 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姜酩野就一拳头砸她头顶上了:“你有病吧。” “你干嘛?!”姜颂禾捂着头顶不服气地说。 “你没看出来刚子和沈乐栖是一对啊。”姜酩野道。 姜颂禾好像被人喂了一口大瓜,她震惊道:“林建刚哥哥啊!” “嗯。”姜酩野表情鄙夷着回答。 “沈乐栖姐姐啊!”姜颂禾继续不敢相信地问。 “嗯。”姜酩野继续回答。 “他俩是一对啊?!”姜颂禾道。 “是啊。”姜颂禾一连三个问题,姜酩野都一板一眼做出了回答。 “呵……呵呵。” 姜颂禾干笑了几声,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林建刚和沈乐栖那两张无论如何都联想不到一块儿去的脸。 她踮脚拍了拍姜酩野的肩膀:“别放弃,我觉得你有希望,至少你比刚子哥哥长得好啊。” “你闭嘴吧,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姜酩野嫌弃道,“我告诉你,追你哥哥我的人!不说有上万个,也至少有上千个。放着这么多好看的女孩子不选,去当小三,我是多道德败坏啊。” 姜颂禾表情一言难尽地盯着他:“你听说过一种病吗?” “什么病?”姜酩野顺嘴问。 “桃花癫,就是觉得世界上没一个人都喜欢他,都暗恋他,路过他身边都觉得是在勾引他,”姜颂禾指了指他道,“就比如你这样。” 姜酩野扯了下嘴角,没有多与姜颂禾计较。 姜颂禾急忙赶上他的脚步:“你干嘛这么这幅表情?” 姜酩野长叹一口气道:“我觉得你说得对,我确实有病,有自虐症。否则怎么让你这气人的小鬼白活这么大?” “我活这么大,是因为你前些年出去念书去了。”姜颂禾道。 姜酩野敷衍地回:“是。” 姜颂禾继续跟上他询问道:“哥,你缺钱吗?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压岁钱预支给你。” “你有多少钱?”姜酩野道,“五十?” “快一百呢。”姜颂禾道。 “你自己的零花钱,自己好好收着吧,”姜酩野道,“这场饭局是邱女士资助的。” “唉?”姜颂禾疑惑道,“妈妈干嘛给你钱?” “她说我能调回来不容易,让我和同事搞好关系。”姜酩野不在意地说。 “搞好关系花这么大手笔?”姜颂禾惊讶道,“我以为按照邱女士的性格,她让你和同事搞好关系,只是让你领同事来家里吃饭呢。”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的,”姜酩野看了姜颂禾一眼,若有深意道,“谁知道这次她突然转性了,突然给我这么多钱。” “可能是为了让某人出现在不被嫌弃吧,”姜酩野双手交叠垫在脑后,“可显然她是多虑了,某人在局里可比我受欢迎。” 没反应过来的某人好奇问:“她给你多少钱?” 姜酩野竖起了两个指头。 “二百?”姜颂禾震惊道,“邱女士一个多月工资呢。” 这个年代的薪资水平并不高,像邱滢这种普通纺织厂女工,一年的薪资才一千多些。姜酩野前些年薪资少,上了队长以后,薪资才提了一些,但也不是很多,一年勉强两千左右。 整个姜家最赚钱的,可能就是姜万湫了。工科毕业,车厂总设计师,一年勉强五千出头。 所以姜颂禾自认为他们家在整个时代背景下,并不算穷苦人家。 可……这也耐不住这么造啊,请吃一顿饭一个月工资没了。 “不行,我得让他们把饭吐出来。”说着,抠门的姜颂禾砖头就要往饭店里走。 “回来。”姜酩野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拽回来。 看着姜颂禾一副“吃亏”了的表情,姜酩野伸手戳了下她脑门,道,“扣死你得了。” 姜颂禾没有反抗,在姜酩野手戳下,她的脑袋前后反复弹了几次,像个皮球。 “上次你刚子哥哥请你吃了啥。”姜酩野细数着。 “苹果。”姜颂禾如实道。 “上上次,你顾枳聿给了你啥。” “国外进口的书。” “你书包里那些恐怖,别以为我不知道哪来的。” 姜颂禾小声:“沈乐栖姐姐压箱底的宝贝。” 见如此,该挑明的话,姜酩野没有继续说出来,他拽着姜颂禾的手腕,命令道:“回家。” “哦。”姜颂禾被他拖着走在后面。 夜晚很长,零星的月光照得地面好似撒上了一层银霜。 光秃秃的梧桐枝干被夜晚的白霜挂上了糖衣,日月交替,映得上面的白霜结了又化,化了又凝。 北风呼啸,京祁的冬天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来年。 许是靠近新年的缘故,入冬的这几个月里,姜颂禾过得特别稳当。 早上七点照常被邱滢赶着出门;中午十一点半照常从学校大门排队离开;中午十二点到达警局食堂,蹭着姜酩野的饭卡饱餐一顿;下午一点半被姜酩野骑着二八大杠带着回到学校,中途她必打个慵懒的哈欠。 下午五点放学,伴着吵吵嚷嚷的学生闹腾的声音,她被姜万湫从学校接回家里,吃饭、写作业、睡觉。 然后第二天继续这枯燥、乏味且毫无波澜的日子。 这日复一日重复的时光里,姜颂禾每天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打哈欠——上课打,下课打,睡醒打,吃饭打,睡觉前还要再打一遍。 要不是每天学校老师讲授的知识点都不一样,姜颂禾真的感觉自己进入了循环,每天重复的都是同一种枯燥无味的日子。 好不容易挨到了小年的前一天,初中生的寒假也来了。 这一日,姜颂禾背着书包蹦蹦跳跳从学校里跑出来。 她刚一出门,便看到学校大门口,扶着自家二八大杠等他的姜万湫,她立刻欢欢喜喜地跑过去,跳着坐上车子后座。 许是她心情不错,一路上,她感觉寒冷了一个冬天的北风在此刻都变得温良了不少。 好不容易回到家,还没等姜万湫停好车子,姜颂禾就从后面跳下来。 “唉……慢点,”注意到身下的车子一轻,姜万湫瞬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担忧道,“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的。” 姜颂禾背着书包快速推开门,大声道:“妈……妈……我年级第一。” “哟,这么厉害啊。”听到姜颂禾的声音,穿着围裙的邱滢当即从屋子里走出来,她招呼道,“发了几张奖状?” “三张。”姜颂禾从书包里拿出奖状道。 邱滢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油渍,道:“好!很好啊,比你哥哥有出息,当时你哥哥和你这么大的时候,最多拿过两张。” “那就说明我比我哥有天赋。”姜颂禾摇头晃脑道。 “是……爬树摸鱼更有天赋。”姜酩野从屋里探出头,欠揍地说了句。 “嘿!”姜颂禾生气着就要冲上去。 邱滢立刻拦住她,她岔开话题道:“那我们把你的奖状挂哪儿啊,客厅里怎么样?十二年了,这是你的第一张奖状,我一定要让所有来拜年的人好好看看,我们家不止小野一个人成绩好。” “干嘛挂客厅啊,挂客厅多受限啊,”姜酩野道。 “那你说应该挂哪儿啊,”邱滢摆摆手,略有些羞涩地说,“贴大门口是不是太高调了,就像我们家没得过奖状似的。” “铁大门上,一刮风就刮跑了,多得不偿失啊。”姜酩野又道。 “那你说应该挂在哪儿?”邱滢询问道。 姜酩野蔫儿坏道:“我觉得就应该贴那小鬼脑门上,她不是爱闹腾吗?这样她一闹腾,全村都知道她考年级第一了,省得我们大张旗鼓地宣传了。” 第99章 “你说什么?!”姜颂禾侧身上前,重新询问了一遍。 “我说奖状贴你脑门上,你再围绕着村口跑一圈,”姜酩野不怕死地重复了一遍,“这样全村就都知道了,省得你宣传了。” “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姜颂禾对着姜酩野疯狂挥舞着自己的拳头。 可姜酩野哪里会让她这么轻易得手,每次她打他一下,他都要用同样的力道打回去。 “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打闹,邱滢彻底无语了,她捏了捏鼻梁,强忍住想要骂人的嘴。 她推开两个人,重新绕回屋子里。 “还打呢,”在院子里停好车子的姜万湫走近来,看着堵在门口打架的两个人,调侃道,“今晚村头有马戏团表演,你们再打下去,可就没有好位置了。” 姜颂禾停下动作,双眼冒着星星,道:“这大冷天的,还有马戏团表演呢。” 姜颂禾刚说完,没收住手的姜酩野一个脑瓜崩弹在了姜颂禾的头上。 姜颂禾嫌弃地转头瞅着他:“啧。” 不知悔改的姜酩野丝毫没有要道歉意思,他冲她摆了个鬼脸,然后气定神闲地转身走回了屋子。 他走到餐桌前,还不忘随手拎起一小块儿炸萝卜丸子塞口里。 “估计是想年前赚一波打赏钱,然后过个好年吧,”姜万湫道,“这年头,赚钱不容易。” “那我打电话给铁柱说一声,让他帮我占个位置。”姜颂禾欢欢喜喜地说。 “行,”姜万湫道,“不过夜里冷,去的时候记得多穿点衣服。” “好!”早就跑回屋子里的姜颂禾立刻答应下来。 她刚跑至餐桌前,正在偷吃萝卜丸子的姜酩野随手给她嘴里也塞了一个。 嚼着嘎嘣脆的丸子,姜颂禾一阵满足。 她竖起两个大拇指,无声夸赞了一番。 谁知下一秒,姜酩野不怀好意地笑了下,然后大声道:“妈!姜颂禾没洗手抓丸子吃。” 姜颂禾瞪大眼睛:! “你做什么?!”邱滢拎着饭勺从厨房里走出来。 可是此刻客厅里哪里还有姜颂禾的影子。 邱滢看着坐在餐桌上的姜酩野,质问道:“你妹呢。” “怕你打她,早溜了。”姜酩野不在意地再一次给自己塞了一口丸子道。 北方的冬天总是要靠煤炉才能挺过去,所以稍稍入冬,姜万湫就已经在客厅里把煤炉架起来了。 此时,邱滢把煤炉烧得滚烫,泛着红锈的煤炉表面,隐约能看到一明一暗闪烁的火星。 吃过饭,姜颂禾快步跑回自己的屋子,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棉服跑出来。 “爸妈,李铁柱在村口等我了,我先走了。” 姜万湫:“行,你慢点。” “等会儿,你把这个带上。”说着,邱滢从旁边炉子上方的架子上,拿下一个暖水袋递给她。 “水凉了就回家,不许多待知道吗?” “知道。”姜颂禾敷衍地回复道。 说完,余光瞄到一旁正在安静吃饭的姜酩野,姜颂禾好心地问:“哥哥要去吗?” “不去,”姜酩野兴致缺缺地回道,“我对黑熊走钢丝,猴子扔苹果不感兴趣。” “不过……”姜酩野转过身子,胳膊搭在椅子的靠背上,道,“要是你上去走个钢丝,扔个苹果,或许我还能想看一些。” 就知道姜酩野说话没憋什么好屁。 姜颂禾道:“你不想去,我还不想邀请你呢,走了。” 说完,姜颂禾小跑冲出了房门。 邱滢冲着她的背影大喊:“早点回来!” “知道!”消失在门口转角的姜颂禾回了个声音- 姜颂禾的家住在村中偏后的位置,她小跑了十几分钟,才到达架好杂耍舞台的村头。 此刻,村头早早地站满了人,大人小孩,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他们将村口整个小道儿堵得水泄不通,就连路过的流浪猫都要需要跳上一旁的屋子,才能从这里离开。 姜颂禾在人群外面寻找了许久,丝毫没有看到李铁柱的影子。 她刚想放弃,最前面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姜颂禾,这里这里!” 听到有人叫自己,姜颂禾很快在人群里捕捉到了那个声音位置。 是李铁柱 他怎么跑最前面去了? 看着中间隔着的人群,姜颂禾犹豫了片刻,最终,她还是决定拼了老命挤进去。 她一头扎进人群,挤来挤去,终于到达了人群最里面。 幸好她个子矮,尽管在人群里反复穿梭,都没有影响到其他人。 中途遇到认识她,还会有人主动跟她打声招呼。 姜颂禾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才勉强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你怎么才来啊,节目都快开始了。”李铁柱一见面就责备道。 “我吃饭晚了些。”姜颂禾道。 “我们四个,就你家离着这里最近,还来这么晚。”李铁柱又道道。 “四个?还有谁啊。”姜颂禾偏了偏身子,向李铁柱身后看了眼。 果然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张森雅和祁桓磊? “你们怎么也来了?”姜颂禾询问道。 “李铁柱邀请我们的,”张森雅没好气地说,“你只请了李铁柱,没有请我们,是不是打算背着我们和李铁柱早恋啊。” “喂!谁早恋了?”姜颂禾道,“你不要污蔑我们纯洁的友谊。” “姜颂禾听说你这一次考了年级第一?”冷不丁的,久久没有说话的祁桓磊道。 “对啊,”姜颂禾骄傲道,“我们班主任觉得我进步大,一连给我发了三张奖状,现在还在我家客厅贴着呢。” “你怎么突然这么厉害?”李铁柱道,“听说你数学差一点得满分啊。” 一听这话,同村人便按耐不住八卦的心了。 “哟,小颂禾,现在学习这么厉害呢。” 姜颂禾一眼就认出来她是谁了,与她们家隔着一条街邻房张大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好吧。” “你以前考试可没少惹你妈生气,每次期末考公布成绩的时候,她都要拿着拖鞋追着你满村跑。这次,她该高兴了吧。”张大妈继续道。 “嗯……是挺开心的。”姜颂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学习进步这么大,是有什么秘诀吗?”张大妈说,“我家那混小子也学习不好,改天你抽空教教他怎么学习呗。” “我……可能就是……突然开窍了吧,”姜颂禾含糊道,“没什么学习方法。” 穿越,并且换了个内芯的事情,当然不能告诉他们。 “我妈说,让我和你搞好关系,寒假有时间的时候,让我去你家补习。”张森雅道。 “停住,我一点不想在我家教你。”姜颂禾残忍地拒绝说。 “不过我们可以换个地方,比如你家,或者李铁柱家,或者祁桓磊家也行,”姜颂禾道,“祁桓磊家住别墅,我觉得是最优解。” “你……”张森雅被姜颂禾的说话语气气得不行。 可姜颂禾像是丝毫没注意,她依旧一脸挑衅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大树!别乱跑!” 随着一个急促的叫喊声,姜颂禾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手里抱着的暖水袋也被撞到了地上。 姜颂禾稳住身子回头望过去,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他面庞稚嫩,略带婴儿肥的小脸肉嘟嘟的,他的头发干净利落,盖在头顶的细短发软趴趴的,看起来既安静又可爱。 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小男孩站在原地一脸愧疚地盯着姜颂禾。 他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随时都会滴下眼泪来。 姜颂禾捡起地上的红色暖水袋,她站直身子刚想安慰他,结果一双稚嫩的小手伸到了她的眼前。 上面,还规整地摆着一根红绳。 姜颂禾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小男孩的左手手腕,上面轻微的勒痕明显。 所以这根红绳大概率是小男孩刚从自己手腕上摘下来的。 姜颂禾认真地看着小男孩手里的红绳。 那根红绳编着结实的金刚结,粗壮的绳子一根缠绕着另一根,在最中间,还绑着一个用桃核雕刻成的小篮子。 姜颂禾看着他手心递过来的红绳怔愣了片刻,刚想开口询问些什么,不远处一个女人跑了过来。 她的双手熟稔地按在小男孩的肩膀上,一副抱歉的样子:“抱歉,我家小孩年纪小,撞疼你了吗?” “没事,”姜颂禾指着小男孩手里的红绳询问道,“这是……” “他想跟你赔礼道歉呢。”女人道。 “没事,不疼,”姜颂禾宽慰道,“你让他把这个收回去吧。” “好,谢谢谢谢。”道完谢,女人便扶着小男孩的肩膀走远了。 一直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的李铁柱问:“那个小孩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个哑巴啊。” 姜颂禾还没来及说话,一旁的张森雅便制止道:“你小点声,免得让人家听到,不礼貌。” 李铁柱当即识趣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姜颂禾默默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这俩人面孔挺陌生的,大概率应该不会她们村的人。 难道是隔壁村的? 跟李铁柱她们一样,特地过来看演出的? 姜颂禾不知道。 但是挺奇怪的。 第100章 “喂,看什么呢。”李铁柱喊了她一句。 “没什么,”姜颂禾指着已经走远了的小孩道,“那个小孩是哪个村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不是吧,姜颂禾,人家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就要打听人家的住址上门打人家一顿,”李铁柱道,“你有没有人性?” “而且人家都道歉了……唔唔唔……” 李铁柱还没说完,姜颂禾就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见李铁柱不再反抗,她才松开他缓缓道:“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声啊,我没想去他家打他。” “那你打听人家住址干嘛?”李铁柱好奇问。 “要你管!”姜颂禾索性不搭理他,“纯好奇不行啊。” “那你这好奇的点也太奇怪了,好奇什么不好,非得好奇人家家的住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人家家里偷东西呢。”李铁柱不客气地直接说道。 姜颂禾瞅着他没有再说话。 要不是给李铁柱留面子,她真想现场怼回去。 — 很快,现场的杂技节目开始了,一个穿着小丑服的男人从后台出来,他拎着三个铁圈,他的后面还跟着一只黑色棕熊,棕熊身形庞大,身体直挺,驯兽员将手里的铁圈放在它的鼻子上让它顶着。 立刻,周围响起一阵叫好声。 忘掉一切的姜颂禾也紧跟着惊呼起来。 “接下来,我将邀请一位热心观众,上台来协助我们表演一个魔术,有谁愿意上台啊。”台上,一位穿着修身燕尾服的主持人道。 “我!”姜颂禾高高地举起了手。 周围李铁柱也紧跟着举了起来。 “这个小姑娘,是第一个举起来的,就你上来吧。”台上的主持人示意着最前排的姜颂禾道。 姜颂禾将手里的暖水袋塞到李铁柱手里:“帮我拿下暖水袋。” “怎么什么好事都是你啊。”李铁柱道。 “我反应快啊。”姜颂禾骄傲道,“下次你还有机会。” “行吧。”李铁柱不情不愿地说。 姜颂禾三下五除二跑上台子。 主持人拿着话筒问:“今年多大啊,上几年级?” “十二岁,上初一。”姜颂禾一五一十地回答。 “今天是和谁一块儿来的啊。”主持人继续问。 “和三个同学。”姜颂禾道。 “让我们看看这位勇敢的女孩子她的同学在哪里。”主持人热络着气氛。 听到有人喊自己,李铁柱立刻从原地站起来,大力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这儿!姜颂禾!加油!” 李铁柱的声音很大,哪怕此时此刻他没有话筒,他的声音都能准确无误地传到姜颂禾的耳朵里。 拥有如此“社牛”的朋友,姜颂禾丝毫没有感觉到尴尬,她相当自信地竖起了两个拇指,无声地回应着李铁柱的鼓励。 而,与姜颂禾和李铁柱夸张张扬的行为不同,同行的沈乐栖和祁桓磊就比较含蓄了。 她们,一个掩着脸,羞得恨不得原地遁到地底里去;另一个则毫无波澜地看向舞台,像是刚才发生的一切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被姜颂禾骄傲的小表情逗到了,台上的主持人开玩笑道:“不用这么视死如归,我们的魔术没有任何危险性的。” “好的,让我们敬请期待,接下来的大变活人……”说着主持人掀开一个帘子让姜颂禾走进去,“来,有请我们的热心观众进到我们的箱子里去……” 他刚说完,将将准备走进去的姜颂禾余光瞥到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两个人起了争执。 像是一对夫妻。 姜颂禾的动作怔住,脚步也停留在了原地。 那个男的扶着女人的肩膀,强硬地把她的身体往后掰。尽管男人体型瘦弱,可挨不住手上的力气大,没用几下,女人就已经被他推搡着向外移动了几步。 可女人像是非常不满意男人的行为,他每用力将她向外推出去一下,她都要重新挪回来几步。 一来一回,他们中间夹着的那个小孩有些不乐意了。小男孩用力地推了几下男人的腿,确定以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推动后,他掀起男人的胳膊袖子,对着上面的肉狠狠地咬了下去。 感受到从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感,男人松开女人的肩膀,然后生气地就要回头呼小孩一巴掌。 可姜颂禾先一步把主持人手里的话筒抢了过来,她指着他们,大声道:“喂,干嘛呢。” 姜颂禾的声音很大,伴着略些劣质的话筒发出“次次啦啦”的、抓耳的电流声。 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地顺着姜颂禾指示的方向看过去。 一瞬间,人群里一个隐蔽的角落成为了所有人聚集的焦点。 而*处于事件中心的男人惊慌地扫了眼人群,在无差别地对上所有人的目光后,他恼羞般冲着台上的姜颂禾咒骂了句,然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人有点眼熟。 仅仅一眼正面,姜颂禾便觉得自己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粗鲁的男人。 但是具体在哪里见过……姜颂禾不知道。 姜颂禾把话筒强硬地塞回主持人手里。 “哎哎哎……你去哪儿?”主持人挽留道,“我们的魔术要开始了。” “你让我朋友李铁柱上吧,我有事。”说完,姜颂禾一路小跑下台。 在姜颂禾跑下台后,大大咧咧的李铁柱便气定神闲地上了台,他相当娴熟地对着台下的观众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我是李铁柱,我是……” 李铁柱在台子上自顾自地做着自我介绍,姜颂禾快速跑到了台下那对母子面前。 她看着人群里,穿着单薄的母女俩,关切地问:“你们没事吧。” 听到姜颂禾的关心,原本打算故作坚强的女人终是憋不住抽搐了几声,她快速抹干眼泪道:“没……没事。” 姜颂禾默默地盯着她。 眼前这对母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送她红绳地那个小男孩和他妈妈。 明明是几分钟前,这对母子的心情还挺不错的。 可现在,姜颂禾只是和她们站在一起,她都感觉眼前这俩人气氛压抑地要命。 姜颂禾犹犹豫豫地看着他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了。 半响,她才开门见山地询问了句:“你们需要帮助吗?” “不需要,”女人小声呢喃了句,“谢谢你。” 姜颂禾没有吭声,她询问道:“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 “我老公。”女人本能地护紧自己前面的小男孩道。 单单提了下关系,女人整个状态就由隐忍变成了防备。 姜颂禾观察着她,心里默默得出了一个结论——她老公对她一点都不好。 姜颂禾看着人群,随口问了句:“我看你老公挺眼熟的,可能之前在哪里见过他,他叫什么名字啊。” 女人本不想说,但是她好像又不想过多地去谈及她那已经离去的老公,她快速回答了一句:“赵德清。” 很明显,她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 赵德清? 顷刻,姜颂禾像是打开了某个记忆的闸门。 难怪她刚才觉得眼熟呢。 原来是几个月前姜酩野请全队吃饭的时候,那个突然在大厅打起来的地痞流氓之一啊。 不过她记得,他好像口碑不怎么好,当初他和那个大高儿在饭店大厅打架的时候,周围认识他的吃瓜群众没少大声蛐蛐他。 原来他不止在外名声差,在家里也没好到哪里去。 姜颂禾不自觉挑了下眉。 不过这个世界这么小啊,她和这个赵德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遇到了两次。 而且,每一次,他都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姜颂禾没有多说什么,她道:“姐姐,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觉得人生不一定非得依附男人。与往后幸福相比,任何可以让自己幸福的事情,都有可能是一次新生。” “有些现在看来离经叛道的事情,多年以后再回来,那根本不算什么。” 就比如——离婚。 在这个年代,所有人思想保守,离婚在他们本地人眼里仿佛是一个上可憾天,下可震地的大事。每每提起来,所有人如丧考妣,避之不及。 男人还好些,尤其是女人,离过婚的女人跟有了案底差不多。娘家规劝,婆家责骂,就连村里的那些八卦婆子们也会不停地说她抛夫弃子,狠毒心肠,连孩子都不顾。 可姜颂禾从不管这些,如若一个家庭的稳固需要女人的过度隐忍才能坚持下去的话,那么这个家不稳固也行。 就像把一碗细沙放在风口,与其零零散散、日复一日地被吹散,倒不如在风起的那一刻把沙子扬了。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如自己的快感重要。 女人怔愣了片刻,她呆呆地看着她。 姜颂禾知道,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她弓腰温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小脑袋,道:“以后要是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家就住在这个村里。” 小男孩愣愣地盯着她,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见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姜颂禾没有催促他。 她站起身子,反倒询问起了女人:“姐姐,他叫什么名字啊。” “大树,赵大树。”女人道。 “很好听的名字,”姜颂禾感叹了句,“我叫姜颂禾,村里的大爷大妈都认识我。你们要是想来找我,可以跟村里其他人报我的名字,他们就带你来我家了。” “嗯,”女人感动地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她强忍住自己的情绪道,“谢谢你,颂禾。” “没关系,”姜颂禾认真地盯着她的眸子,“姐姐,受害者从来都没有任何过错,有错的是施暴者。你还年轻,流言蜚语从来都是流言蜚语,它不会打倒你。所以,让自己幸福最重要。” 女人彻底怔愣在原地。 她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姜颂禾转身背对着他们道:“回家吧,穿的这么单薄,该冻着了,为了一场演出,感冒了就得不偿失了,我去看节目去了。” “嗯。”女人应下来。 “对了,”姜颂禾冷不丁停住叫,继续补充道,“大树的肩膀上的淤青有点严重,我第一次见你们就发现了。可以买点药涂一涂,小孩子皮肤娇嫩,不会轻易好的。” 女人:“嗯。” “还有,”姜颂禾转身道,“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话。如果最后还是舍不得,但又害怕他继续殴打你们,可以报警。” “有警察呢。” 100-110 第101章 “姜颂禾!”人群里,刚准备下台的李铁柱大声喊了句。 “来了。”听着声音,姜颂禾快速跑远了,末了还不忘转头看一眼站在原地的大树母子俩。 像是在思考她刚才说过的话,半天两个人都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翌日清晨。 太阳自东边升起,清晰的日光吹散久留的白雾,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正是北方小年,姜颂禾和姜酩野早早地被将邱女士从暖和的被窝里拖拽出来。 俩人站在客厅,顶着同款鸡窝头,任由邱滢在自己身上打扮。 “你们俩也真是的,放假不知道早点起来,就知道赖床,你俩和床过一辈子去吧,”邱滢一边唠叨着,一边不停地拿着鸡毛掸子给俩人扫灰尘,“小野,抬手。” 接收到命令,姜颂禾立刻识趣地抬起胳膊。 “一天到晚睡睡睡!你俩属猪的啊。”邱滢的责骂没停过。 困乏了的姜颂禾耷拉着睡眼,纠正道:“我属马的。” 姜颂禾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邱滢更来气了,她停下动作掐腰质问道:“你还好意思属马?!我怎么不晚生几年,让你属猪啊。全家就你最懒,一天天的,怎么叫都不起。” “我就应该搁你那屋买个闹钟,到点不醒就打你屁股那种。” 姜颂禾知道邱滢只是口上说说,根本不可能真正去实施它。 毕竟昨天她还夸她懂事,孝顺,是方圆百里难得一见的好孩子。 虽然这只是邱滢被这次的“年级第一”头衔迷了眼,才说出来的违心的话,但谁又能保证这次不是因为她和姜酩野在家里呆的时间太长,而说的气话? 姜颂禾满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湿润的眼泪瞬间浸满她整个眼眶。 看着忙进忙出的邱滢,姜颂禾觉得前世网上的传言果然不假——放假第一天是家里的宝儿,放假第二天就是家里的草。 “你们仨走不走了?”厨房里,正在洗盘子洗碗的姜万湫探出脑袋道,“去晚了,新鲜的菜都被别人抢光了。” 给姜颂禾他们束好衣服的邱滢催促道:“赶紧的,别一天到晚净惹我生气。” 就这样,姜颂禾和姜酩野就像草原上轮放的绵羊,被邱滢驱赶着走出家门。 小年赶集算是这个时代的传统,这一日周围村里大大小小的摊贩都会齐聚到一个空旷的地方,进行各类生活用品以及蔬菜水果的售卖。 按照规矩,这一次摆摊的地点是姜颂禾家村头。 “哟,小邱来了?今天吃点什么?”一个卖猪肉的摊子上,穿着皮围裙的中年男人招呼道。 “今天的肉是新鲜的吗?”邱滢用旁边的钩子勾起一块儿肥瘦相间的肉道。 “绝对新鲜,”中年男人招呼道,“都是今天早上现杀的。” “要这一块儿吧,再要点猪血。”邱滢道。 “好嘞。”中年男人立刻叉起一块儿肉放进袋子里。 余光瞥到身后还未睡醒、目光呆滞的姜颂禾和姜酩野他们,中年男人问道:“这两位就是你家那俩小孩吧。” 邱滢经常在这个小摊上购买东西,摆摊的中年男人都认识她了。 邱滢侧头看了眼没怎么有精气神的姜颂禾他们,回答道:“是啊,高的是我家老大,矮的是我家老小。” “真好,”中年男人夸道,“这小女娃长得可真俊啊,像你。” “是嘛,”邱滢喜笑颜开,“就是不知道以后长得像不像我了。” “你生的还能不像你啊,”中年男人开玩笑道,“不像你,就不对了。” “也是,”像是对中年男人的话很受用,邱滢道,“再给我割块儿瘦的,我回家炸肉丸吃。” “行嘞。” 姜颂禾百无聊赖地左右看了看,目光扫到略有些泥泞的地上。这几日天气冷,凌晨降满白霜,太阳出来又会化掉,如此往复,地上总是略带了些湿气。 “把这个拿着。”说着,邱滢将打包好的猪肉递给姜颂禾。 “哦。”姜颂禾顺手接过,并塞到一旁姜酩野的手里。 姜酩野不爽地“啧”了声。 姜颂禾没有理他,跟在邱滢后面走了几步后,才狐假虎威地冲着姜酩野吐了个舌头。 这一日,集市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姜颂禾紧紧抓紧邱滢的衣角才不至于被冲散。 沿边售卖各种商品的小摊贩一个挨着,根本望不到头。 售卖布匹的、售卖锅碗瓢盆的、售卖搪瓷缸子的、售卖镰刀锄头农具的,应有尽有,他们分门别类地被摊主摆放在地上。 走到一个卖糖球的小摊贩面前,邱滢顺手拿起上面摆着的糖球递给姜颂禾。 姜颂禾顺嘴咬了一口,“咯嘣”一声,有点硌牙。 许是天气太冷了,糖球都被冻得邦邦硬,姜颂禾和它奋斗了好久,才勉强咬下一点碎屑。 而姜颂禾的门牙感觉都要掉了。 很甜,很好吃。 就是有点难以下嘴。 姜颂禾端在手里认真观察着,这是一个约摸着是个直径为两厘米的糖球,通体泛着白色,根根分明的清晰纹理从糖球顶部延伸至糖球底部。 像是被人硬生生用绳子割断的。 姜颂禾踌躇了片刻,最终决定一口全部塞进嘴里。 谁知,她刚把嘴大大地张开,姜酩野就先一步把糖球抢到了自己手里。 “你有病吧,”姜酩野嫌弃道,“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傻啊,一口塞,也不怕噎死自己。” “我又没吃过。”姜颂禾不好意思地说。 “看着。”说完,姜酩野借着一个塑料袋,将糖球砸到了一旁支撑摊子的铁杆上。 只听轻轻一声巨响,先前圆溜溜的糖球在姜酩野手里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原来是镂空的啊。”姜颂禾看着姜酩野手里碎成一瓣瓣的糖球道。 “吃不吃。”姜酩野催促了句。 “吃。”姜颂禾不计前嫌地从他手里选了一个大块儿塞口里。 瞬间,绵密的甜味瞬间充盈她整个口腔。 很好吃! 有一种青草的香气。 邱滢拿起旁边的袋子,随便装了几个问:“这个怎么卖的?” “三块钱一斤。”小摊贩道。 邱滢把袋子递给前面的摊贩,道:“帮我称一下这是多少钱的。” 很快摊贩称好了重量,他快速道:“两块,还需要再装点吗?” “不用了,在帮我装点大白兔奶糖。”邱滢道。 “行。”小摊贩顺利地答应下来。 买完糖,邱滢又带着姜酩野他们俩个在整个集市里逛了一圈,整整逛到了中午。 邱滢原本想着回去自己随便做点,午饭也就解决了,可早上起晚了没赶上饭点的姜颂禾和姜酩野已经累趴了。 俩人脖子上,手上全都拎满了东西。菜花、白菜、橘子、冰糖、脆饼、锅巴、糖块、年糕都有,结结实实把姜颂禾挺直的脖子拽下去一半。 姜颂禾本人并不排斥逛街,但是能把街逛到这么累的,还是头一次。 “我不走了,我饿了。”姜颂禾耍起了无赖。 要不是这里地上湿漉漉的,姜颂禾真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你想吃什么?”邱滢无奈道。 “糊糊!米面糊糊!配油饼,”姜颂禾指着不远处,“那边有卖的!” “你之前就瞅准地方了吧。”姜酩野嫌弃道。 “哪有。”姜颂禾否认道。 “行吧,”邱滢从自己口袋里拿了几块钱给他们,“你们先去吃着,我再去买个对联和灯笼去。” “五块够了吗?” “够了。”姜酩野道,“你家闺女典型的眼睛大胃口小,她吃不多的。” 姜颂禾嫌弃地拍了下姜酩野的肚子,像是在说——就你话多。 待到邱滢走后,姜酩野和姜颂禾才走到一个糊糊摊子的木椅上坐下。 两人分开坐在桌子两侧。 很快小摊老板一个人端着两碗糊糊过来:“请慢用。” “谢谢。”姜酩野礼貌道。 “这是你们的油饼,不够再叫我给你添。”小摊贩老板道。 “好。”姜酩野答应下来。 许久,搅动着自己面前米糊的姜酩野道:“你昨天晚上看完杂耍回来的时候,想和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我遇到了有人家暴,想问一下你们局里收不收。”姜颂禾随口道。 “这种事,当事人不报警,我们没有权限管。”姜酩野抬眸盯着她,道,“不过你可以和我说说详细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我被一个小孩撞了一下,为了跟我道歉他就把他的手链递给了我,我没要。”姜颂禾道。 “然后呢。”姜酩野询问道。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小男孩脖子上手腕上有数不清的疤痕,”姜颂禾继续道,“起初我还以为是拐卖儿童,但是后面她妈妈出现了,我又觉得不像,因为她妈妈看着也没怎么有精气神。” “再然后,他爸爸就出现了,不仅辱骂这对母女,还试图强硬地带他们离开,我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姜颂禾义愤填膺道。 “然后你就上前把小男孩他爸打了?”姜酩野道。 “我哪有那么沉不住气?”姜颂禾道,“我就在台上用话筒大声喊了一句,然后那个小男孩的爸爸就因为害羞跑了。” “可是你知道那个家暴的小男孩爸爸是谁吗?”姜颂禾故弄玄虚道。 “谁啊。”姜酩野并不怎么在意道。 “赵德清!”姜颂禾道,“就是几个月前,在我们吃铜炉火锅的时候,和一个大高个打架的那个。” 第102章 提到这儿,姜酩野像是有了印象,他道:“我记得。他又出现了啊,我还以为那个大高个下手这么狠,他会躲个半年避避风头呢。” “你后续有了解他们两个先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姜颂禾问。 “没有,我出去以后,他们当时选择了和解,”姜酩野不怎么在意道,“后续我就没有多管,况且,这种民事纠纷和寻衅滋事的案子本就归民警管,不归我们。除非发生故意伤害,故意剽窃等特殊情况,我们部门才会接手。” “哦……”姜颂禾弱弱地应了声。 “你问这么多干嘛?”姜酩野仿佛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不会想让我给你走后门,把他抓起来吧。” “可以吗?”姜颂禾真诚地发问。 “不可以!”姜酩野搅着自己面前的米粥,严肃地纠正道,“一天到晚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家暴啊,打人啊,寻衅滋事啊!这样的人都不抓,你们警察干什么吃的?!”姜颂禾严肃地纠正说。 “报警啊,让被家暴的人报警啊,”姜酩野道,“报警我们不就管了吗?” “要是不敢报警呢。”姜颂禾继续问。 姜酩野:“那你就上去把他打一顿,打死了,我作为你哥可以帮你找找关系,让你少坐点牢。” 姜颂禾:…… 他有病吧。 就在姜颂禾出神的间空,不远处响起一阵杂乱的声音。 尖叫声和吵嚷声此起彼伏,姜颂禾和姜酩野认真听了好久才分辨出里面的信息—— “死人,死人了啊!” 看着陆陆续续有人从一个方向涌过来,姜颂禾和姜酩野也不敢怠慢,他们慌慌张张放下筷子,就冲前方跑了过去。 边跑边喊:“让让……警察办案……” 这句话意外地管用,姜酩野每喊一遍,前面就会有人特地侧过身子给他让出一条道。 姜颂禾和姜酩野跑到案发地,一个穿着围裙的肥壮大汉站在那里慌得直跺脚。 一看到姜酩野过来,他就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拼命地握住姜酩野的手臂,道:“小野,你赶来的正好,我好像挖出死人来了……” 姜酩野余光扫到了男人的身上。 这个握住他胳膊求助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卖给邱滢猪肉的猪摊大叔。 姜酩野对他虽算不得熟悉,但有印象。 姜酩野拍了拍猪摊大叔的肩膀安抚道:“帮忙报个警,剩下的交给我们。” “行。” 已经吓破胆的猪摊大叔赶紧答应下来,他双手颤抖着拨打了110,颠三倒四地说完案发现场的情况后,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人只有在极度放松的时候,脑子才会抽出空间来思考别的事情。 这位猪摊大叔也不例外,在他挂掉电话的一瞬间,他猛然想起了姜酩野先前说过的话——剩下的交给我们? 交给谁们? 今天他不是陪着自家妈妈和妹妹赶大集的吗? 现场不就他一个警察吗?怎么还“们”呢。 他顺着姜酩野跑去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他口中的“们”,究竟指的是谁。 不远处,姜颂禾和姜酩野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快速跑到了现场,在看了一眼地上乱糟糟的脚印后,他们也顾不得维护了,一咬牙、一狠心、一个加速跑跑到了尸体的旁边。 死者整个身子被埋在了地下,只有稍稍一张小脸裸露在外面,像是刚从地里刨出来。那张脸上满是一刀一刀的刮痕,血疤伴着黏在伤痕上的泥土,狼狈且有些脏污地展现在俩人面前。 姜颂禾只觉得现场有些触目惊心。 她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死者的脸,那张脸很小,小到姜颂禾觉得他有些没长开,隐约还能看出藏在那一条条血痕底下的肉嘟嘟的小肉脸。 所以,姜颂禾估摸着这个小死者年纪不大。 看着他面色惨白到有些僵硬的脸,姜颂禾不用试探鼻息都知道,他已经死掉,并埋在地里好几个小时了。 而此刻,只是凑巧被某个不知情的证人从土里刨了出来。 案发现场位于大集的东北角,周围摆着一堆或大或小的摊贩,摊贩上卖什么的都有。 姜酩野半蹲在地上,试探了一下死者的鼻息,确定无任何生命体征了后,才起身扫视一圈周围。 姜颂禾也紧跟着站起身子,她蹙眉紧紧盯住依旧被埋在地里的死者。 越看她越觉得熟悉。 她敢肯定,她先前见过他。 不多时,顾枳聿和沈乐栖几个人从人群外面赶过来。 “姜队。”顾枳聿打招呼般喊了句。 “现场人流量比较多,可能存在被破坏的情况,注意现场的维护和人流的控制。”姜酩野安排道。 “知道。”顾枳聿应下来。 不多时,陆陆续续的警察人群外面挤进来,他们一边喊着“麻烦让让”,一边又毫不留情地在人群内沿架好警戒线。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邱滢刚从大集的西南角买完东西,她拎着一袋子姜颂禾喜欢吃的枣糕,慢慢走到人群外面。 “这是干嘛呢,这么多人。”邱滢随便拉了一个路人问道。 “死人了。”被她叫住的路人回答。 “啊?!”邱滢惊讶了一秒,“怎么死的?” “不知道,警察在查呢。” 一瞬间,邱滢慌了神,她着急忙慌地拨开人群,往人群最里面挤。 “对不起,对不起。”邱滢一边说着,一边挤到了最里面。 就在她终于成功的时候,她的身体猛地怔在了原地。 人群里,姜颂禾小小一个身子半蹲在地上,她的手上戴着一副白色手套。此时,她正旁若无人地配合着法医一起给尸体做着各种取证。 看着这一幕,邱滢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小邱啊,”一旁穿着围裙的肉摊大叔熟络地跟邱滢搭着话,“你家这俩小孩,真有本事,尤其那个小的,这么小的年纪就敢直冲案发现场。” “心理素质这一块儿,真没话说,以后说不定也是个当警察的料。” 邱滢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姜颂禾,苦笑着回答:“是啊。” 不远处,姜颂禾丝毫没有注意到人群外面的邱滢,她蹲在地上,配合着沈乐栖将尸体从地里彻底刨出来。 死者是一个小孩,年纪约摸着四五岁的样子,身高算不得高,穿着一个蓝色的斜扣式棉袄。脸上被人用锐刃刮花了,根本看不清楚样貌,也根本分辨不出死者的是谁。 沈乐栖将死者的衣服扒开检查了一下死者身体上的尸斑。 “死者,男,年龄大概四岁左右,身体未完全僵硬,排除受天气影响可以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今天早上五点左右。” 五点? 姜颂禾思考了一会儿,问:“他口里有东西吗?” 沈乐栖掰开尸体的下颌,向里面看了眼:“没有。” 姜颂禾沉默着,继续问:“还有呢。” 沈乐栖继续道:“尸体呈仰卧状态,双手自然摆放,无捆绑痕迹,说明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把死者杀害后,就地掩埋。现场无激烈搏斗痕迹,说明凶手至少是个成年人,并且是男性,年龄大概率在20-46岁左右。死亡原因是脖子上的锐器伤,创口在颈前正中偏右的位置上,长度约……6.5厘米,创缘整齐,一击致命。” “乐栖姐姐,现场的脚印杂乱且多,需要一组一组的比对。”姜颂禾有礼貌地说。 “行。”沈乐栖答应下来。 “还有,这几日,天冷露水重,这里又是泥地,所以在判断脚印体征的时候,还需要考虑天气的因素。”姜颂禾嘱托道。 “行,”沈乐栖开玩笑道,“还有什么补充的吗?小侦探。” “没有了,”姜颂禾略显羞涩地笑嘻嘻地笑了笑道,“我去找我哥哥。” 沈乐栖:“行。” 目送姜颂禾起身离开,沈乐栖才对着旁边的同事道:“弄好以后,先回警局吧,还需要出一份详细的尸体鉴定报告。” 姜颂禾快速走到了姜酩野旁边,问道:“哥,凶器发现了吗?” “没有。”正在掐腰看着口供的姜酩野道。 “是凶手把凶器拿走了吗?”姜颂禾继续问。 姜酩野:“不排除这种可能。” “哦。”姜颂禾应了句,她快速道,“沈乐栖姐姐说,凶器是一把差不多这么长的单刃锐器……” 说着,姜颂禾伸手在姜酩野面前比了个尺寸:“差不多7cm那么长。” “这种刀器并不方便携带,所以照理说凶手的活动范围应该不会很大。”姜颂禾快速解释。 像是很同意姜颂禾的想法,姜酩野快速地应了声:“嗯。” “但是现在还有个问题。”姜颂禾快速说。 “什么问题?”姜酩野问。 “沈乐栖姐姐说,死者是在早上五点的时候,被人杀害,并埋尸了的,所以为什么会没有目击证人呢,”姜颂禾快速说,“但凡死者嚎一嗓子,附近的住户都应该能听到才对,可是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听到呢。”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回答:“有没有可能他是个哑巴啊。” 哑巴? 姜颂禾心底一凉,一个不愿想起的名字爬上了她的心头。 她自欺欺人道:“不……不能吧……这社会哪有那么多哑巴啊……” 注意到姜颂禾表情的不对劲,姜酩野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他收起手里的报告,道:“这个社会确实没有那么多哑巴,说不定他就是你所想的那一个。” 听完,干笑着否认的姜颂禾表情僵了一瞬,她的唇角不自觉抖了抖,随后她快速原路返了回去了。 姜酩野目送她离开。 “唉……禾禾你干嘛呢……封尸袋不能动……唉……” 在沈乐栖的阻止声中,姜酩野亲眼看到姜颂禾快速拉开封尸袋的拉链,她刚把尸体的右侧胳膊拉出来,一个红色绳子就从上面掉落在了地下。 第103章 姜颂禾震惊在原地,半响,她蹲下身子,将掉落在地下的红绳捡起来。 是昨天晚上那个小孩的东西…… 可是他不应该在看完马戏团表演之后,就跟着他的妈妈回家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还死了? 昨天晚上她已经告诉他们了——如果再被打一定要来找她。 她可以帮他们…… 姜颂禾像是有些承受不住,她低头大口喘着粗气。 救人未成功的无助感逐渐吞噬着姜颂禾的理智。 如果当初她可以多干涉一些,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一切了? 可是—— “为什么?……” 明明几分钟前,她还在跟姜酩野商量解救他们母子的办法。 现在,怎么就成一具尸体了? 姜颂禾有些不敢相信,她慌乱地将不知何时放在地上的封尸袋再次拉开。 “哎……” 沈乐栖刚想出声阻止,姜酩野缓缓走过去,他不着痕迹地抬手阻止了她。 姜颂禾将封尸袋拉开,然后将小男孩的衣领扒开,露出里面清晰可见的青紫色的淤青。 与正常的尸斑不一样,这几块儿淤青更具新鲜感,明显是生前所留下的。 与她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块儿淤青在同一块儿地方。 这具身体真的是那个撞她一下,就要送她护身红绳赔礼道歉的小男孩? 他怎么……几个小时前是活生生的人,几个小时后,就成一具长满尸斑的尸体了? 她还没想出办法救他们母子呢,他怎么就死了? 姜酩野看着姜颂禾的样子轻轻蹙眉,他小心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沈乐栖。 沈乐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小声招呼了一下旁边的同事,便抬着封尸袋离开了。 待到几人走远,姜酩野温柔地半蹲下身子,问:“认识?” 看着手里这个熟悉的红绳,以及熟悉的用桃核刻成的镂空小竹篮。 姜颂禾沉默片响,才道:“嗯。” “朋友?” “不算。” “昨天晚上只见过一面。”姜颂禾低哑着声音回答。 姜酩野想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扶着姜颂禾的肩膀起身。 他招呼一旁正在安排工作的顾枳聿道:“小孩心情不好,先送她回警局。” “行。”顾枳聿看了姜颂禾一眼,便道。 “走吧。”顾枳聿小心地将姜颂禾扶起来。 “他叫大树。”姜颂禾停住脚,冷不丁念叨了句。 “如果不出意外,他是我们邻村的,昨天晚上和我一起看过马戏团表演。” “当时他正满场馆乱跑,撞到了我,后来他妈妈就来了。” “他不会说话,再加上他脖子上的淤青,我就以为是他妈妈打的。结果,谁曾想是大树的爸爸打的。” 话到此地,姜酩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问:“他是不是就是你刚才跟我提过的那个小孩?”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姜颂禾根本没有回答他,她继续毫无感情地叙述道:“他的爸爸是赵德清!” “什么?”顾枳聿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说大树的爸爸是赵德清。”姜颂禾气愤地一字一字道。 “怎么又是他?”顾枳聿咒骂了句,“他阴魂不散了是吧。” 看出来顾枳聿情绪里的激动,姜酩野问:“你认识他?” “是啊,”顾枳聿道,“前几天,他和他小舅子打架,闹进局里去了。” “当时他对着值班的小李一个劲儿的骂,我看不过去了*,上去踹了他好几脚。” “他现在还在局里吗?”姜酩野询问道。 “早不在了,当天下午,俩人就和解各回各家了,”顾枳聿道,“当时他喝了点小酒,走路都晕晕乎乎的,还是我们同事背他回去的呢。” “给户籍科打电话,问一下他家在哪儿,我们现在过去。”姜酩野安排道。 “我和你一起。”姜颂禾自告奋勇道。 “你别去了。”姜酩野拒绝道。 “不行,我一定要调查清楚怎么回事。”姜颂禾不容拒绝的回答。 姜酩野犹豫了片刻,最终回答道:“行,我给妈妈打个电话。” 姜酩野刚拿起手机,瞥眼看到在人群里,一脸担忧的邱滢。 他默默点了下头,示意她放心。 邱滢目光移到一旁的姜颂禾身上,犹豫了片刻才走开- 几个人一起开车到了邻村。 经附近的热心村民介绍,才知道这里确实就是赵德清所住的村子。 “我和你们说,赵德清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打小就偷钱,长大了以后,更是把村里的人都骗了个遍。我家那小子之前和他玩得好,被我打了一顿,才老实。” 姜酩野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家几口人啊。” “五口,”那位热心村民快速回答,“他老爹,他媳妇,他,还有她儿子和他闺女。” “他还有个闺女?”姜酩野问。 “对啊,那小子命真的太好了,老大生了个闺女,按照现在的政策,他可以再生一个,这不二胎儿子就来了吗?”那位热心村民回答道。 姜颂禾不屑地“切”了一声。 什么命好? 不还是重男轻女吗? 姜酩野像是不怎么在意,他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他儿子的哑巴怎么回事儿?” “天生的,”热心村民长叹一口气,“他从生下来,就不会说话,是我们村公认的哑巴。” “当时我们劝赵家那口子,别害怕,说不会说话怎么了,能活着,就是和你有儿孙缘。” “儿孙缘这东西说来也玄乎,有的就能生下来,有的就生不下来。有的能全乎着,有的就只能缺胳膊少腿。所以啊,只要那个小孩身体健康,没啥毛病,不会说话就不会说话了。”那名热心居民语重心长道。 “然后呢。”姜颂禾听出他话里藏着话,继续问道。 “然后随着年龄越长越大,我们发现,他不仅不会说话,性格也很内向,就像是得了什么病似的。”那名热心村民继续道。 “没送去医院看看吗?”姜酩野一边自顾自地向前走着,一边问。 “看了,医生说是性格问题,心理没毛病。” “他不会有自闭症吧。”姜颂禾问。 “自什么症?”那热心村民没有听清楚姜颂禾的话,他重复了一遍询问道。 姜颂禾不愿意多解释,道:“没什么,您继续。” “继续没了啊,”热心村民道,“反正他们家一家人都挺不正常的。” “赵德清经常家暴对吗?”姜颂禾问。 “对,”热心村民回答,“赵德清是踩了狗屎运才找到了现在这个媳妇。” “要不啊,他能打光棍一辈子。” “呐,这就是赵德清的家,你们进去看看吧。我就先走了,我对他们家没啥好印象。照面都不想打。” “行,谢谢。”姜酩野连忙对着热心村民道了句谢。 姜颂禾默不吭声地推了推赵家紧闭的大门,赵家不算大,在这个那年代更算不得有钱。 砖墙泥瓦,破旧的木门仿佛一吹就倒。 可姜颂禾推了半天愣是没将这小破木门推动,她透过两扇门缝的间隙看过去,刚巧看到了里面紧上的横锁。 看来是从里面锁住的。 姜颂禾对着顶上的门把手敲了敲,许久都无人应答。 姜颂禾正纳闷呢,姜酩野就询问了:“怎么了?” “从里面锁住了,打不开。”姜颂禾如实道。 姜酩野拽着门口的把手,用力拽了几下,确定无法拽动后,才道:“这是还没睡醒?” “现在已经不早了啊,”姜颂禾指了下头顶的太阳,“都快下午了,怎么可能还在睡觉。” “午觉吧。”姜酩野随口道。 “枳聿,去问问邻居,这家怎么回事儿。”姜酩野吩咐道。 姜颂禾观察了一番并不怎么高的外墙,她建议道:“其实,我觉得我们不一定非得等人来给我们开门。” 说着,姜颂禾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高墙,像是在说我们可以爬墙进去。 识破她意图的姜酩野道:“要当小偷啊。” “不是,在查案紧急的情况下,我们可以适当采取一些必要手段。”姜颂禾义正辞严道。 “呵……呵呵,”姜酩野道,“也没紧急到这个地步。” 不多时,顾枳聿气喘吁吁地从不远处跑过来,他道:“姜队,我问过了,邻居说今天一天这家人就没出过门。” “到这个点了都还没醒?”姜酩野不确定地问,“够能睡的啊。” “不会是中毒或者发生意外了吧。”姜颂禾催促道,“哥,赶紧的,让我进去。” 姜酩野虽是想再说什么,可姜颂禾都递过来台阶了,他也不好意思不顺着走下去。 他无奈地在墙边蹲下身子,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 姜颂禾一个小跑助力挎上他的脖子,确定她坐稳后,姜酩野才缓缓站起身子。 姜酩野个子高,姜颂禾只需要稍稍伸一下手就可以够到外墙边沿。 姜颂禾伸长胳膊,她把手紧紧握住墙顶,然后用力晃了晃身子,踏上姜酩野的肩膀。 “喂……小鬼……”姜酩野吃力了几分。 顾枳聿走过来,气定神闲道:“你们兄妹俩没事吧,跟隔壁借个梯子爬上去就行了,或者直接从隔壁屋顶爬过去也行。” “用得着这么费劲了?” 顾枳聿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姜酩野道:“那你刚才不说!” “我也没想到你们兄妹俩这么笨啊。”顾枳聿继续道。 “喂……小鬼,身高不够,你也别踩我头啊……喂!”在姜酩野一声声抗议声中,姜颂禾踩着他的头,努力攀爬到了屋顶。 她整个身子半挂在墙上。 瞬间,她愣住了,赵家院子里,一共躺着两大一小,三具尸体,尸体附近,还有一滩漫延出来的鲜血。 第104章 姜颂禾惊了一秒。 随即,她转身一个跳跃,从屋顶上跳下来。 要不是姜酩野一个托举,那脚腕绝对受伤。 “祖宗啊,你能不能别这么冒失?”姜酩野扶着姜颂禾的胳膊,吐槽了句,“想要我命直说,不用使阴招,让邱女士砍死我。” 姜颂禾哪里还有闲心思跟他打趣,她着急道:“哥,赶紧叫人,里面死人了。” 姜酩野反应了一会儿。 姜颂禾掰着指头数着:“里面死了三个人,一个老头,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 姜颂禾还没解释完,姜酩野就打断了她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会再说。” “顾枳聿,我们进去。” 顾枳聿答应下来:“行。” 俩人个子很高,走到赵家大门前,仅仅用了几步。 站在大门口,姜酩野和顾枳聿对视一眼,然后抬腿,很有默契地对着大门狠狠踹了一脚。 尽管俩人的力气很大,可门口横着的锁扣也不是吃素的,在遭到两人的一记狠踹后,大门丝毫未动。 姜颂禾给警局打完电话,刚好看到对着大门束手无策的两个人。 起先她还担心自己贸然冲进去会破坏案发现场,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快步冲进邻居家。 抱着人家挂在门口的梯子就往外走。 急得人家驻家婆吱哇乱叫:“你这小孩,干嘛呢。” 姜颂禾隔空喊话道:“借你梯子用一下。” 说完,她跌跌撞撞地背着梯子跑到了姜酩野面前:“哥,用用这个。” 姜颂禾身子还没有梯子壮,走起路来也踉踉跄跄地,好似随时都会摔倒。 姜酩野习惯性地扶住她的胳膊,尽量支撑着她不至于跌倒。 顾枳聿盯着姜颂禾手里的梯子好一会儿,好不容易他才后知后觉地将姜颂禾肩膀上的梯子拿过来。 顾枳聿把姜颂禾递来的梯子放在墙面上,姜颂禾刚要第一个顺着梯子爬上去,姜酩野一个伸手拦住她:“你没有接触案发现场的经验,你在外面接应。” “我……”姜颂禾刚要开口给自己解释,顾枳聿已经坐到墙顶上了。 “酩野。”顾枳聿着急地催促了句。 姜酩野用眼神瞪退姜颂禾后,才快速爬上了墙顶。 俩人共同坐在墙顶上,合力将梯子拽过房顶,然后顺着墙体缓缓放下去。 目送姜酩野两人顺着梯子爬到里院,姜颂禾才有些不甘心地走到大门口处。 她趴在两扇门中间,盖住一只眼,然后用一只眼小心翼翼地向里面偷窥。 只见院子里的姜酩野他们一边观察着现场的情况,一边小心翼翼地踱步到尸体旁边,生怕破坏一丁点现场的痕迹。 外面的姜颂禾急得直跺脚。 能不能快点啊。 姜颂禾脑袋顺着大门四周转了一圈,从连接点到每一个铆钉,她都认认真真地扫视了一遍。 一点都没发现不对劲。 只是这也太奇怪了。 姜颂禾向后挪了几步,直至与紧闭的大门拉开了些距离。 赵家大门紧锁,里面又有一根横锁自里面锁住,怎么看都像是一间密室。 当然,如果仅是一根横锁自里向外锁住,也构不成密室。毕竟,在这种村里,这种横锁与其说是锁,倒不如说是一个铁闸,一头固定,另一头横进另一侧门特殊槽里,就算做把门锁死了。 运用一套特殊手段,从外面锁,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这次的案子特殊就特殊在,在这个横锁底下还挂着一个十足十的普通铁锁。也就说除非把用钥匙打开,否则这两把锁算是彻底把这扇门锁死了。 算是密室杀人了吧。 只是这个密室,凶手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姜颂禾在前墙附近散步。 赵家处于正中间,与两侧邻居家皆仅有一墙之隔,且两侧的邻居家皆住着人。凶手从东西方的墙上爬进去,必然要经过邻居家。 凶手不可能这么蠢,更不可能这么着急暴露自己,所以这种情况基本没可能。 那么如果真有凶手的话,凶手必然是从前后两堵墙进去的。 姜颂禾一边在墙边踱步着,一边认真观察着附近奇怪的脚印。 许是泥土地的缘故,赵家附近的脚印还真不少,大的小的重的轻的都有,甚至还有不少小猫和小狗的花花脚印。 如果是自杀呢。 姜颂禾思考着,如果是自杀,这一切好像说得过去。 只是为什么呢……明明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被发现自杀了呢。 而且就算赵家媳妇想要自杀,也没必要带着孩子一起自杀吧。 还有,大树是怎么跑出去的? 还死在了她家村头…… 姜颂禾想不通,只觉得这次案子是一团乱麻。 有太多合理,但又禁不起仔细推敲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林建刚带着沈乐栖他们来了。 一见到姜颂禾,林建刚就急忙上前询问道:“禾禾,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姜队和顾副队呢。” “他们进去了,我在这里是为了等你们。”正蹲在地上画着圈圈的姜颂禾如实道。 “辛苦你了,先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们。”林建刚抚着姜颂禾的肩膀道。 姜颂禾可不忘他和自家哥哥抢沈乐栖的事情,本想着质问一番,可又觉得时机不对,她仰着头道:“里面上着锁。” “没事,我们有专业的开锁师傅,”说着,林建刚起身安排道,“就是这家,大家注意现场防护。” “好。” 沈乐栖和其他几个警察拎着设备快速冲着门口跑过去。 许是闹出的动静太大,林建刚正在架安全线的空儿,周围已经围满了吃瓜群众。 正蹲在地上玩土的姜颂禾察觉到时机差不多了,她起身,避开正在问询的几名警察,找了个一个角落的吃瓜群众,故作不经意地问:“这是发生什么了呀。” 那人一看是个小孩,他调侃道:“你是谁家的啊。” “不是你们村的,”姜颂禾故意骄傲着说,“我来你们村找同学玩,可他被家里人困在家里写作业了,我就在这里等他……你们在看什么啊。” “这家死人了。”那人道。 “怎么死的啊。”姜颂禾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问了句。 “被人砍死的。”那人道。 “这么惨?!”姜颂禾摆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她侧过身子,假装向旁边偏了偏,问,“我怎么看不见啊。” “被警察收起来了,你当然看不见了,”话到此,那人继续道,“死了一家三口,这程度不亚于古时候的满门抄斩。”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姜颂禾故作不经意地问,“这家人平时过得很招人烦吗?怎么会有人这么恨他家啊。” “他们家其他人还好,招人烦的是他们家大儿子,”那人继续道,“他家大儿子就是个骗子,骗了不知多少钱了。” “他家大儿子也在这几个死的人里面吗?”姜颂禾继续问。 “没看到,”那人继续道,“死的好像就是赵家老爹,赵家媳妇和赵家那个女娃。赵家儿子和孙子都没在里面,估计是想着给赵家留个独苗吧。” 姜颂禾沉默了片刻。 那人口中的赵家儿子估计就是赵德清,而赵家孙子则就是大树。 还真不巧,赵家儿子可能还活着,但是赵家孙子已经没了。 姜颂禾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哦,那有没有可能他们全家都是他们家儿子杀的?”姜颂禾问。 “那小子有贼心,没胆子,”那人十分肯定地说,“他不敢杀人的。” “万一被逼急了呢?” 见那人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姜颂禾只能下狠招了,她道:“我有一个哥哥,他小时候也喜欢偷点东西,东家那苞米,西家那野鸡他都没少偷。前些年我家亲戚都说他,这辈子没啥出息。结果长大以后,他考上了警察。我家亲戚对他的态度直接180度大逆转,现在都说他性格憨厚,看起来没啥胆子,但是谁知道,改了和尚改不了庙,他下了班一有空儿就回家打我嫂子。” 姜颂禾故作天真地补充了句:“打得可狠了,青一块紫一块的。” 说完,像是担心那人不信,姜颂禾还不忘示意一眼旁边正在问话的林建刚:“呐,那个看起来憨憨厚厚,有点痴傻的人就是我哥。” 那人看了林建刚一眼,喃喃:“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家暴的。” “是吧。”姜颂禾接了句话。 像是信任加深了几分,那人用充满鄙夷的目光斜眸觑着姜颂禾:“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这小孩学习不好吧。” 姜颂禾当然知道这句话是错的,但是为了套话,她都给林建刚扣这么大顶帽子了,一个不爱学习、嘴上没个把门的、喜欢造谣的形象扣在自己头上怎么了? 姜颂禾故意装作不怎么在意地说:“都差不多,都是死性不改的意思嘛。” “嘿!”那人十分鄙夷地说,“是这个意思吗?你在班级里考第几?不会是倒数吧。” “要你管,”姜颂禾没有纠正他,她道,“你就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吧,人都是会伪装的,在外面忍气吞声性格弱,不代表回家冲着自己家里人性格也弱啊。” “说不定人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就朝着自家媳妇发泄出来了呢。” 像是对姜颂禾这种小孩没啥防备,那人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你这个小孩说话没个重点,嘴上还没个把门的,但是你有一点说得真不错,赵家这小子,是真的喜欢打媳妇。” “我就说吧,”姜颂禾抬头盯着他,问道,“不过赵家那小子都打人了,赵家媳妇怎么还不跑啊。” “照理说,赵家那小子偷鸡摸狗,还喜欢家暴,赵家媳妇早早和他离婚才对,干嘛一直忍着啊。” 那人低头看了姜颂禾一眼,道:“你还小不懂。” 嘿! 现在嫌她小了? 刚才吃她编造的瓜的时候,可一点没嫌弃她小。 “我可一点都不小。”姜颂禾故意逞强道。 “那你哥哥和你嫂子为什么不离婚?”那人继续吃瓜道。 吃瓜确实能瞬间拉近两个陌生人的距离,但也得是真瓜才行,一旦让对方意识到人家给的是真瓜,而你送出去的是假瓜,那么别说是拉近距离了,在你面前建一座城墙也是有可能的。 姜颂禾只能继续撒谎:“因为我外甥,我嫂子舍不得我外甥。” “那你嫂子还挺能忍,不过这赵家媳妇可没那么能忍。”那人继续道。 姜颂禾警惕了几分。 这怎么和昨天晚上赵家媳妇给她留下的印象不一样? “那是为什么不离婚啊,”姜颂禾问,“难道是害怕丢脸?” “当然不是。”那人继续道。 “那你赶紧说为什么啊。”姜颂禾着急道。 “因为赵家那小舅子。”那人道。 “小舅子?”姜颂禾呢喃了句。 赵家的小舅子,也就是赵家媳妇的弟弟。 “赵家儿子和赵家媳妇不离婚,关人家外人什么事儿?”姜颂禾问。 “赵家媳妇她那弟弟是个赌鬼,欠债一万多。”那人继续道。 “一万?!”姜颂禾瞠目结舌。 她当然知道在这个年代一万块钱对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小舅子是吃金子了吧,怎么欠这么多钱?”姜颂禾没忍住吐槽了句。 “金子都没这么贵。”那人翻着白眼道。 “那个小舅子啊,喜欢干点危险但来钱快的买卖,比如替|人|打|架、占场子、杀|人|放|火之类的。” 姜颂禾汗颜。 这不是跟古代买凶杀人差不多嘛。 “前些年,他接了一个买卖,那个买家让他去烧一个厂子,事后给他五千块钱。” 姜颂禾急切地问:“他答应了?” “他那么见钱眼开的人,当然答应了,”那人继续道,“当天晚上,他就带着火把一把把人家库房烧了。” 说完,那人还不忘感叹:“那小子多么精的一个人啊,平时杀人放火没被人抓到过,独独那一次,他被人逮了个正着。” 姜颂禾干笑了几下,道:“不会是那家厂的老板为了平账,故意买通他烧毁自己的仓库,然后想让他赔点钱吧。” “哟,”听完姜颂禾的花,那人像是来了兴致,他斜眸觑着她,“你这小孩年纪看着不大,思考问题倒挺全面。” “是啊,那个老板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干的,”那人叹着气道,“他的厂子年年亏损,最后实在干不下去了,只能想出这一招骗点钱回来。” “人在河边走,怎么可能次次不湿鞋?”姜颂禾真情实感地吐槽了句,“赵家这小舅子,也是自作自受。” “哟,有进步啊,这次竟然没用错。”那人感叹道。 姜颂禾尴尬地笑了下,随即又问:“然后呢。” “然后他们家父母为了把这唯一的儿子从牢里救出来,就把家里的三个闺女匆匆嫁了,”那人继续道,“赵家媳妇就是他们家最小的闺女,她结婚的时候好像才15岁,现在也不过二十。” “我靠!”姜颂禾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先前她和赵家媳妇打照面的时候,她面容憔悴,被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细细的纹路。 她还以为她四十多了。 没想到才20! “赵德清可真会糟蹋人。”姜颂禾道。 “是啊,谁说不是啊,”那人继续道,“所以赵家媳妇是被卖到赵家的,还生了俩孩子,自然舍不得离开。” “可赵德清自己不务正业,他哪来的钱买媳妇啊。”姜颂禾问。 “赵家以前可不是这样,赵家那老爹可有钱了,也就前几年摔断了腿,赵家在逐渐没落的。”那人继续道。 “摔断了腿?”姜颂禾重复着问了遍。 “对啊,他走路不方便,很久没出来了。”那人云淡风轻地说。 “那赵家老爹对赵家媳妇怎么样?”姜颂禾继续问。 “肯定是百依百顺啊,赵家那小子不管他,他的生活起居全都依靠着他家那媳妇呢。” 姜颂禾沉思了片刻,又问了句:“那赵家媳妇的老家是哪个村的?” “隔壁周庄,”那人继续道,“距离这里不远,走路二十多分钟。” “赵家媳妇的弟弟叫什么名字?”姜颂禾又问道。 “他姓周,”那人思考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回答,“好像叫周宗扬。” “哦,知道了,谢谢你。”姜颂禾礼貌地说。 看着姜颂禾认真的模样,那人没忍住笑了起来:“别说,你这小孩说起来话,有的时候还挺有大人模样的。” 知道那人已经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跟她说得差不多了,姜颂禾也不打算骗他,她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那人带着打趣的意思问道。 “警队编外人员。”姜颂禾道。 “哈?”那人表情皱成一团,满脸疑惑,“你一个小孩,还编外人员?” 姜颂禾没有跟他多解释,反而道:“其实我刚才是骗你的,我的哥哥不喜欢偷东西和也不喜欢家暴,准确来说他是一条清心寡欲的单身狗。你身边要是有适龄女孩子呢,可以介绍给他,我哥哥还有我妈妈都会对她很好的。” 说着,姜颂禾掀开挡在自己和那人面前的警戒线:“哦,对,还有,我刚才给你指的那个人,也不是我哥,是我哥哥的同事,也是我的好朋友。他有对象了,要是有合适的女孩子,不要介绍给他,先介绍给我哥,谢谢。我哥哥比他帅。” 姜颂禾掀开警戒线走进去:“那么感谢你的配合,我先走了。” 说完,姜颂禾双手插兜,自顾自地向着院内走过去。 “嘿!”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那位热心群众,想要掀开警戒线也跟着姜颂禾冲进去,可是谁知他刚把腿迈过去,林建刚就走过来阻止道:“唉——你干嘛呢。” “刚才有个小孩进去了。”那人指着姜颂禾的背影着急道。 林建刚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的时候,姜颂禾已经转过大门的转角了,他茫然地问:“哪有小孩?” “她走过去了!”那人着急地说,“就是扎俩麻花辫,穿着一身粉红色棉服的那个小孩。” 适才,林建刚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谁,他恍然大悟道:“哦,禾禾啊。” “她小名叫禾禾啊?!” “对啊,”林建刚憨憨地说,“是不是很可爱。” 可爱?那人快被姜颂禾气死了。 那小孩编八卦骗他话也就算了,关键最后了还要嘲讽他! 可爱个屁,妥妥混世魔王。 “她套我话,还说是你们警队的编外人员,你们警队不管管啊,”那人着急道,“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你们警队怎么可能会雇她啊。” 林建刚笑着解释道:“您别生气,她啊,确实是我们警队的编外人员。” “唉?”那人彻底愣住了。 林建刚道:“你别看她小,她查案本事厉害着呢,你还记得几个月前发生的学校卖血案,还有新娘失踪案吗?都是她找到线索,抓住凶手的。” “她能进我们警队帮衬,也是我们上头准许的。她就是年纪小,说话不知道收敛,但本性不坏,要是说话有那些得罪你的地方,别往心里去。” “得罪倒是没得罪……”那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真能帮你们破案啊。” “对啊,”林建刚笑道,“她要是一点忙忙不上,我们也不能让她进案发现场不是?” “也对,”听完林建刚的解释,那人的心情也平复了大半,他看着赵家大门口出神,半响,才喃喃道,“还挺厉害。” 姜颂禾从大门走进赵家院子的时候,姜酩野正在蹲着身子看沈乐栖检查尸体,注意到姜颂禾走过来,他抬头看了眼,又立刻收回神:“打听出什么来了?” 姜颂禾骄傲道:“打听出来了不少东西。” 意思是说——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楚。 姜酩野自然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了,他道:“行,那就攒着回警局开会的时候说。” “行。”姜颂禾爽快地答应下来。 沈乐栖配合着其他同事将尸体装进封尸袋上,用拉好拉链:“姜队,就我们这边结束了,我先回警局做进一步解剖了。” “行,我们半个小时就到。”姜酩野道。 “嗯。”沈乐栖应下来。 姜酩野转过身子,对着姜颂禾好奇道:“你怎么问的线索?以你的长相和身高,应该没有哪个成年人愿意跟你讲真话吧。” 姜颂禾道:“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跟你们一样直接问啊。” “那你怎么搞到线索的?”姜酩野越发好奇了。 “套路啊。”姜颂禾理所当然回答道。 “套……路?!”姜酩野根本不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他高低着眉头,一副困惑很久的模样。 姜颂禾也懒得解释,她道:“就是我编瞎话骗出来的。” 姜酩野笑道:“这都可以?” “这为什么不可以?”姜颂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喜欢看热闹,只要我装得够八卦,再配合一点我编的瞎话套一套,基本所有人都会把他们知道的实情告诉我。” “你们警察,两个人一组,审讯般问话,很多心理素质低的,根本在短时间内想不起来那么多细节。” “可我这就不一样了,他们以为我是在和他们聊东家长李家短,很多喜欢聊些八卦的人自然情绪放松。届时我想问什么,他们自然而然都会把自己知道的告诉我。” 姜酩野活了这么多年,自然了解过这种问询的方法。 只不过想要用这种方式更好地套出想问问题的答案,需要运用一些信息差和散布一些自己知道的八卦当做筹码。 否则,没人会相信她是来跟自己八卦的。 姜酩野笑了下,问:“那谁在你口中身败名裂了?” 姜颂禾嘿嘿一笑,她伸出小指头,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姜酩野:“你——” “我?”姜酩野扬了扬巴掌,眼看着就要朝着姜颂禾的胳膊呼上去了,他立刻巴掌变成拳头他伸出一个指头指着姜颂禾:“你又给我造什么谣了?” 姜颂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说你家暴。” “家……”姜酩野瞠目结舌,“我他妈连女朋友都没有,你真能给我编。” “所以最后我还给你征婚了,我说要是有适龄的女孩子可以推荐一下给我哥哥,”姜颂禾骄傲道,“他答应了。” “答应个屁,”姜酩野一把钳住姜颂禾的脖子,将她往地下按,他咬牙切齿道,“前脚说我家暴,后脚就给我征婚,你真是我亲妹!” “哎哎哎……”姜颂禾痛苦地脖子都要断了,她胡言乱语起来:“你又没结过婚,我怎么知道你家不家暴?我总不能骗人吧。反正你现在对我这样,我感觉就挺有家暴倾向的。” “你再说一遍啊!”姜酩野气鼓鼓地说,“死小鬼!” “傻大个!”姜颂禾破罐子破摔道。 “死小鬼!”姜酩野咬牙切齿,“你祈祷我这一个月闲不下来吧,否则有你好果子吃的!” 姜颂禾远没有姜酩野力气大,眼看着自己挣脱不出来,姜颂禾着急地大声喊了句:“妈——!” 一直到警局,姜颂禾和姜酩野都没说过一句话。 正在开车的林建刚意识到车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道:“你俩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小孩子欠收拾。”姜酩野道。 “呵呵……呵呵……”林建刚尴尬地笑着。 他转头问坐在后座的姜颂禾:“你还好吗?禾禾。” “我很好啊,”姜颂禾道,“我大度,懂得为查案献身。” “刚子,你告诉她,距离的案子不需要她献身。”姜酩野看着后视镜里的姜颂禾道。 林建刚刚要开口传话,姜颂禾道:“建刚哥哥,你告诉他,我问完线索,好心帮他征婚怎么了?他非但不感谢我,还骂我*,还打我!” “喔……”林建刚惊了一秒,“姜队打你了啊。” “对啊!”姜颂禾一个弹跳起身趴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他把我的脖子打出青紫来了。” “刚子,你告诉她,我没那么用力,她脖子上的青紫是自己爬墙摔到的。”姜酩野快速道。 这次没等林建刚开口,姜颂禾先一步炸了:“我最近没爬墙!怎么可能是摔的?” “那我也没用力啊!”姜酩野转头道。 “我皮肤娇嫩,你不知道啊!你那么粗鲁,就算拽头猪都能被你憋死。”姜颂禾大声道。 “哦~”姜酩野拖腔带调道,“原来你是猪啊。” “你才猪!”姜颂禾恼羞着对着姜酩野的耳朵大吼了一句。 姜酩野烦得不行,他捂着耳朵冲着姜颂禾大吼道:“你小点声!” “我就不!”姜颂禾的声音更大了些。 姜酩野难受地捂住了耳朵。 坐在后排位置上的其他同事被姜颂禾和姜酩野地互动逗笑了。 听到旁边的嬉笑声,姜颂禾的脸有些挂不住了,她尴尬地坐回了原位置。 姜酩野透过后视镜注视着她,看到她坐好,才不着痕迹地浅笑了下。 林建刚开车驶进警内大院,待到车子停稳后,姜颂禾一个跳跃,灵活地从后座跳下来。 同样下来的还有姜酩野:“各部门整合一下线索,半个小时后,会议厅开会。” “行。”紧跟着下来的后排警察应了声。 几人刚要走,姜酩野不放心嘱托道:“遇到其他人,记得及时通知一下。” “知道。”几个人干净利落地答应下来。 “刚子,”看到林建刚下车,姜酩野喊了句,“你去一下鉴定科,看看沈乐栖他们进展的怎么样了,要是能赶上我们开会,让他们尽快整理报告参加。要是赶不上,让他们必须在明天早上给我结果。” “行。”林建刚答应下来。 见姜酩野不打算安排自己,姜颂禾紧忙跟上姜酩野的步子,问:“我呢。” “你?”姜酩野从自己的档案里抽出一沓信纸,他停下脚步递给她,并嘱托道,“把你套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写出来,中途不准掺杂任何自己的猜想,实事求是!” “唉?”姜颂禾一阵惊喜。 她接过姜酩野递过来的空白信纸道:“你也觉得我套的话是有用的对吗?” 第105章 对于姜颂禾的问题,姜酩野不置可否:“你的线索,要写下来才知道有没有用。” “我现在就去写。”说完,姜颂禾抱着空白信纸快速跑进办公楼。 看着姜颂禾的背影,姜酩野无奈地摇摇头。 这小孩一堆驴劲。 警局三楼办公室,姜颂禾趴在桌子上,咬着笔盖,思考良久后才一笔一划地将白天问过的话写在纸上。 1.赵家媳妇与人渣赵德清没有感情,是因为赌鬼弟弟周宗扬欠了一万块钱,赵家媳妇才被迫嫁给人渣赵德清的。 2.人渣赵德清经常打骂家人,包括但不限于赵家媳妇和两个孩子。 3.赵家老头子,也就是人渣老爹是个瘸子,平时需要赵家媳妇的照顾。 4.人渣赵德清是个天生的骗子,曾骗过隔壁村的憨厚傻大个儿齐祖飞,并且赵德清所骗取的钱是齐祖飞生病老爹的救命钱,俩人曾结怨,故不排除因恨杀人的情况(目击证人:几个月前在铜锅涮吃饭的,包括姜酩野在内的一队众人。) 看着纸上的内容,姜颂禾沉默着。 为什么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呢。 “写得怎么样了?”适时地,姜酩野从门口走了进来。 “还没写好。”姜颂禾本能地将手里的信纸藏到身后。 可眼尖的姜酩野哪里容得她私藏? 他一把将姜颂禾藏在身后的信纸抽出来。 “唉……你干嘛,给我!” 姜颂禾挣扎着想要抢过来,姜酩野轻轻伸直胳膊将信纸举起来。 “忙活了一个小时,我到底要看看你在忙什么,”姜酩野命令道,“给我站好,小心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家。” “喔。”姜颂禾不情不愿地站直身子。 见她听话,姜酩野满意地收回目光,他将信纸在自己面前展开,信纸上歪七扭八的字体立刻在他面前展开:“你的字怎么退步这么多?” “哪里退步了?这就是我的正常水平啊。” 姜酩野欲言又止。 他将注意力移到内容上,瞬间,他精神有点崩溃了。 这三句一赌鬼,五句一人渣,最后还敢直呼他大名? 这还是一个小孩子该写出来的东西吗? 他云里雾里地念叨了句:“就这样,邱女士还想让你去中央台唱歌、当明星,简直痴人说梦。” 姜颂禾瞅着他,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干嘛扯到当明星上去?”姜颂禾直白地问,。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邱女士对你的期望。”姜酩野敷衍了句。 “期望我干什么。”不明所以的姜颂禾嘟囔道。 姜酩野将姜颂禾所写的内容笼统地从头看到尾,抽空还送了个眼神给姜颂禾。 “干嘛这么看我?”姜颂禾嫌弃地说。 “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文明点。”姜酩野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念叨了句。 “哪里不文明了?”姜颂禾道,“我又没爆粗口。” “赶紧重新写一份,”姜酩野将手里的信纸收起来,“这份我没收了。” “你没收什么啊,我又没说错话。” “满口污言秽语,这是你一个小女生能说出来的话吗?”姜酩野质问道。 姜颂禾:“哪有污言秽语。” “没有污言秽语,那是不是掺杂了个人想法?”姜酩野继续逼问道。 这个确实…… 姜颂禾不知道怎么给自己解释。 “姜队,办公室人齐了,什么时候开会啊。”门口,赶来的林建刚喊了句。 姜酩野:“这就来。” 待到林建刚走后,姜酩野才转头,将手里的信纸递还给姜颂禾,他继续威胁道:“念得时候,给我收着点,不许把脏话念出来。” 知道自己躲过一劫的姜颂禾比了个“ok”的手势。 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的姜酩野呆愣了片刻,随即像是觉得她不会再惹事了,便没有多嘱托。 两人走到会议室,此时里面坐满了人,因为没有合适的桌子,所有人或站着或坐着,聚集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因为设备不够,整间屋子最像会议室的地方,就是正前面的讲台和黑板了。 好多人啊。 姜颂禾一进屋,便率先在心里感叹了句。 姜酩野刚进屋,瞥眼看到站在会议厅正中央的熟人,他蹙眉定了定眸子。 姜颂禾注意到了姜酩野的不对,她仰头看了眼姜酩野,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好看到端坐正中央的男人。 他的个头算不得高,更算不得壮,很白,但又有些肉感。 此时他正在认真地看着桌子上的照片,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姜颂禾注意到他气质的不对劲,她一边觑着他,一边小心地询问道:“哥,他谁啊。” 姜酩野偏头,用略显急促的小声道:“情况有变,这次先不用你了,找个旮旯坐着,一句话都不许说。” “等开完会,我再跟你解释。” “啊?”姜颂禾不明所以地念叨了句,“你怎么喜怒无常的?” 姜酩野垂手,快速在腿边摆动了几下。 看到这一切的林建刚立刻将姜颂禾拉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自己则站在姜颂禾旁边。 姜颂禾个子矮,坐在后排的椅子上,完全被前面的大高个儿们盖了个完全。 别说看到前面黑板上的内容了,就连看清前面讲台上有几个人都很困难。 “你干嘛啊。”被强按在椅子上的姜颂禾瞅着他问。 “这次案子,一次死了四个人,警厅很重视,王局要亲自领着查,”林建刚耐心解释,“你最好还是低调些,别给姜队添麻烦。” 话至此,林建刚继续嘱托道:“王局可不像之前那个叶队好说话,要是让他知道姜队纵容一个初中生查案,那个人还是他亲妹,他难免会怀疑你哥哥纵容亲戚。到时候别说是好果子了,果盘都给他扬了。” “唔……”姜颂禾发了个声音。 这倒是事实。 局长和分队队长的职位高低姜颂禾还是分得清的,她快速判断出这个局长得罪不得。 “那好吧。”姜颂禾知道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她将先前写好的口供递给林建刚,“这是我问到的口供,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念一下,就是我字不是很好看,所以我觉得你最好在开会前熟悉一下,免得露马脚。” 林建刚翻开姜颂禾递过来的纸条,很随意地看了眼,他揉上姜颂禾的脑袋:“知道了,下次哥哥请你吃大餐。” 姜颂禾爽快地伸出两个指头:“两顿。” “你之前欠我一顿。” “行。”林建刚不和她计较,道。 姜酩野自进屋就没料想到警厅里的王局会来亲自督导,他在前面和王局交流了片刻。 半响,那个有些微胖、顶着一个啤酒肚的王局便大声道:“行,就这样,各位手里的线索先交流一下。” “乐栖,你先来。” 沈乐栖理了理手里的档案,道:“第一名死者,赵大树,年龄4岁半,案发现场为东姜村村口的大集的东北角,当天正值小年大集,死者死亡时间为18日凌晨五点左右,死亡原因——颈前正中偏右的6.5厘米的创口伤,深度约2厘米,属一击致命。” “凶器大概率是一把单刃刀器,类似细长的水果刀之类的。” “发现尸体时,尸体周围脚印复杂,我们鉴定科正在进一步筛查。” 正在用钢笔敲着桌面的姜酩野顿了顿自己的动作,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凶器找到了吗?” “没有,”人群里,冷不丁有人补充道,“我们查遍了现场所有角落,均没有发现凶器。” 坐在姜酩野旁边的顾枳聿问道:“也就说凶手把凶器从现场拿走了?” “有这个可能,”那个人继续快速回答,“但是并无证人看到有奇怪的嫌疑人带着凶器离开,所以也不能排除凶手把凶器就地掩埋的情况。目前我们的几名同事正在现场进行进一步勘查,相信用不了多久会有结果的。” 躲在林建刚身后的姜颂禾捏着下巴一副思考状。 “现在天虽然有点冷,但是五点正常来说应该有行人了,怎么会一个目击证人都没有?”王局问。 “因为大树不会说话,”顾枳聿快速回答,“我们走访发现,大树天生患有哑病,所以我觉得没有行人听到声音目击这一切,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姜酩野继续补充道:“不仅如此,大树自出生开始,就患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与人交往困难。他之所以没有出声音,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他判断不出被人割喉后会有什么后果。” 亦或者……大树本身就没有对凶手多加防备…… 姜颂禾蹙紧的眉头快速舒展开,她在身后轻轻拍了几下林建刚的背部。 感受到她“呼唤”的林建刚转头看过去。 姜颂禾不发出声音地对着林建刚比着口型:“熟人……熟人……熟、人!” 林建刚眯眼盯着她的嘴,思考半天都没思考出来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顺着她的口型,比划道:“熟……熟人?” 许是模仿的太起劲,最后竟然发出了声音。 “小林,你说什么呢,大声点,我没听到。”端坐正中央的王局发话道。 听到有人叫自己,林建刚快速扭正身子,一脸歉意地对着王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瞎说呢。” “你身后有什么东西吗?”王局好奇地问。 一听这话,姜颂禾心头一惊。 她弓下腰,快速用双手捂住嘴,尽量让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有,”林建刚略有些抱歉地说,“我身后哪里有东西呢,人都没有,就剩一堵墙了。” “那你回头干嘛?”王局继续追问道。 “啊!”林建刚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王局,我突然有个猜测,但是不确定对不对。” “你说来听听。”王局问。 “这次有没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啊。”林建刚试探性地问。 一句话,现场沉默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紧紧地盯在林建刚身上,姜颂禾担心自己被发现后会给姜酩野添麻烦,她赶紧从椅子上走下来。 她蹲下身子,一挪一挪地挤开几个人的腿,躲进前排椅子后面,借着本就高个儿的椅子和拥挤的人群遮挡住自己。 这样除了林建刚和周围站着的几个她本就熟悉的人,基本没人看得见她。 林建刚不知道姜颂禾这种跳脱思维的逻辑,更不知道应该如何给这个结论做出解释,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脑勺:“我瞎说的,我瞎说的。” 姜酩野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上“熟人”两个字,然后用钢笔在本子上重重地点了两下后,才重新收回钢笔。 “小野,你怎么看?”王局熟稔地问了句。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姜酩野简短地回答。 “这个点,先放一放,在没有合适的推论解释这个结论的时候,先当做一种可能。”王局道。 怎么就当做一种可能了? 把她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的结论当成可能,后面要走多少弯路! 姜颂禾着急地噔地一下站起来,他斩钉截铁地说:“这不对!怎么就成一种可能了?这绝对是熟人作案。”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看过去。 姜颂禾担心自己各自太矮,前面的人看不到自己,她一个跨步,站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硬生生比旁边一米八五的林建刚高出一大截身子。 林建刚在一旁尴尬地笑着。 “首先,我在死者死亡的前一天,曾经见过他,当时他穿的并不是这件衣服;其次,死者身上的棉服属于里衬,很少有人外穿;最后,再结合很多穷人家,为了节约煤炭,通常选用熟睡后,停止燃烧煤炭,选用多穿衣服躺进被窝保暖这一点。我合理推断,死者在与我分开后曾经回过家,并且当时正处于在熟睡的状态。” “所以,当完的情形大概率是这样的——死者赵大树和我在村口马戏团相遇并分开后,直接回了家。不知何时出现在赵家的凶手,于18日凌晨五点左右将赵家老爹和赵家媳妇残忍杀害后,赵大树意外从案发现场逃了出来。” “可凶手终归是成年人,在东姜村村口的大集的东北角追上死者后,将死者残忍杀害。” 像是没有察觉到姜颂禾出现有什么不妥,王局思考着询问道:“可通过你的推理,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指向熟人作案的证据啊。” “证据就是刚才姜队所说的那句话。”姜颂禾斩钉截铁地说。 姜酩野默默思考着,没有打算她。 “哪句话?”王局继续深问道。 “死者之所有没有出声音,很有可能是他判断不出被人割喉后会有什么后果。”姜颂禾继续解释,“其实哑人虽然不能干净利落地说清楚一段话,但是正常发出‘啊’,‘唔’等声音还是勉强可以的。” “而18日正是大集,我不相信会没有商贩凌晨五点去踩点抢位置,而之所以没人发现异常,除了四岁小孩不能判断被人割喉后会有什么后果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死者认识凶手。” “因为赵大树性格内闭,再加上年纪小,很多时候大人的一些指令,他并不能很好吸收。所以凶手才对他没有多加防备。” “作证这一点的证据就是,死者一家四口,赵家老爹,赵家媳妇,和完全健康的赵家大闺女全部死在家里,而仅有性格内闭,不好说话的大树死在了外面。” 因为凶手是赵家的熟人,知道大树什么都不懂,更听不懂人话,所以才准备放在最后解决。 也因为是熟人,凶手才对大树毫无防备,任由他逃出了案发现场…… 说完,在一片震惊的眼神中,姜颂禾从林建刚手里将之前递给他的纸条抽回来。 “唉……”反应过来的林建刚刚想阻止,姜颂禾已经先一步绕道走到了讲台前面,她将自己写好的口供用胶水黏在黑板上。 为了防止后面的人因为自己的身高看不到自己,她还不忘将一旁空着的椅子搬过来,踩上去。 她指着黑板上的纸条,道:“所以,现在我们现在有三个重点调查的嫌疑人。” “第一个,也是我觉得嫌疑最大的犯罪嫌疑人之一——赵德清,死者赵大树的亲爹,家暴男,平时对赵家媳妇和大树非打即骂,所以不能排除打人打红了眼,意外杀人的情况。” “第二个嫌疑人——齐祖飞,齐家村人,周围的邻居评价他憨厚老实,没啥心眼,经常被人骗。而凑巧,赵德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以行骗为生。几个月前,赵德清行骗到了齐祖飞头上,齐祖飞老爹的救命钱被赵德清骗去挥霍了。” “并且,俩人在两个月前在铜锅涮肉店大打出手过。所以不能排除齐祖飞要钱无果后,报复性杀人的情况。” “最后一名嫌疑人——周宗扬,虽然他可能是三个嫌疑人中,最不可能犯罪的,但是我觉得他并非善茬,拥有充足的犯罪手段和条件。他是死者赵家媳妇的亲弟弟,前些年以替人打|架|杀|人为生,曾经因为放火烧仓库证据确凿被局里抓起来拘留过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周家人凑了一万块钱,才把他赎出来的。” “当初周家为了救这棵独苗,不惜将前面的三个姐姐,全部卖了嫁人。” 说到这儿,姜颂禾继续补充:“这一点,你们通过户籍可能查不到,因为按照我国政策,周家大概率不会给家里的三个女孩子全部上户口,大概率会有两个黑户,或者寄存在其他人家的情况。这一点,在调查的时候,还需要深度走访,验证真伪。” 说完,姜颂禾又指着黑板上的白纸补充:“我觉得,我们现在任务的重点,应该是集中力量找到失踪的赵德清。因为找到了他,至少可以确定,是否是他杀的人,亦或者凶手有没有可能已经把他杀了。” “如果他死了,这个案子会麻烦一些;如果他活着,可以帮助我们省掉很大一部分的阻碍。” 姜颂禾一停不停地将自己的猜测和推理全数讲了出来。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林建刚两眼一闭,脑袋里直呼“完了完了”。 半响,许久没说话的王局率先打破了寂静,他指着姜颂禾问道:“谁把自己家小孩带来了?” 周围无一人应答,包括一脸平静的姜酩野。 很显然,他是在想解决方案。 反应过来的姜颂禾立刻羞得脸通红,她表情僵住了片刻,随即露出一份尴尬又不失体面的微笑:“我说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您信吗?” “哟,我们局里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年轻的实习生了?”王局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八?”姜颂禾不确定地说。 “喔,这不成年了?”王局道。 “对!”姜颂禾赔笑着。 “那你这身高,有点矮啊。”王局感叹道。 要是其他情况下,听到这句话,姜颂禾绝对会跳脚并且揪着他的耳朵质问他——十二岁长得矮怎么了?!她还在长身体呢,谁能保证她长不到一米七? 可现在这个情况,不行…… 不能这样做。 姜颂禾尴尬地笑着:“这不天生个子矮嘛,二十五之前,我还能……唔唔唔……” 姜颂禾话还没说完,附近的顾枳聿先一步冲上讲台,他捂住姜颂禾的嘴。 他侧头看着姜颂禾,微笑着咬牙切齿警告:“我们在开会呢,小孩子,别放屁啊……” 这次,姜颂禾难得没有反驳,她露出一个听话且乖巧的微笑。 像是在说——你说得对。 顾枳聿架着姜颂禾的腋下,将她从椅子上抱下来,他赔笑道:“我妹,放寒假了,家里没人看着,我舅舅怕她捣乱,我就把她带回局里来了。” “小顾啊,我记得你家不是京祁本地的啊。”王局继续问道。 “对!”顾枳聿着急忙慌地解释道,“这不这小家伙坐公交车来找我了嘛。” “你叫什么名字?”王局冲着姜颂禾道。 “顾……”姜颂禾心虚地瞄着一旁的顾枳聿。 “顾云拙。”顾枳聿快速道。 “对!”姜颂禾快速应下来,“我就叫顾云拙。” “小顾啊,我记得你只有表弟,没有表妹不是?”王局继续道。 “您记错了,我有妹妹,不是弟弟。”顾枳聿笑着说。 “小野,你说呢。”王局冷不丁说了句。 姜酩野淡然地与王局对视了好一会儿,他的眉头舒展,表情里没有丝毫起伏,一时间竟让人有些分辨不出他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了。 许久,他缓缓启唇坦白道:“她是我妹,叫姜颂禾,小名禾禾,今年十二岁,刚上初一。” “哥……”姜颂禾赶紧制止。 姜酩野闭不吭声。 半响。 “我就知道!”王局大笑了几声道,“老叶回凤安前特地跟我提起过,说我们局里出现了个小天才,十二岁,喜欢调皮捣蛋,还是个小女孩,让我多多照顾。” “没想是真的!”王局笑着拍了拍姜酩野的肩膀,“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啊。” “唉?”姜颂禾有点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她小心试探性地问:“王局,你不怪我调查案子的事情?” “这有什么好怪的?你帮我们警里查案是好事,”王局笑道,“起初老叶把你夸得天花乱坠我还不信,现在亲眼见到了,确实说的不错。” “比你哥哥还要强。” 老叶? 是上次案子中,那个凤安来的队长? 叶浦岚? 他竟然在王局面前都说她的好话? 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哪有哪有。”姜颂禾略显羞涩地挠挠头,“凑巧罢了。” 王局指着姜颂禾,冲着姜酩野夸赞道:“瞧瞧,多乖巧的小女孩啊,这不是会害羞吗?老叶还和我说什么脸皮厚,爱惹事,爱打架,喜欢逃课,不务正业,考试倒数,这不污蔑人家吗?” 王局每一个字都像是朝着姜颂禾心|口|射了一箭。 脸皮厚,一箭! 爱惹事,一箭! 爱打架,再一箭! 爱逃课,再一箭! 不务正业、考试倒数更是降龙十八箭! 她没这么差劲吧。 “幸亏我今天来了,否则,真就让老叶那个滑头骗了。”王局继续道。 “呵……呵呵……”姜颂禾僵硬地笑了下。 死老狐狸。 姜酩野重新将话题引向案子:“王局,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没了,我们这位刑侦小天才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王局道,“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行。”姜酩野应下来。 “对了,赵德清是什么原因没抓到?”王局不忘多问了句。 “听说是躲债去了,本村里人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他了,”姜酩野道,“以前也经常这样,骗了钱,就出去躲一段时间,等追债的人消停了,再回来。” “但禾禾曾经在赵大树死亡的前一天,在东姜村村口见过他,当时他正在和其中的两名死者拉扯。” 了解过实情的王局道:“行,你们搜查的时候,把范围扩大,重点查一下汽车站和火车站,如果涉及其他市,及时汇报给我,我跟那边的领导联系。” “行。”姜酩野答应下来。 “这次案子放心大胆地查,中途有任何需要交涉的地方,我来解决。”王局道。 “行。”姜酩野答应下来。 “还有这个小孩,要是她能帮忙,可以适当参与到这个案子当中,”王局嘱托道,“但是我要提醒你一点,抓凶手和带小孩冲突,要是有任何控制不住的情况,记得先护好活着的人。” “知道。”姜酩野答应下来。 王局:“行,剩下的职责分工就交给你了,尽快查案,捉到凶手。” 姜酩野:“好。” 王局起身走出去,路过姜颂禾面前,还不忘将手放在她的头顶上,“听话,别给你哥哥添麻烦。” 姜颂禾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呆愣地答应下来:“哦……好。” 王局刚一出去,整个会议厅瞬间松了一口气,吵嚷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吓死我了,我以为又要挨训了呢。” “谁说不是!我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王局跟案子。” “平时见王局不苟言笑的,我还以为会很凶呢,没想到还挺好相处的。” “你不知道,上次我去他办公室找他请假,差点没给我吓死。” …… 周围讨论声不断。 姜酩野冷脸看着姜颂禾。 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差点害姜酩野被罚的姜颂禾嘻嘻一笑,然后带着略有些委屈的鼻音道:“谁让我跟建刚哥哥说线索,你们都不信的?” “我只能出面自己解释了,万一你们走弯路了怎么办?” “林建刚说的线索,是你告诉他的?”姜酩野将信将疑地问。 “对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林建刚适时地赶过来规劝道:“姜队,你别骂禾禾了,我觉得这次她说得挺有道理的。” “而且王局都不反对禾禾加入案子里,你就别反对了。” 顾枳聿也添油加醋道:“就是,我觉得禾禾挺有天赋的。有她,我们事半功倍。” 姜酩野长叹一口气:“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求什么情?” 见姜酩野态度一软,对面的三个人轮番交换了一个眼神。 只有姜颂禾表情欠欠地,她抿着唇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眯着的眼神里憋着坏。 “这次查案,你想跟谁啊。”姜酩野询问道。 “我吗?”姜颂禾表情僵住,她指着自己询问道。 “对,就是你,”姜酩野道,“这次我会比较忙,可能没时间带你,你……” 姜酩野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姜颂禾率先抱住林建刚的胳膊:“我选刚子哥哥。” “你选我啊。”林建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对啊,我觉得你是在场所有人里,查案最厉害的。”姜颂禾竖着大拇指快速回答。 “哼。”姜酩野冷笑了声,他仿佛看透了姜颂禾小心思,他故意拆台道,“我看你是觉得刚子是所有人里最听你话的。” “才不是。”姜颂禾反驳道。 人是姜颂禾选的,姜酩野没有过多地干涉,他道:“刚子,这小鬼就交给你了,尽量保护好她。” “我知道她比较难控制,她要是不听话,你往死里踹她就行。”姜酩野咬着狠劲道。 姜颂禾眯眼盯着他,一副警惕的模样:“你还是我亲哥吗?” 姜酩野不搭理她,林建刚快速回答:“你放心吧姜队,我不会让禾禾受伤的。” “好,”姜酩野答应下来,“刚子先送禾禾回去吧,我安排一下任务。” “那我们明天……”林建刚试探性地问。 “跟着这个小鬼走,她最有主意了。”姜酩野快速道。 “跟着我走什么意思?”姜颂禾继续刨根问底,“你是让我当队长吗?建刚哥哥是你批给我的队员?” “想得美,”姜酩野毒舌道,“你充其量是他的导盲犬,指路的。” 姜颂禾瞅着他,一副很不爽的模样。 “禾禾别纠结了,时间太晚了,我们先回去吧,邱阿姨该担心你了。”林建刚扶着姜颂禾的肩膀安抚道。 姜颂禾伸直胳膊指着姜酩野威胁道:“你别回家了!今晚你别回家了!” “我会让邱女士打死你!打死你!” “走啦。”林建刚扶着姜颂禾的肩膀,强忍住笑意将她强硬地拉出去。 目送姜颂禾张牙舞爪地消失在转角,看笑话般顾枳聿小声念叨了句:“你真你放心让禾禾和林建刚单独查案啊。” “本来就没指望他们真的能破案。”姜酩野翻了翻自己面前的笔记,漫不经心地说。 “那你还把林建刚安排给她,”顾枳聿不理解地询问道,“林建刚在我们组里,少说也是一顶一的顶梁柱,如果我的是你的左膀,他就是你的右臂。” “关键时刻你把自己的胳膊让出去看孩子,你图什么啊。”顾枳聿开玩笑道。 “看看她靠自己能走多远啊,”姜酩野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望着他,“冠上天才的头冠,你不觉得对一个小孩来说有点累了吗?” “啊?”顾枳聿不明所以地发一个疑问的声音。 姜酩野重新翻看着自己的笔记,喃喃道:“原本我觉得,她天赋高,我可以借着队长的身份带着她慢慢学,可现在不止叶队,就连王局都注意到她了。” “往后会有更多的人将她视作天才,可现在越‘天才’,以*后的路就越容不得出错。” “我不想让她小小年纪就把自己以后的路堵死。” 姜酩野继续道:“年纪小被人称为天才,长大后泯然众人的例子不在少数,我不想因为是自己的案子,就过度地消耗她,这对她不公平。” “万一是她自己主动想要查案呢。”顾枳聿道。 “所以我才要看看仅靠她自己,到底能走多远嘛,”姜酩野语重心长道,“要是她真的能独当一面,我倒不担心,就怕她满壶不响,半壶叮当。” “这样,现在积攒起来的虚名才是真正毁了她。” “刚才你没见到她的发言啊,把王局唬的一愣一愣的,”顾枳聿规劝道,“我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但愿吧,”姜酩野长叹一口气道,“不管她,有刚子帮忙盯着她呢。我们先忙自己的,这次的案子更重要。” “行嘞。” 顾枳聿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猛地,像是想起一件事情,他冷不丁道:“对了酩野,刚才王局提到了我表弟,我突然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正在自己本子上涂涂画画的姜酩野停下动作侧头问了句。 “我舅舅和舅妈最近在闹离婚,我表弟呢,明年就要考高中了,为了不影响他学习,我爸妈的意思是让他来京祁跟我。” 顾枳聿继续道:“你知道的,我住局里安排的宿舍里,就一个屋子,自己住起来都不方便,别提拖个小孩了。再说,单独给他开个独间吧,床铺、衣柜什么的置办起来又麻烦,还需要走手续,领导那边还不一定能给一个不相干的小孩批。” 仿佛读懂了顾枳聿话里的意思,姜酩野警惕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你是我们队的队长,你跟王局申请一间宿舍很简单吧,”顾枳聿建议道,“到时候你跟我住局里的宿舍,让我表弟住你家去。” “你有病吧。”姜酩野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我家还有个小女孩呢。” “我表弟正人君子,绝对欺负不了禾禾,”顾枳聿道,“再说,就禾禾那身手,也不像是能被同龄人欺负的样子吧。” “再说吧,”姜酩野敷衍道,“先查案。” 见还有商量的余地,顾枳聿赶紧爽快地答应下来:“行嘞。”- 另一边,姜颂禾回到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 她推开里屋门,迎面撞上了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邱滢。 电视是灰白色的,屋里没开灯,灰白的影像光亮映照在邱滢脸上,时而明亮,时而阴森。 姜颂禾刚进门,她讪讪地笑道:“妈,还没睡呢。” 见到姜颂禾回来,邱滢拉开灯,提了提精神道:“没吃饭呢吧。” 姜颂禾刚想说不饿,可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率先出卖了她。 她“嘿嘿”一笑。 “就知道你哥忙起来,根本顾不上给你准备晚饭,”说着,邱滢从沙发上站起来,道,“你正在长身体,不吃饭怎么行?等着我去给你煮几个饺子,大过年的,一个两个加班不着家。” 注意到邱滢态度松软,姜颂禾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妈,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又跟着你哥瞎闹去了吧,”邱滢道,“自打你哥从凤安回来,你就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转,跟个跟屁虫一样。” 像是试探邱滢的口风,姜颂禾趴在厨房门口小心翼翼地问:“我是跟着我哥去查案去了。” 邱滢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秒,她平静地问:“你去查案?没被你哥哥的同事们轰出来?” “没有,”姜颂禾讨巧地说,“他们都可喜欢我了,我哥还安排林建刚帮衬我,让我单独去查案。” “就连我哥哥的领导王局,也很喜欢我,他夸我是刑侦小天才。” 邱滢将手上的筷子狠狠地甩在面板上。 姜颂禾吓得一机灵,当即站直了身子。 “给我回客厅坐好!别打扰我做饭。”邱滢道。 “哦……好……”姜颂禾赶紧从厨房门口避过去,绕道客厅里的餐桌上。 她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盯着厨房门口。 许久,邱滢端着一盘饺子从里面走出来,她微微一抬头便对上姜颂禾的眸子:“你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姜颂禾故意道,“我饿了,我想吃饺子。” “吃。”邱滢将手里的饺子盘放在姜颂禾面前。 姜颂禾毫不顾忌地夹起一个饺子塞口里。 “唔唔唔……”姜颂禾被烫得张开口,她一边主动吸着外面的空气,一边不停地扑腾着自己的手往自己嘴里送风。 “慢点。”邱滢顺手给姜颂禾递了一杯凉水。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姜颂禾顺嘴问:“我爸呢,怎么没见到他?” “今晚你姥爷来我们家过节,等了你们半天,没等到你们一个人回来,我就让你爸吃完饭,先送他回去了。”邱滢道。 “哥哥没电话回来说不用等我们吃饭吗?”姜颂禾询问道。 “打了,”邱滢道,“可是我想着今天是小年,你们能早回来。谁知道能拖到这么晚?” 姜颂禾想再解释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一直沉默到姜颂禾将碗里的饺子全数吃完,默默盯着她的邱滢才道:“回屋看会儿书,不要倒头就睡,容易积食。” “好,”姜颂禾观察着邱滢,最终她还是忍不住询问了句,“妈,今天赶完大集,你是自己回来的吗?” “要不呢。”正在收拾桌子的邱滢回道,“你和你哥那么忙,我总不能在大集那边等你们抓完凶手吧。” 你们? 她这是同意了? 瞬间反应过来的姜颂禾的眸子渐渐睁大了些,她疯狂地点着头:“嗯嗯嗯嗯嗯,有道理。” “回你自己屋去。”邱滢羞恼着说。 “好嘞。”姜颂禾屁颠屁颠跳回自己的房间,末了还不忘说一句,“妈妈早点休息。” “嗯——!”邱滢拖长音调应付了句。 次日早上,卧室里吱吱呀呀的闹铃声响个不停,姜颂禾伸长胳膊将床头柜上的闹钟拍掉。 缓了许久后,她才木讷地起身,如同僵尸般挪步到院子里。 她蹲在地上,给自己倒上水,用牙刷不停地刷着自己的牙齿。 正是早上七点半,邱滢和姜万湫早早地出了门,姜酩野又不知道昨天晚上有没有回来。 姜颂禾一边僵硬地给自己刷着牙,一边神情木讷地盯着地面。 过了几分钟,刷完牙洗过脸的姜颂禾才缓缓走到餐桌前,准备食用今日份的早餐。 她刚把盘子里的油条拿起来,院外面的大铁门就被人推开了。 是林建刚。 他风风火火地穿过院子,跑进里屋客厅,门口的大铁门都忘记关了。 “禾禾,吃的怎么样了?”林建刚询问道。 姜颂禾打了个哈欠道:“刚醒,正准备吃呢。” “你起来的有点晚啊,”林建刚道,“我早就在家吃完了。” “我昨晚整理线索整理到凌晨,七点半是我能接受的最早的起床时间了。”姜颂禾没怎么有精神的回答道。 “那你今天有什么计划?”林建刚问,“你哥哥,让我跟着你。” 姜颂禾提了提精神,道:“你自己没计划吗?你是警察唉。” 林建刚道:“但是你哥是让我帮衬你,又不是让你帮衬我,当然是你计划了。” 姜颂禾扯了几下嘴角。 她就知道姜酩野没那么好心。 还美名曰给她派个人,让他帮着她一起查案…… 直接说考验不就得了? 还得转这么多弯弯绕绕。 注意到姜颂禾出神,林建刚好奇问:“你在想写什么呢。” “没什么,”姜颂禾问,“我哥那边给你分享过什么线索?” “沈乐栖和我说,和第一名死者赵大树的死法一样,赵家老爹,赵家媳妇,还有赵家大闺女都是被人割断了喉咙,流血过多死亡的。并且,三人并无任何反抗的痕迹。”林建刚自顾自地说。 姜颂禾一边撕扯着手里的油条,一边深思着问:“死亡时间呢。” “考虑到天气因素,沈乐栖判断他们三个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比第一名死者赵大树的死亡时间要早,”林建刚快速回答道,“粗略估计是早上四点左右。” “凌晨啊……”姜颂禾呢喃了句。 转头,她继续问:“附近邻居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林建刚摇摇头:“从昨天晚上其他同事调查到的口供来看,应该是没有的。” 姜颂禾将一小块儿油条塞到自己口里,道:“如果是正常小孩子,从赵家跑到案发现场需要多长时间?” “成年人正常步行,大概需要十几分钟。如果是小孩,并且用跑的话,可能需要二十分钟。”林建刚回答道。 “如果是不认路呢。”姜颂禾问。 “那可能需要更久一些。”林建刚继续回答。 姜颂禾思考着总结道:“现在有两个问题亟待解决,第一凶手如何把赵家伪装成密室的?他又为什么要安排这么一间密室?第二,凶手在安排好案发现场后,又是如何判断大树的逃跑轨迹,并在守在案发现场等他的?” “这第二个问题好解决,但是第一个问题可能需要我们再去案发现场重新看一遍,”姜颂禾道,“可能会花费我们一些时间,但是没关系,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场一定存在一些我们没有发现的东西。” “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去一趟赵家。” 林建刚有些跟不上姜颂禾的思路了,他犹豫着询问道:“等等等等,禾禾,你是如何判断出凶手是在布置好案发现场后,才去追杀赵大树的?” “还有……你说……判断?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孩,一心想逃命,逃跑路径本来就是不可控的,凶手如何判断他最终跑向哪里?” “还在案发现场等他……这太奇幻了吧,这是杀人犯,又不是算命师。” “而且……”后续的问题林建刚有些问不出口。 而且……这几个问题在他脑子里就是一团乱麻,还是理不出任何头绪的那种,怎么就好解决了啊。 姜颂禾耐心解释道:“因为在赵大树死亡的前一天晚上,我曾经和他一起看过马戏团表演。” “当时我在看到赵大树脖子上的伤后,曾劝过她们,并说如果有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所以……”姜颂禾的声音低垂下去,“所以赵大树一个人来东姜村,可能是来找我的。” 立刻,林建刚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他呢喃道:“难怪他会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你们村村头。” 猛地,林建刚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拍了下手,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是怀疑凶手曾经听过你们这段对话,所以他才会预卜先知地在你们村村口等着赵大树。” “嗯,”姜颂禾默默应了声,“而且我想这也是明明两个案发地仅隔了二十分钟路程,赵大树的死亡时间却比其他三名死者迟了一个小时的原因。” 因为年仅四岁的赵大树根本不记路。 他跌跌撞撞,绕了很多弯路后,最终还是在终点遇到了那个等待他许久的屠刀手。 “也就说我们只要调查一下前一天晚上,看马戏团表演的究竟有谁,就能基本锁定犯罪嫌疑人了?”林建刚惊喜道。 “嗯,差不多。”姜颂禾模棱两可道,“其中有一个人我非常确定他在案发现场。” 林建刚试探性地问:“赵德清?” “对。”姜颂禾快速道。 林建刚打着包票道:“行,放心交给我,我托人调查一下赵德清的移动轨迹,以及现场究竟出现了哪些嫌疑人。” “行,”姜颂禾快速喝了一口已经凉到半透的小米粥,“你等等我,我十分钟就吃饱了。” “你慢慢吃。” 林建刚微笑着,态度从先前的催促变成了安抚。 “你这简单几句话,至少缩短了我们四五个小时的调查时间。现在你啊,慢慢吃,不着急。” 姜颂禾从一个和自己的脸差不多大的碗里探了个眼神出来,像是在试探他话里的真实性。 见到林建刚表情没有任何讥讽的意思后,她才松了口气。 幸好眼前这人是林建刚,不是她亲哥,否则他指不定如何开她玩笑呢。 林建刚捧着自己的手机走到院子。 姜颂禾囫囵地咽了几口小米粥,然后又将手里的油条使劲往嘴里塞,直至口里的食物将左右腮帮子塞出一个“球”来,才算结束。 姜颂禾一边嚼着口里的食物,一边用筷子夹起餐桌上的咸菜塞嘴里。 鼓鼓囊囊,一停未停。 好不容易吃饱饭,姜颂禾将筷子摆在桌子上,然后重新跑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一通乱收拾后,才背着书包出来。 此时,林建刚刚跟其他同事交代完事情,一见到姜颂禾蹦蹦跳跳着出来,他立刻收起电话道:“对,就这样,后面你们看着办就好……挂了。” 姜颂禾一个蹦跳,跳下台阶。 挂掉电话的林建刚上前询问道:“我们先去赵家?” “嗯。”姜颂禾骄傲着点点头。 后面被塞的满满的书包一晃一晃的。 林建刚顺手将她肩膀上的书包接过,询问道:“你这都装了些什么啊。” “我自己研究的查案武器,”姜颂禾道,“一般人,我轻易不展示给他。” “那我还挺幸运。”林建刚真心道。 “那当然。”姜颂禾仰着脸说。 走出院外,姜颂禾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任何四轮交通工具的影子。 姜颂禾询问道:“你怎么来的啊。” 从旁边推着一辆二八大杠出来的林建刚理所当然道:“骑车子来的啊。” 姜颂禾:…… “局里现在的经济形势都这么困难了吗?一辆警车都不给我们!”姜颂禾不服气地说。 “别胡说,这两二八大杠就是局里的,还贴着编号呢。”林建刚道。 姜颂禾:…… 林建刚坐在二八大杠前面的皮座上。 姜颂禾则不情不愿地绕到后面坐下,她一边调整着自己屁股的位置,一边嘟囔道:“这玩意硌屁股。” 林建刚好脾气道:“忍忍。” 姜颂禾继续道:“姜酩野批准我查案,怎么不给我个速度快点的交通工具啊。” “理解一下,这次的案子死了四个人,是个大案,全警厅都出动了,哪里还有闲车让我们用啊。”正在前面骑着车子的林建刚回头解释。 “我不想理解,”被冷风不停呼脸的姜颂禾捏紧林建刚的衣服建议道,“林建刚哥哥,我们先一步抓到凶手,让不信任我们的姜酩野啪啪打脸怎么样?” “那你也得先抓到凶手啊,”林建刚有些不自信地询问道,“你说现在舆论闹得这么大,我们多久才能抓到凶手啊。” 姜颂禾认真想了一会儿,道:“两天吧。” 林建刚瞠目结舌,脚上踩脚踏板的动作都僵硬了一瞬:“两……两天?” “要是能够顺利找到活着的赵德清,我们说不定今晚上就可以结束这个案子。”姜颂禾保证道。 林建刚干笑了几下:“你可真敢吹啊,你哥哥都不敢放出这种大话。” 姜颂禾嘟囔着没有说话。 很快,俩人骑车来到了赵家。 因为案子还未侦破,现场依旧竖着高高的安全线,很多吃瓜群众三五成群聚在外面。 他们伸着指头,对屋内进行各种指指点点。 林建刚停下车子,然后领着姜颂禾来到了案发现场。 “姜队让我们来现场看一下。”林建刚冲着前面站得笔直的值岗人员道。 “行。”说着,那个人主动给姜颂禾他们掀开了安全线,让他们进去。 自进门那一刻起,姜颂禾就带足了审视,她认认真真地将院内的布置从头观察到尾。 看到有人在大门的横锁处取样,她都要凑头看过去。 她询问道:“是正常上锁吗?” 正在取样的工作人员是个小女生,她戴着口罩,扎着两个小辫子,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的样子。 她打量了一番姜颂禾,像是并不怎么认识她,她询问道:“你是新来的吗?” 姜颂禾不愿意多解释,她撒谎道:“对,新来的实习生,跟姜队的。” 一听这话,那个小女生便没有多防备,她解释道:“这把横锁应该就是这扇大门自带的,表面锈迹明显,估计不是新换的,应该用了很多年了。” “横锁底下还摆着一个铁锁,”那个小女生示意着门上的横锁继续解释道,“照常来说,一户人家通常只在大门口上一把横锁就够了,因为横锁通常连接着门的主体,所以会更牢固。” “但是这种横锁也有一种弊端,就比如如果两扇大门中间留存的缝隙太大,很容易让人用一种特殊工具给撬开。” “基于这种原因,很多防范意识强的人家通常会在横锁底下焊上一个铁扣,然后用正常的铁锁彻底将门锁住。” “赵家就是这样。” 姜颂禾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双白色橡胶手套戴在手上,隔着手套,她将旁边立着的铁锁拿起来放在手上。 她观察了一番,才道:“钥匙口没有任何生锈的痕迹,这把锁很新啊,是新买的吗?” “对,”那位小姑娘盯着姜颂禾手里地铁锁,她斩钉截铁地说,“从这把铁锁的锈迹程度来看,这把铁锁使用时间大概率不会超过半年。” “半年?”姜颂禾思考着。 按照已知的线索判断,赵德清骗钱应该骗了很多年了,他结下的债主应该很多才对,为什么会在半年前突然换锁呢。 还有,在两重锁扣的保障下,这名凶手在杀完赵家一家三口后,又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姜颂禾顺着墙体慢慢移动着脚步。 和先前她的观察一样,赵家修建的自家墙体很高,约摸着有个两米七八左右,她和姜酩野叠罗汉才勉强够得到顶端。 一个身高一米几的正常男人,不通过任何工具,很难来去自如。 况且,这堵墙的外面是一片土地,里面被抹了一层水泥。 如果凶手真的通过某种手段翻墙进入的赵家,然后杀完人后又翻墙出去,那么怎么会不留下脚印呢。 尤其这几日昼夜温差大,晨雾又多,外面的泥地更是松散的厉害,稍微踩一脚就很有可能带到院里来。 如果真如她的猜想,凶手是赵家熟人,是从正大门光明正大地走进来的,那么又会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凶手一直住在死者家,18日凌晨激情杀人。 另外一种则是,凶手凌晨四点到达赵家,敲开赵家门后,冲动杀人。 可哪个好人会在凌晨四点在别人家串门啊。 况且,就算是熟人,又不是死了爹死了妈,犯得着赶在这个时间点把人家家门敲开了? 不知道别人是如何考量的,反正姜颂禾觉得但凡有人让她凌晨四点起来开门,她能原地把那个人的头拧下来。 第106章 不过,如果是另一种情况——死者在前一天就住进了死者的家里,那么他又为什么要选在四点左右起床杀人呢。 十八日凌晨四点左右,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个问题姜颂禾得不到答案,她缓步在周边移动着。 冷不丁,在墙角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亚麻色碎屑,她蹲下身子,用带着手套的手将其捻起来。 有些潮,软软的,捻动起来又有点涩感。 这是什么东西? 是墙顶瓦盖潮湿掉落的碎渣吗? 姜颂禾疑惑着,呆在原地出神。 “禾禾,”林建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有发现。” 姜颂禾起身平静地看着他:“发现什么了?” “你蹲在地上干什么呢。”林建刚气喘吁吁道。 “没什么,”姜颂禾道,“你先说你的发现。” “小李和我说,他们在调查的时候,发现案发现场的餐桌上摆着四碗小米粥和四双筷子,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大树和赵家媳妇他们四个人一起吃饭,但是实际上可能存在第五个人。”林建刚故作玄虚道。 姜颂禾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这一点和她预想的一样。 看来那名凶手如果不是在赵家过过夜,那么一定是在凌晨四点敲开过赵家的门。 姜颂禾好奇问:“你们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因为案发现场的地上散落着一双筷子。” 林建刚讲故事道:“照理说一张桌子上摆着齐套四人餐具,那么一定是四人用餐,但是这次案发现场的桌子底下却多出一双筷子!这就让这个案发现场注定不平凡了。” 听到林建刚说书般讲着线索,姜颂禾没忍住打趣道:“刚子哥哥,我觉得你比我哥会讲恐怖故事。” 思路被打岔,林建刚恼羞着问:“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姜颂禾求饶道,“但是你别藏着掖着,故弄玄虚了,要不我真觉得你是为了哄我,故意给我讲恐怖呢。” 林建刚:“你耐心点。” 姜颂禾:“行。” “你想想,五个人吃饭,餐桌上却摆着四个人的餐具,说明什么?”林建刚继续道。 顺着林建刚的话继续说下去,那么此刻的姜颂禾应该好奇地问‘说明什么?’。 可她哪有工夫跟他打哑谜? 她直白地说出答案道:“说明这个第五人不仅和赵家人认识,还在赵家吃过饭,还特地在杀过人后把自己的那份餐具收拾起来了。” “说明他的反侦察意识很强,不是作案老手,就是练家子。” “厉害啊。”林建刚感叹道,“我都没你想得这么多。” 早就猜到一切的姜颂禾解释道:“所以啊,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凶手曾经在赵家过过夜,另一种是死者曾经在凌晨四点敲开了过赵家人的门。” “但是不管是哪种情况,凶手和赵家人一定认识。” “没错!”林建刚激动道,“你昨天晚上开会的时候说的话一点都没错,这个凶手绝对在赵家认识的人里面。我们查的方向是正确的。” 姜颂禾:“嗯,目前来看是的。” 知道自己跟着姜颂禾查案的方向没有半点错误后,林建刚查案的情绪越发高涨:“你这边有什么发现?” 林建刚是自己组里的人,姜颂禾自然不想瞒他,她道:“锁住横锁的铁锁很新,但横锁很旧。” “啊?”林建刚觉得姜颂禾的线索莫名其妙的,他疑惑道,“铁锁很新怎么了?” “说明不配套啊。”姜颂禾道。 林建刚:“不配套能说明什么?” 姜颂禾:“不能说明什么。” “喔。”林建刚应了声没有多说话。 林建刚多问,姜颂禾也没有给他多加解释,毕竟她也觉得这条线索没啥用。 林建刚掐腰观察着周围,道:“也就说凶手曾经来过这个院子,在院子里杀完人后,收拾了案发现场。” “并且临走前他还把大门锁上,伪装成密室的样子。” “嗯。”姜颂禾应了声。 “那他是怎么出去的呢。”林建刚疑惑道。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姜颂禾不遮掩地回答,“翻墙是一定的,但是我在想他是用什么办法翻墙的,这面墙并不矮,先前我需要踩着姜酩野的肩膀才能上去。如果仅靠一个人的话,他可能需要借助一些道具。” 顺着姜颂禾的思路继续往下说,林建刚惊喜道:“绳子?” “你之前不就是靠着一根绳子逃过学吗?” 麻绳吗? 姜颂禾摘下手套,用手指摩挲着双唇,思考道:“墙外的脚印提取了吗?有特别深的脚印吗?” “没有。”林建刚快速回答。 “那这个人身手可以啊,靠着一根麻绳,就能从这么高的墙上跳下来。” 许是姜颂禾的声音太小,林建刚没有听清她在呢喃些什么,林建刚好奇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姜颂禾道,“我们再去调查些别的。”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啊。”林建刚询问道。 “先去齐祖飞家,他先前不是还和赵德清打过架嘛,先去看看他怎么说。”姜颂禾道。 “行嘞,”林建刚积极道,“我去开车。” 开车? 自行车也算车吗? 看着林建刚积极跑出去的背影,姜颂禾赶忙赶上去道:“建刚哥哥,那个车不用开……” 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离开,站在门口的鉴定科小姑娘微微探出头看着他们。 她偏头向前面正在忙着自己工作的同事问了句:“喂,那个新来的小女孩谁啊。她说是姜队组里的人,我怎么没听过咱们警局来了这么一号人物啊。” “你昨天晚上没去开会吧。”那个同事道。 “没呢,”小姑娘继续说,“昨天开会的时候,乐栖姐让我帮忙盯着个东西,就没去。” “难怪了。”那人了然道,“她是我们姜队的亲妹妹,今年上初一。” “初一?”那个小姑娘表情一噎,“那林建刚还那么听她的话。” 林建刚再怎么说也是局里的老人,资历甚至比姜酩野还要高。 以前姜酩野和顾枳聿还没转来的时候,局里的人都觉得他会是下一个分局队长的人选。 结果,谁能想到在上一个队长调岗以后,姜酩野和顾枳聿调岗过来了。 “你们鉴定科出一线的情况少,可能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可传奇着呢。京祁一中卖血案知道吧……” “嗯。”小姑娘点点头。 “她破的!还有前几个案子,也都有她参与的身影。最最最让我震惊的是昨天晚上,在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这次案子应该从哪里切入的时候,她站在讲台上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我们王局都夸她有天赋。” 那位鉴定科小姑娘愣了片刻神,道:“一个小孩,她哪来这么大本事?” “谁知道呢,”那位同事继续八卦道,“你看林建刚从头到尾顺从那样,估计他也知道那个小孩能力不小。” “哦。”那名鉴定科小姑娘盯着姜颂禾的背影出神。 “你怎么了?怎么这幅表情?”那位同事好奇道。 那名鉴定科小姑娘摇摇头:“没什么,就觉得她有点眼熟。” “眼熟?”那名同事大咧咧地继续道,“哪里眼熟了?你是不是觉得她长得像我们姜队,所以才觉得她眼熟啊。” “不知道,”那名鉴定科小姑娘道,“可能是的吧。” “那就难怪了,她某些地方长得确实挺像我们姜队的,毕竟是同一个爸妈生的,要是一点相似的地方没有,那才是奇怪呢。” 那名鉴定科小姑娘没有继续问下去,她意味深长地目送姜颂禾离开。 毫不知情的姜颂禾和林建刚经过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来到了齐祖飞家。 与赵德清家不同,齐祖飞的家单从外面看都觉得宽敞亮堂得多。 也难怪,赵德清会盯上齐祖飞一个人骗呢。 合着齐祖飞不止人憨厚老实,就连家也有钱得很啊。 林建刚停下车子,姜颂禾配合着他快步走到齐祖飞家门口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便传出来一个略显沧桑的女人的声音:“谁啊。” 姜颂禾和林建刚没有回答,反倒是她给自己开了门以后,林建刚才亮出自己的警牌:“京祁市警厅的,来问一下情况,请问齐祖飞在家吗?” 站在姜颂禾面前的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许是年老的缘故,她身高有些下缩,身上的肉也显得松松垮垮的。她用茫然无神的眼睛打量着林建刚和姜颂禾。 “你们找祖飞有什么事情吗?”老人用苍老的声音问道。 “有个案子需要他配合一下。”林建刚如实道。 “案子?”老人立刻紧张起来,“什么案子?我们祖飞没有牵扯到任何案子里啊。” “我们知道,你先别紧张,我们就是照例询问一下。”林建刚道。 “哦……行。”老人的情绪放缓了几分。 “她现在在哪儿呢。”林建刚问。 “他在屋里躺着呢,这几日他老是生病,饭不想吃,药也不想喝,净在屋里折磨自己,”老人担忧地说,“你们要是有问题要问他的话,说话不要那么强硬,我担心他又会闹脾气。” “行,我们会注意分寸的。”林建刚保证道。 老人将林建刚他们迎进屋子。 整个屋子空间很大,墙面刷着白色的墙漆,深灰色的地面上看不到任何坑洼。客厅位于正中间,两侧各有两间卧室,房门大开,姜颂禾轻轻一瞟便能看到里面的布置。 她慢悠悠地打量完整间屋子,最后目光定在了正对屋门的那张棕色木桌上,那是一张小窄桌,总体算不得长,约摸着刚有一米左右的样子。 上面摆着几个碗碟和烛台,碗碟里面布满了各种水果,烛台这列在两侧,其中最吸引姜颂禾的是桌子正中央摆着的那张格外引人瞩*目的黑白照片。 那张照片看起来很新,一个略显沧桑感的老人半身照显示在上面,他的头发白花,双颊瘦削,微微凸起的颧骨在两侧立成两个小肿包。 许是年纪大了,皮肤松垂,他的整张面皮紧紧扒在骨头上,几乎看不到一丁点肉,可就算如此,他脸上的纹路依旧清晰可见,甚至在脸上形成了一层一层的峰纹。 姜颂禾注视着他。 如果她没猜错,眼前这位应该就是齐祖飞生病的老爹了。 几个月前,他还因为自家儿子被骗钱,哪怕被病痛折磨都不肯咽气。 现在,却冷冰冰地留在了这里。 姜颂禾若有深意地瞄了眼躺在里屋炕上的齐祖飞。 不知道这个齐祖飞到底有没有把赵德清骗去的钱要回来。 也不知道,齐家老爹生前有没有得到妥帖的救治。 照片前摆着的三支线香尚未燃尽,星星点点的火光慢慢悠悠地向下吞噬着香身,燃烧殆尽的灰烬坚|挺地立在顶上,直至支撑不住,才会缓缓落在底下的香台里。 姜颂禾从里屋收回目光,然后她不着痕迹地向着正前方挪了几步。 直至挪到桌子前面,她才用手轻轻抚了下桌子表面。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确定上面任何脏污都没有后,又将手重新收回去。 很干净的桌子,看来不是经常打扫,就是刚立上。 是刚死吗? “你怎么还在睡啊,起来了,有两个警察来问你话。”齐母用力拍打着半倚靠在炕上闭目养神的齐祖飞。 齐祖飞被吵醒,他瞪了自家母亲一眼:“我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接着他立刻转身背向地齐母。 姜颂禾站在客厅的桌案前面,目睹着这一切。 林建刚低头和她一眼,然后两人很有默契地走了进去。 北方的大炕属通铺,从东墙蔓延到西墙,上面躺人,下面则仅靠几块砖头支撑着,中间镂空,连接着外面的大锅。 每次午饭、晚饭开火烧东西的时候,火气蔓延进来,大炕总是格外的暖和。 姜颂禾脱下后背上的书包,把书包抵在墙边后,才一个跳跃蹦上炕沿。 她很稳当地坐在那里。 林建刚则快步上前,他绕道齐祖飞脸的那一次,将自己的警察证摆在他眼前,确保齐祖飞一睁眼就能看到。 他缓缓道:“你好,京祁市刑侦大队的,我们这边有一个案子需要你配合。” 躺在炕上的齐祖飞讪讪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了下林建刚的警察证后,再一次闭上了眼。 他将盖在身上的被往自己脸上拽了拽:“我不知道。” 林建刚早就料到了他不可能会配合自己,他嗤笑了声,道:“我都还没说什么案子要你配合呢,你就说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齐祖飞摆烂道。 姜颂禾坐在炕沿,双腿不停地前后来回晃悠着,她的身子侧转着,目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只见他脸上拉着被子边的手正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18号凌晨四点左右,你在哪儿?”林建刚不想跟他转弯抹角,他直白地问。 “我在家,睡觉。”齐祖飞低沉着嗓音回答。 “有谁可以证明?”林建刚继续问。 “我妈。”齐祖飞闭着眼,回答道。 “除了你妈,还有谁可以证明?”林建刚继续问。 “没了。”齐祖飞又一步快速回答。 林建刚又问:“赵德清全家都死了,你知道吗?” 齐祖飞沉默片刻,眼睛缓缓睁开,恍惚无措的眸子盯住坐在他旁边的林建刚,道:“刚知道。” 姜颂禾观察着他一声不吭。 林建刚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赵德清现在在哪儿吗?” 这次,齐祖飞沉默的时间又长了几秒:“我……不知道。” 看到林建刚把齐祖飞吓得不轻,齐母赶紧道:“警察同志,我家孩子胆子小,人老实,禁不起吓唬。你能不能问些我儿子确定点的问题啊。” 林建刚无语,他道:“您儿子都这么大个人了,问几个线索就能吓唬住他,那他真是白长这么大了。” “警察同志您不懂……” 齐母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姜颂禾率先打断了她的话:“您儿子可比您懂多了,就比如现在,他只要装装柔弱,您就不管不顾地为他出头,加剧您和警察之间的矛盾,他自己这个当事人坐收渔翁之利多好啊。” “你这警察说什么呢?”齐母有些有气无力地训斥道。 姜颂禾可不管这一套,她从炕边跳下来,走近道:“你可别给我带高帽,我不是警察,也拿不出这位警察同志手里相应的证件。” “我就一个拉过来帮忙的。” 她冲着林建刚摆摆手,示意他向后靠一靠,给自己挪个位置。 林建刚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没有多说话,反而很配合地给姜颂禾留出足够多的发挥空间。 姜颂禾坐在齐祖飞的床边,她默不吭声地打量了齐祖飞好一会儿。 她的目光平静且带着审视的意味,让齐祖飞哪怕是闭着眼,也无法忽视掉她的目光。 他再一次睁开眼,道:“你在看什么?” 姜颂禾没有正面回答他,她问:“生了什么病?” “发……发烧。”齐祖飞盯着她的眸子回答道。 姜颂禾丝毫不客气,她一只手盖在齐祖飞的额头上,另一只手则抚在自己的额头上。 感受到两只手上传来的两种不一样的温度,姜颂禾自顾自地呢喃了句:“确实有点烫。” 齐祖飞松了口气,道:“嗯,前些日子受了寒。” “几天了?”姜颂禾放下自己的手,顺嘴问。 “一天了。”齐祖飞带着倦怠的声音说。 姜颂禾细细地计算着:“一天……也就是18号……” “十八号,你干啥了?”姜颂禾继续问。 “没干啥,”齐祖飞解释,“就在那天,我为了省钱,就在家里洗了个澡,结果冻感冒了。” “冻感冒了。冻感冒了。”姜颂禾不知道信了没,她重复了好几遍齐祖飞的话。 听得齐祖飞有些心虚,他下意思地问了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姜颂禾大咧咧道,“你都觉得没问题,我怎么会觉得有问题呢。” 齐祖飞干笑着,先前不配合的模样,完全消失殆尽,仅剩的只有对姜颂禾的提防。 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在提防眼前这个小孩什么,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但凡放松一点警惕,就会钻进她为自己设置的圈套里。 姜颂禾没有再问下去后,齐祖飞终于憋不住了,问:“你不是警察啊。” “对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那你为什么要来我家?”齐祖飞继续问。 姜颂禾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她反问了句:“警察是为谁服务的?” 齐祖飞认真想了一会儿回答:“百姓啊。” “严谨一点,是人民。”姜颂禾纠正他道。 “哦……”齐祖飞弱弱地应了声。 姜颂禾指了指自己,道:“我是个人吧。” “是啊。”齐祖飞觉得她的问题莫名其妙的。 “那不就得了,警察为了我服务,我监督警察办案,没毛病吧。”姜颂禾道。 齐祖飞顺了顺姜颂禾话里的思路,半响才道:“没毛病。” “那我既然都能监督了,我参与一下也没毛病吧。”姜颂禾道。 “没……没毛病。”齐祖飞被姜颂禾的话转晕了,他颤颤巍巍地回答。 “那不就得了。” 姜颂禾十分豪爽地拍了下齐祖飞的肩膀,齐祖飞略有些抖动的肩膀立刻被她稳定在了原地。 她若有深意地盯了齐祖飞好一会儿。 与她对视的齐祖飞终于心态崩溃了。 她可以继续问,多问,一直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他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齐祖飞目光恍惚了一秒。 “我觉得你在害怕我。”姜颂禾总结了句。 齐祖飞脸上的棉被被他拽下来几分,他干笑着回答:“我害怕你干什么啊,我们第一次见面,而且你又不是警察,我干嘛害怕你啊。” “哦?”姜颂禾用略带审视地目光盯着他,“如果我是警察你就害怕我了?” “啊?……”齐祖飞表情僵硬在原地。 看到他脸上僵硬的表情,姜颂禾知道自己的猜测一点错没有,她缓缓道:“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说,你是听到我们敲门后,才躺下装睡的?” “没有,我一直在睡觉。” “你是在躲我们?” “当然不是。” “18号去过赵德清的家?” “没有。” “你杀了赵德清全家?” “没有。” “你目睹了案发现场?” “没有。” “18号凌晨四点你在哪儿?” “我出门了!” 一瞬间,齐祖飞身体明显僵硬住了。 一连几个问题,姜颂禾的速度越来越快。 齐祖飞平静的心也越来越烦躁,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已经把答案说出去了。 他眸子微不可查地抖动了几下。 可这一切都难逃姜颂禾的眼睛,她坐在炕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腿,她平静地说:“解释一下吧,18号凌晨四点,你出门干嘛了?” 第107章 齐祖飞表情僵硬了片刻,他反驳道:“你在说什么……我18号能去哪儿啊,我刚才就是口快,说错了。” “你都说漏嘴了,还不打算承认是吧。” 林建刚刚想冲上前质问,姜颂禾伸开胳膊拦住他。 见到姜颂禾帮着自己,齐祖飞紧跟着胆子大起来,他露出一个憨厚的表情:“这天这么冷,你至少得给我一个早起的理由吧。” 理由? 姜颂禾转过头将目光定在客厅中央的供台上:“因为这个啊。” 齐祖飞心底一凉。 姜颂禾哼笑一声,半响才缓缓把头转过来正对上齐祖飞的眼睛:“守孝啊,你听话了快四十年,不至于连你爸的最后一程都不送吧。” “你爸爸17号去世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现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姜颂禾是真心实意多问这一嘴的。 齐祖飞和齐母静默着,没有回答。 没有得到准确的回答,姜颂禾并不恼,她继续道:“你爸爸17号去世,你18号正是守孝期,那么凌晨4点,你完全是醒着的,完全有机会可以出去。” 一听这话,齐母瞬间惊慌失措了起来,她抚上姜颂禾的胳膊,着急地解释道:“我们家祖飞脾气很好的。” “我没说他脾气不好,”姜颂禾提眸,缓缓道,“但是如果他再这么不配合,我的脾气就没那么好了。” 透过姜颂禾认真地表情,齐母像是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松开姜颂禾的胳膊,对着齐祖飞训斥道:“祖飞,你说话啊,18号凌晨四点你到底去哪儿了?” 被逼急了,齐祖飞坐起身子,有些破罐子破摔道:“爹去世了,我心情不好,就在村子周围转了转,我哪里也没去。” “他说他就在村口转了转。”齐母求助般看向姜颂禾。 姜颂禾双手撑在炕沿上,双腿不停地晃动着。 像是在思考,她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撒谎了。” “没有,”齐母赶紧替自己的儿子解释,“他老实,从小到大都没撒过谎。” “那你也被骗了。”姜颂禾不依不饶道。 “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说我撒谎?”齐祖飞质问道。 “如果你真的只是在自己家的村口转了转,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隐瞒?”姜颂禾质问道。 “我……”齐祖飞吞吞吐吐了半天,最终像是敌不过姜颂禾的咄咄逼人,他加快了语速说,“因为你进门的时候说了——赵德清和他全家都死了,我怕你因为我和赵德清的过节,就污蔑我杀了人。” “赵德清死了?”姜颂禾双腿停住,她转头审视般盯着他。 齐祖飞表情僵硬了一瞬:“不是你们刚才说的吗?” 姜颂禾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仿佛想从他的微表情里看透些什么。 齐祖飞:“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注意到姜颂禾的目光,齐母赶紧指着林建刚解释:“这位警察进屋之前说的啊,说赵德清全家都死了。难道赵德清没死吗?” 意识到是自己表述出现问题了,林建刚连忙解释:“是赵德清的老爹、赵德清媳妇、还有赵德清的两个孩子死了。赵德清失踪了,我们警方正在全力搜查。” “那孩子肯定是躲起来了,”齐母忿愤道,“那孩子心思不正,骗光了我们家祖飞所有钱。” 听到齐母提起这茬,林建刚继续问:“当时齐祖飞是怎么被赵德清骗钱的?” “当时赵德清那孩子说,有一个赚钱的买卖,让我们家祖飞跟着他去干。祖飞出钱,他出力。” 林建刚道:“这怎么看都不划算吧。” “当时他夸得可好了,夸得天花乱坠的,还说一个月能翻两倍。”齐母道。 “这你都能信?”林建刚看着齐祖飞道。 齐祖飞别过头,尽量避开林建刚的眼睛。 “肯定还有别的附加条件,”久久不开口的姜颂禾说了句,“否则这么拙劣的骗局,怎么会有人信呢。” “附加条件?”林建刚天真地问,“什么附加条件,你知道什么内情吗?” “这你就需要问一问当事人了。” 姜颂禾看着齐祖飞道:“你只是老实,又不是憨,又不是傻,又怎么会识不破这么拙劣的骗局?” “你之所以能被蒙蔽,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亲爹的救命钱拿出来给赵德清,想必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不这么做的诱惑。” 齐祖飞的多次闭口不言,让姜颂禾的多次试探也仿佛有了答案。 姜颂禾顿了一秒道:“其实先前在铜炉火锅店的时候,我就心存疑惑了。一个公认的骗子,为什么在名声败坏了这么多年后,还能骗到钱。” “除了他高超的行骗手段外,我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有一个拿捏所有被骗人的筹码。” 姜颂禾说话的语调婉转,带着不可抗拒的坚定。 林建刚好奇问:“什么筹码?” 姜颂禾悬空的腿再次在空气中晃动起来,她慢悠悠地解释说:“想要骗到齐家的钱,赵德清设置的这个筹码需要满足三点。第一当事人迫切需要,第二得到她所有人都开心,第三——” 姜颂禾拖长语调道:“花光这个钱,齐家老爷子非但不会怪他花光自己的救命钱,还会很开心。” “哈?”林建刚表情皱成一团,“还有这种东西?” “有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女人啊。” 齐祖飞本就僵硬住的身体,再次不能动弹了。 “你为什么有这种推断?”林建刚疑惑道。 姜颂禾自顾自地解释:“首先,齐祖飞是公认的大孝子,他必然不会在自家父亲重病的时候,擅自拿他的救命钱去投资挥霍。” “什么为了赚大钱?那都是扯淡。” 姜颂禾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整个齐家的装修风格:“你看他们家像是很缺钱的样子吗?” 林建刚摇摇头。 姜颂禾道:“所以啦。齐祖飞在确定自己父亲的病不可能治好后,才决定拿着自己父亲救命的钱去做一些让他开心的事情。” “就比如给自个儿家添个人口,我说得对吧,祖飞哥哥。” 齐祖飞这位当事人沉默着。 反倒是林建刚这个旁观者好奇了起来:“那也不对啊,既然是花钱娶媳妇,怎么还牵扯到投资之类的呢。” 姜颂禾:“好听啊,你总不能说是买媳妇吧。” 林建刚:“哦。”也对。 姜颂禾道:“如果我没猜错,当时赵德清应该是这样行骗的——他先确定行骗对象,并且观察他的生活和经济情况。确定齐祖飞因为自己父亲病重,迫切需要找个结婚对象安抚家里人的时候,他再果断出手,直击痛点。” “面对齐祖飞,他先是找了个一个女生当托,让她和齐祖飞联络感情,等到俩人谈婚论嫁的时候,女方趁势引出赵德清,让赵德清和齐祖飞说自己有一个很好的项目需要投资,并承诺几个月可以回本多少,以此为诱饵进行行骗。” 姜颂禾侧头观察着齐祖飞的表情继续道。 “我想这么拙劣的借口,没有人会真的相信,所以赵德清就搬出了他的杀手锏大招,他自己媳妇。” “相信赵德清不务正业却娶了一个漂亮且年纪小的媳妇,这件事情在几个村子里都有传言,所以当他拿自己去举例的时候,没人会不信,毕竟他当时就是这样干的。” “一边是两个月成本翻两倍,一边是白得的媳妇,再有切实的谣言做辅例,这就让赵德清的话更具诱惑力。” 姜颂禾转头看着林建刚道:“如果你是齐祖飞,在面对这么大诱惑的时候,你是相信外面对赵德清的传言呢,还是想以小博大,换得一线生机呢。” “我……”林建刚不知如何作答。 这种情况下,他确实很想说当然是不能相信赵德清的话了,他就是个骗子。 可是说到底,赵德清是骗子这件事,也只是外界的谣言,并没有切实的证据,不能排除造谣和夸大的成分。 可赵德清买媳妇,并且结婚生子,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任谁都会相信抱有一丝希望,觉得事实更可靠一些。 看到林建刚犹豫的表情,姜颂禾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她转头看着齐祖飞,问道:“我说的对吗?” “祖飞,她说的是真的吗?”齐母着急道。 齐祖飞闭不吭声。 “你说话啊!”齐母着急地晃着齐祖飞的肩膀道。 姜颂禾安抚道:“您先别着急,让他冷静冷静。” 许久,齐祖飞还是发出了他的第一个字:“是。”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就是这样被赵德清骗的,”齐祖飞沉着脸说,“当时我犹豫过,觉得他是个骗子不能信,可是中途我又想起了我妈妈的话,她在我小的时候和我说过,没有证据的传言不要随便传播,说不定是造谣,要相信自己看到的。” 齐祖飞激动的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再加上当时我爸病情很重,医生说他活不了几天了,所以我就想早点结婚,让他开心开心,说不定他就舍不得走了呢。” “可是谁知……赵德清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是个骗子!”齐祖飞大声控诉道。 “儿啊,我早就和你说赵德清不是好人不是好人,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齐母拭着眼泪,恨铁不成钢地说。 “赵德清找来骗你的女人,你知道是谁吗?”姜颂禾询问道。 “我要是知道现在用得着这样了?”齐祖飞道,“那个骚货和赵德清那个下贱胚子,简直天造地设地一对,我看那个骚货就是赵德清的姘头,俩人做得那些肮脏事我……” “警察面前,给我放尊重点。”姜颂禾蹙眉,厉声制止。 齐祖飞心中的怨气似是未消,剧烈起伏的胸腔让他看起来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注意到齐祖飞情绪上的起伏,姜颂禾并不打算让他冷静下去,她继续添了一把火,道:“所以你就杀了赵德清全家?” “我没有。”齐祖飞大声反驳了句。 “那你18号凌晨的时候,你去哪儿了?”姜颂禾咄咄逼问道。 “我就在村口转了转,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齐祖飞道。 与齐祖飞略显着急的情绪不同,姜颂禾明显淡定得多,她定眸慢慢悠悠地观察着齐祖飞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有人证吗?” “没有,”齐祖飞道,“我凌晨三点的时候心情不好,出去走了几步,怎么可能有人证?” 齐母赶紧上前替齐祖飞解释:“对啊,凌晨三,天还很黑,村里的人都在家里睡觉,谁会出门啊。” “那你这发烧怎么回事儿?”姜颂禾问,“我刚才试了试你的额头,不像是骗人的样子。” “我就是18号的时候,出门急,没有穿多衣服,才冻感冒了。”齐祖飞道,“不打紧的。” 姜颂禾转头和林建刚对视一眼。 姜颂禾继续问:“17号的时候,你去过东姜村吗?” 齐祖飞像是没料到姜颂禾会突然把话题扯到这里,他肉眼可见的地愣住了片刻:“东姜村?我去哪里干嘛?” “那里17号的时候有一场马戏团表演。”姜颂禾难得耐心跟他解释。 齐祖飞摇摇头:“没去过。” “行,知道了,”姜颂禾跳下炕沿,道,“最近不要出远门,如果有需要,我们警方还会回来询问的。” “行。”齐祖飞应下来。 “那我们先走了。”林建刚礼貌道。 “我去送送你们吧。”齐母快速调整了一番情绪,道。 姜颂禾走到大门口,临近出去的时候,她扶住了一扇大门,故作不经意地问:“这扇门挺新的啊,什么时候安得啊。” “半年前。”齐母毫无防备地说。 许是听到了关键词,姜颂禾前后观察了一番这扇门:“现在的门都是怎么上锁的啊。” 齐母指着大门示意着:“这里有个横锁,把这个铁柱推进另一扇门的卡扣里,然后底下把手这里再锁上一把铁锁就行了。” 姜颂禾多嘴问了句:“上面的铁锁呢。” 经过姜颂禾提醒,齐母才注意到哪里不对劲:“唉?对啊,铁锁呢,前几天还在呢。” “是不是掉在家里了啊,”姜颂禾又问,“你们家这把锁长什么样啊。” “就是很普通的铁锁,上面一个环,下面一个铁块的那种,”齐母说完,又宽慰道,“没事,这种东西肯定在家,丢不了。等祖飞哪天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我让他找找去。” “行,那您先忙,我们先走了。”姜颂禾礼貌地回了句。 “行,你们路上慢点。”齐母道。 “好。”姜颂禾爽利地应下来。 姜颂禾和林建刚两个人走到先前停好的二八大杠附近。 林建刚忍不住问:“禾禾,有什么发现?” 姜颂禾沉思着回答:“有两点挺可疑的。第一点,齐祖飞一直不承认自己曾经在18号的时候去过赵家,但是又没有目击证人,所以并不能彻底洗脱嫌疑。第二点,齐祖飞家的大门和锁都是半年前新换的,并且锁丢了,而在赵家那个案发现场却出现了一把仅使用半年的普通铁锁,所以并不能排除这两把锁是同一把锁的可能性。” “可找你这样推理,两保留,齐祖飞的嫌疑最大啊。”林建刚快速道。 “确实,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姜颂禾思考了一会儿道,“保险起见你通知我哥,让他赶紧让人盯着齐家母子俩,不要让他们跑了。” “行,我现在就打电话。”林建刚拿着手机,赶紧跑远了。 另一边,姜酩野和顾枳聿刚从周宗扬家出来。 “酩野,这个周宗扬除了是赵家媳妇的亲弟弟外,好像没有任何和这次案件相关的联系,我们干嘛要来这里啊。”林建刚问了句。 “昨天晚上,禾禾说他有很充足的犯罪手段和条件,所以我想亲自来问问看。”姜酩野毫不遮掩地回复了句。 提到姜颂禾,顾枳聿像是来了兴致,他道:“也不知道禾禾和刚子他们俩调查的怎么样了。” “刚子今天一上午都没有给你打电话吗?”姜酩野关切地询问了句。 “没有,”顾枳聿拿出手机道,“我一直守着呢,我还想着那小家伙第一次领着人查案,可能会不知道怎么下手,所以一直开机等着她电话,结果他们非但没有给我打过电话,还失联了。” “失联了?”姜酩野着急道,“怎么失联了?刚子今天早上去过局里了没?” “你别紧张,”顾枳聿安抚道,“没失联,就是我几个小时前给他们打了几次电话没打通而已。” 姜酩野松了一口气:“他们估计在忙,等饭点再给他们打吧。” “嗯。”顾枳聿应了声。 感受到头顶的日头正晒,姜酩野询问道:“是不是快到饭点了?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了。”顾枳聿看了眼手机道。 “这么快啊。”姜酩野呢喃了句,“先回局里吃饭吧,案子一时半会查不出个线索来。” “那我再给林建刚他们打个电话。” “嗯。”姜酩野应着声,他围绕着车头转了个圈,最后绕到了驾驶座。 顾枳聿拉开车门跨进副驾驶,他刚在手机上按好号码,准备给林建刚他们打过去,林建刚他们的电话就拨过来了。 “哟,这么心有灵犀呢。”顾枳聿调侃了句,他侧着身子,将自己的手机屏幕递到姜酩野面前。 正在发动车子的姜酩野斜眸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催促道:“赶紧接,说不定有要紧的事儿。” 像是在故意看他着急的样子,顾枳聿开玩笑道:“要不要猜猜他是告诉我们线索,还是求我们帮忙找线索?” “滚你丫的。”姜酩野爆粗口道,“赶紧接,磨叽什么?” 顾枳聿嗤笑了下:“一提到禾禾你就炸毛,你忘了上次她拿枪准备狙你的事儿了?” “你在多嘴一句,我让她拿枪狙你!”姜酩野指着他威胁道。 前几次案子,姜酩野都是亲自带姜颂禾破的,所以查案期间,那个小鬼几乎每天都在他面前晃。 虽然烦是烦了点,但是至少一抬头就能看到她蹦蹦跳跳的,还能确保她是安全的。 这次他让她自己查,还是跟着林建刚一起查,这让他怎么放心地下。 尤其那个小鬼万一一个不小心出什么意外,邱滢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啊。 “行行行。”顾枳聿不紧不慢地把电话接了起来。 立刻林建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顾队,你们调查得怎么样了?” 顾枳聿瞄了姜酩野一眼,诚实道:“还在原地踏步,一点线索没有,你们呢。” 林建刚骄傲道:“我们可发现了很多线索。” 听出林建刚语气里的愉悦,顾枳聿调侃了句:“厉害啊,这些线索是你发现的,还是禾禾发现的?” 问完,顾枳聿特地开了免提,并把手机举到俩人中间。 林建刚不好意思地说:“禾禾。” 说完,像是怕人听到他特地压低了嗓音说:“姜队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可能完不成了。” 顾枳聿挑了下眉:“姜队交给你什么任务?” “姜队说让我尽量装傻,不要给禾禾提供任何帮助。”林建刚诚实道。 “那姜队这可不厚道啊。”顾枳聿明摆着念叨了句。 “谁说不是,”林建刚提防着说了句,“姜队没在你旁边吧。” 顾枳聿非常想说姜酩野就在自己旁边,并且他还开了免提。 但是他担心自己要是这样说了,林建刚后面的话会有所收敛,他撒谎道:“没有,他去厕所了。” “那就好。”林建刚松了一口气,他继续道:“禾禾查案真的有两把刷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想问的话诈出来了。” “诈话?”坐在驾驶座上的姜酩野冷不丁问了句,“她诈谁的话?她自己诈的,还是你陪着她?我不是告诉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吗?你让她自己诈什么话!” 听到姜酩野的声音,电话那边的林建刚沉默了一秒,随即他才扯着抓狂的声音道:“顾队,你不是说姜队不在你旁边嘛!” “这不是上厕所回来了嘛,”顾枳聿面不红耳不赤地说,“你总不能让他死在厕所里吧,他回来多正常啊。” 林建刚:…… 也对。 “我妹怎么样了?”姜酩野关切地问。 “挺好的,活蹦乱跳的,在旁边的玩呢。”林建刚道。 “你们查案顺利吗?”姜酩野又一次询问了句。 “挺顺利的,有禾禾在,我们查案超级顺。”电话那边的林建刚快速回答。 姜酩野没工夫跟他们瞎扯,他道:“既然你们调查地那么顺利,你给我们打电话干嘛。” “哦!对!”适才,林建刚才想起来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他道,“姜队,禾禾让我和你说一声,赶紧让人来齐家村盯着齐祖飞,他很有可能是凶手!” 第108章 “齐祖飞?”姜酩野疑惑着重复了句。 “对。” 姜酩野简明扼要道:“详细说说。” 对于姜酩*野的话,林建刚一向有问必答,在姜酩野的问题问出口后,林建刚便一板一眼地将上午他和姜颂禾的所有经历全数告诉了他们。 包括姜颂禾如何骗话的,更包括姜颂禾如何推理出一切答案的…… 姜酩野沉默片刻,才问:“这些线索都是她一个人发现的?” “啊?”林建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了解来龙去脉后,姜酩野第一个问题最先关注的不是案子的线索,而是姜颂禾。 他愣住片刻后回答:“对啊,就是她一个人发现的。” “行,知道了,”姜酩野了然道,“我回头会让人去齐家村盯着齐祖飞的。” 林建刚刚要挂断电话,姜酩野又补充了一句:“保护好那个小孩。” 林建刚毫不思考地答应下来:“好!” 挂断电话,姜酩野盯着前面的路况出神。 收起手机的顾枳聿注意到他情绪的不对劲,他问道:“怎么了?担心那个小孩?” “不是。”姜酩野回答。 “那你在想些什么?”顾枳聿侧头好奇问。 “没什么,”姜酩野模棱两可地回答,“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说完,姜酩野还不忘补充:“给刚子发个短信,让他带那小鬼去吃饭。” “行。”顾枳聿干净利落地答应下来。 另一边,林建刚刚挂完电话走了几步,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了几下。 是顾枳聿发来的短信,在读完上面的内容后,林建刚才收起手机重新走到姜颂禾面前。 与此同时,姜颂禾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树棍原地画着圈圈,感受到林建刚走近,她头也不抬地问了句:“我哥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保护好你。”林建刚笑着回答。 “算他有良心。”姜颂禾傲娇着说了句。 注意到姜颂禾不太正常的情绪表达,林建刚笑着问:“你怎么了?怨气怎么突然这么大?饿了吧。” “没有。”姜颂禾否认道。 “那你现在这个态度怎么回事?”林建刚好奇问。 姜颂禾继续自顾自地在地上画着圈圈,委屈巴巴地说:“他压根就没觉得我们能破案,一直觉得我是在玩小孩过家家,我怨气大点怎么了?” “况且,什么配合我破案?他是派你来看孩子的吧。” 姜颂禾口中的这个“孩子”,自然指的是自己。 她继续道:“也不怕被王局知道他小心思后,骂他滥用职位。” 被识破意图,林建刚尴尬地干笑了几下:“怎么会,你哥哥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用替他解释,”姜颂禾站起来道,“在你去打电话的时候,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不让我们参加早会,也不和我们交流线索,不就是想让我们孤立出去,自娱自乐,别干涉他们吗?” “什么派给一个人,让我和那个人单独查案?” “这不明摆着就是敷衍我吗!” 林建刚:“啊?” 姜颂禾继续道:“警局是一个团队,得相互交流各自分工,才能同仇敌忾,侦破案子。哪有把两个人孤立出去,让他们单独破案的。” 林建刚:…… 有道理。 “所以啊,这个姜酩野一定没安什么好心。”姜颂禾眯起双眼,一副警惕又恶狠狠的模样。 她斜眸看着林建刚,陈述着问了句:“他是不是还让你不要帮我任何忙,让我一个人单独查案?还美名曰要考验我一个人查案的能力?” 林建刚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住了。 乖乖,这猜得八九不离十啊。 犹豫了许久,林建刚刚要开口替姜酩野解释。 谁知他刚启唇,姜颂禾一个巴掌便横着停在了他面前,她阻止道:“知道他是你领导,有些实情你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是你也别在我面前给他说好话,那老狐狸,一定在背地里想着法儿地整我。” “怎么会,”林建刚开口道,“他是你哥。” “就是因为他是我哥,才没憋什么好心思。”姜颂禾道。 林建刚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只能问:“那你要不要跟姜队问清楚。” “不要,”姜颂禾阻止道,“我要是现在跑去他面前质问他,他一定会觉得我是破不了案子,才跑去他面前耍无赖的。” 林建刚苦笑着:“那你想怎么办?” “我要先一步破了这个案子,”姜颂禾满是斗志地说,“建刚哥哥,我们现在就去赵家媳妇的娘家排查另一位嫌疑人吧。” “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林建刚为难道。 “我不饿。” 姜颂禾话音刚落,像是觉得不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去吃饭吗?” 一个小孩子为了查案都能废寝忘食,他一个警察怎么能在这关键时候临阵脱逃? 林建刚一咬牙一狠心:“我也不饿,我们接着调查。” “好。” 姜颂禾转身把停在一旁的自行车推过来:“我们走吧。” 林建刚骑着二八大杠把姜颂禾载到周家村,趁着林建刚停车子的空儿,姜颂禾站在原地观察着这一切。 “在看什么?”停下车子的林建刚询问道。 姜颂禾指着远处只冒着一个尖尖的屋子:“那个村是不是就是赵家所在的那个村?” 林建刚顺着姜颂禾的指示看过去,辨认了片刻,道:“好像是。” 姜颂禾道:“这两个村离得挺近的啊。” “是啊,”林建刚道,“这年头流行就近结婚。结婚的小两口,要不是同村的,要不就是邻村的,跨村结婚的都少有。” “听说乐栖姐姐都不是京祁的,那你们在一起是不是不合适啊。”姜颂禾一脸八卦地斜眼看着他。 林建刚瞬间通红了脸:“谁告诉你的?” “我哥啊。”姜颂禾晃着脑袋道。 “姜队怎么什么都和你这个小孩说啊?!”林建刚恼羞着咆哮了句。 “警队又没阻止你们恋爱,你怕别人知道干嘛?”姜颂禾不理解道。 “你乐栖姐姐不喜欢别人知道啊。”林建刚道。 “那就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了,”姜颂禾耍无赖道,“我都知道的事情,总不能让我失忆吧。” 林建刚急忙赶上姜颂禾的步子:“那你千万不要让你乐栖姐姐知道你知道这件事情。” “看我心情。”姜颂禾道。 “你一个小孩,哪里有什么心情?”林建刚继续赶上去问道。 “就比如我哥哥不让你们帮我,我的心情就很不好,我心情不好就想找乐栖姐姐诉苦,诉苦起来我嘴上又没有个把门的,至于能添油加醋说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听出姜颂禾有意要自己帮忙,林建刚直接问:“说吧,你让我做什么?” 姜颂禾眼珠子灵巧一转,一副鬼机灵的模样:“暂时还没想好,先欠着。” 一听先欠着,林建刚一头一凉。 这种感觉无异于凌迟,还是没有准确时间点的那种凌迟。 走到一户人家面前,姜颂禾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一个暴躁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出来。 姜颂禾依旧没有回答他,反而是等里面的人来开门后,她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警察,来找你询问一下情况。” 来开门的人是一个男人,他体格硕大,脖子上的筋崩得鼓鼓的,身体壮得像头牛,像是个练家子。 他打量了姜颂禾和林建刚好几眼,冷哼一声道:“警察?” 他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嘲弄,像是根本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你们警察不是上午才来过一波吗?怎么还来?没完没了了是吧。”男人胳膊肘支在门框上,整个人挡在开着的大门处,一副不打算请人进去的姿态。 林建刚刚想开口说话,姜颂禾率先道:“你是周宗扬对吧,你三姐姐是赵德清媳妇?” 周宗扬低眸俯视着她,他冷笑一声:“哪里来的小孩?” 对于不礼貌的人,姜颂禾一向不喜欢摆出什么好脸色来,她根本不接周宗扬的话茬,继续自顾自地说:“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 姜颂禾多次无视自己,周宗扬终于恼了,他伸手推了下姜颂禾:“小孩?听不懂人话是吧,哑巴了啊。” 毫无防备的姜颂禾被他推地向后趔趄了几步,幸好手疾眼快的林建刚抓住她,她才不至于趔趄地太远。 对于这种行为,姜颂禾丝毫不惯着,她握起拳头就要朝着周宗扬挥过去。 林建刚赶忙拉住她。 “我们是来调查你姐姐的案子的。” 一瞬间,姜颂禾察觉到周宗扬的眸子恍惚了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不自然。 内疚?好像又说不上。 很快他掐腰低下头,宽厚的嘴唇开始上扬,等到再次和姜颂禾对视上的时候,他脸上的微笑已经很灿烂了。 “你们不会觉得我对那娘们的案子很关心吧,”周宗扬不怎么在意地笑着,“她已经嫁人了,火葬还是土埋都是赵家人的事儿,你们和我说有什么用?” 姜颂禾眉头拧成一团。 她还是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可以麻木、自私、狂悖到这种令人厌烦的地步。 她挥着拳头又想继续冲出去。 林建刚再次拦住她。 “你就不想知道谁是杀害你姐姐的凶手吗?”林建刚继续道。 “并不想,最烦你们这群当警察的了。” 说完,周宗扬没怎么有耐心了,他打着哈欠,道:“问完了没?问完了,我还要午睡呢。” “喂,你……”林建刚刚想说什么。 不耐烦的周宗扬已经开始关门了。 姜颂禾赶紧大声地问了句:“17号晚上,你去过东姜村没?” 已经关紧大门的周宗扬隔空大喊了句:“没有!”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只听声音,姜颂禾还真有些分辨不出他现在是什么情绪。 不过,他能回答自己,姜颂禾还是有些挺出乎意料的。 “什么人啊!”林建刚隔着大门吐槽,“要不是我现在在查案,真想和他打一场。” “那我刚才想要和他打架你还拦着。”姜颂禾无语道。 “这不是怕你吃亏嘛。”林建刚解释。 “怎么,你发现什么了吗?”林建刚问。 “挺自信,并且脾气挺暴的一个小伙儿,”姜颂禾快速道,“可能是因为以前和警察接触的多了,所以脾气暴露得挺多的。” 林建刚犹豫着建议道:“那要不要回局里问问姜队啊,中午我给顾枳聿打电话的时候,他说和他和姜队刚从周家出来。说不定他俩能问出点什么重要的线索来。” 姜颂禾的表情一秒耷拉下去:“他能好心告诉我线索?” “问问呢?”林建刚道,“姜队没那么不好说话。” 姜颂禾像是被说动了,她的表情犹豫着。 许久她仿佛下定了决心,道:“没可能,这辈子我都不可能跟姜酩野服软的。” 下一秒,京祁市刑警大队办公室里,正在自己办公桌上吃饭的姜酩野抬起眸子看了眼自己对面的姜颂禾。 此时她正双臂环胸,一副“误惹老子”的模样。 姜酩野将自己饭缸里的面条吸溜进嘴里,才慢慢悠悠地询问同样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林建刚:“谁又把这炮仗点着了?” 林建刚尴尬一笑,他半掩着嘴,小声道:“她知道了。” “她知道什么了?”不明所以的姜酩野大声询问了句,“大点声说话,没吃饭啊。” “她知道你不让我和局里人主动帮忙的事情了。”林建刚道。 “哦……哦……这件事啊。”自知理亏的姜酩野停下筷子解释,“其实这件事,是我对你的一个考验,我是想……” “打住。”姜颂禾不听他解释,“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在周宗扬哪里打听出来的线索是什么就行了。”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知道姜颂禾有求于自己,姜酩野质问道。 “拿案子给我下考题,有你这样不把案子当回事的警察吗?”姜颂禾拍桌而起,大声道。 “那还不是你自己想查案?”姜酩野大声道,“知道我给你拨过去一个人,我的工作量得加大多少吗?” “我自己也可以查。” “你在想屁吃。” 姜颂禾气鼓鼓地坐回原地。 在周宗扬面前让她吃闭门羹已经很不爽了,姜酩野还一个劲儿地给她添堵! 注意到姜颂禾情绪不对,姜酩野的脾气也放软了,他道:“那个桌子上有口供记录,你自己去看吧。” “没什么诈吧。”姜颂禾不确定地问。 “那你就别看啊。” “那不行。” 说完,姜颂禾从椅子上跳下来,她刚跑到不远处的桌子面前,突然转身,道:“哦,我这边也有一个线索,可以跟你分享一下。” “周宗扬17号晚上的时候,去过我们村村头。” 第109章 “你问出来的?”姜酩野道。 “当然不是,那个人老油条,脾气还那么臭,怎么可能跟我说实话?”姜颂禾骄傲道,“我自己推断出来的。” 姜酩野停着动作问:“那你用什么理由推断出来的?” 姜颂禾将桌子上的报告拿过来,道:“我今天在周家询问了他那么多问题,他愣是一个正面回答都不给我,明摆着不配合。” “而我最后问了句他17号他到底去没去过东姜村,他隔着门都要回答我没去过。” 姜酩野继续问:“所以呢。” “所以就说明他在跟我刻意强调这件事,亦或者说他在刻意撇清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姜颂禾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么他一定是在撒谎。” “嗯,”像是很同意姜颂禾的话,姜酩野模棱两可地回应了,“有道理。” 姜颂禾把姜酩野和顾枳聿记录下来的口供打开,一串略显潇洒的笔锋立刻显现出来。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姜颂禾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这么多问题,你们是怎么问出来的啊,他可不像是会乖乖配合的人。”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办法,”姜酩野不怎么有耐心地说,“自己去一边看去,别打扰我吃饭。” “我还不想看着你呢。”姜颂禾一边看着口供,一边头也不抬地跳下椅子向不远处走去。 林建刚为难地看着两个人,最终忍不住询问道:“禾禾,我们什么时候继续走访啊。” “给我半小时。”姜颂禾隔空喊了句。 “那我先去食堂买点饭吃,需要我帮你带着不?”林建刚询问道。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姜颂禾道。 “行。”林建刚就准备离开。 他刚站起身子,姜酩野便用手夹着一张纸币递给他:“门口买俩包子,纯肉的。” 林建刚了然地看了眼不远处聚精会神的姜颂禾,然后快速收下。 林建刚走后,整个办公室立刻安静了下去。 姜酩野正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一边看着旁边摆着的各种鉴定报告,一边吸溜吃着面条。 整个屋子除了他的咀嚼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姜酩野发出的声音不是很大,倒是没怎么影响到姜颂禾,她翻看着口供思考。 上面姜酩野的记录的问题很简单,总结下来就三点—— 第一点:18号凌晨的时候周宗扬正在家里睡觉,家中两个年纪长得的父母可以当人证。 第二点:赵家媳妇虽然结婚了,但碍于亲情,她时不时都会给身为娘家的周家递些钱财和吃的,所以不存在任何杀人动机。 第三点:自打上次和赵德清打架,被抓去警局后,周宗扬便再也没有见过赵德清; 至于上次俩人打架原因是——赵德清在自己家看到了探亲的周宗扬? 姜颂禾冷笑了下。 这对郎舅脾气真够暴的。 姜颂禾看完这一切,她将口供笔录重新拿回姜酩野面前。 饭刚吃到一半的姜酩野停住动作道:“发现什么了?” “赵德清和周宗扬关系不和,”姜颂禾总结了句,“要是赵德清死了,周宗扬还勉强有作案动机。但是赵家媳妇的死,他没有。” 姜酩野继续问:“你刚才不是还说周宗扬嘴里没句真话吗?怎么现在却这么相信这些口供?” “判断一个人是否撒谎,最直观的判断标准就是把他的每一句话拆开重新排逻辑。如果有相悖的地方,或者逻辑解释不通的地方,那他一定是撒谎了,反之,则不然,”姜颂禾看着手里的口供道,“可是你看你们整理的这份口供,简单明了,没有任何相悖的地方,不管是记忆的遗漏还是说话的逻辑,看起来都很合理。” 姜酩野停下筷子道:“那你觉得周宗扬没有跟我们警方撒谎?” “当然不是,”姜颂禾严谨地解释说,“我只是说我只能从这份口供里判断出赵家媳妇和娘家的关系不错,但是没有说周宗扬在其他地方没有撒谎啊。” “很多口供都是需要一些其他线索作证的,哪能这么轻易判断真假?” “我又不是神算子。” “我觉得你的算命挺厉害的啊。”姜酩野抽空调侃了她一句。 姜颂禾知道姜酩野又闲不住开自己玩笑呢,她收起正经的模样,回答道:“那我觉得这次案子侦破以后,你会有血光之灾,地址是在我们家客厅,参与人物嘛——大概率是个女的,长头发,是个纺织厂工人。” 姜酩野不屑地哼笑了一声:“你直接说是邱女士得了。” “这不你算命也挺厉害的?”姜颂禾道,“不输我嘛。” 姜颂禾瞄了眼姜酩野面前的面条:“你自己做的啊。” “不然呢,”姜酩野呛了她一句,道,“难不成是你做的啊。” 姜颂禾无视掉他话里的敷衍,她目光定在面条上:“好吃吗?” “还行,能吃。”姜酩野回了一句。 “我尝口。” 说着姜颂禾快速抢过姜酩野的筷子,并从他的饭盒里夹了一筷子面条塞自己口里。 “唉……”姜酩野刚想阻止,可手疾眼快的姜颂禾已经把面条吸溜进自己嘴里开始嚼了。 注意到自己面前的姜酩野表情阴了下去,姜颂禾讨巧地嘟囔道:“我饿了,就吃你一筷子面条,你不知道这么小气吧。” “再说我是你妹,你亲妹,你总不至于看我饿死在局里吧。” “你不嫌我脏啊。”姜酩野嫌弃地说。 “不嫌啊,”姜颂禾说,“我又没洁癖。” “我有啊!”姜酩野咬牙切齿道。 “哦,”姜颂禾不怎么在意地应了声,说着她端起姜酩野面前的饭盒就往自己嘴里倒,“让我喝口汤。” “喂……”姜酩野刚想阻止,可这次又晚了。 姜酩野强忍住自己想打死她的心,他道:“你饿死鬼投胎啊。” 姜颂禾没有应声,继续咕噜咕噜地喝着姜酩野饭盒里的面条汤。 刚才姜颂禾说自己不饿是骗林建刚的,她只想节约时间,快速侦破这个案子。 其实早在回警局的那一刻,她的肚子就开始叫嚣了。 只不过她强忍着,甚至觉得少吃一顿也没啥。 可她都这样“敬业”了,本应该更“敬业”的姜酩野却在她美美地享受午饭,这让她怎么忍得住? 尤其她饿急眼了,别说寡淡无味的面条了,就算是冻得邦邦硬的俄式面包,她也能啃上两口。 “知道你耐不住饿,我让刚子去给你买包子去了,再忍忍吧,他再过几分钟就回来了。”姜酩野平静地说。 “哦。”姜颂禾不知处于什么心理继续盯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姜酩野死死握住自己的筷子,“告诉你啊,我嫌你脏,别想在用我筷子。” 姜颂禾抬着眸子,双手极不服气地交叠搭在桌子上。 “酩野!” 正巧这个时候,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推开,顾枳聿风风火火地从门口跑进来,他站在门口喘着粗气道:“有证人来报案。” 整齐望向门口的姜家兄妹身体怔住片刻,随即姜颂禾转头和姜酩野对视了一眼,无声中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不一会儿,审讯室里,姜酩野和顾枳聿并排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没有椅子的姜颂禾则乖巧地站在两人旁边。 而他们对面,两桌之隔的地方坐着一个大约3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他看起来身形消瘦,皮包骨头是他给人的第一观感。他的脸拉得很长,黑不溜秋的脸上满是沧桑,像是常年从事苦力工作导致的。 他估计是第一次坐到这个位置上,他的神态有些紧张,眼睛飘忽,犹犹豫豫半晌愣是没敢抬头看对面一眼。 顾枳聿注意到他的不自在,他将自己面前的茶杯递到男人的面前,安抚道:“不用紧张,你是目击证人,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请你过来,只是照例问几个问题,你诚实回答就行。” “好……”男人双手握着茶杯颤颤巍巍地应了声。 姜酩野和顾枳聿对视一眼,像是完成了某种对话,顾枳聿率先开口道“听说18号凌晨四点左右,你看到有人鬼鬼祟祟从赵家门口出来对吗?” “对。”男人握住茶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顾枳聿继续耐心地询问:“方便详细说一下当时的场景的吗?” “我家和赵德清家距离不远,中间隔着五六户人家。当时我刚从家里出来,结果就看到一个全身黑漆漆的男人从赵家院里出来。我觉得很奇怪,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注意到了我,转头看我一眼后就跑了。” “那你有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吗?”顾枳聿问了句。 “没有,”男人想都没想,直接摇摇头,“当时天很黑,他距离我又比较远,就没有看清楚。” 姜酩野像是注意到男人话里的不对劲,他问道:“他当时穿着怎么样?” “他的衣服应该是连体的,有帽子,版型也很长,”男人一边慢悠悠地想着,一边缓缓道,“衣服从头盖到了膝盖。” “当时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用手拽着领子,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 姜颂禾赶忙问:“既然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早一步报警?而且他捂得那么严实,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个男的,不是女的的?” 听到姜颂禾接连问出两个问题,姜酩野微微侧头,用余光斜了她一眼。 对面那个男人低着头,根本没有注意到问问题的是一个小孩,他一边认真地思考着一边回答:“其实刚开始我以为那个人是赵德清的,因为他经常欠钱不还,所以为了躲避债主,他时不时都会穿些奇形怪状的衣服在村里乱晃。” “这次我也以为是他回家了呢。” “那你又为什么觉得不是他?”姜颂禾继续问道。 这次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不确定地说:“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我总觉得他的体型和赵德清的体型对不上。” 说完,像是担心对面三个警察不相信自己,男人补充了句:“你们可以没见过赵德清,那小孩很瘦的,个子也不是很高。我们村里的人都说他不长个子,光长心眼子去了。” “那你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个人是什么体型?”姜酩野问道。 “他比较高,看起来比较壮,头顶很平。”男人快速道。 “他带着帽子你怎么摘掉他头顶很平?”姜颂禾问。 “因为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拽着领子,领子连接着顶上的帽子,”生怕姜酩野他们会不相信自己的话,男人快速解释,“他当时拽帽子的力道很大,帽子都把他的头型压出形状来了。” 姜酩野转头和姜颂禾交换了个眼神。 这话里没什么漏洞啊。 “既然他全身包裹得很严实,那么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个男人?”久久没有问话的顾枳聿再一次问了遍姜颂禾先前问过的问题。 “因为感觉的他的头很扁,很方。而且个子也高,我从没在我们周围的几个村里见过这种身高的女人。”男人诚实地回答道。 姜酩野继续问:“18号凌晨四点左右,你为什么起来这么早?” “今年收成好,我从自家地里拔了几颗白菜,打算趁着年集卖掉的。”男人回答道。 答非所问,但姜酩野的态度以及不急,他继续问:“所以你凌晨4点是打算早起占位置?” “对。”男人快速回答。 “那你在18号5点左右的时候,在大集上发现了什么异常吗?”姜酩野继续问。 “没有。”男人细想了一会儿回答。 “想认真点。”姜酩野继续道。 这次男人思考的时间比较长了,像是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把自己怎么去到大集的,怎么摆摊的历程想了个遍:“没有,当天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你是在哪里摆摊的?”姜酩野问。 “西北角,”男人快速回答,“因为那里距离我们村比较近。” “你是几点到的东姜村大集?”姜颂禾问。 “忘记了,但是应该不会太早,”男人道,“因为当时我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已经架好架子了。” 喔……那估计听晚的了。 “你从家出门以后,又去了哪儿?”姜颂禾问。 “去了菜园,我都是现拔现卖的。”男人回答。 姜颂禾无语住了。 得,一切白问。 这人估计在菜园里浪费了不少时间,等他到大集的时候,估计凶手早就杀完人了。 这一次姜酩野显得特别有耐心,他沉默片刻道:“你还记得你当时见到那个奇怪的人的场景对吧。” “对。”男人如实道。 “麻烦你把当时的场景详细地跟我们说一下,任何细节都不要漏下,”说完,姜酩野侧头看了眼旁边的顾枳聿,“枳聿,做好记录。” “嗯。”早就准备好的顾枳聿将本子重新翻看了一页。 姜颂禾从姜酩野和顾枳聿俩人中间探过半个身子去:“枳聿哥哥,麻烦也给我一张纸和笔。” 顾枳聿不知道她准备做什么,但为了让她不在自己记录的时候捣乱,他还是很耐心地撕下一张空白的纸递给她,顺道还把自己带的备用铅笔送给她一支。 “板子借我用一下。”说着,姜颂禾不带任何商量地把摆在姜酩野面前的硬纸壳档案本拽过来,垫到自己的手里的白纸地上。 看着姜颂禾一切准备就绪,顾枳聿有些觉得好笑地嗤笑了声,随即他快速端正自己的坐姿道:“请说吧。” 男人认真地翻看着自己的记忆,他略显缓慢地说:“那天晚上天很黑,月亮也还有,我从我家推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有人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 “他像是没注意到我,他从一户人家那里探出头来后,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我起初以为是赵德清,就喊了他一声……” 男人还没说完,像是把握住重点的顾枳聿问了句:“你第一次说的时候,怎么没说你还喊了他一声啊。” “着急……忘了嘛。”男人表情略显为难地说。 “行,继续。”顾枳聿道。 “然后他捏着领子朝着我的方向看了眼……”说到这儿,男人继续道,“因为背光,他整个脸被阴影盖住,我根本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只能勉强记得他个子很高,看起来有些壮,头顶是方形的,脑袋轮廓也是扁扁的那种。” “哦!对!”说着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继续道,“他的袖子短了一截,我能看到他的手腕很粗很壮。” 姜颂禾在纸上忙着什么,她自顾自地问了句:“他是背对着月亮?” “对,”男人快速回答,“当时月亮就在他正后面,但又有点偏左。” “当时月光正好打在他的衣服上,然后衣服的领子和形状,刚好把他的面貌盖在阴影里了对吧。”姜颂禾头也不抬地询问道。 “对。”男人斩钉截铁地回复了句。 “那从你的角度,除了能看到整个脸被埋在阴影里,还能看到什么?”姜颂禾细细地询问道,“比如脸上有些光亮之类的。” 这次男人的思考比较久:“他转身跑的时候,我好像还看到了他的鼻子。” “那他半转过身的时候,帽子宽,还是身体宽?”姜颂禾继续问。 “帽子。”这次男人回答地很快,像是很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听着俩人一来一回的对话,感觉自己帮不上忙的姜酩野和顾枳聿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身后正在忙忙碌碌写着什么的姜颂禾。 姜颂禾根本没有注意到俩人的目光,她依旧快速坚持着自己的思路问道。 “那他的帽子前沿,是刚好贴着他的脑袋,还是翘在空气里啊。” “翘在空气里。”男人有一次回答道。 “那他影子的长度是多少?落在地上,还是贴在墙上?”姜*颂禾有一次问。 “落在地上,”男人想了一会儿,回答,“长度大概到不了邻居家大门。” “衣服是黑色的?”姜颂禾问。 “对,”男人回答道,“黑色的,像是长袍。” 许久,姜颂禾像是终于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她眸子稍抬,问道:“鞋子怎么样?” 男人思考了一会儿道:“很大,鞋子被撑得很满。” “这你都能注意到?”姜颂禾警惕地问。 “嗯,”男人快速道,“因为我当时觉得他的鞋子很不合脚。” “那你有注意到他的鞋子是什么样的吗?”姜颂禾问。 “应该是一种很常见的老布鞋,黑不溜秋的,由中间向两边分叉的那种。”说着,男人两手架在一起,摆出一个倒“v”的形状。 “既然他在你面前跑开了,那你应该能看到他的身形吧。”姜颂禾继续问。 “对,”男人道,“他的衣服被撑得很鼓,看起来又高又壮地。” 姜颂禾看着自己手里的纸张,像是有些犹豫,她又多问了一个问题:“那你全程有看到过那个人的下巴吗?” “没有,”男人拽着自己的领子,努力给姜颂禾他们做着示范,“就这样,他的两只手一直拽着领子,不管他怎么转头,怎么活动,我都看不到他的具体长相。” “行,知道了。”说着,姜颂禾将自己手里的纸张摆在姜酩野和顾枳聿中间空着的桌子上的,她严肃且认真地说,“你看看你那天看到的人是不是长这样。” 谁知,她刚把纸张摆在桌面上,姜酩野反手一个翻手,直接把她的画翻了过去。 姜颂禾抗议道:“你干嘛。” 姜酩野想起刚才一打眼瞄到的东西,顿时感觉两眼一黑。 那玩意,简直不能说是灾难了,一整个乱涂乱画的抽象派。 哦,不对,抽象派的人像至少能分辨出是个人,姜颂禾这个简直一个鬼线条。 “别给我们警队丢脸,”姜颂禾小声道,“等我找专业人士把你的画翻译一遍再给证人看。” “怎么丢脸了?我画得那么好。”姜颂禾在姜酩野和顾枳聿中间蹲下身子,她拿着自己的画耐心解释,“这是眼睛,这是身高,这是脑袋。” 旁边憋笑的顾枳聿浑身颤抖。 姜颂禾斜眸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顾枳聿憋笑憋得表情都扭曲了:“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是当代毕加索。” 姜颂禾:…… 她敢肯定——他在笑话她! 第110章 姜颂禾本不想搭理他,可姜酩野像是很认同他的想法。 他瞄了眼对面的证人,示意他稍等自己一会儿,然后转头对着姜颂禾小声警告道:“别闹啊,之前那次你至少画得像个人,你这次画的啥,谁家腿长这么长?” “这哪里是腿了?是影子!”姜颂禾声音提高了一倍,姜酩野连忙捂住她的嘴。 “小点声。”姜酩野说。 “你干嘛?!”姜颂禾掰开姜酩野的手,嫌弃道,“你就让他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但是会干扰证人的判断。”姜酩野道。 “你就让他看一眼。”姜颂禾站起身来想要争取。 姜酩野按着她的头将她重新按回去:“用不着。” “就看一眼。”姜颂禾再次不放弃地探出头。 姜酩野再次按着她的头将她重新按回去。 姜颂禾又探起来,姜酩野又按回去。 终于姜酩野被她坚持不懈的小强精神惹烦了,他右手撑着腮,左手很自然地捂住姜颂禾即将开口的嘴。 他命令道:“闭嘴。” “喔……”姜颂禾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他,随后默默点了下头。 安抚下来姜颂禾,姜酩野将姜颂禾画好的画重新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他再三确认自己根本看不懂姜颂禾画的是什么后,才嫌弃地瞥了姜颂禾一眼。 “下次跟邱女士说,让你跟个老师好好学学。”姜酩野嫌弃道。 姜颂禾不想和他争执,她催促道:“这个后面再说,先让他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姜酩野收起画:“请问你对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个人,印象有多少?” “印象蛮深的。”男人如实回答道。 “七八分有吗?”姜酩野不确定地问。 “有的,这个是有的。”男人急促地回答说。 “那麻烦你看一下,是这个人吗?”说着,姜酩野将手里的画递给男人。 男人伸着满是厚茧的手接过,他端详片刻,甚至还四个方向来回转动了几下,才道:“这是什么东西?” 姜颂禾:…… 姜酩野无奈地抚上额头,顾枳聿则憋笑憋得嘴周都扭曲了。 姜颂禾瞪了他一眼,顾枳聿当即止住了笑,但嘴角难压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 “是人,这是个人。”姜颂禾解释。 男人依旧在无措地转着手里的画纸:“这应该怎么看啊。” 姜颂禾着急地绕过姜酩野和顾枳聿坐着的长桌,走到证人面前挨个解释:“这是手,这是腿,大长腿,还有方形的头。” “哦,”男人无措地跟着姜颂禾的思路走,端详半响才道,“那确实挺像人的。” 姜颂禾有些抓狂。 这就是个人。 “噗嗤——”顾枳聿终究没忍住嗤笑出声,确定姜颂禾在看自己后,他也丝毫不知道收敛,依旧在笑着锤桌子。 姜颂禾不和他计较:“那你觉得我画得像吗?” “不太像。”男人快速回答。 姜颂禾:…… “这里是……” “暂时先这样吧,感谢您提供的线索,我们警方会认真调查的。”姜酩野打着圆场道。 男人不确定地询问了句:“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姜酩野安排道,“枳聿,送一下。” 顾枳聿起身刚要出门出门相送,姜酩野冷不丁叫住他们道:“还请您最近不要出远门,如果有需要您配合的地方还需要您帮忙。” “没问题,”男人爽快地答应下来,“你放心,我们庄户人家,没什么远门可以去的。” 说完,男人跟着顾枳聿离开了审讯室。 姜酩野看了眼正在盯着画作出神的姜颂禾:“吃挫了?” “没有。”姜颂禾快速回答。 其实人像速写出错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她搞不懂的是,她明明是按照证人的描述一笔一划画出的,怎么会一丁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呢。 不应该啊。 她都把那个嫌疑人的身高都标注在上面了。 怎么会出错呢。 姜酩野问道:“那你在干什么?” “我在研究我的人像哪里出现问题了。”姜颂禾道。 其实姜酩野的本意是想安慰她一下,但见姜颂禾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他也就放弃了。 他走近,看着姜颂禾的画作,询问了句:“你觉得你有几成把握没画错?” “七八成。”姜颂禾仰头,认真地对上姜酩野的眸子,道。 姜酩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足够了。” “啊?”不明所以的姜颂禾发出一个质疑的声音。 只见站在她旁边的姜酩野欣慰地扬了下唇角,然后起身抚上的头顶:“走啦,回办公室。” “可是我还没研究明白是哪里出错了呢。”姜颂禾反驳道。 “那也回办公室,这连窗户都没有的小屋,有什么好待的?”姜酩野强硬地拽上姜颂禾的脖子就要往外走。 “唉……等一下。”姜颂禾挣脱开姜酩野的束缚,回头带上了自己的本子和画。 等到两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出去买饭的林建刚已经回来了。 一见到姜颂禾和姜酩野并排走进办公室,林建刚立刻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一回来见你们三个人没一个在屋里的,还以为又发生什么紧急的案子了呢。” “让你带的包子,带了吗?”姜酩野开口直接询问道。 “带了,放你桌子上了。”林建刚快速回答。 姜酩野粗暴地拍了下姜颂禾的后脑勺:“去吃饭去。” “哦。”姜颂禾听话地赶紧走过去。 “等会儿!”姜酩野又揪着姜颂禾的领子把她揪回来。 姜颂禾抗议般盯着他:“你干嘛啊。” “我干嘛?”姜酩野被姜颂禾的话气笑了,“你吃饭不洗手,还问我干嘛?洗手去。” “哦。”早就饿得没怎么有精神的姜颂禾没心思跟他玩闹,既然他让自己去洗手,她就去洗。 姜颂禾刚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姜酩野又一次叫住了她:“你画的画呢。” “给我,我研究一下。” “这里。”姜颂禾顺手将手里的画递给他。 一听姜颂禾又画画了,林建刚顾不上自己吃饭了都要凑过来:“禾禾又画画了啊。” “是啊。”姜酩野长叹一声道。 林建刚怅然道:“我还记得之前有次案子,当时禾禾第一次画画抓凶手,刚开始你们都不信呢。” “结果事实证明,禾禾画得一点都不错。” “这次她又画出凶手来了,那么距离我们侦破这个案子也不远了。” 姜酩野没搭理他,他带着姜颂禾的画作只身走向黑板。 林建刚赶忙赶过去:“姜队,让我看看禾禾画的画怎么样。” 正在满办公桌找胶水的姜酩野顺手将折叠好的画纸递给他,顺便还送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毫无察觉的林建刚反手将手里的信纸打开。 顷刻间,一股乱糟糟的鬼画符直冲他的眼球。 注意到林建刚的表情僵硬住了,刚找到胶水的姜酩野递过去一个略显玩味的表情:“怎么样?现在还觉得这次的案子快破了吗?” “禾禾的画工怎么又退步了啊!”林建刚大声咆哮了句。 姜酩野手疾眼快地捂住了林建刚的嘴:“你小声点,别让那个小鬼听到。” “怎么了?”林建刚偷偷摸摸道,“她不是一向都知道自己画画水平不行吗?怎么这次变矫情了?” “你去买饭的时候,有个目击证人找局里来了,给我们说了很多线索后,禾禾就按照他的叙述,把那个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犯罪嫌疑人画出来了。”姜酩野道。 “那这不很好吗?”林建刚不知道所以地说了句。 姜酩野:“但是那个目击证人说,禾禾画的不对,这根本不是他那天晚上看到的人。” “你没告诉证人说禾禾的画只能看神似,不能看形似吗?”林建刚道。 “我怎么说?一个常年种地的人,我怎么给他解释形似和神似?”姜酩野无奈道。 林建刚呢喃了句:“那确实。” 冷不丁地,林建刚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问:“既然目击证人说禾禾画得不对,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它贴在黑板上啊。” “当反面教材?” 林建刚话音刚落,姜酩野一个拳头就拍到了他的后脑勺上:“胡说八道什么呢,她是我妹!还是亲妹,我能让她那么丢脸吗?”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林建刚捂着后脑勺好奇问。 姜酩野将姜颂禾的画贴在了黑板很显眼的位置上,他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禾禾的画没错。证人之所以没认出来,可能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林建刚仿佛很同意姜酩野的观点,道:“我也觉得,毕竟禾禾的判断从没失误过,我也愿意相信禾禾。” “跟着查了一上午的案子,就对那个小鬼这么死心塌地啊。”空出心思来的姜酩野调侃了句。 “你都不知道禾禾查案时候的样子,那快准狠,丝毫不留情面,怼得嫌疑人接连败退,最后不得不交代实情的样子,”林建刚道,“我现在相信了,你们家确实有刑侦基因。” 姜酩野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很快,姜颂禾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甩着手的水,晃晃悠悠地挪步到了姜酩野的办公桌前。 她瞥眼看到正站在黑板前探讨案子的姜酩野他们,刚准备收回神,余光瞥到贴在黑板上的那幅画。 她眯着眼,仔细打量了片刻。 随即她拎着一个包子快速起身,跑到了黑板面前。 “你干嘛呢?” 注意到姜颂禾的突然出现,姜酩野道:“吃饭都吃不安稳,给我回去坐着吃去。” “我觉得他很眼熟。”姜颂禾嘴里喊着一口包子,嘟嘟囔囔道。 姜酩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吐槽道:“废话,这本来就是你画的,你怎么可能不眼熟?” “不是,我是说画里的这个人。”姜颂禾解释道。 姜酩野看向旁边的林建刚。 立刻明白他意思的林建刚赶紧重新审视画里的人物,可他依旧觉得姜颂禾的画作很抽象,而且还是那种极其让人认不出来的抽象。 他不确定地低头看着姜颂禾,问:“眼熟……吗?” “对,”姜颂禾斩钉截铁道,“我绝对见过他。” 林建刚耐心询问道:“是不是17号晚上在村口看马戏团演出的时候见过啊。” “不知道。”姜颂禾再次看了这幅画好几眼。 适时地,顾枳聿从门口探出个脑袋问:“刚子,有人找。” “找我?”林建刚不确定地回了句。 “对啊,就是找你,”顾枳聿道,“她说今天上午的时候,一个警察领着一个小孩去她家调查案子的时候,有东西落在他们家了。” “东西?”林建刚满脸问号,“我不记得我查案的时候,带过什么东西啊。” “好像是个书包,我也不清楚,你自己和她说吧。”说着顾枳聿把门口的人请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略显沧桑的老人,她身形矮小,走起路来都很艰难。 林建刚一眼就认出她是谁来了——齐祖飞的妈妈,齐母。 立刻,林建刚大脑中的某根线像是连接好了,他赶紧迎上去:“你怎么来了啊,这么远的路,我们要是落下东西就回去取了。” “不远,”说着齐母从旁边拎起一个双肩包,道,“这是你们的东西吧。” 林建刚定神一看,是姜颂禾早上从家里背出来的书包。 “是,”林建刚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姜颂禾的东西,他赶紧客气道,“小孩丢三落四的,这还麻烦你多跑一趟了。” “没关系,小孩子都这样。”说完,齐母目光瞥到不远处的黑板,身体瞬间怔愣住了一秒。 当即,姜颂禾眸子一凌。 她快速转头看向了自己正对面的黑板。 不知为何,齐母的声音变得吞吞吐吐的,她道:“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你们先忙,我先走了。” 说完,齐母转身就打算离开。 可这一切哪里逃过的姜颂禾的眼睛,她面露严肃,脑袋瓜不停地打转。 冷不丁,姜颂禾喊了句:“奶奶,等一下!” “唉?”齐母停下脚步,好奇道,“你是在叫我吗?” “对呀。”姜颂禾原地起跳,她快速从黑板上把贴着的画作取下来,然后冲着门口跑过去,道,“奶奶,我画了一幅画,我觉得画得挺好的,但是他们觉得丑,愣是给我贴到了黑板上让我丢脸,你帮我判断一下,我画得好不好呗。” 齐母笑着:“我不会看啊。” “没关系,就帮我看一眼,求求了,”姜颂禾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真觉得我画画挺有天分的,但是他们却把我当成了反面教材,让我游街示众。” “没游街。”不远处的姜酩野多嘴插了句道。 “那也是示众了。”姜颂禾大声反驳。 齐母有些尴尬,她说:“我年纪这么大了,真的不会看,我先走了。” 姜颂禾赶忙拉住齐母的胳膊,道:“你帮我看一眼,就一眼。你不知道,他们都是一伙的,一起欺负我。” “你是外人,一定不会向着他们抨击我的对吧。” 齐母表情不自然地僵在原地,许久她道:“我就看一眼,我真不会看画。” “没关系。”说着,姜颂禾快速将手里的画作在齐母面前展开。 一瞬间,齐母的表情从忐忑变成了震惊,又快速调整为正常状态,她道:“挺好的。” “你觉得我画的是什么啊。”姜颂禾又问道。 “看……看不出来。”齐母摇摇头道。 “啧,”姜颂禾惋惜地将画作举起来,“我还觉得我画得挺像个人的。” “是人……啊。”齐母低头道。 “不像吗?”姜颂禾故作天真地询问道。 “像……很像……”齐母着急道,“我先走了,我儿子发烧,我得先回去了。” “那你在哪里见过他吗?”姜颂禾道。 “没有,”齐母道,“我没怎么出过门,怎么会见过他呢,我就是来送书包的。” 姜颂禾眸子很平静,波澜不惊的样子,让人有些一时间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许久她开口道:“枳聿哥哥,麻烦你送齐奶奶回去吧,她一个人来警局给我送书包,也不容易。” “不……” 齐母刚想拒绝,结果她刚开口,顾枳聿便道:“不用你说,我也会送她回去的。” “走了。” 顾枳聿潇洒地说完,便扶着齐母离开了。 目送齐母和顾枳聿走下楼梯,姜颂禾才再一次将目光投射到手里的那张画上。 她愣在原地出神。 林建刚像是注意到了姜颂禾刚才的不对劲,他好奇问:“你刚才怎么了?” 未等姜颂禾启唇,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姜酩野问了句:“你画的这个人是齐祖飞?” “哈?”林建刚彻底懵逼了。 明明刚才还说画得都不像个人,怎么转头就确定这个人是谁了? 林建刚有些跟不上姜颂禾和姜酩野的思路了。 他求助般问道:“姜队,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姜酩野低头看着姜颂禾询问道:“你解释,还是我解释?” 姜颂禾道:“自齐母进门那一刻起,她一共愣住了两次。第一次是她在说话的途中看了眼黑板,第二次是我亲自把画展现在她面前。” “第一次愣住,我可以确定,齐母认识这个人。第二次,在她有充分心理准备的时候,我直接把画摆在了她面前,她又一次愣住,可以确定那个人对她很重要。” “到这里,我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齐祖飞了。但是为了为了以防万一,我又一次试探了她一下,”姜颂禾不疾不徐地说,“我问她认不认识画里的人物,她却说我没怎么出过门,怎么会见过他,并且她还特地强调她是来送书包的。” “如果第一句话是给自己设立一道防线,那么最后一句话,就是想撇干净这幅画和自己的关系。” “能让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人这样担惊受怕的保护,那么这个人一定对齐母很重要。” “再结合这幅画里的人穿着长袍就解释地通了,”姜颂禾看着手里的画作,斩钉截铁地说,“18日凌晨四点,出现在赵家门口的人,就是穿着孝服的齐祖飞。” “齐祖飞啊……”林建刚侧身,将眸子定在姜颂禾手里的那幅画上,他感叹道,“你别说,你这样一说,还真挺像那小子的。” “他的头就很平,身高也差不多。” 与林建刚认真观察画作的行为不同,姜酩野懒懒散散地把目光定在姜颂禾身上。 许久不开口的他冷不丁询问道:“从你把书包落在齐家的时候,就已经算到这一环了?” “啊?”姜颂禾没想回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她仰头发出一个疑惑的声音,“我怎么可以计划地这么周密?纯属凑巧了。” “书包落在齐家也是凑巧?”姜酩野询问道。 “对啊,人家老太太腿脚不好,我怎么可能为了查案不顾人家安危,让人家特地为我跑一趟呢。” “你把书包落在人家家,难道不是为了留下一个借口,方便自己再去问话?”姜酩野咄咄逼人道。 “我怎么可能算得那么深!”姜颂禾反驳着警告道,“我一个小孩子,你不要把我想得太阴险了啊。” “你的行为,我都感觉挺阴险的。我总觉得,自己稍一不注意,就掉进你的坑里去了。”姜酩野道。 “怎么可能,我这人最没心机了。我之所以计划这个计划那个,都只是为了查案。”姜颂禾道。 姜酩野:“但愿吧……” 又顾枳聿帮自己盯着齐家,姜酩野倒是不怎么紧张,他懒懒散散走回自己的办公桌,道:“以后我可得小心点,万一哪一天让一个比我小十几岁的妹妹卖了,我得多冤啊。” “你这样的,五毛一斤都没人要!”姜颂禾回呛道。 “是,他们都喜欢有心眼子的——劲道,”姜酩野继续道,“他们还喜欢各自矮的——浓缩是精华!” 短短两句话,姜颂禾被气得不轻,她冲上前钳住姜酩野的脖子。 姜酩野立刻警惕起来:“喂!你干嘛?!” 姜颂禾呲牙,然后——咔呲! “啊!——”姜酩野痛苦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楼层,他大声道,“卧槽!姜颂禾你属狗的啊!” 站在门口的林建刚轻轻扶住自己的额头:…… 这俩前世不是兄妹,是冤家吧。 110-120 第111章 等到顾枳聿带着齐祖飞回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两点了。 姜酩野和顾枳聿两个人一起去了审讯厅。 独留姜颂禾和林建刚两个人待在办公室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看着端坐在办公椅上安安静静的姜颂禾,林建刚忍不住催促道:“禾禾,姜队他们审讯齐祖飞去了,我们要不要节约时间,继续查找线索啊。” 此时,姜颂禾正在研究地图,她顺了顺桌子上的地图,漫不经心地说:“我还怎么继续查线索啊,我们唯一的一条线索正在被姜酩野他们审着呢。” “那你没有其他想法了吗?” 之前还各种有主意的姜颂禾冷不丁这么安静,姜酩野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没有。”姜颂禾抬了下头,如实道。 “那我们也不能在局里干等着啊。”林建刚着急地转着圈圈,“这次案子事关重大,王局都亲自下场带着我们查案了,我们怎么能坐以待毙呢。” “那你想怎么查?”姜颂禾淡定地问了句。 林建刚趴在桌子上,脸凑近姜颂禾,认真道:“我没有想法,但我觉得你一定有。” 经过这一日的查案,林建刚对姜颂禾产生了一股莫名地信任,他总觉得有姜颂禾在一定能尽早破案。 注意到姜颂禾并不想搭理他,林建刚忍不住下了剂猛药,他道:“你之前不是说为了打倒姜队,你要今晚把案子破了吗?你怎么突然斗志全没了?” “查案并不能只靠斗志,适当地给自己的脑子放松,可以给足思绪以完美的呼吸感……”姜颂禾慢慢悠悠地说。 “呼吸感……”林建刚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被什么人锤了一拳,他着急道,“你别整这些了,这次案子破不了,我们都要变成呼吸了。” 原本只想逗逗他的姜颂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建刚嗔怒道:“你还笑。” 姜酩野送给他一个自信的微笑:“你放心,有我在,我哥哥他们不可能在我们前面破案的。” “你有思路了?”林建刚道,“需要我做什么,我现在就出发。” “不着急,”姜颂禾安慰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亟待解决的几个问题吗?” 林建刚细想了一会儿回答:“第一个,那天去马戏团的人究竟有谁,第二个凶手伪装密室的手法,第三个赵德清去哪儿了。” “对,”姜颂禾肯定道,“虽然第一个问题,暂时还没有人给我们答案,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齐祖飞、赵德清和周宗扬三名嫌疑人当中,赵德清和周宗扬肯定去过东江村村口看过马戏团表演。” “至于齐祖飞……”姜颂禾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回答,“大概率没去过,因为当天正是齐家老爹去世的日子,就算齐祖飞再怎么畜生,作为家中独子兼长子,他也不可能在这关键时刻去看马戏团表演。” “那么这就奇怪了,”林建刚像是发现了姜颂禾逻辑中的漏洞,他问道,“既然他没有去过马戏团,没有看过表演,那么他是怎么听到你和大树说可以去东姜村找你的?他又为什么会预卜先知提前在东姜村大集那里等他?” “这也是我存疑的地方,”姜颂禾一边思考着一边说。“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逻辑,齐祖飞没有去过马戏团看过表演,那么他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所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林建刚认真地听着。 “第一种,齐祖飞根本不是凶手,他之所以能在18号凌晨四点出现在案发现场,另有隐情。第二种,齐祖飞确实去看过马戏团。”姜颂禾快速分析道。 “我觉得第一种情况非常有可能。”林建刚考虑了一会儿说。 “我也觉得,所以我在等姜酩野审讯完齐祖飞后,给我们一个新的查案方向。”姜颂禾道。 林建刚努力让自己跟上姜颂禾的思路,他道:“你是怀疑,那天晚上他在赵家看到了什么?” “是啊,”姜颂禾怅然道,“否则他怎么可能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折磨成哪样啊,”林建刚彻底蒙圈了,“我们上午见到他的时候,人高马大的,还能躺在床上装病呢。” 姜颂禾观察地图的动作倏地停住,肯定地说:“他没装病,他是真的有病。” “怎么又没病了?”林建刚急得跳脚,“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啊,你说话急死我了。” 姜颂禾从地图上移开目光,道:“我以为你身为警察都知道呢。” 林建刚老脸一红。 “其实从刚进卧室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齐祖飞的发烧根本不是受寒,而是极度恐惧,”姜颂禾解释道,“当一个人在受到极度惊吓的时候,会导致神经系统极度兴奋,从而出现中枢神经系统调节温度失调的情况。” “症状基本就是——人体产热过多、散热减少,体温升高,出现发烧。” “那你当时的你怎么能确定,齐祖飞的发烧是因为被吓到了啊。”林建刚继续问。 “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从我们进屋开始,齐祖飞握住被子边缘的手,就一直不停地抖,”姜颂禾道,“起初我还以为是齐祖飞性格憨厚,被我们查案的阵仗吓到了。”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应该是他在18号凌晨的时候在赵家看到了什么。” “比如……目睹了赵家死了三口人。” 说到这儿,姜颂禾的表情瞬间凝重了下去。 “哦,”毫无察觉的林建刚了然地发出一个声音,“难怪了。” 突然,林建刚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道:“可是这些,你之前在齐家的时候怎么不说?” “啊?” 正在出神的姜颂禾听到他的问题,努力缓了几秒。 随后她讨巧地轻轻吐了下舌头:“之前这不没想到嘛。” “难得有你想不到的时候。”林建刚宠溺地笑着说。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林建刚好奇着问。 “看地图啊,”姜颂禾道,“你忘了我们还有第三个问题没解决呢。” 预判到姜颂禾目的的林建刚道:“难道你是在根据地图判断赵德清藏身的位置?” “是啊,”姜颂禾看着桌面上的地图,露出一个极其困难的神色,“但是有点难。” 这何止是难啊。 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个思想随时都在灵活多变的人,怎么可能凭空判断出他想去哪里,会出现在哪里啊。 可哪怕知道姜颂禾的想法是在“天方夜谭”,林建刚依旧不忍心戳破她。 林建刚小心地询问道:“这可以判断吗?” “应该是可以的。”姜颂禾的话没有彻底说“死”,她含含糊糊地回答了句。 林建刚侧过身子,顺着姜颂禾观察地图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感觉一阵头疼,他喃喃道:“第一次感觉我们京祁的地图这么大。” “不大,挺小的了。”姜颂禾随口应付了句。 她给林建刚指示着:“东姜村在这里、齐家庄和赵家庄位于东姜村的西南角,之前我们吃过饭的那家铜锅涮肉店距离警局不是很远,大概率是在三个位置的东北角。” “铜锅涮肉店距离齐家村很近,所以住在齐家村的齐祖飞才会在铜锅涮肉店当场抓住他。” “赵德清明知那家店的旁边就是齐家村,那么他为什么会选在那里吃饭。” “唯一一种可能是,他的潜意识里觉得那个位置很安全。” “可处于赵德清的角度上看,那个位置齐祖飞很容易找上门来,所以想要安*全,那个位置一定不是最优解。”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经常在那个位置藏身。亦或者说他骗钱后,经常在那里躲债。并且,躲过不止一次,”姜颂禾十分肯定地说,“所以我们想要找到他,就必须在那家铜锅涮肉店周围深挖。” “那既然有思路了,我们赶紧去抓他啊。”林建刚激动道。 “先别急,”姜颂禾分析道,“铜锅涮肉店附近人口多,各种厂子的员工宿舍都在那边,所以在抓人之前,我们需要判断他的大概位置,并且提前他可能逃跑的路线,及时封锁。这样才能十拿九稳地把他抓住。” “有道理,”林建刚看着姜颂禾面前的地图,道:“但是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就地勘查一下啊,这样纸上谈兵起不到任何效果吧。” “是需要就地勘查一下,但是我们这不是在等我哥那边的问询结果嘛。”姜颂禾云淡风轻地回答。 “哦,有道理,”林建刚道,“那我可以先跟你推测一下赵德清可以藏身的位置。” 不多时,顾枳聿和姜酩野从门口并排走进来,注意到林建刚和姜颂禾依旧待在办公室里,姜酩野脚步一滞。 “你们怎么还在局里啊。”姜酩野问道。 “等你啊。”姜颂禾从椅子上侧过身子,问道。 姜酩野并不打算藏私,他道:“齐祖飞已经招认了,他18号凌晨四点的时候,确实去过赵家。” 林建刚严肃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惊喜:“所以禾禾的画一点错没有。” 顾枳聿调侃道:“是啊,要是她的画工要是再好点,说不定我们当场就把齐祖飞抓回来了。” “但现在这样也不耽误我们掌握齐祖飞这个关键线索啊。”姜颂禾道,“再说,我又没耽误查案进度,画工好坏又有什么关系?” “酩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要不下次你跟你妈说一声把她送去学画画吧,”顾枳聿侧头跟姜酩野说,“不要埋没了这个人才啊。” 虽然这个“人才”在画画这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 “我不要!”姜颂禾想都没想立刻拒绝,“我现在的任务是尽快学习刑侦知识,尽快破案。” “人像只是工具,查案的关键还是得靠传统刑侦。” “你现在的任务是学好数学和物理,然后顺利毕业考上大学。”姜酩野纠正道。 “切。” 姜颂禾没空搭理姜酩野的嘲弄,她认真地问:“那么齐祖飞是承认他在18号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在赵家看到赵家的三具尸体了?” 像是没料到姜颂禾会问出这句话,顾枳聿惊喜地看了眼旁边的姜酩野,又转头看了眼姜颂禾。 他对着姜颂禾调侃了句:“你怎么不说是齐祖飞是凶手,他在凌晨四点左右的时候冲到赵家把赵家一家三口都杀了啊。” “我觉得他不像。”姜颂禾十分肯定地说。 “厉害啊。”顾枳聿毫无感情地鼓了几下掌。 “是,齐祖飞说18号凌晨四点,他因为心里承受不住父亲的死讯,所以一个人去过赵德清家,打算问他要个说法,”姜酩野道,“可是他刚到门口,就看到院子里死了三个人,他当时吓得不轻。” “就没敢进去。他在门口晃悠了一会儿,谁知道就这几秒钟的空儿,一旁的邻居就出来了,看到了他。” “果然。”姜颂禾思考着。 姜酩野的话,像是完全在姜颂禾的意料之中,她完全没有摆出任何吃惊的模样。 “果然?”姜酩野蹙眉,“你早就猜到了?” “是啊,”姜酩野快速道,“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林建刚和顾枳聿异口同声地问出来。 说完,两人愣神了片刻,像是觉得自己身为警察不应该问这么小白的问题,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对视着挠挠头。 “你们看,凌晨四点的时候,齐祖飞去到了赵家,并且畅通无阻地看到了赵家院子里躺着的赵家三口,说明那个时间点,赵家是没有锁门的。”姜颂禾道。 “哦——”林建刚发出一个长长的声音,“但是我们到案发现场的时候,赵家实际上是一个密室。” “所以凶手一定在齐祖飞走后,重新回去过案发现场!”顾枳聿补充道。 “对!”姜颂禾将手里的地图重新展开,她一边观察着地图上的各个村子,一边分析道,“凶手能够在一个小时内从赵家村往返,并且顺利在五点之前赶到东姜村村头……” “赵家村的村后是一片适用于耕地的种植地,左边是一片林子,距离赵家村的比较近的村子,就只剩下赵家村的邻村——周家村,和赵家村前面的古庄。但是古庄位于赵家村和东姜村中间,所以如果凶手真的是古庄的人,那么他完全可以在路上就杀掉第一名死者大树,他完全不需要等到大树跑到东姜村再杀他。” 顾枳聿和林建刚沉默着,像是在思考姜颂禾话里的合理性。 姜酩野冷不丁插嘴道:“万一凶手赵家村本村的人呢。” 姜颂禾当即捏住自己的下巴,缓缓道:“这种情况也并非不可能,如果真的是本村人的话,那最大可能就是赵德清了……” “但我觉得不像啊……” 姜颂禾的语气淡淡的,姜酩野根本听不出她话里的起伏。 但姜酩野还是一眼看透了姜颂禾的考虑,他道:“你怀疑凶手有很大可能是赵家媳妇的弟弟周宗扬?” 一听到姜酩野和自己的思路完全一致,跪坐在椅子上的姜颂禾赶紧转过身子,对着姜酩野真诚地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姜酩野仿佛很认同姜颂禾的话,他很肯定地回答:“嗯,可能很大。” “可是我有一点搞不懂,既然凶手杀了人,还想伪造成密室,那么他中途为什么还要从现场离开呢,”林建刚问道,“先离开,再回来,折返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制造密室啊! 但是这个答案姜颂禾不打算自己说。 她都快把案子破了,她这个身为警队队长的哥哥还一点没出力。 那怎么行? 就算她把案子破了,也得让姜酩野认可她的实力,觉得案子没有她不行。 姜颂禾饶有兴致地盯着姜酩野,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对啊,哥哥为什么呢,我是一丁点没有看透凶手这样做的意图。” 顾枳聿干笑了几下。 他暗自腹诽道:我可一丁点没看到你没看透意图的样子,倒像是为了试探自家哥哥的实力,而在旁边看热闹。 姜酩野冷静道:“伪造成密室。” “唉?”没看成好戏的姜颂禾惊讶了一秒。 他竟然知道?! 他怎么知道的?! “唉?为什么要伪造成密室啊,”林建刚不理解道,“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看热闹不成,姜颂禾蔫头耷脑地解释道:“只能说这个凶手心思很缜密,他觉得自己只要伪装成密室,就能给警方增加查案的难度。” “所以与其说他多次一句伪装现场,倒不如说他是在挑衅我们警方。” “通过他的行为逻辑分析,我觉得这个凶手应该是个惯犯,就算哪怕不是个惯犯,也是一个习惯性布置现场的老手。” “他一定心思缜密且大胆。” “所以,被吓到发烧的齐祖飞,大概率不会是凶手。” “经常挑衅警方的周宗扬反而很有可能。” “哦。”林建刚应了一声。 姜酩野本来想看一下姜酩野出糗的样子,结果没看成,她托着腮,有些沮丧道:“哥,我是通过一条一条线索,抽丝剥茧才判断出来这一切的,你是怎么这么轻而易举知道凶手离开是为了布置案发现场的啊。” “因为案发现场的那把锁,”姜酩野解释道,“案发现场是一个密室,凶手一共给它设置了,两把锁,第一把是横锁,第二把是锁住横锁的那把普通锁。” “那把普通锁使用年限大概是半年,而那扇大门的使用年限已经超过二十多年了,明显不匹配的两把锁却锁在了一起,所以很有可能是凶手带到案发现场的。” 姜颂禾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和她分析的大致无二。 话至此,顾枳聿赶紧安排道。“我和酩野先去周家村找周宗扬询问情况。刚子,你和禾禾就别去了,周宗扬那个硬骨头常年和我们警方打交道,没那么好说话,免得碰一鼻子灰。” “行。”林建刚毫不顾忌地答应下来。 他本来就不想面对周宗扬,不出去更好。 顾枳聿又道:“刚子,这次你和禾禾辛苦了,要是没什么要紧的线索,你们先在距离休息一会儿吧。” “如果凶手真的是周宗扬,那等我们带他回来,就能破案了。” “行。”林建刚十分配合地应下来。 反倒是姜颂禾没有任何表示,顾枳聿耐心地询问道:“禾禾,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到有人叫自己,正在出神的姜颂禾立马回过神来,她消化了一下刚才顾枳聿问过的问题,她支支吾吾道:“没……没问题。” “行,”姜酩野顺手抚上姜颂禾的头顶:“这次表现的不错,好好休息。” “嗯。”姜颂禾愣愣地点了下头。 姜酩野和顾枳聿从办公室离开,林建刚如释重负般瘫在一旁的椅子上,感叹道:“这次的案子累死我了。” 姜颂禾目光定在办公室门口,没有继续说话。 丝毫不知情的林建刚再次感叹道:“禾禾,这次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我们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呢。” “嗯。”姜颂禾简短地应了声。 终于,林建刚像是注意到了姜颂禾的不对劲,他坐直身子,顺着姜颂禾的目光看过去。 直至目光定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门口,他才好奇问了句:“你怎么了?” 姜颂禾没有立刻回答他,她的思绪像是早就跑远了。 “喂!”林建刚挥着胳膊在姜颂禾面前上下晃动了几下。 “别闹,”姜颂禾不耐烦地回答道,“想事情呢” “你想什么呢,”林建刚好奇道,“怎么姜队和顾副队走后,你整个人都怪怪的了?” “案子都不侦破得差不多了吗?” “知道谁去过案发现场了,也知道谁的嫌疑最大了,证据也有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你不觉得整个案子,都少了一个很关键的人吗?”姜颂禾侧头,询问道。 “谁啊。”林建刚疑惑地问了句。 “赵德清啊。”姜颂禾道。 “这次案子死的四个人,分别是他的爸爸,他的老婆,还有他的两个孩子。”姜颂禾掰着手指头细数道。 “这次案子的两个嫌疑人,也分别是跟他有债仇的齐祖飞,和他看似没有仇,但却有亲缘关系的小舅子周宗扬。” 所有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关键人物——赵德清。 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关键人物,别说露面了,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林建刚心头一惊,他心里有一个答案,但是他不敢说出口。 他试探性地说:“你在怀疑什么?” 姜颂禾盯着他,道:“我怀疑,赵德清也已经死了。” 第112章 “死了?!” 知道这一切的林建刚有些咋舌:“赵家这是被‘满门抄斩’了啊。周宗扬再恨赵家也不至于把人家全家都灭了吧。” “况且这周宗扬和赵家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利益关系,周宗扬干嘛要这样做?” 这也是姜颂禾疑惑的地方,她低垂着眸子,缓缓道:“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找到赵德清。” “那我跟姜队说一声,让他给我们加派些人手。”林建刚道。 “先不用,”姜颂禾说,“我觉得周宗扬不可能这么轻易认罪……” 半响,姜颂禾沉思了片刻安排道:“这样,你先去王局那里申请一张搜查令,然后拿着搜查令去趟周家,跟我哥说一声,让他从周家找一根麻绳。” “那根麻绳中间部位磨损严重,并且麻绳的一头拴着一个固定用过的爪子……”说着姜颂禾快速在自己书包里找了半天,最终搜出来一根先前她逃学用的设备,“和我这根差不多,但是应该会更粗一些。” 林建刚干笑了几下:“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啊。” 姜颂禾赶忙收起来:“要你管,这都是我的宝贝。” “行,”林建刚哄小孩般道,“就听你的,那我去了。” “嗯。” 姜颂禾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另一只胳膊则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她冲着林建刚快速晃了几下手指:“快去快回。” “你老实待局里,千万别乱跑,”林建刚不放心嘱托道,“要是让姜队发现你单独去查案,他得打死我。” 姜颂禾停顿了片刻。 观察到姜颂禾表情里的迟疑,林建刚赶忙道:“不会真的让我猜对了,你要单独去查案吧。” “怎么可能,”姜颂禾宽慰道,“我不是那种人。” “你最是那种人了。”林建刚毫不留情地说。 “你快去,你快去。”姜颂禾推着林建刚把他往外赶,“你要是再不去,我哥和顾枳聿都要回来了。” “不许乱跑听见没?”林建刚一边被姜颂禾向外推着,一边侧头警告道。 “知道,我绝对不乱跑,”姜颂禾保证完,又一个用力将林建刚彻底推了出去,“你赶紧去吧。” 姜颂禾关上门,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下去。 她长长叹了口气。 姜颂禾重新回到位置上,她习惯性的跪在椅子上。 她盯着桌子上的地图思忖了片刻,最终仿佛下了某种必要的决心,她将地图叠了几下后塞到了自己的书包里。 拉上书包拉链,姜颂禾干净利落地跳下椅子,背上背包就跑去了法医室。 法医室位于办公楼一楼偏左角,姜颂禾敲门进去的时候,除了沈乐栖,其他人一个都没有。 “乐栖姐姐,”姜颂禾乖巧地喊了句,“在忙吗?” 听到是姜颂禾的声音,沈乐栖从报告中抬头,道:“禾禾,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姜颂禾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道。 “什么事情?”沈乐栖好奇问。 “我需要你跟我去个地方,”姜颂禾十分体贴地说,“当然,如果你在忙的话,就算了。” 沈乐栖为难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报告,道:“可以等我把这个报告写完吗?” 姜颂禾摇摇头:“比较急。” 言外之意,我可能等不到你忙完了。 沈乐栖收起手里的报告,她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道:“行,那我先陪你去忙你的事情,报告等我回来再写也行。” “不用脱衣服,”姜颂禾赶忙阻止道,“我可能需要你穿着这件衣服帮我的忙。” “啊?” 沈乐栖还没搞清楚姜颂禾意图的空儿,就被她拉着来到了先前的那家铜锅涮肉店。 沈乐栖背着一个正方形的白色工具箱,看着头顶上的招牌道:“禾禾,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啊。” “找个人。”姜颂禾说着,便只身走进了店里面。 正接近饭点,店里的顾客虽是不多,但依旧看起来很热闹。 姜颂禾和沈乐栖走到前台,服务的小哥赶紧道:“两位顾客想吃什么?” 姜颂禾扫了他一眼。 和上次那个给他们引路的服务员不是一个人。 姜颂禾没有跟他转弯抹角,她直白地询问道:“想问一下,赵德清住在你们店里的什么地方?” “啊?”服务员明显怔愣了一秒,道,“赵德清不在我们店里啊。” 话虽这样说,但姜颂禾并没有从小服务员脸上看到任何错愕,反而透露着一股无措,像是完全没料到姜颂禾会知道这些。 姜颂禾从沈乐栖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警察证:“我们是警察,怀疑赵德清和某个案子有关,麻烦你配合一下。” “你们找赵德清,来我们店里干嘛?”小服务员干笑着,道,“再说你一个小孩,别冒充警察了好吗?” “嘿!”沈乐栖作为法医没怎么来过一线,她一见眼前这人这个态度,她的脾气立刻就压不住了,“小孩怎么了?我们禾禾是个查案天才。” 眼看着沈乐栖说着说着身体已经冲上去了,姜颂禾赶忙拦住她:“乐栖姐姐冷静冷静。” “我冷静什么啊,也就现在我工作了脾气好。要是搁我以前,我已经把他给解剖了。”沈乐栖不客气道。 小服务员露出一个不屑的声音:“哼。” “他还敢哼?……我他爹……”沈乐栖一个前踢腿被姜颂禾拦了下来。 姜颂禾早就料到眼前这个人会不配合了,她一边拦着沈乐栖一边道:“赵德清是不是已经好久没来过店里了?” “我跟他又不熟,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我们店里?”小服务员吊儿郎当道。 “既然你这样不配合,那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姜颂禾道,“我怀疑赵德清已经死了,如果你不配合我们警方查案,那我有充分的理由觉得是你杀了他。” 小服务员当即站直了身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杀人。” “既然你没有杀人,那么你为什么害怕我们找到他?”姜颂禾反问道。 小服务员年纪看起来不太大,他心虚地看了眼旁边的沈乐栖:“我不是害怕……” 姜颂禾继续道:“我知道,他嘱托你不管谁来问都不把他说出来嘛,你和他是好哥们嘛。” 沈乐栖看了姜颂禾一眼,没有过多出声阻止,任由她发挥。 小服务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没那么好。” “既然你和他那么铁,那么你就更应该带我们去找他了,”说着,姜颂禾眼珠子一转,一个鬼机灵的点子涌上心头,她示意着旁边的沈乐栖,“这幅打扮的人在我们警局不常见吧,你觉得她是什么岗位?” “警医?”小服务员试探性地问。 “法医啊!”姜颂禾将沈乐栖的证件展开,竖在小服务员面前,“是不是证和人很对版啊。” 小服务员弱弱地点了下头。 “你说,如果我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赵德清已经死了,那么我敢把法医直接带来吗?”姜颂禾循循善诱道。 “不敢。”小服务员道。 “那你还不赶紧带我们去找他?”姜颂禾催促道,“当心他烂在你们店里啊。” 小服务员顿时慌了神,他赶紧道:“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说着,小服务员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便只身从旁边的小门走了出去。 看到小服务员已经走出去一大截了,沈乐栖赶忙拉住姜颂禾,小声问道:“禾禾,你让我来,就是为了用我的职位找赵德清?” “那你刚才跟那个服务员说赵德清已经死了,会不会太夸大了啊。”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赵德清已经死了啊。” “没关系,不管用什么手段找到赵德清,能节约时间,就是好手段,”姜颂禾小声解释,“赵德清是侦破案子的关键,如果我们放任其不管,那么我哥哥他们想要侦破这次的案子,还需要花好几天。” “为了节约时间,就别管方法用得夸不夸大了,赶紧侦破案子要紧。” “有道理。”沈乐栖赶忙道。 俩人跟着小服务员来到后院的地窖。 看着周围满是柴火堆的环境,沈乐栖感觉空气里都像是带了些灰尘。 她不停地在自己鼻子面前挥着右手,试图将这不怎么干净的空气驱散开。 小服务员将地上一个带着把手的正方形木板掀起来,道:“这是我们店里的冷窖,这几天赵德清都住在这里。” 姜颂禾站在边上,冷冷地将目光向里面看了眼。 里面很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隐约地看到视线正下方,暴露在阳光底下的那几坛酒。 再往深处看只剩下一片漆黑了。 姜颂禾只是稍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有一股难闻的酒精发酵的味道直冲鼻腔。 姜颂禾天生对气味敏感,感受到这冲鼻的酒味,她没忍住捏住鼻子:“怎么会这么难闻?” “估计是酒撒了,”小服务员道,“这个地窖是我们藏酒的地方,冬天我们还会囤些容易坏的肉。” “你们多久会来检查一次?”姜颂禾询问道。 “现在天气冷,很多肉类放在室外三四天都不容易坏,所以现在我们基本上一个周进来拿一次东西。” 小服务员解释完还不忘补充:“毕竟谁也不愿意,大冷天的来这个地窖挨冻不是?” 姜颂禾盯着脚下的地窖:“我们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了,怎么都不见赵德清出来?” 小服务员已经完全忘记先前姜颂禾在屋里说过的话了,他解释道:“可能是藏起来了吧,毕竟他要躲债,听到声音也不能出来。” “我现在就下去把他叫起来。”说着,那位小服务员就要顺着梯子爬下去。 姜颂禾制止住了他,她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双脚套:“穿上这个再下去。” 小服务员明显没见过这种架势,他笑着说:“还是你们警察讲究。” 姜颂禾本想说“少废话”的,可看到小服务员正小心翼翼地穿着自己递给他的脚套,她便把自己想说的话强忍了下去。 姜颂禾安排道:“乐栖姐姐,你没出过外勤,你先在上面等会儿,等确定了,我再喊你下来。” “我和你一起吧,”沈乐栖道,“你一个人下去我不放心。” “你放宽心吧,赵德清和这个小服务员两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我,”姜颂禾骄傲道,“先前你也是听说过的。” “再说,有你在上面接应,这个小服务员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正在听着这话的小服务员没忍住嗤笑出了声,他好奇道:“你今年多大?有十六岁吗?” “你管我呢,”姜颂禾没好气道,“我说我今年23,你也不信啊。” “23?那你长得挺显嫩的。”小服务员感慨道。 穿好脚套,姜颂禾把书包扔至一旁,先小服务员一边下去,她拿着手电筒,在地窖里照着。 至此,姜颂禾才得以看清整个地窖的原貌,这个地窖很大,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是她这么多年见到最大的地窖,四通八达,还有很多独立的小屋。 姜颂禾哼笑了下,道:“你们老板这些年没少赚钱啊。” 跟在后面的小服务员道:“是啊,我们家生意好,名声打出去了,很多来我们京祁办事的外乡人,都要来我们店里吃上一顿。” 姜颂禾不置可否,她道:“这么多屋子,赵德清在哪里啊。” “在这间,你跟我来。”说着,那个小服务员领着姜颂禾去了东南角。 整个地窖,大缸酒很多,他们没有任何规律地摆放在各个角落,独独留出一条又一条通往各个小门的小道儿。 姜颂禾一边跟着小服务员在前面慢慢走着,一边用手电筒在周围随意地照着。 走到一扇木门门口,小服务员轻轻推了开,他冲着里面大喊:“赵德清,你睡了没?” 结果,半天都没有回答。 跟在后面的姜颂禾将自己手电筒的灯光照射进去,立刻,一个完整但粗糙的小卧室瞬间显现在了姜颂禾面前。 整个屋子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灯光,但里面的设备却很全,一个水泥砌就的单人小床,一张用四个搬砖和一个平木板摞起来的单人小饭桌,一床厚厚的大棉被,以及两个摆在木桌上的泥色小茶杯和一双早就穿到破洞的黑色板制老布鞋。 姜颂禾举着手电筒,询问道:“人呢。” “不知道,估计是出去了吧。”小服务员道。 “他可以自由出入这里?”姜颂禾侧眸看着小服务员,询问道。 “当然了,我是帮他躲债,又没限制他的自由,他想出去,当然可以出去了。”小服务员理所当然道。 “所以,这里是你帮他找的藏身的地方?不是你们老板?”姜颂禾眸子一凌,询问道。 “当然,要是让我们老板知道赵德清这个人人喊打的骗子就住在他藏酒的地窖里,他不得气疯了啊。”小服务员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他继续想当然地说。 “那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他藏在这里?”姜颂禾询问道。 “喔,那可多了,几乎一起上班的都知道。”小服务员说。 “他是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姜颂禾问了句。 小服务员疯狂地摇着头:“没有,我怎么可能要好处呢。” “我要听实话,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姜颂禾严肃地重新询问了句。 小服务员侧头对上姜颂禾的眸子,像是被她认真的表情震慑住了,他耷拉着脑袋道:“对,当时他给了我们一点钱。” “一点是多少?”姜颂禾问道。 小服务员小心翼翼地竖起一个指头:“一块。” “嗯?”姜颂禾继续盯着他。 小服务员顿时一阵心虚:“好吧,是100。” 姜颂禾不自觉挑了下眉。 这个赵德清够大方的啊。 在这个年代,100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所有人都有,还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姜颂禾继续问。 “所有人都有,但是我比他们多一些,”小服务员道,“他们五十,我一百。” “行,知道了,”姜颂禾没有指责他的行为,她道,“放心,我不会和你们老板说的。” “谢谢警察同志。”小服务员立马感谢道。 姜颂禾一边向外走着一边询问道:“你知道他平时出去以后,会去哪里吗?” “回家吧。”小服务员道。 姜颂禾继续向前走着:“他回家干嘛?” “想老婆孩子了吧。”小服务员理所当然道。 “哦。”姜颂禾没有过多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冷不丁地,走在前面的姜颂禾脚步倏地停住。 后面紧跟着的小服务员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不走了,他稳稳当当地向前撞了姜颂禾一下。 毫无防备的姜颂禾险些被他撞倒,她回头,有些幽怨地盯着他。 小服务员赶忙道歉道:“抱歉抱歉,没刹住脚。” 姜颂禾没有多责备,她平静地说:“在这等我一会儿。” “哦。”小服务员弱弱地应了声。 姜颂禾顺着先前走过的小道儿,重新走了回去。 “你丢什么东西了吗?”小服务员赶忙跟上。 “站哪儿别动!”姜颂禾大声命令了句。 小服务员没料到姜颂禾会突然喊这一嗓子,他的动作当即停住:“怎么了?” “千万别动。”姜颂禾命令了句。 “哦。” 小服务员像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姜颂禾让他不动,他就真的绷直身子站在了原地。 只见,姜颂禾在一个裹着红布的酒缸面前缓缓蹲下。 可在小服务员看来那个酒缸就是一个普通酒缸,并没有任何特别的。 “那坛酒怎么了吗?”那名小服务员好奇问。 姜颂禾没有回答他,她半蹲在地上,在几个酒缸面前扇了扇风,试图让每个缸里的酒气都能均匀地吹进她的鼻子里。 在试探了几缸酒坛后,姜颂禾的动作倏地停住,随即她又折返回去,回到了第一坛酒面前。 她又快速多次地将酒香扇进了自己的鼻子里,最后实在不过瘾,她直接把鼻子凑上去问。 姜颂禾的行为彻底吓到那名小服务员了,他试探性地问:“你没事吧,这里虽然阴森,但是不至于让人中邪吧。” 姜颂禾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双白色橡胶手套戴在自己手上,然后十分小心地将那坛酒顶上的红色方布揭下来。 整个地窖很黑,哪怕是揭开上面的红布,依旧看不到酒坛里面的东西还剩多少。 姜颂禾站起身子,手上的手电筒缓缓悠悠地从顶部垂直照射到里面。 当即! 一个人的头颅出现在了酒坛中央。 他整个人被埋在酒缸里,从姜颂禾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细短的头发,以及圆溜溜的头顶。 看清这一切,姜颂禾的眸子平静且缓慢地渐渐睁大,好看的眉头紧紧蹙到了一起。 “啊——” 与姜颂禾淡定的模样不同,旁边的小服务员惊吓地叫出声。 他吓得瘫软在地上,双手向后撑住身体,手脚慌乱地配合着向后挪动自己的身体:“啊——啊——啊!” 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打扰到了思绪,姜颂禾无奈地侧头盯着他,她淡定地说:“你小点声。” “死……死人了……”小服务员声音颤颤抖抖的,仿佛有一种从内心深处直达出来的恐惧。“你看见没?死人了。” 姜颂禾无语道:“看得见——我又不瞎。” “你……你不害怕啊……”小服务员抖着声音道。 害怕? 她都不知道这俩字怎么写。 姜颂禾命令道:“你现在先平复一下心情,然后出去,把上面的法医叫下来。” 小服务员声音都不自觉带了些气音:“哦……哦……好。” 只要不让他继续*待在这里,都好。 想完,那名小服务员缓缓悠悠地站直身子,然后三步一磕,五步一倒地快速爬了出去。 目送小服务员离开,姜颂禾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想过自己胆子大,但没想过与旁人比起来竟然大这么多。 姜颂禾收回目光,然后又一次蹲下身子。 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姜颂禾将酒缸四周的看了个遍。 地面上,脚步很凌乱,亦或者说是相当凌乱。 并且有很明显打斗过的痕迹。 难道赵德清生前曾经反抗过? 第113章 姜颂禾用手电筒扫着地面。 现场有这么明显的打斗痕迹,说明凶手和死者应该是正面起的冲突。再结合死者的体格和力量,这名凶手的力气应该比他大得多。 难不成死者和凶手先前认识? 可如果认识的话,按照死者试图躲避所有人的性格,凶手是如何知道死者在这里的? 难道凶手是这家店的服务员? 姜颂禾得不出结论,她沉默着出神。 不远处突然传出一个急切的声音:“禾禾,禾禾!” 姜颂禾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从入口处匆忙走下来的沈乐栖,她大声叫喊着,试图在空荡荡的地窖里寻找姜颂禾的位置。 “这里。”姜颂禾大声回应了句。 沈乐栖站在原地,眸子四处看了看,最终她仅用一秒便判断出了姜颂禾的方位,然后快速跑了过去。 看着蹲在地上的姜颂禾,沈乐栖着急道:“禾禾,你快出来,剩下的交给我。” “行。”姜颂禾没有过多拖延,她缓缓起身,顺着自己之前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出来。 走近,姜颂禾问了句:“乐栖姐姐,你给我哥哥他们打过电话了吗?” “打过了。”沈乐栖说,“姜队他们说过会儿就到。” “好,”姜颂禾应下来,她嘱托道,“死者被泡进了酒缸里,不知泡了多少天,身体可能脆弱得厉害,你取证的时候,记得小心。” “知道。”沈乐栖安慰道,“赶紧上去吧,这里阴暗得厉害。” 姜颂禾沉默了片刻,建议道:“乐栖姐姐,要不我给你举着灯吧,我觉得你一个人可能会不方便。” 沈乐栖思忖了一会儿,然后答应了下来。 另一边,刚收到沈乐栖消息,姜酩野和顾枳聿三个人就从周家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 姜酩野一边上着楼,一边跟后面的顾枳聿说着:“枳聿,这次外勤你就别去了,你留局里把周宗扬这块硬骨头啃了……” “行。” “刚子,禾禾现在在哪儿?”姜酩野转头又问。 “在办公室,我让她在那里等我。”林建刚立刻道。 姜酩野没有说话,反倒是顾枳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了句:“她会那么听话?” 姜酩野脚步加快。 “怎么不会?她今天可乖了。”林建刚侧头反驳了句。 他话音刚落,姜酩野就推开办公室的大门,立刻,空荡荡的办公室立刻展现在三人面前。 里面,别说是姜颂禾的了,一眼看过去连个人影都没有。 顾枳聿指着屋内:“就这?可乖了?” 林建刚老脸一红。 顾枳聿耸肩,说了句:“我就说那个小孩闲不住,估计又自己跑出去了。” 林建刚想到先前姜颂禾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也猜出了个大概。 他心虚地看了眼旁边姜酩野,生怕他会把看管不力的帽子扣到他头上。 谁知道,姜酩野只是气得脸上的肌肉抖了几下:“那小鬼!” 顾枳聿站着说话不腰疼:“刚子,那小孩不会故意甩掉你,然后独自查案去了吧。” “别胡说,禾禾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吗?”跟着查案了一上午,林建刚对她的滤镜达到了顶峰,“她说不定就是回家拿点东西了。” 林建刚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我们需要去找她吗?” “不用管她,让她自己玩去。”姜酩野咬牙切齿道,“等她晚上回家有她好看的。”- 等到姜酩野和林建刚来到现场,整个店外面已经围满各种吃瓜群众了。 “让一让,警察查案。” 林建刚努力拨开人群,让他和姜酩野得以进去。 好在周围的人还算知道孰轻孰重,林建刚轻轻一喊,人群就主动给让出了一条道儿。 林建刚和姜酩野掀开安全线走后院,映入眼帘的是正在院内拍照搜证的技术部门同事和正在维持秩序的几名外勤同事。 而这和谐的画面里,最突兀的无疑是在角落里那个瘦瘦矮矮的身影。 姜颂禾蹲在地上,认真看着沈乐栖他们将盛有尸体的酒缸从地窖里搬出来。 “哎哎哎……” 突然,姜颂禾感觉耳朵一阵剧痛,整个人都被一股力量揪了起来。 姜颂禾转头看着满脸怒气的姜酩野,她把自己耳朵拽出来:“你干嘛啊。” “我之前没告诉你,出任务要带上你建刚哥哥吗?”姜酩野警告道。 “我安排他去做别的事情了,”姜颂禾理所当然道,“而且案子这么紧急,我总不能在局里干等着他吧。” “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姜酩野质问道。 “你在捉嫌疑犯,我给你打电话不是给你添麻烦吗?”姜颂禾有理有据地解释道。 “你平时给我添麻烦添得少啊。”姜酩野没好气道。 姜颂禾自知理亏地翻了个白眼。 姜酩野向着地窖的方向看了眼,他岔开话题道。“这怎么回事儿?” “你不有眼睛吗?!”姜颂禾翻着白眼回怼道。 姜酩野轻轻在姜颂禾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警告道:“你说不说?!” 姜颂禾不服气地瞅着他。 除了仗着身高和年纪欺负她,还能干什么? 姜颂禾很敷衍地解释道:“这是赵德清,他死了。” “谁问你这个了?他死没死我不会看吗?” 姜颂禾不耐烦地瞅着他:“那你想问什么?” 姜酩野一字一字地解释道:“我是问你他怎么死的,谁发现他死的。” “当然是我啊。” “你是怎么发现的?” 姜颂禾平静地注视着他,那表情好像在说——不应该啊,你不知道吗? 姜酩野心虚地错开目光,他不自在地舔了下嘴唇:“你说不说?!” 姜颂禾只能给他解释:“难道你查了这么久的案子就没觉得奇怪吗?” 姜酩野问:“奇怪什么?” “赵家这次案子发生后,赵德清就一直没出现过。”姜颂禾解释道。 “你不是怀疑他是凶手,所以他躲起来了吗?”姜酩野顺嘴回答了句。 “对啊,起初我是怀疑过他,但是现在案子不是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吗?”姜颂禾掰着手指头解释,“凶手已经找到了,凶器和凶手逃脱用的工具也已经在凶手家里找到了。” “这次案子就算结束了啊,这个时候赵德清再不出现就不合理了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等会……”姜酩野阻止她,“你怎么知道我在周宗扬家找到凶器和逃脱用的工具了?” “要不你以为是谁让林建刚去给你送的搜查令?” 姜颂禾骄傲的小表情飞扬。 是我啊。 姜颂禾故意撞了下姜酩野的身子,她挑眉自信道:“是不是江湖救急?” 受到姜颂禾帮助,姜酩野自然毕恭毕敬地哄着她:“你接着说。” “既然我们都已经确定这次案子的凶手不是赵德清了,那么另一个问题就出来了——案子发生这么长时间了,他为什么不出来?” 姜颂禾故意引导着姜酩野,试图让他把自己后半段话补充完整。 姜酩野也知道她的目的,他启唇刚要开口,姜颂禾就打断了他:“那么唯二两种可能就是,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全家全死了,或者他知道他全家全死了,但行为受限根本不能出来。” 姜颂禾继续道:“他不知道的情况,我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是他躲追债的,不是追债的躲着他。” “既然他自己主动躲起来,那么他想要了解社会上的事情绝对轻而易举。” “可是为什么在他亲人全部死了以后,他还迟迟没有出现?”姜颂禾自问自答道,“原因只有一个,他已经不能出现了。” 不能再出现了,就是死了。 姜酩野努力让自己将姜颂禾的话全部“吸收”进自己的脑子里。 半响,他问:“那么你是如何确定他在这里的?” 姜颂禾蹙眉组织了一番语言,像是觉得这件事情解释起来麻烦,她便含糊其辞地说了句:“猜的,不行吗?” “那真让你踩了狗屎运了。”姜酩野又一次轻轻敲了下姜颂禾的头。 这次姜颂禾恼了。 怎么她从警局里跑出来要打她,给他分析案情也要打她? 她蹦起来挥着拳头狠狠锤了姜酩野好几下:“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闹了一会儿,姜酩野按着姜颂禾的头将他强硬地从自己身边“分离”出去。 他伸着指头警告道:“我要查案,别闹啊。” 一听这话,姜颂禾瞬间老实下来。 沈乐栖和几名同事配合着将装着赵德清的酒缸抬到一侧,几名技术部门同事拿着相机对缸体进行了多方位的拍照留存。 沈乐栖用手轻轻拨着赵德清的头部,试图从上面找到死者的死亡原因。 姜酩野站在外面,蹙眉盯着酒缸里面的死者。 “这让你想到了什么?”姜酩野问了句。 “人彘,”不知何时走近的姜颂禾回了句,“古代最严酷和恐怖的惩罚之一。” “那这次这个凶手挺残忍。”姜酩野嘲讽般说了句。 “我倒觉得没那么严重,”姜颂禾双手插进裤兜里,自顾自地说,“我比较倾向于是凶手慌了神,不知道应该如何掩埋尸体,所以只能就近放进了酒缸里。” 姜酩野低头看着她:“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没有,”姜颂禾道,“赵德清的仇家那么多,我要是知道凶手是谁,岂不是真成神算子了?” 姜酩野浅笑了下没有说话。 看着沈乐栖将手探到了死者的脖子上,姜酩野又问:“那你觉得这次的凶手和前面那次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吗?” 这次姜颂禾沉默的时间比较长,她缓缓道:“不知道。” “但是如果乐栖姐姐能给我一个具体的死亡原因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清楚一些。” “嗯?”姜酩野重重地发出一个鼻音,“为什么?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尸体啊,”姜颂禾缓缓抬头注视着姜酩野,她的表情一脸严肃,“哥,你相信尸体能和我说话吗?” 姜酩野怔愣了一秒。 如果是别人,姜酩野一定会觉得说这句话的人已经疯了。 可偏偏她是姜颂禾,一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小屁孩。 他低头嗤笑了一声,然后挑眉对上姜颂禾的眸子,郑重道:“相信。”- 等到姜颂禾他们回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了。 寒风微冷,只有警局办公室里那暖呼呼的炉子能提供一丝慰藉。 饿虚弱了的姜颂禾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哀嚎声不断:“怎么还不开饭啊,饿死了。” 正在看口供的姜酩野随手从抽屉里抽出一包花生米扔给她:“垫垫肚子。” 姜颂禾不嫌弃地将花生米拆开塞嘴里:“建刚哥哥什么时候买饭回来啊,我饿了。” 中午的时候,各种插曲不断,姜颂禾根本没有时间填饱肚子。 如今又过了晚上的饭点,她的肚子早已“咚咚咚”抗议个不停了。 迫切性想要吃饭的欲望将姜颂禾的意识几乎吞噬殆尽,让她根本空不出心思来思考任何吃饭之外的事情。 姜酩野空出心思看了眼不远处的姜颂禾:“让你早点回家你不听。” “我回家了,你的案子怎么办?”姜颂禾无力道。 姜酩野没工夫跟她嘴贫,沈乐栖他们正在对赵德清的尸体进行解剖,顾枳聿他们正在给赵家全家结案,整个警局忙成一团。 而他还在整理这次案件的线索,为一个小时后的组会做准备。 “过来,”姜酩野招呼道,“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啊。”姜颂禾拖着身体疲累地走过来。 “这是现场拍摄的照片,你看看你有什么想说的?”姜酩野将洗好的一沓照片递给姜颂禾。 姜颂禾趴在桌子上,无力地一张一张翻看着。 她看照片的速度很快,机会没一会儿就把整沓照片看完了。 “清晰准确,”姜颂禾总结道,“摄影师有点水平。” 姜酩野汗颜。 果然饿傻了。 “姜队,包子来了。”林建刚风风火火地从门口跑进来。 姜颂禾惊喜地立刻扭过身子,她看着站在门口的林建刚就像看到了闪闪发光的救世主。 “神啊,永远保佑你。”姜颂禾嘟囔了句。 “什么神啊鬼啊的,神神叨叨的。”林建刚笑得一脸温柔,她从塑料袋里把包子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在两人的饭盒里。 姜颂禾拿起自己碗里的包子就开啃。 姜酩野笑着看着她:“瞧你没出息那样,你饿死鬼投胎啊。” “是啊。”吃到包子的姜颂禾感觉一阵心满意足,她大度道,“只要让我吃饱,我可以忍受世间一切的恶语相向。” 姜酩野朝她碗里扔了一粒花生米:“谁对你恶语相向了,注意用词啊,语文成绩是不是又不及格?” 姜颂禾摇头晃脑挑衅道:“抱歉啊,我语文年级前十。” “哟,这次这么厉害呢,”正在分包子的林建刚感叹道,“我只听姜队说你成绩进步很大,没想到都能进年级前十了。” “我综合成绩年级第一。”姜颂禾骄傲道。 “是,有我这个好学生做榜样,你可不就得死命学吗?”姜酩野道。 “谁跟你学啊,”姜颂禾学着他,冲着他的饭盒里扔了一粒花生米,“我本来学习就好,只不过是之前不愿意发挥罢了。” “那是什么改变了你,让你现在愿意发挥了?”姜酩野继续追问道。 姜颂禾满脸不知应该回答。 额……换芯了算吗? “肯定是禾禾想考警校了啊,”林建刚道,“现在警校的分数线多高了,要是学习成绩不好,考不上警校,以后怎么当刑警?对吧,禾禾。” “对啊,”姜颂禾道,“我以后是要当警局队长的。” 姜酩野咬了几口包子敷衍道:“那你加油。” 姜颂禾刚要回怼,正在问询的顾枳聿走了进来。 他单手扶着脖子,一副疲累的样子。 可一看到聚在一起吃包子的三个人,他瞬间来了精神,他道:“哟,今天吃包子呢。” “是啊,”林建刚回头看着他道,“我正准备给你送过去呢。” “那赶巧了,不用你送了,我自己来吃了。”顾枳聿道。 顾枳聿把自己手里的报告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随手拿起一个大大的肉馅包子。 包子外皮很热,顾枳聿让它在自己两只手里“跳”了半天,才肯塞口里。 “问得怎么样了?”姜酩野开口问道。 “差不多了,”顾枳聿道,“周宗扬已经基本认罪,是他在18号早上的时候杀了赵家全家的了。” “他敢不承认!”林建刚愤慨道,“证据把他锤得那么彻底,他再不承认就是想加刑了。” “杀人动机什么?”姜酩野抬头问道。 “还是钱的事儿,”顾枳聿缓缓道,“赵家媳妇有去大集摆摊的习惯,所以一到大集那天,他们全家都会4点左右起,早早给赵家媳妇送行。周宗扬早就掌握了这一点,所以才在18号的时候,去了一趟赵家。” “当时赵家媳妇刚做好饭,周宗扬就来了,一来就开口要500。赵家早就被赵德清败坏了,哪里会拿出这么多钱来啊,所以赵家媳妇就有些犹豫,但是碍于他是自己的亲弟弟,赵家媳妇就只好说先喝粥,借钱的事吃完饭再说。” “结果饭还没吃完,周宗扬就和赵家老爹发生了口角,他一个气急攻心就失手把赵家三口全杀了。” “剩下的就和我们推测的差不多了,赵大树从家里逃出来,周宗扬布置现场。” 姜颂禾再次咬了一口包子,问道:“那周宗扬有说自己为什么要把现场布置成密室吗?” “说了,他说是怕我们警方查到他头上,他觉得自己伪装成密室,这个案子警方就破不了了,”顾枳聿解释道,“真有够天真的。” “你再把周宗扬当天晚上的行动轨迹跟我说一下。”姜酩野道。 “赵大树从家里逃出来以后,周宗扬看到他正在往东姜村的方向赶,所以很轻易地判断出他是准备去东姜村找禾禾的,”顾枳聿道,“他先没着急去追他,反而先回了趟家,从家里拿来了一把锁和一根麻绳。” “锁的用途很简单了,就是我们所看到的,制造密室。” “绳子嘛,和禾禾说得一样,方便从密室里逃出去。” 林建刚犹豫了半天,说:“周宗扬那体格,用麻绳从赵家逃出去,现实吗?绳子不会断嘛?” “会啊,”这次,不等顾枳聿说话,姜颂禾就先解释上了,“所以在他逃跑的过程中,麻绳才会因为周宗扬本身的重量而在墙沿上被反复磨损。” “从而在墙边留下一些黄色碎屑。” “只要沈乐栖姐姐,将周宗扬家里的麻绳和赵家院内的麻绳碎屑做材质对比,就能将周宗扬杀人的事实捶死。”姜颂禾自信道。 姜酩野沉思着。 注意到姜酩野的出神,顾枳聿好奇问:“酩野,想什么呢。” “我哥哥是在想,这次案子的逻辑很顺滑,没有可以多插一件案子的地方。”仿佛有读心术的姜颂禾看热闹般说了句。 “啥?”顾枳聿满脸问号,“多插件案子?什么案子?” 姜颂禾不打算瞒他:“当然是赵德清那个案子啊。” “喔。”适才,顾枳聿才想起来,下午的时候又多发生了一个案子。 他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忙了一下午,竟然把赵德清的案子给忙忘了。” “那个案子怎么样?棘手吗?”顾枳聿问道。 姜酩野和姜颂禾立刻陷入了鬼一样的沉默。 看着最应该说话的两个人集体闭嘴,顾枳聿着急了:“你们倒是说话啊,不会凶手还是周宗扬吧,他丫的为了点钱,真要把人家全家赶尽杀绝啊。” “不是,这次案子姜队和禾禾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一旁的林建刚赶忙解释道,“经过我们一下午的走访调查,发现这次案子一没证人,二没死亡时间,三有犯罪动机的凶手太多。” “逐一排查过后,我们发现所有可能作案的嫌疑人,都想让赵德清去死。” 林建刚看了眼对面的姜酩野和姜颂禾,犹豫着说:“我们也不知道这次案子究竟应该如何下手了。” 第114章 “你俩都没主意了?真是稀罕事。”顾枳聿胳膊耷拉在椅子的靠背上,调侃道。 姜颂禾咬着手里的包子,从容不迫地解释了一句:“主要是这个赵德清太混蛋了,他的债主每个人都恨不得当场刮了他。幸好他的尸体先被我们发现了,要是他被凶手扔大街上,现在估计早就被戳成筛子了。” 顾枳聿道:“既然这次案子死的都是赵家人,那我们要不要申请并案调查啊。” “暂时不用,”姜酩野沉思了片刻道,“我们先按照独立的案子去调查,如果有其他线索可以将这两个案子联系在一块儿,再另说。” “行。”顾枳聿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姜颂禾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包子,整个过程安静得要命。 “乐栖那边进度怎么样了?”姜酩野问. “还早呢,”顾枳聿道,“我刚才路过法医室的时候,看到沈乐栖已经抓狂了。” “对!”林建刚猛地想起来,“乐栖还没吃饭呢。” 顾枳聿拍了下他:“还不赶紧去送,当心挨骂啊。” “我走了,”说完,林建刚从顾枳聿手里抢过一个包子,“别吃了,法医最重要。” 看着林建刚拿着包子一转眼的功夫跑出了办公室,顾枳聿看了看自己空了的双手,又看了看跑远了的林建刚:“那是我刚拿的。”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顾枳聿脑袋木讷地转了回去,他偏头和旁边的姜颂禾对视一眼。 姜颂禾立马读出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姜颂禾双手捏着包子沿,两只手十分配合地使劲往嘴里塞,就算塞不动了,她都要拿自己的拳头邦邦捶上两下。 姜酩野熟练地往姜颂禾的面前推了一个搪瓷杯,明明是好心,他偏要嘴欠上一句:“吓唬小孩干嘛,当心她真把自己噎死。” 姜颂禾皱眉,嫌弃地斜视着他。 说一句好话,能死啊。 “干嘛这么看着我,”姜酩野看着她,“我说错了吗?你现在不就快把自己噎死了?” “放心,哥哥再饿,也不会抢小孩子的吃的。”顾枳聿大大方方地安慰说。 见姜颂禾还在盯着自己,姜酩野道:“听见没,没人和你抢吃的。” 姜颂禾不搭理他,努力嚼着嘴里的包子,然后兑着水一口一口地往下咽- 在警厅待到晚上十点,法医那边的结论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不得已,姜酩野只能早早地取消了后面的会议,自己单独和顾枳聿待在办公室等结果。 姜酩野本想早早地把姜颂禾赶回家去,可那小孩死倔,无论姜酩野怎么说,她都要待在警厅办公室等结果。 姜酩野拗不过她,只能任由她在办公室里爱干啥干啥。 接近晚上十一点了,早就困到不行的姜颂禾直接四仰八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姜酩野单手撑着腮,努力让自己坐稳在椅子上,许是进入到了深度睡眠,他的身体摇摇晃晃,最终受不住差点倒了下去。 也是因为这一下,他直接从睡眠中惊醒,他懵里懵气地眨了眨眼睛。 他带着起床气踹了下,旁边的椅子:“问一下法医那边怎么样了。” “哦……” 同样差点睡着的顾枳聿赶紧站起身子,他慢悠悠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正准备进门的林建刚。 林建刚当即站住脚,才避免了与顾枳聿身体上的碰撞,他道:“你梦游呢。” 顾枳聿打着哈欠,慵懒道:“酩野让我去鉴定科办公室找你……好在你终于来了,省得我多跑这一趟了。” “你们怎么困成这样啊,”林建刚有些心疼地说,“我和沈乐栖在法医室忙了一晚上,都没你们这么困。” “还有更困的,”说着,顾枳聿侧过身子,手指指着不远处平整躺在长排桌子上的姜颂禾,“那小鬼估计都把我们警局的办公桌当成她家大炕了。” 林建刚不怀好意地走近,然后用手戳了戳姜颂禾脸。 许是年纪小的缘故,姜颂禾脸上的婴儿肥并未褪进,肉嘟嘟的脸被林建刚一戳,还能陷进去一个深的窝。 感受到有人在戳自己,姜颂禾闭着眼,烦躁地在自己脸旁边挥了下手。 可林建刚哪里会任由她打到自己,在她抬手的一刹那,他就已经把手收回去了。 “啪——”干净利落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办公室。 原是姜颂禾想要拍掉林建刚捣乱的手,故意重重地呼了一巴掌,结果却打到了自己的脸上。 “噗嗤——”沉闷一晚上的林建刚终于嗤笑出了声,他憋笑憋得浑身乱颤。 目睹这一切的姜酩野意识清醒了大半,他掐腰“哼笑”了下:“这小鬼下手真够狠的。” 看着姜颂禾立刻被呼得通红的右脸,顾枳聿看热闹般说:“幸好没打到你,否则这通红的巴掌印现在就应该在你身上。” “刚子,手里的鉴定报告给我看一下。”姜酩野看了眼林建刚手里的白纸,道。 “行,”林建刚顺手递了上去。 姜颂禾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报告,一边说:“沈乐栖回去了吧,这么晚了,让她赶紧回宿舍收拾收拾睡觉吧。” “早就回去了,”林建刚道,“在她把报告交给我的时候,我就让她回去了。” 姜酩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那就行。” 自打林建刚从鉴定科回来,几个人的说话声就没有刻意收敛。 可处在三人中间,依旧沉睡的姜颂禾一动未动,甚至根本看不到任何要清醒的迹象,林建刚憋住笑,道:“她呼了自己这么结实的一巴掌,还不醒?睡眠真够可以的啊。” “小孩子都这样,觉多,”顾枳聿开着玩笑道,“她估计在长身体吧。” “噗嗤——”林建刚再次笑出声,“那她长得够慢的,我前几天还在路上见到过他们班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上次案子,我们救过的那个,她都比禾禾高出半个头了。” 姜酩野仓促地看了眼林建刚递过来的鉴定报告,道:“她现在估计有意识呢,当心她记恨你们啊,她的心眼比蚂蚁还小。” “你别吓我们啊姜队,她现在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意识的样子。”林建刚没有丝毫畏惧地说。 姜酩野从鉴定报告上空出一个眼神给姜颂禾,然后又急忙收回去,继续翻看着手里的报告:“那你就等着吧,别怪我没提醒你。” 和姜酩野认真看报告的样子不同,顾枳聿选择直接问:“赵德清的死因,沈乐栖和你说了吗?” “说了,”提到案子,林建刚立马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他道,“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作案工具大概率是个绳子。” 姜酩野看着手上的鉴定报告念叨道:“死者颈部索沟清晰可见,勒痕出可清晰可见细微的材质残留,可判断作案工具属麻绳。” 姜酩野竖着手里的鉴定,对对面的顾枳聿和林建刚问:“那这个麻绳,鉴定科在案发现场有找到吗?” “有,”林建刚总道,“现场发现的那跟麻绳沈乐栖已经鉴定过了,可以基本确定那跟绳子就是勒死死者的那条。” “嗯。”姜酩野看不出任何深意地应了声。 “死亡时间呢。” “18号凌晨三点。” 林建刚刚说完,姜酩野动作倏地停住:“比赵家那一家还早?” 林建刚:“嗯。” 昨天晚上加了班,今天又从早上一直连轴转到晚上十一点,就算是钢铁人身体也很容易吃不消。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此时,姜酩野只觉得自己一阵眼花,鉴定报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块,他却读不懂沈乐栖的意思了。 他捏着鼻梁,一副疲倦的样子。 林建刚体贴道:“姜队,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昨天加班到凌晨两三点,今天又连轴到现在,你身体吃不消吧。” 姜酩野也不为难自己,他把手里的鉴定报告递给林建刚:“沈乐栖那边还有什么发现?” “沈乐栖还说,死者的后脑勺的职位上有一块儿出血点,怀疑是重物所伤,但不致命,”林建刚道,“所以她怀疑是凶手先用一个重物把死者敲晕了,然后又用绳子从背后勒死他的。” “这不对,”躺在桌子上的姜颂禾冷不丁开了口,她有气无力地说,“当时我到现场的时候……现场的打斗痕迹明显……所以凶手应该在……在打斗的过程中用重物敲击了一下死者的头……让他丧失战斗能力,才用绳子从背后勒死他的。” 是先打斗,再敲晕,再勒死。 而不是先敲晕,再打斗,再勒死。 许久没有听到姜颂禾的声音,冷不丁听到她说话,面对面的三个人还一阵惊喜。 尤其是林建刚,他惊喜道:“你真的没睡着啊禾禾。” 这次姜颂禾不吭声了,她紧闭双眼,一副睡得很安稳的样子。 没有得到回应,林建刚有些怀疑自己了,他看着旁边的顾枳聿道:“这到底醒没醒啊。” 没醒,怎么还说? 醒了,怎么还不睁眼? “半梦半醒,”顾枳聿仿佛看透了这一切,他解释道,“意思就是说,我们要是讨论案子她就是醒着的。要是我们不讨论案子,讨论她,她就会在心里给我们记上一笔。” “她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林建刚不理解道,“以前她都是遇事不爽直接冲出来打人的。” 顾枳聿看热闹般说:“估计是困意把她这小小的身子钉在我们这个办公桌上了吧。” 顾枳聿拐着弯说:“别看她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养她跟养条小比格一样,但是在强大的‘乏累’面前,她就是个小孩子。” “你瞧,”顾枳聿随意拨弄了姜颂禾的头发两下,“这不还没醒嘛。” 林建刚想起刚才姜酩野提过的醒,他小心翼翼地说:“你现在欺负她,就不怕她清醒了捶死你啊。” 顾枳聿胳膊搭在林建刚的肩膀上,他脸蛋凑近,宽慰了道:“活着,就不要考虑濒死的事儿。” 林建刚目光呆滞地侧头盯着他:…… 好有道理的样子。 三个人讨论案子一直讨论到凌晨一点,姜酩野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他捏着鼻梁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再努力一天,相信这个案子就让我们破了。” “行。”顾枳聿和林建刚拎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起身*。 姜酩野从靠背上拿起自己的外套,道:“对了,刚子,明天跟沈乐栖说一声,让她尽快查清楚凶手是用什么敲击的死者的脑袋。” “行。”林建刚爽快地答应下来。 姜酩野穿好外套,然后拽着姜颂禾的两条腿将她拽到桌子边缘。 姜酩野命令道:“枳聿帮一下。” 两人一人按着姜颂禾的腿,一个人推着姜颂禾的背,让她强行坐起来。 姜酩野转过身子,背对着姜颂禾:“枳聿,把她放我背上。” 顾枳聿配合着将姜颂禾的胳膊搭在姜酩野的肩膀上。 他看玩笑调侃道:“你这哥哥够可以的啊,亲自背回去?” “你在想什么呢,我家距离警局那么远,我背她回去,我的老命还要不要了?”姜酩野道。 “那你想怎么回去?”顾枳聿好奇着问道。 “今天晚上先借用一下警局的车,回头明天还回来。”姜酩野解释。 顾枳聿自然知道姜酩野的意思,他打着包票道:“放心,王局明天早上问起来,我就说你起了个大早,开着距离的车查案子去了。” “谢了。”姜酩野客气了句。 “跟我说这些话干嘛?”说着,顾枳聿轻轻撞了下姜酩野的肩膀,“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你考虑一下。” 姜酩野停下脚步,沉默着盯着他。 顾枳聿打着包票:“我这弟弟绝对正人君子,不会欺负禾禾的,你放心。” 姜酩野继续恢复了之前的步子,道:“我不是怕你弟欺负我妹,我是怕你弟住我家,一个月还没到,他就让禾禾打死了。” “瞧你这话说的,禾禾哪里有你说得那么暴力。”顾枳聿干笑着说。 姜酩野长舒一口道:“你不怕就行,我无所谓。” 一听这话,顾枳聿立刻来了斗劲儿:“行,我就当你同意了,明天就找王局给你在警局申请间宿舍去。” 说完,生怕姜酩野反悔,顾枳聿一溜烟跑远了。 看着顾枳聿的背影消失在警厅大楼的大门口转角,姜酩野微微侧头斜视着后背上的姜颂禾。 此时姜颂禾整个人都“挂”在了姜酩野身上,她的脑袋耷拉着从姜酩野的右肩膀上穿过去,脖子则一整个垫在姜酩野的肩膀上,双手则很豪爽地散在姜酩野的胳膊两侧。 从落地的影子上看,还以为姜酩野长了两个脑袋,四条胳膊。 只是那多出来的脑袋有点“死”了,一整个蔫头耷脑地模样。 姜酩野侧头,看着姜颂禾询问道:“喂,你顾枳聿哥哥的弟弟要来我们家住几天,你什么意见?” “喔喔……”姜颂禾发出一个倦怠的声音。 姜酩野很有默契地跟她解释:“没办法,总不能让人家睡大街吧。” “喔喔喔……”睡梦中的姜颂禾继续发出蔫蔫的声音。 “我不是想当好人,”姜酩野一边继续往前走着,一边耐心地给姜颂禾解释道,“顾枳聿跟我这么多年兄弟了,我总不能这么点忙都不帮吧。” “喔……”姜颂禾又发出了一个声音。 “听不懂,”姜酩野索性摆烂,“反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和你商量。我跟你说这些呢,就是想和你说一声,别欺负人家。” 这次姜颂禾直接抗议了,一整个人在姜酩野后背上撞个不停。 姜酩野被她弄得东倒西歪,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你丫睡着了还是喝假酒了?耍酒疯呢。” 感受到后背上的姜颂禾情绪似是冷静了下去,姜酩野继续解释道:“你抗议也没用,最终拍板定下的人是邱女士,不是你。” “要闹,跟邱女士闹去。” “而且人家住的是我哪儿屋,又不是住你那屋,我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可抗议的。” “你注意别欺负人家就行,” 姜酩野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叨叨叨”给姜颂禾耐心解释各种理由。 终于,后背上的人老实了。 姜酩野晃了几下自己的肩膀:“喂!” 姜颂禾没有任何反应。 “喂!”姜酩野又晃了几次。 姜颂禾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喂!我跟你商量事情呢,别装睡啊!”姜酩野又大声喊了一句。 姜颂禾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真睡了?”姜酩野呢喃了句。 “真睡了就算了,醒了以后别怪我没提前把这件事和你说哈。” 最后,姜酩野还是咬牙切齿地吐槽了句:“小鬼,睡死你得了。”- 翌日,阳光穿过玻璃照到了姜颂禾的脸上。 感受到清晨的纷扰,姜颂禾整个人埋进了自己的被窝里,借着被子里暖和和的温度继续沉沉地睡下去。 姜颂禾蜷缩在被子里,双手抱膝,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温暖顿时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叮叮叮——” 姜颂禾还没睡安稳几分钟呢,床头柜上的闹铃便响了。 她本想着伸手关掉,可碍于她的胳膊太短了,每次都将将差一截。 姜颂禾烦躁地把被子塞得更结实一些,试图用被子的厚度隔绝掉闹铃的声音。 可她还是低估了传统闹钟的威力,一声声抓耳且尖锐的钢铁撞击的声音穿透被子,一声一声砸进了姜颂禾的耳朵里。 姜颂禾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穿透气了。 她用胳膊一把掀开自己的被子,然后用一双满是愤怒的眼神盯着顶上的天花板。 谁发明的起床啊! 被子被她褪去大半,半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瞬间感觉一阵清冷。 姜颂禾幽幽怨怨地看着天花板出神,耳边的尖锐的闹铃声依旧不断。 听着听着,姜颂禾竟然已经习惯了。 可偏偏就在她习惯了以后,睡意也全没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伸长胳膊将床头柜上的闹铃拿下来放在自己手里。 这个年代的闹铃根本没有什么高科技,全都是物理制造的声响。每到闹铃该响的时候,钟表上的两个小铁锤就会不停地敲击,直至人为亲手关掉才行。 姜颂禾原以为现代手机上的闹铃最烦人,没想到这个年代的闹铃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手机上的闹铃可以调成自己喜欢的声音,比如那位歌手的音乐啦,比如哪位影视剧的原声台词啦,再不济,某个喜欢的爱豆的起床叫醒音,也可以。 可偏偏这个年代的闹铃声,是简单粗暴的钢铁物理锤击音! 这跟在她耳边敲一铜锣有啥区别。 哦,也有区别。 就比如铜锣敲一下完事,这闹铃会一直在你耳边敲啊敲啊敲。 姜颂禾拖着疲累的身体从床上站起来。 她已经记不得昨天晚上自己怎么回来的了,她只记得自己太困了就在警局的办公室睡着了。 然后顾枳聿和林建刚那俩人趁着她睡着,巴拉巴拉说了她一晚上坏话。 再然后她就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姜酩野好像问她,要不要和他换房间? 他有病吧,全家就她一间房间朝阳,她睡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 细想着,姜颂禾挪步到了院子。 她拿起摆放在窗台上的杯子,给自己倒好凉水,挤好牙膏后,便进行了正常洗漱。 冬日的水偏冷,姜颂禾用的刷牙水又是在院子放了一晚上的生水,所以姜颂禾刚喝了一口,便觉得自己的牙都要倒了。 她捏紧杯子打了个激灵后,才适应好这个温度。 姜颂禾快速且细致地给自己一通洗漱后,才重新溜进屋子。 果然这个年代的冬天,没有比屋内更舒服的场所了。 哪怕是现在没有烧暖炉的屋子。 屋内的餐桌上,姜万湫和邱滢早早地给姜颂禾摆好了早餐。 是照常的小米粥和油条。 姜颂禾用手试了下小米粥的温度,确定还算温乎后,才将油条一小块一小块撕开放进小米粥里。 姜颂禾还没吃多少呢,姜酩野就从自己的屋里走了出来。 他目光呆滞地穿过姜颂禾旁边,然后径直走出屋子。 站在院内的他按照姜颂禾先前做过的流程,重新走了一遍。 姜颂禾偏头透过屋门看着院子里正在忙活的姜酩野,只见他蹲在地上,用刚接出来的冷水一通洗漱。 中途,他还跟姜颂禾一样,被冷水冻得打了个哆嗦。 姜颂禾手里撕油条的动作一停没停。 待到姜酩野洗漱完毕,走进屋子,刚巧对上的姜颂禾的眼睛。 只见她毫无顾忌地对上自己的眸子,平静且毫无波澜。 可姜酩野像是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坏招,他警惕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第115章 姜颂禾不搭理他的玩笑话,她跪在椅子上,把摆在正中央的小米粥往姜酩野的方向推了推。 “喝粥。”她平静道。 姜酩野从旁边绕过去,他端起盛有小米粥的碗闻了闻,警惕地问:“你下老鼠药了?” “你怎么每次都把我想得那么坏?”姜颂禾抗议道。 “那你倒是善良一次我看看啊,”姜酩野掰扯着旧账,道,“你说说,从我去年回家,你坑我多少次了?” “一个月前不想写作业,把作业带警局里去,填了炉子,结果让邱女士当场抓包。事后邱女士觉得是我跟你闹矛盾,故意毁掉你写好的作业,让你完不成作业,到学校挨训。” “其实你根本一个字都没写!” 这件事姜颂禾当然记得,她努力争辩道:“那我事后是不是跟你道歉,让你揍我了?” “是,你当着邱女士的面让我揍你,”姜酩野道,“毫不知情的邱女士觉得是我这个哥哥在欺负你,当场给了我俩耳光。” “你忘记了?” 姜颂禾自知理亏,她弱弱地解释:“这不能怪我,临近期末,老师们压力大,作业布置的根本写不完,我不烧毁,难不成要被老师揍吗?” “你不会不写吗?”姜酩野恨铁不成钢道,“你直接和老师说,你就不想写作业,老师能把你怎么着?” “她能告诉咱妈,”姜颂禾心虚着说完,又鼓起勇气,理不直气也壮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混蛋惯了,我在老师那里的信誉基本为零,她有事没事就请家长,我有什么办法。” “我总不能次次让邱女士去学校挨训吧。” 姜酩野冷哼一声:“你是怕邱女士从学校回来揍你吧。” “这有什么区别?”姜颂禾大声道。 “不和你计较,”姜酩野拉开自己的椅子,大度道,“这次别想再坑我。” 其实这次姜颂禾真的没想坑他,她只是单纯地想对自家哥哥好一点,毕竟他昨天晚上背她回来也不容易。 谁知道她只善良了这一次,还被误会了。 姜颂禾一边乖乖地喝着小米粥,一边偷偷瞄着他,终于她忍不住了问:“哥,这次案子你打算怎么查?” 姜酩野拎着油条的手倏地停住,他淡淡道:“走访吧,这次的案子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其他方法根本走不通,只能走传统的。” 姜颂禾默默点点头,仿佛很认同姜酩野的想法。 她冷不丁问:“你觉得凶手是周宗扬的可能性有多大?” “几乎为0吧。”姜酩野一边泡着油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姜颂禾追问道。 “你不觉得很诡异吗?”姜酩野盯着姜颂禾道,“17号晚上,周宗扬去了我们村村头看了马戏团表演,然后一路追着去了铜锅涮肉店,潜伏到18号凌晨三点杀了他,然后再折返回赵家,问赵家媳妇要钱。” “赵家媳妇不给,他就接连杀了三个人,然后回到自己家,收拾好了设备以后,再回到赵家制作了密室。最后还追出去,跑到我们村头杀了赵大树。” “他忙了这一晚上,不累死他,你觉得合理吗?” 姜颂禾:…… 好像确实讲不通。 她捏着自己的下巴,认真地思考着。 “而且,赵德清的死亡时间是18号早上3点左右,马戏团结束时间是17号晚上十点,再加上赵德清被你提前气走的时间,中间差不多间隔了八个小时。” “周宗扬总不至于睡着了,在地窖里蛰伏了八个小时,才出面杀了他吧。” 姜颂禾挑了眉,这一点确实讲不通。 “可除了有纠葛的周宗扬,我们没有任何其他线索了啊。”姜颂禾道。 “是啊,这也是我发愁的地方,”姜酩野道,“赵德清树敌太多,一个一个排查,也挺让人头疼的。” “哥,我还想去一趟现场看看。”姜颂禾道。 姜酩野也不阻止她:“行,但是我需要先把你带去警局找林建刚。你俩这次是一个队的,总不能抛弃队友自己查案。” “行。”姜颂禾干净利落地答应下来。 姜酩野用筷子将自己面前的油条往小米粥里戳了几下:“那你快点吃,吃完赶紧回屋换衣服。” 姜颂禾应了声,她端起碗,碗里的油条连带着小米粥一股脑扒拉进自己的口里。 “我吃饱了,”姜颂禾起身道,“哥,这次你收拾桌子。” 姜酩野空出一个眼神看着她,道:“行。” 姜颂禾跑进自己的屋子,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棉服出来:“哥,我准备好了。” 此时姜酩野刚吃完饭,正起身收拾着餐桌,看着姜颂禾精神抖擞的模样,姜酩野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收拾完桌子,我们就出门。” 姜颂禾从姜酩野手里抢过碗筷:“你先去换衣服,这里交给我。” “哟,”姜酩野倚靠在桌子边沿,笑道,“这次这么懂事啊。” “快点,”姜颂禾推着姜酩野将他推离开餐桌,“时间不等人。” 姜酩野刚走进自己的房间门口,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保持着开门的姿势,道:“收拾得干净点啊,免得邱女士回来发火。” “知道,”早就进到厨房里面的姜颂禾隔着厨房门大声回应了句,“我会弄干净的。” 姜酩野满意地笑了下。 待到姜酩野出来,姜颂禾已经坐在客厅里等他了,她抱怨了句:“你怎么这么慢?” “我就用了五分钟!”姜酩野道,“你怎么不说你刷碗这么快,是因为偷懒啊。” 姜颂禾懒得和他贫,她推着姜酩野出了客厅:“快点吧,时间不等人。” 就这样姜酩野被姜颂禾强行推出了门,一直推到门口停着的二八大杠面前,才算停止。 姜颂禾将停靠在一旁的二八大杠推到姜酩野面前,催促道:“快点吧。” “我昨晚开局里的车回来的。”姜酩野晃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钥匙。 姜颂禾的眼睛瞬间惊喜地睁大。 她还以为今天要骑二八大杠去,还觉得按照姜酩野今天这墨迹样,他们到警局的时候可能会迟到。 没想到姜酩野还留了这一手! “难怪你今天这么拖时间,原来你的秘密法宝在这儿。”姜颂禾笑着调侃了句。 “是啊,”姜酩野顺着她的话茬接着道,“走吧,带你飞去局子里。” “行嘞!”姜颂禾赶紧答应下来。 俩人开着车到警局的时候,刚刚早上八点,许是昨天累到趴下的缘故,这一日的早上警局里根本没什么人。 看着先前人来人往的警局突然变得空荡荡,姜颂禾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姜酩野道:“过会儿,我回办公室整理完昨天的线索,就要出去挨个走访了。你乖乖在办公室等你建刚哥哥,不许一个人查案,知道吗?” 姜酩野警告道:“昨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担心姜酩野会对自己昨天的行为产生误解,觉得她缺乏规束,以后就不让自己碰案子了。 姜颂禾赶忙解释:“昨天我不是自己去的,我让建刚哥哥去帮你们以后,就一个人去找了乐栖了,是我求她带我去。” 姜酩野不知道对姜颂禾的话信了多少,他道:“暂时原谅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嗯嗯嗯。”姜颂禾疯狂地点着头。 “自己玩去吧,你建刚哥哥,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到。”姜酩野道。 “嗯。”姜颂禾乖乖应下。 目送姜酩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姜颂禾才讪讪地收回目光,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记录的小本子,和一只圆柱笔。 为了不多走冤枉路,姜颂禾懒得挪地方了,她席地而坐,一屁股坐到了楼梯的台阶上。 她默默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昨天晚上她睡着的时候,依稀地记得林建刚说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18号的凌晨三点左右,并且可以确定的是赵德清的死亡时间比赵家那一家还早,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作案工具是麻绳。 作案顺序是先打斗,再敲晕,再勒死。 熟人? 姜颂禾在本子上默默地记上了这两个字,并在“熟人”后面重重地打了个问号。 这次案子,好像不是熟人也解释得通。 如果不是熟人,是凶手随机杀人…… 那么……他是如何如何盯上赵德清的呢。 如何盯上。 姜颂禾又一次着重突出了一下。 很多问题得不到答案,姜颂禾觉得自己的思绪乱成了一锅乱麻,根本理不顺。 看着本子上的字看了许久,终于姜颂禾决定不再为难自己。 她收好本子,磨磨蹭蹭走去了一楼的法医室。 沈乐栖明显来过,法医室的大门大开着,但屋内一个人都没有。 姜颂禾慢悠悠走进法医室,看着周围各种专业一起,姜颂禾顿时升起一股敬畏之心。 起初她并非没有想过要考进法医专业,只是她的天赋不允许。高中学习生物的时候,差点没把她逼死。 就这样,她还怎么敢在大学的时候碰这种要她命的东西? 姜颂禾走到沈乐栖的办公桌旁边,她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无聊地看着天花板。 要是这是姜酩野的办公室,她绝对不跟他客气,绝对拿起桌子上的口供之类的一通乱看了。 可是这是法医室,是沈乐栖的地盘。 她还是乖乖等人吧。 姜颂禾盯着法医室的天花板盯了好久,沈乐栖才慢慢悠悠从门口回来。 一看到姜颂禾,她惊喜道:“禾禾,你怎么来了?” 姜颂禾立马坐直身子,解释道:“我哥哥让我在局里等林建刚哥哥,但是他还没来,我就先来找你玩了。” 沈乐栖说:“我今天可能没空陪你玩,我今天很忙的。” “昨天赵德清的尸体还没检查结束吗?”姜颂禾询问道。 “是啊,遇到了点麻烦。”沈乐栖如实说。 姜颂禾道:“可是我建刚哥哥昨天和我哥哥说,你已经知道死者的死因了,是被人用麻绳勒死的。你怎么还说还没结束呢。” “我昨天把赵德清的头发全剃了以后,还发现他的后脑勺的位置上有一个很明显的血痕。”沈乐栖一点不藏私地说。 “对,这个昨天晚上,建刚哥哥也说了。”姜颂禾如实道。 “所以咯,”沈乐栖故作轻松地说,“我今天需要研究出来,凶手是用什么把死者的脑袋砸出这个包来的。” 姜颂禾一听脑子都大了:“这世界上作案工具那么多,有的时候,一个硬币都能成为杀人工具。你要是挨个实验的话,得出结论得猴年马月啊。” “是啊,”沈乐栖长叹一口气道,“所以法医命苦啊。” 说完,她还不忘叮嘱姜颂禾:“以后考大学呢,千万不要碰法医这个专业。每天累个半死不说,还天天和尸体打交道,我一个大活人都快被尸臭味腌入味了。” 姜颂禾幸灾乐祸地一笑。 原本她就没想考法医。 姜颂禾多嘴问了句:“乐栖姐姐,你今天是什么时候来局里的啊。” “早上五点我就来了。”沈乐栖把一旁架子上的工具箱搬下来,道,“这次案子局里特别重视,法医又是局里的先锋,我要是能发现更多线索,你哥哥他们就能省至少一半的力气。所以啊,我得赶在他们前面把这句尸体读懂了。” 姜颂禾自告奋勇道:“我可以帮你。” “不用,”沈乐栖拒绝了句,话刚说出口,像是又觉得没人帮自己记录,自己很难一边记录一边忙活,她道,“要不你帮我记录吧。” “行。” 姜颂禾赶忙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空白的信纸,道,“我准备好了。” “嗯。” 沈乐栖应了声,她戴好手套,然后从冷冻箱里,把尸体拖拽出来。 她借着两个桌子的高低差,很平稳地将赵德清的身体挪到解剖台上。 姜颂禾拿着本子,眸子很严肃地在赵德清的尸体上打量了几眼。 死者身上有明显外伤和撞击伤,说明死者和凶手曾经进行过搏斗。 这一点和她观察案发现场时,发现的打斗痕迹不谋而合。 姜颂禾目光移到死者的脖子上。 死者颈部索沟清晰可见,并且索沟方向为右上方,左侧勒痕明显比右侧勒痕重,说明凶手并不是在死者的正后方勒死死者的。 他当时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死者的右后方。 说明当时凶手没有做好充分的计划,应该是临时起意杀人。 躲在暗处,肆机冲出去用绳子勒住死者的行为,基本可以排除。 所以,只含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死者知道凶手就站在他身后,并且是允许他站在自己身后的。 那么死者又为什么允许这位凶手站在自己身后呢。 讲道理说,一个人能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其他什么人,那么他对那个人一定是信任且毫无防备的。 所以熟人的可能性很大。 熟人……是赵德清生前骗过的人吗? 姜颂禾不知道,但是按照赵德清熟人这个思路排查应该错不了。 姜颂禾继续观察着赵德清的尸体。 尸体被浓酒浸泡过,整个尸体浮肿得厉害,从肩膀到两只脚,都被泡的有些泛白。 姜颂禾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尸体被强行塞进了酒缸里,说明当时死者并没有死掉多长时间,否则一旦尸体僵硬,那么凶手想要再次把他塞进酒缸里,就绝无可能了。 能把一个成年男人塞进一个酒缸里,那么这个凶手的力气应该不小。 那么这个凶手少说也应该是一个成年男人。 等等…… 姜颂禾猛地想起了什么,她快速挪动了一下位置,重新且认真地观察了一下死者脖子上的勒痕。 勒痕明显,且呈现向上的方向,说明凶手应该比死者赵德清的个子高。 姜颂禾重新打量了一番死者赵德清的尸体。 死者的身高差不多160左右,那么可以初步判断凶手的身高应该在一米七零至一米八五之间。 至于深度,姜颂禾重新观察了一下勒痕。 勒痕深度深,说明凶手的力气很大,他的体重应该是死者的体重的1.5倍,那么就是一百四十斤左右。 姜颂禾再次观察着死者的脸上的五官。 双目怒嗔,说明死者生前曾经进行过激烈地反抗……说明那个时候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哎呦……”姜颂禾哎呦了一声。 原是她观察死者的尸体观察得太入神,竟然和同样在尸体周围忙碌的沈乐栖撞在了一起。 “你在干嘛呢。”戴着白手套的沈乐栖问。 姜颂禾自然不能把自己正在想什么告诉她,她嬉皮笑脸道:“我在记录呢。” “那我刚才说的你都记好了吗?”沈乐栖问。 “啊?”姜颂禾愣愣神。 她刚才说什么了? 她一句话没听啊。 “就知道你靠不住,一旁玩去,不用你记录了。”沈乐栖道。 “乐栖姐姐,你就让我记录吧,这次我一定聚精会神地记录,”姜颂禾撒娇道,“你就信我这一次吧,我发誓。” 其实沈乐栖本就对姜颂禾没报什么期望,她道:“我不用你记录了,你就在一旁看着。” 看着也行。 姜颂禾快速地答应下来:“好。” 沈乐栖观察着赵德清的头部,姜颂禾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把头凑到沈乐栖旁边。 果然看到了沈乐栖口中所说的那道伤痕。 姜颂禾问:“沈乐栖姐姐,这就是你说的,死者头部上的伤吗?” “嗯。”沈乐栖应声回答。 姜颂禾观察着,死者赵德清头上的伤痕,有明显的长长的一道血渣,上面出血明显,很显然在收到这道伤痕的时候,死者还是活着的。 也就是说死者先是被人用重物重重地砸了一下,然后才被人勒住脖子致死的。 只是那道伤痕不是很长,约摸着三四厘米的样子,但是砸出的疤痕却不浅。 所以可以判断,砸出这道伤痕的,应该是个锐器。 并且这个锐器应该有一个三四厘米的接触面,并且应该很尖锐。 姜颂禾天真地问:“是水果刀的刀背吗?” “不是,”沈乐栖斩钉截铁地回答,“如果是水果刀的刀背,弄不出这么小的伤痕。” “那如果是那种小型的佩刀呢,就是挂在钥匙扣上的那种。”姜颂禾又道。 “应该也不是。”沈乐栖继续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像什么?”姜颂禾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 只见沈乐栖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挨个拿出一些小型工具。 她一边对比着尺寸,一边将刀刃对着死者头上的上头挨个比对。 这个不对,那个也不对。 沈乐栖试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姜颂禾都看得有些麻木了。 她坐在一旁托着腮,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原以为,学数学已经够枯燥的了,没想到更枯燥的是一个一个实验作案工具。 那群杀人的凶手,就不能为了他们这群警察的睡眠主动把作案工具上交上吗? 很难吗? 姜颂禾闭眼打了个哈欠。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余光瞥到了不远处沈乐栖摆好的工具上。 里面有一把锁? 姜颂禾鬼使神差地挪步过去,她隔着透明塑料袋将那把锁拎起来。 “乐栖姐姐,这是先前在赵家发现的那把锁吧。”姜颂禾顺嘴问了句。 沈乐栖侧头看了眼回答:“是啊,这个你可别乱动,下午我需要整合整合交给你哥哥呢。” 得到确定答案,姜颂禾眯着眼,认真观察着铁锁表面。 锁面很新,锁扣和锁体的连接处看不见任何刮痕和锈迹,通体光滑、明亮,只是这锁体下半沿有…… 血迹?! 姜颂禾倏地瞪大了眼。 这团红色的结渣很小,甚至还有些像不知何时被溅上的红色油漆的样子,但是姜颂禾在前世特地研究过鲜血在不同场景不同状态下的样子。 所以她可以确信,甚至几乎可以确定这是血迹。 只是,这上面怎么会有血迹? 她记得发现这把锁的时候,是在赵家的门上,当时周宗扬用它把赵家伪装成了密室。 不对,等等…… 姜颂禾把目光移向死者的尸体。 三厘米的锐面……重物……头部创口…… 不是吧…… 姜颂禾瞪大了眼。 赵德清头上的伤,是这把锁砸的? 第116章 可是如果伤到赵德清的凶器真的是这把锁,那么又为什么会被周宗扬捡了去当制造密室的工具? “乐栖姐姐,你看这个,像不像砸伤赵德清的工具。”说着姜颂禾把手里的透明袋和铁锁举起来。 沈乐栖顺手接过去,在手里颠了几下。 她还未等说话,姜颂禾就率先道:“你看上面锁孔的位置,是不是还有点血迹?” 沈乐栖抬眸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上面有一个细微的小红点,不细看根本看不到。 沈乐栖拿着手里的铁锁对上死者的头颅伤口。 结果,出奇得一致。 不管是死者头上的疤痕,还是铁锁上的血迹部分,都完美重合。 沈乐栖有些不敢相信,她着急地问:“禾禾,这是你从哪里找到的?” “你的证物箱啊,”姜颂禾指着一旁的箱子,道,“呐,就是那里。” 沈乐栖思考着:“那里是我存放前一个案子证物的箱子啊,这俩案子又不是同一个,凶器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姜颂禾也想不通。 她缓缓道:“不知道。” “保险起见,我先取样递去市里鉴定科,”沈乐栖道,“你呢,先把这件事告诉你哥哥,让他们分一部分人按照这个思路调查着。一切等我鉴定结果再下结论。” “行。”姜颂禾干净利落地答应下来。 姜颂禾从法医室快速跑出去,她两步一小跨,三步一大跨,很快跑到了姜酩野所在的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顾枳聿和姜酩野两个人,姜颂禾丝毫没有礼貌地推开门大喊:“哥,有发现!” 站在黑板面前的姜酩野回过身子,无奈道:“你就不能敲一下门吗?” “忘了忘了,”姜颂禾赶忙跑到俩人面前,邀功般,道,“我和沈乐栖姐姐有发现。” “什么发现?”姜酩野追问道。 “我们找到了凶手的作*案工具。”姜颂禾解释。 “那根麻绳不是早就找到了吗?”姜酩野蹙眉问。 “不是麻绳,是把死者头上砸出血来的东西,”姜颂禾道,“你们猜猜是什么。” 姜酩野拿着笔轻轻敲了下姜颂禾的头顶:“别故弄玄虚了,没人听你讲故事,说重点。” 姜颂禾大度地不跟他计较,她道:“是锁,还是一个新锁,并且上面还有明显的血迹,基本可以确定那把锁就是凶手砸伤死者的那把。” 为了追求严谨,姜颂禾又道:“沈乐栖姐姐说她现在就取样递去市局,差不多明后天就会有结果。” “怎么又是锁?”顾枳聿蹙眉道,“赵家那个案子,用锁制作密室,这次案子又用锁把人砸晕,这两次的案子都和锁捆死了是吗?” 姜颂禾给他解释:“你口中的这两把锁,实际上是同一把。” 顾枳聿端正身子,严肃地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凶手在杀完人后,拿着这把锁去过赵家。”姜颂禾总结道。 一句话,一屋子三个人皆面面相觑。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去,此时林建刚从门口赶过来,看着屋内静悄悄的三个人,他疑惑道:“你们三个人在干吗呢。” 顾枳聿率先反应过来,他冲着门口的林建刚大声道:“迟到了啊,罚款五十。” 林建刚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昨天晚上加班,身体没休息过来嘛。” 转而,他脱下自己的背包,走近询问道:“你们三个人在聊些什么呢。” 姜酩野和姜颂禾两个人像是在思考,根本没有搭理林建刚的问题。 反倒是全程没动脑子的顾枳聿总结了句:“禾禾说,凶手在杀完赵德清后,去过赵家。” “我靠!”林建刚没忍住爆了句粗口,随后他捂住自己的嘴,“那不就说明杀死赵德清的凶手也是周宗扬?” 顾枳聿小声回应道:“保不准是。” 说完,他示意了一下旁边正在沉默着思考的两个人:“但是看这两位的神情,好像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这次的凶手就算不是周宗扬,我们搜检的范围也缩小了啊。”林建刚侧头看着顾枳聿说,“我们只要重点调查谁在18号凌晨三点到四点这个时间点去过赵家,就破案了。” 林建刚依旧自顾自地分析道:“首先确定能去的人一定有周宗扬,毕竟他是赵家案子的犯罪凶手……还有就是……” 林建刚还没说完,姜酩野就率先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他冷不丁喊了句:“想的怎么样了?” “嗯?” 像是感受到他在喊自己,正在出神的姜颂禾提眸应了声。 姜酩野盯着姜颂禾一脸严肃地问了句:“齐祖飞还是周宗扬?” 姜酩野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直接让正在叭叭叭讲个不停地林建刚呆愣地“啊”了一声。 反倒是姜颂禾瞬间明白了姜酩野的意思,她并不怎么在意地挑了下眉,随后仰头,粲然地扬起一个微笑,道:“齐祖飞!” 她的声音郑重且充满自信,听得好像给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姜酩野长叹一口气,他单手撑着后面的桌子,让自己的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上面:“跟我想的一样,但是缺少关键证据。” “是啊,现在只有证据证明齐祖飞曾经去过案发现场,并不能说明赵德清一定是他杀的。”姜颂禾顺着姜酩野的继续分析道。 “想要把他凶手的身份做实,还需要证据和证人。” “凌晨三点,可不能是有证人的样子。”姜酩野道。 “而且按照齐母偏袒她儿子的性格,必然不会跟我们说实话,”姜颂禾思考着回答,“我们还是需要去一趟案发现场。” “行,你和林建刚去案发现场,我和顾枳聿去审周宗扬。”姜酩野安排道。 “没问题。”姜颂禾干净利落地答应下来。 “走了,”为了赶时间,姜酩野直接向着门口的方向走着,路过姜颂禾旁边的时候,他还不忘按住姜颂禾的头顶,嘱托道,“注意安全。” 姜颂禾很受用地应下:“没问题。” 刚来两分钟,听了一套云里雾里的推理后,就被安排了任务,林建刚彻底蒙了。 他拉过即将擦肩而过的顾枳聿:“顾副队,姜队和禾禾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了?” “听不懂正常。”顾枳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没听懂。” 说完,他还不忘斜眸看了眼姜颂禾,道:“好好跟着禾禾查案吧,她可什么都知道。” “啊?”林建刚疑惑着目送顾枳聿他们离开。 禾禾什么都知道? 林建刚彻底蒙圈了。 “禾禾,你知道什么?”林建刚问。 “过会跟你解释,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姜颂禾起身,赶忙走出去。 “去哪儿啊。”林建刚跟在后面问。 “赵德清案子的那个案发现场。”姜颂禾随口应付了句。 局里配置的桑塔纳根本不够,林建刚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一辆可以出外勤的车都没有了。 他从旁边架出一辆二八大杠,他扛着车身挪到姜颂禾面前:“只有这个了。” “没关系,有代步工具就很好了。”姜颂禾毫不拘谨地坐上车子后座,“我们出发吧建刚哥哥。” “行。” 姜颂禾都不扭捏,林建刚一个大男人自然不能退缩,他骑上二八大杠,载着姜颂禾从警局门口出去。 冬天的冷风刺骨,可姜颂禾像是根本没有收到影响,她一手揽着林建刚的细腰,一边看着手里的记录本。 其中,本子正中央被她着重标注出来的“证据”两个人触目惊心。 证据……证据…… 能证明齐祖飞去过铜锅涮肉店后院的证据有哪些呢。 姜颂禾还没思考出结果,林建刚就已经把她载到了目的地。 姜颂禾干净利落地从后座上跳下来。 看着这熟悉的牌匾,姜颂禾总觉得有种故地重游地错觉。 是她来过太多次了吗? 不多时,里面的一个小服务员揣着一根细烟从里面掀开帘子走出来。 他帘子都还没放下呢,他便注意到了自己正对面的姜颂禾。 林建刚去旁边停车子去了,此时正大门只有姜颂禾一个。 那个小服务员看着姜颂禾直发呆:“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姜颂禾蹙眉辨认了一下眼前这个人。 是先前她和警局同事来这里聚餐时,给她引路的那个小服务员。 与先前那个引她去地窖小服务员不同,这位小服务员,明显更肉一些。 看起来年纪小小的,目光里满是清澈的灵气。 姜颂禾:“嗯,之前我来你们这里吃过饭。”—— 作者有话说:今天三次有事,更得少了些,抱歉抱歉~明天恢复日六 第117章 一句话,那位小服务员像是也忆起了什么,他长长地“哦”了一声,道:“我记得你,我记得你,你今天是来吃饭的吗?” “不是,我们是来查案的。”姜颂禾毫不遮掩地说。 “查案?”那位小服务员惊了一秒道,“我们饭店怎么了吗?” “你不知道?”姜颂禾小声疑惑了句。 “不……不知道啊。”小服务员颤颤巍巍地回答,“我昨天家里有点事,请假了。” “哦,”姜颂禾没有多怀疑,她简单明了地说,“你们饭店死人了。” “死人了?”小服务员明显比先前那次更惊讶了。 昨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几乎整个京祁市都传开了。 姜颂禾觉得,也不差他这一个,她道:“是啊,赵德清死在你们店的后院了。” “喔……赵德清躲我们店后院啊。”小服务员了然道。 “你才知道吗?”姜颂禾疑惑道。 “是啊,我先前根本不知道赵德清躲在我们后院,”小服务员愤然道,“要是我早知道这些,我早就把这个消息传遍街坊乡里了。” “你讨厌他?”姜颂禾顺嘴问。 “是啊,我们这一片就没有喜欢他的,”那名小服务员道,“他是我们这一片儿彻头彻尾的骗子。” 姜颂禾盯着他,像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小服务员被姜颂禾盯得有些发毛,他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杀他啊,我连他在我们后院都不知道。” 姜颂禾自然信他说的,她道:“跟你打听个人。” “谁啊。”小服务员毫无防备地说。 “齐祖飞,”姜颂禾道,“之前我来你们店里的时候,看到他和赵德清打过架。” “哦,那次啊,”那天晚上发生的时候,那名小服务员明显是有印象的,他道,“齐祖飞怎么了吗?” “他那天晚上能来你们店里抓赵德清,是你告诉他的吗?”姜颂禾直白地问。 “怎么可能是我?”小服务员道,“我跟齐祖飞交情可没那么好,他是来送菜的时候,路过看到的。” “嗯?”姜颂禾像是把握住了重点,“送菜?他给你们送菜吗?” “对啊,”小服务员解释道,“方圆十里,就他家有一辆三轮摩托车,平时我们这些饭店的菜品或者物件了,都是他帮忙送。” 说完,小服务员继续调侃道,“否则,你觉得为什么他们家能那么有钱?” 姜颂禾挑眉,像是完全信了小服务员的说法。 这个年代,摩托车不常见,三轮摩托车更不常见。所以,拥有一辆三轮摩托车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可以完全养活得起自己的赚钱工具,平时送货,托运之类的,都能小赚一笔。 尤其和这种实体店合作的三轮摩托车司机,只要达成协议,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稳定工作,每个月都能有相对可观的收入。 姜颂禾问道:“那他主要给你们配送什么东西啊。” 小服务员细数着:“牛肉啊,羊肉啊,猪肉啊,蔬菜啊,白菜啊,还有酒之类的。” 又一次把握住关键词,姜颂禾道:“酒?” “那他最后一次给你们送酒是什么时候?” 小服务员毫无防备地想了想:“应该是最近,但是我也记不清了,我帮你查一下,我们店里前台有记录。” “行。”姜颂禾快速应下来。 原本她是打算在门口等等正在不远处停车的林建刚的,可现在既然有了线索,她哪里肯在等人上浪费时间? 她跟着小服务员快速走进屋子,在小服务员搜找记录本的空儿,她将目光在整个店里扫了一眼。 “今天人很少啊。”姜颂禾感叹了句。 “是啊,”小服务员一边忙着找本子,一边附和道,“原本我还在疑惑今天生意怎么会这么差,还以为是年节的事儿,结果弄了半天是我们店后院死人了。” “今天只有你一个人上班?其他人呢。”姜颂禾问道。 “现在不是饭点,用不着这么多人,他们一个小时以后过来也误不了事。”小服务员大大方方的说。 姜颂禾没有吭声,小服务员冷不丁惊喜道:“唉?找到了……他最后一次送酒的时间是……这个月17号。” 说完,小服务员疑惑道:“可那天,不是他老爹出殡吗?我提前和他说不用来送了啊,他怎么还是来了?” 姜颂禾不理会他的喃喃,她顺着自己的思路问道:“齐祖飞几点来送的,几点离开的,能看到吗?” 小服务员顺着记录继续往下看:“我这边看着,是17号晚上十点十七来的,离开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 “一个多小时,是他平时正常的忙碌时间吗?”姜颂禾继续问。 “这个说不准,有的时候他送的东西多,就多忙一会儿,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的情况都有,”小服务员解释道,“有的时候他送的东西不多,一趟就能忙完,所以十分钟结束情况也有。” “他是直接给你们送地窖里吗?”姜颂禾问。 “对啊,他是送货的,自然有责任帮我们放到地窖里保存啊。”小服务员理所当然道。 姜颂禾继续追问:“那你们平时去地窖的次数多吗?” “挺多的。”小服务员如实道。 “那你就从来没发现过不对劲的地方吗?”姜颂禾道,“比如多个人之类的。” “没有哎。”小服务员摇摇头道,“你可能没去过我们这里的地窖,我们店的地窖很大很黑的,还没有灯,我们只能借着手电筒下去。” “不仅如此,我们这里的地窖还有四五个独立的小隔间,用来储备一些必要的东西的。” “所以就算藏个人,他只要躲在黑暗里,或者躲进小隔间里,我们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姜颂禾亲自下过酒窖,所以里面的布置她再清楚不过了,确实如小服务员所说,地窖里所展示的黑暗跟下了地狱没什么区别。 “禾禾…禾禾。”门外,林建刚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进来,在看到前面小服务员和姜颂禾的那一刻,他立刻冷静下来,他道,“禾禾,你过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行。”姜颂禾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林建刚左右看了看,确定先前那个小服务员没有跟上来后,他弓着腰,趴在姜颂禾耳边小声道:“刚才姜队给我打电话了,他让我告诉你,他问出来了,周宗扬说那把锁是他在赵家门口发现的,他还以为是赵家的东西,就顺手给锁上了。” “果然。”姜颂禾云里雾里地念叨了句。 “果然什么?”林建刚好奇道。 姜颂禾没空儿给他解释,她道:“等我回头再和你说,你先给沈乐栖姐姐打个电话,让她看一下装着赵德清的那个酒缸,缸口的位置上有没有磨损的痕迹。” 林建刚不理解,姜颂禾这样安排的用意,他道:“现在酒缸的制作工艺不成熟,每个缸口都会有制作时留下的磨损痕迹吧。” 姜颂禾道:“也对。” 她倒把“年代不同,制作工艺不同”这一既定的规则忘记了,她还以为自己是处在21世纪呢。 既然这样,那她得另想办法。 姜颂禾背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几分钟,随即,她又道:“这样,建刚哥哥,你让乐栖姐姐,帮忙检查一下案发现场发现的那根麻绳,然后和缸口的磨损进行对比。” “虽然,缸口边缘也不一定有磨损,但应该有细麻残留。你让她进行充分对比后,把结果跟我说一声。” “行。”林建刚快速答应下来。 “这件事情容不得怠慢,你一定要提醒乐栖姐姐快一些,”姜颂禾催促道,“我先去案发现场……” 姜颂禾话音未落,像是觉得有些不妥。 她叹了口气,道:“算了,节约时间,我们先回警局。” “啊?”跟不上姜颂禾脑思路的林建刚轻轻惊讶了一声。 姜颂禾快速跑开,她大声道:“建刚哥哥,快点啊。” 林建刚:“噢……噢……来了。” - 姜颂禾和林建刚赶到警局的时候,姜酩野和顾枳聿刚从审讯室,四人在顶层办公室门口相遇。 看着俩人风尘仆仆的样子,顾枳聿淡定地问了句:“你俩这么着急干嘛?” 林建刚还没来得及开口,姜颂禾就率先对着姜酩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哥,我要亲自审讯齐祖飞。” “嗯?”姜酩野不理解她只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就会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他毫不留情道,“没可能啊,你一个小孩子碰案子已经是我们警局所能容忍的底线了,要是让你亲自审问犯人,我们警局成什么了?过家家的场所吗?” “我可以的,我现在已经知道齐祖飞是如何杀人的了,我一定可以让他认罪的,”姜颂禾真诚道,“相信我。” 林建刚、顾枳聿俩人面面相觑,最后他们整齐地把目光移到姜酩野脸上,像是在观察姜酩野的反应。 只见他面露严肃像是在取舍和权衡利弊。 毕竟让一个小孩参与案子,已经是前无古人,后都不一定有来者的事情了。 现在还让她亲自审理犯罪嫌疑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荒谬。 且不说她有没有审讯犯人的经验,万一被犯罪嫌疑人抓到把柄,在其他人面前给自家警局扣上失职渎职、纵容小学生碰案子的罪名,那姜酩野这个刑侦队长也就算做到头了。 看着姜颂禾迫切的目光,姜酩野长叹一口气道:“这不是小孩过家家。” “我没过家家。”姜颂禾道。 “你有审问嫌疑人的经验吗?”姜酩野又问。 “我……”姜颂禾一时语塞。 前世她跟着自己实习的警队审讯了不少证人,也算勉强有经验。 只是当时她的年龄是22,现在她的年龄…… 12岁……国家规定的完全行为能力人都够不上边。 读出姜酩野表情里的为难,林建刚刚想求情:“姜队……” “十分钟,可以吗?”冷不丁,姜酩野打着商量道。 “什么十分钟?”林建刚率先发出了疑问。 姜酩野低头对上姜颂禾的眸子:“我给你十分钟的审讯时间,十分钟结束以后,不管你进展如何都要出来。” “没问题。”姜颂禾打着包票道。 “先别着急答应,后果我有必要跟你交代一下。”姜酩野道。 姜颂禾没有吭声,像是在等待姜酩野后续的问话。 姜酩野道:“如果十分钟内,你任何线索都没有问出来,那么后续连锁效应爆发,我就会跟王局报告,是你一个人到处乱跑,我没看住,才让你溜进审讯室的,跟我们局里的任何一个人无关。” “可以,”姜颂禾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接受。”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他又道:“你还是没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我明白,”姜颂禾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这样跟王局说了以后,王局会觉得我胡搅蛮缠,小孩习性未脱,不受约束,以后说不定就不让我再碰案子了。” “嗯,是这样的,”姜酩野询问道,“那你还要自己去审问犯罪嫌疑人吗?” “要,”姜颂禾自信地仰头盯着自家哥哥,穿着带着小孩子独有的天真,“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我一向喜欢刺激的东西。” “行,”姜酩野不打算阻止她,他安排道,“枳聿带她过去。” “走吧,小祖宗。”顾枳聿宠溺地揉了揉姜颂禾的头发,道。 姜颂禾不吭声,默默跟上去。 看着不远处俩人越走越远,林建刚凑到姜酩野旁边,询问道:“姜队,我有点不懂了,禾禾口中的高回报是指什么啊,我咋知看到这里面的凶险,没有看到回报呢。” 姜酩野不打算直接告诉林建刚答案,他道:“如果她成功了,那么这次的案子就是她破的,她又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你说结果是什么?” “被人称作天才?”林建刚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不止呢,”姜酩野怅然道,“你想想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把我们都没有任何头绪的案子破了,那以后在局里,她不得横着走啊。” “到时候她想碰的案子,王局都得让我亲手捧着把卷宗端到她面前。” “夸张了吧……”林建刚小心翼翼地问。 “你且等着看吧,”姜酩野侧头冲着林建刚点了下脑袋,“以后有那小鬼闹腾的。”—— 作者有话说:[爆哭]家中又有事,没赶上6000,先给各位宝宝滑跪道歉。 为表歉意,留评赠小红包 第118章 顾枳聿带着姜颂禾来到审讯室。 “我就送你到这儿了,齐祖飞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顾枳聿道。 “嗯。” 姜颂禾刚要来开门进去,顾枳聿嘱托道:“对了,你哥哥让我在门口帮你守着,十分钟后,我会亲自敲门叫你出来。” “挑着重点说,不要浪费时间。” 姜颂禾小心地问:“那你现在跟我说的这些话,不算在十分钟里面吧。” “不算,”顾枳聿敲了下姜颂禾的额头,“瞧你斤斤计较的小样儿。” 说完,顾枳聿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递给姜颂禾:“先用着,记住,十分钟,你只有十分钟时间。” “好。”姜颂禾答应下来,并把手表揣在了怀里。 “还有这个,”顾枳聿从旁边的高处的窗户沿上摸出来一本本子递给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记一记。” 姜颂禾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本小本子,吹嘘道:“我自己有。” “行,”顾枳聿揉了揉她的头,道,“好好问,今晚你顾哥哥需不需要加班熬夜就看你这一次了。” “没问题。”姜颂禾保证道。 姜颂禾走进审讯室的时候,审讯室中央正坐着一个人,他体型偏壮,脸上的棱角都被肉感包裹,整个人看起来充满顿感。 此时,他正无措地坐在审讯室的桌子后面,双手交叠交互摩挲,用低头掩盖住的眼睛左右晃动着。 姜颂禾先是打量了他好几眼,然后才慢慢悠悠地坐到他对面。 注意到有一个人影挡在了自己前面,齐祖飞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刚好对上了姜颂禾略带审视的眸子。 与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的姜颂禾目光尖锐,无形中仿佛带了一股参透人心的本事。 齐祖飞想尽量在她面前稳住心神,可是无果,她的目光太平静了,平静到他甚至都有些参不透她来找自己是干什么的。 “你们……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齐祖飞抖着声音回答。 姜颂禾把怀里的手表拿出来摆在桌面上,随后渐渐地淡淡地吐出来两个字:“聊聊。” “聊什么?”齐祖飞问道。 “聊聊这次案子的事情,”姜颂禾知道自己没时间跟他打哑谜,她道,“赵家四口的杀人案,我们警方已经调查出结果来了。” “凶手是谁?”齐祖飞深问了句。 “周宗扬,”姜颂禾毫不遮掩地说,“就是赵家媳妇的亲弟弟,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听过,”齐祖飞低着头道,“以前我听过赵家媳妇和赵德清的事情。” “你都听说过什么事情啊。”姜颂禾追问道。 “啊?” 齐祖飞震惊地抬头“啊”了一声,他原以为眼前这个人来这儿,是为了案子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跟他八卦起来了。 “你都听说过什么事儿,”姜颂禾重复了一遍,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至于都不知道吧。” 齐祖飞不知道姜颂禾打的什么鬼主意,他对上姜颂禾的眸子,一五一十道:“我就听说,当时周家人没有钱,为了给周宗扬还债,就把赵家媳妇卖给赵德清当媳妇去了。” 观察到他神情有所舒展,姜颂禾平静地回应了声:“哦,原来如此。” “你叫我来就是问这个吗?”齐祖飞小心翼翼地问。 “对啊,要不呢,”姜颂禾自信地将手架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弓着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你觉得我们叫你来是为了问什么的?” 姜颂禾越坦然,齐祖飞越拿捏不准姜颂禾的意思,他错开姜颂禾的目光,说:“没什么,就是突然被叫到警局来,有些心慌。” “以前没被叫过?”姜颂禾继续问。 齐祖飞对上姜颂禾的目光,肯定地说:“没有。” “那我需要提醒你一点,”姜颂禾指着齐祖飞的座位,道,“你那个位置是被审讯桌,你现在说得每一句话都能作为呈堂证供,你每次撒谎,都极有可能加重你的量刑。” “我撒什么谎了?”齐祖飞干笑着回答。 姜颂禾平静道:“你现在就在撒谎。” “我没有。”齐祖飞尽力狡辩。 姜颂禾平静地说:“看来我说对了,你现在是在极力掩盖。” 本想挣扎着起身的齐祖飞惊得待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姜颂禾道:“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平时最不会撒谎了,所以我的建议是——为了自己少坐几年牢,最好不要给我撒谎。” 见到齐祖飞没有说话,姜颂禾知道自己的话他已经信服住了,她继续道:“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警察办案,有的时候查案呢,不一定只能依靠现场留存的证据或者证人的证词,犯罪嫌疑人的微表情也是查案的关键。” “就比如刚才我们两个人的对话,我问了你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我问你知不知道赵家媳妇和赵德清的事情,你的表现虽然有点心虚,但是我敢肯定,你没有说谎。” “第二个问题,我问你知道赵家媳妇的什么事儿,虽然你表现的有些吃惊,但是我觉得你也没有说谎。” “但是第三个问题,我问你你觉得我们叫你来是为了什么目的的时候,你的表情和先前两次完全不一样,很恍惚,说明你说谎了。” 齐祖飞两手交叠相互摩挲着。 姜颂禾瞄了他一眼,然后继续道:“那你还记得当时你给我的答案是什么吗?” “你说突然被叫到警局来,有些心慌。” “既然你的微表情告诉的内容是——你撒谎了,那么这句话有两个可以撒谎的点,第一个是心慌的原因。第二个是心慌。” “而我通过你的微表情判断,你当时确实有因为撒谎而心慌的元素在,所以这句话一定不是撒谎。” “那么你可以撒谎的地方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你心慌的原因。” 看着齐祖飞继续摩挲着的双手,姜颂禾继续问:“说吧,你心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就是第一次来警局有些紧张。”齐祖飞仰头干笑着回答。 “你还在撒谎。”姜颂禾肯定道。 “我没有。”齐祖飞小声争辩道。 姜颂禾恨得咬牙切齿。 都没底气和她争辩,还撒谎呢! 姜颂禾瞄了眼桌子上的手表表面,已经过去四分钟了。 可她依旧一点进展没有。 她原本想着在齐祖飞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窥探人心的能力,让他因为忌惮自己从而不敢撒谎。 谁知道,这死鸭子嘴真硬啊。 一句实话都撬不出来。 但,好在经过刚才的一番试探,也并非全没作用。 至少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人,根本没什么心机,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 既然不能引导着他说真话,那么通过他的微表情判断他的哪句话是假话也还不错。 仅剩六分钟,姜颂禾没时间跟他墨迹,她直接了当地问:“17号二十二点的时候,你是不是去过铜锅涮肉店?” “是。”齐祖飞道。 姜颂禾:“你去那里做什么?” 齐祖飞:“我给那家铜锅涮肉店送了很多年货了,我去那里是去送货。” “为什么那么晚才去?”姜颂禾继续追问。 “因为白天我爹死了,我忙他的事情了。”齐祖飞平静且快速地回答。 姜颂禾盯着他,表情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许久她从口袋里掏出本子,随便翻看了一下上面自己做好的记录后,道:“17号晚22点到23点期间,你在后院做什么?” “搬运酒缸,”齐祖飞道,“平时我给送货的时候,都是需要把东西放到既定地点的。” 姜颂禾快速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你在酒窖里没有看到住在里面的赵德清?” 这次齐祖飞沉默住了,姜颂禾缓缓抬起头发出个疑问的声音:“嗯?” 齐祖飞道:“没,没有,我不知道赵德清就在里面。” 姜颂禾的动作倏地停住,她两只胳膊交叠,认真地问:“那么我第一天去你家的走访的时候,你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觉得赵德清已经死了呢。” “我没有……”齐祖飞有些着急,“我当时……我当时就是……” “你当时就是什么?”与齐祖飞着急的神态不同,姜颂禾俨然平静得多,她缓缓道,“你继续说,我等着听呢。” 齐祖飞闭上嘴,一声不吭。 姜颂禾缓缓道:“当然,你尽可以撒谎。但是我的能力你是见识过的,你撒谎越多,我对赵德清的案子了解得越通透。” “你再撒谎几次,说不定,我都可以把这次案子的来龙去脉推理出来了。” 姜颂禾继续在本子上疯狂地写着什么,她道:“这个问题你不需要回答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下一个问题,有目击证人称,你曾经在18号凌晨四点左右去过赵家,你有什么想要辩驳的吗?”姜颂禾继续问。 齐祖飞低头沉默着:“这个问题,你们警方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嗯,也就说你是承认你18号凌晨四点的时候去过赵家了?”姜颂禾不放心再次问了一遍。 “是。”齐祖飞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么你有没有亲眼目睹过赵家一家三*口的死亡现场?”姜颂禾追问道。 “有……”齐祖飞颤颤巍巍地回答。 姜颂禾提眸,问了句:“你被吓到跌倒过?” 齐祖飞立刻震惊地抬头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姜颂禾自信地扬了扬眉毛:“基操。” “什么?”齐祖飞试探性地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们继续,”姜颂禾翻看了一下自己的笔记,继续问,“既然你当天目击过案发现场,那么,你在第一次见到我们警方的时候,为什么要撒谎?” “我害怕你们会把我当成杀人凶手。”齐祖飞小心着说。 姜颂禾抬眸,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把我们警察,想得有多废物?” 齐祖飞沉默不语。 姜颂禾不理会他为什么不搭理自己,她假装翻看着自己的笔记,道:“最后一个问题。” 齐祖飞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次姜颂禾反倒没那么着急问了,她安抚道:“别那么紧张,我又没杀人又没犯法,你这么警惕我干嘛。在者说,你撒谎,我又不会杀了你。” “你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齐祖飞询问道。 姜颂禾本就没时间跟他浪费,道:“你前几天的感冒是怎么回事儿?” 齐祖飞心里想了一百种姜颂禾可能会问到的问题,独独没想到她关心的竟是自己的感冒发烧。 见齐祖飞许久没说话,姜颂禾道:“照常说就行,想撒谎也没关系。” 这次,齐祖飞心里彻底没底了,他颤颤巍巍道:“穿得少冻着了。” “完美。” 姜颂禾不知信了多少,她起身,拿起本子和手表就要想外走。 姜颂禾刚准备离开,齐祖飞就慌了神,他立马叫住她:“等等。” “干嘛?”姜颂禾停住脚步。 齐祖飞抿着唇,吞吞吐吐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想什么呢,杀人偿命,”姜颂禾扭过身子,道,“我这一本子递上去,原来能判十年有期徒刑的案子,不说死刑,也得无期。” “不过碍于,你嘴里每句真话,我会尽量给你争取的,放心。” “你明明什么都没问出来,凭什么凭自己的想象污蔑我?我要告你,我要告你。”齐祖飞挣扎着,可他手腕上的手铐烤得太结实了,他根本移动不了。 姜颂禾自然不怕他告自己。 她都不是个警察,他能告自己什么? 就算告了,她一没职位能丢,二没年纪可追责,他就算捅破天,她也是法律上规定的限制行为能力人。 顶多是冒充警员玩了一次家家,她挨顿骂,姜万湫和邱滢来局里被批评教育几天,这件事情就圆满过去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跟一个小孩说这么多,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不是她的。 姜颂禾晃着手里的本子,道:“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坦白表述一下自己的罪行,我不会把你撒谎的事情递交上去。” “我没有罪行。”齐祖飞别开头,道。 “既然你死倔,那我也没有办法救你,”姜颂禾道,“但是我还是想好心提醒你一句,直接用手勒绳子,手心没少受罪吧,记得给自己上点药,免得感染。” 一句话,齐祖飞身体彻底怔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从刚开始就一直摩挲的双手也不由得愣在原地。 他缓缓挣开右手看到上面细细麻麻的痕迹,心情一瞬间跌倒了谷底。 他原本都想好措辞了,他还想说自己的手上有勒痕是因为自己平时搬运东西磨的,可是谁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根本没有问他这个问题。 反而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一刻,他信了——她什么都知道,她先前问的那些问题,也根本不是为了确定他是凶手,而是用一个一个问题判断出他的杀人轨迹。 她从一开始就十分确定他是凶手,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确定他是杀害赵德清的凶手,而是判断她是如何杀害赵德清的。 齐祖飞颤颤巍巍地抬头盯着姜颂禾。 这个人……好可怕。 看到齐祖飞有些失神的表情,姜颂禾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表,道:“还有什么想说的?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只给你两分钟,挑重点说。” 齐祖飞不敢问姜颂禾是如何判断出自己的心境的,他害怕得到令他毛骨悚然的答案。 这个人太恐怖了,她的个子小小的,看起来未成年的样子,但是她的每一话,每一个表情,他都有些猜不透她的意图。 她就像一座山,矗立在自己面前,让自己觉得压迫,又觉得自己看不透她。 见他许久没说话,姜颂禾开口催促道:“你还有一分三十七秒。” 齐祖飞低下头,道:“赵德清是我杀的。” 姜颂禾眸子一凌:“详细点说。” 齐祖飞:“其实我早就知道赵德清躲在那家店里了,但是碍于前几个月我爹病重,我只能全心全意照顾他,所以哪怕知道赵德清躲在酒窖里,我也没有去找他的麻烦。” 姜颂禾提眸盯着他,像是在期待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只见齐祖飞沉默了一会儿道:“但是17号的时候,我爹走了,我当时情绪有些崩溃,所以借着送酒的名头去酒窖见到了赵德清。” 说到这儿,齐祖飞情绪有些激动:“警察同志,你相信我原本我没打算杀他的……” “我知道,”姜颂禾平静道,“你当初只是打算给自己出口气,所以你用你家的铁锁敲击了赵德清的头部,让他昏了过去。” “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不得已你又把他塞进了酒缸里。” “你怎么……”齐祖飞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转而他又释怀了,好像依照她的能力,她知道一切并不奇怪。 “我先前告诉过你了,我知道所有你所知道的,”姜颂禾重新摆好记录的架势,道,“继续。” “当时,我刚进地窖,偷酒喝的赵德清就发现了我,不得已,我和他在酒窖里大打了一架,”齐祖飞解释道,“当时我的情绪有点上头,就挥起了铁锁就砸到了赵德清头上。” “后面就跟你说的一样了,我把他塞进了酒缸里。” “等一下,”姜颂禾记录的动作倏地停住,她严谨地问道:“你拿锁,你顺手拿的呢,还是你本来就打算用铁锁把赵德清原地打死啊。” “我顺手拿的,”齐祖飞着急地替自己辩解,“我当时在家的时候就只是想拿个趁手的武器。棍子、铁锹之类的都容易把人打死,我害怕闹出人命,没敢拿,最后就只能拿个趁手的铁锁给自己助威了。” “你继续。”姜颂禾道。 “我把赵德清塞进酒缸里后,害怕闹大,就匆匆赶回了家,”齐祖飞解释,“我本来想让他在酒窖里自生自灭的,但是我又觉得他罪不该死,于是就在18号凌晨三点左右赶去了酒窖,打算把他放出来。” “可是谁知道,我刚准备把赵德清捞出来,已经清醒过来的他对着我一通咒骂,还说我爹死得好,”齐祖飞有些害怕地双手颤抖了起来,“我当时情绪又失控了,我都不记得我在做什么了,我只能知道,我当时用绳子勒住了他,他挣扎,最后被我勒死了。” 记录好一切的姜颂禾缓缓抬头,看到齐祖飞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的表情面露惊恐,几行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姜颂禾从自己口袋里掏了一块儿卫生纸递给他:“冷静一点。” “谢谢。”齐祖飞道谢道。 “然后呢,你把赵德清杀了以后又干了什么?”姜颂禾继续问道。 "我把他杀了以后,我害怕事情败露,就用红布把他彻底关进酒缸里,"齐祖飞道,“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我原以为既然没人发现,我自己就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生活。” “可是我还是内疚了,”齐祖飞缓缓道,“从铜锅涮肉店回家的路上,我由于太过内疚,就顺路去了趟赵家。” “你去赵家做什么?”姜颂禾追问道。 “我去赵家,本来是打算把赵德清被我杀掉的消息告诉他们的,”齐祖飞道,“可是谁知道,我刚到赵家门口,就看到赵家一家三口都死在了里面。” “然后,我当时就被吓得瘫软在了哪里,”齐祖飞道,“我当时特别害怕,好不容易扶着墙从赵家院里出来,结果被隔壁邻居看了个正着。” “不得已,我只能快步跑回了家。这件事过于恐怖,我谁都没敢说,我妈妈也不知道……” 说着齐祖飞激动地祈求道:“这件事,除了你,我真的谁都没有说,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姜颂禾平静地补充,“然后你就由于太过于害怕重烧不起,瘫在床上好几天?” “对。”齐祖飞没骨气地应声道。 姜颂禾:“行,我知道了,” 姜颂禾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用了11分钟。 超了一分钟,但……不亏。 问到自己想问的,姜颂禾起身道:“我会如实告诉警方的,你放心,你安心在这里等消息吧。” 警方? 齐祖飞震惊道:“你不是警察啊。” “我告诉你我是了吗?”姜颂禾歪头,疑惑地问。 “我……”齐祖飞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里。 她好像确实没说过。 当时她去他家,说的也是监督员。 姜颂禾解释:“刚才我们讨论的一切,不过是我作为吃瓜群众跟你的闲聊,你不会误会了吧。” 适才,姜颂禾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竟然没有提前解释清楚,实在不好意思。” “放心,看你这么配合的份上,我会在警方那里夸夸你是怎么配合的。” “我走了,再见。” 姜颂禾刚准备离开,差点被她气死的齐祖飞开口喊住了她:“等等。” “干嘛?”姜颂禾极为听话地停住脚步。 “你今年多大了?”齐祖飞忍了忍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姜颂禾莞尔一笑,可可爱爱地回了句:“我今年12了,叔叔。” 十二?叔叔?! 齐祖飞觉得自己要被气死在审讯室了。 他刚才!是被一个十二岁小孩忽悠了? 第119章 姜颂禾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姜酩野他们三个正在门口等着她。 姜颂禾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楼梯口——像是在说,去那边说。 三个人默契地挪步到旁边的楼梯口。 还未站稳,姜酩野就率先把手搭在姜颂禾头顶:“做得不错。” 林建刚冲着姜颂禾激动道:“厉害啊,禾禾,他认罪了。” “小孩有点天赋啊。”顾枳聿对着姜颂禾竖起了两个大拇指,表情里满是赞赏。 姜颂禾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岔开话题道:“你们都听到了?” “对啊,”林建刚道,“我们警局的门出了名的不隔音。” “你们在门口站了多久了?”姜颂禾继续问。 “你什么时候进去的,我们就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的。”顾枳聿快速道。 姜颂禾抱怨道:“那你们怎么在门口站着啊。” 都不进去帮我做笔录。 听出姜颂禾的抱怨,顾枳聿解释道:“这个不是担心我们贸然进去,会打扰你的思路嘛。” 姜颂禾努努鼻子,像是对顾枳聿的理由保持怀疑态度。 “既然问出来齐祖飞的杀人过程了,就还差物证了。”姜酩野道。 “物证很简单,我刚才试探了一下,可以确定齐祖飞在杀人的时候,手上曾留下了勒痕,只要对比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的麻绳,就能确定齐祖飞是不是杀人凶手。”姜颂禾道。 “试探?”林建刚震惊道,“你刚开始不知道他手里有勒痕啊。” “我怎么可能知道?!”虽然姜颂禾不愿意承认,但是她不得不说,“我又不会预卜先知。” “再说,从我们第一次在齐家见到齐祖飞,他就把手心护得死死的,纵使我想发现,也不能弓腰绕到他拳头里面看看吧。” “那你刚才在审讯室里说得那么肯定,我们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林建刚小声道。 “那只能说明我够聪明,有手段,三下五除二就判断出了齐祖飞的杀人思路,并用自己强大的推理能力,猜测出他手上有勒痕……”姜颂禾夸张地手舞足蹈,她的表情咬牙切齿,仿佛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然后抽丝剥茧……抽丝剥茧……” 姜酩野制止住姜颂禾的行为:“别剥茧了,好好去办公室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们。” 姜颂禾也毫不吝啬,她把自己记录的本子递给他:“呐,这是我所有的记录。” 说完,还不忘十分臭屁地指了指姜酩野手里的本子:“都是精华。” 难得姜酩野没有反驳她,他道:“是,小神童,安稳去休息吧,你哥哥我知道怎么做。” “好吧。” 姜颂禾伸着懒腰就要往办公室走,连续几天高强度办案,让小小年纪的她就已经开始腰酸背痛了。 她晃着自己的老腰,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废掉了。 先前这具身体天天上墙爬屋,身体也算是灵活,她来这半年没怎么运动,倒把这年轻的小身体越养越回去了。 看来她得给自己制定一个健身计划了,不能再在冬天养肥膘了。 看着姜颂禾离去的背影,林建刚道:“这次禾禾确实累得不轻。” 顾枳聿调侃道:“可不是,年纪轻轻把人家老腰累出来了。” “小孩哪有腰?!”正在翻看笔记的姜酩野瞅了他们一眼,道。 “你说的那是小婴儿,小婴儿没有腰。”顾枳聿纠正道。 姜酩野把目光移到本子上,没有反驳。 许久,他咬牙切齿了句:“字真丑啊。” “哈?”顾枳聿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表情疑惑地发出了个疑问。 姜酩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道:“枳聿,你跟我再去一趟审讯室;建刚,你去沈乐栖那里,催一下进度,争取今天下班之前把案子破了。” “行。”林建刚和顾枳聿齐声应下来。 - 一下午,整个警局忙忙碌碌一团,只有姜颂禾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睡大觉。 刚做好审讯工作的姜酩野和顾枳聿从门口走进来,一拉开灯,就见到自家桌子上睡着一个大活人,俩人皆吓了一跳。 惊魂未定的顾枳聿道:“嘿!这小鬼真会找地方睡觉,吓我一跳。” “剩下的交给你了,”姜酩野把手里的档案拍到顾枳聿身上,“我先带我妹回家了。” “行,不就是纸质版的报告嘛,我可以写。”顾枳聿道。 姜酩野上前轻轻拍了拍姜颂禾的肉脸:“喂,醒醒。” “嗯~~”姜颂禾拖着鼻音,发了个抗议的声音。 “上辈子欠你的。”说着,姜酩野将姜颂禾从桌子上拖起来背到自己背上。 与上次小心翼翼地动作不同,这次姜酩野好像确定姜颂禾睡得死,笃定他不管怎么拖拽她她都不会醒,所以动作不自觉粗鲁了几分。 姜酩野把姜颂禾背到后背上,他走到顾枳聿旁边嘱托道:“结案报告上可以不写,但是一定要记得在王局面前实话实说,一处细节都不要遗漏。” 顾枳聿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他道:“放心,我会好好夸夸禾禾在这次案件中所做出的卓越贡献的。” “嗯。”姜酩野满意地点点头。 顾枳聿有所顾虑道:“不过这件事要是被邱姨知道了,能打死你吧。” 姜酩野沉默一会儿,随后潇洒地说:“那你记得给我收尸。” 顾枳聿:“……” “你倒很看得开。” “走了,”走出门的姜酩野头也不回地说,“忙完早点下班。” “行,”像是故意“嘲讽”姜酩野甩手掌柜的行为,顾枳聿大声,“谢领导关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正准备消失在楼梯口的姜酩野顺手给他竖了个中指。 - 这次的案子,警局侦破得相当迅速,不止领导对姜酩野他们的工作表达了充分认可,就连社会上的反响也都很不错。 姜颂禾托着腮看着自己面前坐着的三个小孩,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是,你们放着好好的假期不过,来警局干嘛?” “找你做作业啊,”李铁柱理所应当地看着姜颂禾道,“老师说你这次进步很大,让我有时间可以跟着你学习学习。” “那他俩来干嘛?”姜颂禾毫不留情地指着对面的张森雅和祁桓磊,“我记得他俩的成绩,和我的成绩差不了多少吧。”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要不是老师说要和好同学学习,我才不愿意找你呢。”张森雅不服气道。 姜颂禾努努嘴,没有多说话,她对着一直盯着她的祁桓磊挑了下眉:“你过来干嘛?” “他们来了,我就来了。”祁桓磊冷冷地说。 姜颂禾尴尬地嘴角抽搐了几下。 好理所应当的借口,她竟然没办法反驳。 此时,顾枳聿端着一盘子洗干净的水果走过来:“别学习了,先吃点水果了。” 对面三个人整齐地转身看着顾枳聿大声感谢道:“谢谢枳聿哥哥。” 姜颂禾蔫头耷脑地盯着他,她抱怨道:“枳聿哥哥,你私自放我们进来,不怕被领导骂吗?” “现在整个警局都在年假,就我一个人值班,我领你们进来,不会有领导发现的,”顾枳聿把一盘子洗干净的水果放在桌子上,“你们先吃,不够我再去洗。” “好。”几个小孩异口同声地应下来,然后一人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姜颂禾兴致缺缺地看着对面三个人。 心里感叹道:还真是小孩,吃个苹果都这么开心。 不过想来也是,这个年代无论什么吃的都匮乏得紧,勉强吃饱已经很费劲了,还水果自由?简直痴心妄想。 姜颂禾将目光落到顾枳聿身上,这次这位也是下血本了。 像是注意到了姜颂禾的视线,顾枳聿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苹果给她:“知道你喜欢吃这个,特地给你留了个大的。” 姜颂禾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苹果惊了下。 顾枳聿递过来的这个苹果大大圆圆的,整个表皮都红彤彤的,一看就汁多肉甜的那种。 见姜颂禾许久没接,顾枳聿补充道:“放心,这个我洗过了。” 姜颂禾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她顺嘴问:“今天就你一个人值班啊。” “可不就是,”顾枳聿道,“要不你哥哥怎么可能放心把你们扔警局里?” 提起他们被扔警局里的经历,姜颂禾就一阵抱怨。 早上,她还没睡醒呢,眼前这三个小孩就跑到她家里愣是要跟她一起做作业。 可姜颂禾哪会是那种为了一份初中作业就放弃自己睡眠的人?她看了眼站在自己床边的三个人,当即准备再睡下去。 结果,就这一个举动把望女成凤的邱滢女士彻底惹恼了,她觉得其他同学都这么努力,姜颂禾怎么可以继续在家睡懒觉?所以愣生生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强迫她起来学习。 本就没怎么睡醒的姜颂禾看着课本上一个又一个符号,直觉得它们在给自己下咒,所以没学几分钟,她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就这样,从早上就在邱女士雷点上疯狂蹦迪的姜颂禾又一次成功把她惹怒了,狠狠骂了好一通后,终于还是把同样在睡懒觉的姜酩野吵醒了。 他刚准备出来喝口水,就被邱滢无差别地连带着乱骂一通。 硬生生把还有些睁不开眼的姜酩野给骂清醒了。 放假第一天还没睡醒就莫名挨了一通骂,姜酩野的情绪低到极点,他瞅着姜颂禾,像是准备把所有怨气都积累到了她的身上。 姜颂禾本不想跟他起正面冲突,她错开眼神,尽量避开姜酩野的目光。 可不管她怎么避,姜酩野还是把复仇的导火索引到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姜酩野跟邱滢添油加醋说了什么,姜颂禾只知道俩人说完悄悄话过来,她和来自己家找她学习的三个小孩一起打包扔进了警局。 并且,每个人的书包里还背着各自的课本和作业…… 姜酩野现在倒是清净了,她可惨毁了——一人看三个小孩。 她看,她前世就不应该学那起不到作用的刑侦学,她就应该学幼师!考教资! 好好研究一下这三个给她添麻烦的小孩,究竟怎么样才能离她远点。 第120章 “你这什么表情?”顾枳聿好奇着问。 姜颂禾托着腮,狠狠地啃了一口苹果:“上辈子杀猪,这辈子当幼师。” 姜颂禾“老气横秋”的表情,把顾枳聿逗笑了,他道:“谁是幼师?你啊。” 姜颂禾仰头,道:“对啊,不像吗?” “要说幼师,也是我好嘛?”顾枳聿对着姜颂禾她们指指点点,“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我一个人看你们四个。” “其实,我不需要你看。”姜颂禾委婉地说。 因为咱俩差不多年纪。 后面的话姜颂禾没有说出来,顾枳聿也没读懂她的意思,他纠正道:“错了,你哥哥特地嘱托了,他们三个看丢了没关系,就你的得重点盯着。” “为什么?!”姜颂禾大声道。 怎么还歧视呢。 “因为他们三个人丢了,知道回家,你一旦丢了,就跑河边摸鱼去了。”顾枳聿道。 姜颂禾气得要命:“他怎么总是用老眼光看人呢,我现在已经不下海摸鱼了。” “是,改成翻墙上树了。”顾枳聿补充了句。 姜颂禾:“……” 她刚要继续出声反驳,久久没有说话的李铁柱道:“警察哥哥,听我妈妈说,这次案子,姜颂禾参与进去了对吗?” 顾枳聿胳膊撑在桌子上,他毫不遮掩地回头道:“对啊,这次禾禾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呢。” 说完,像是给姜颂禾积攒人品,道:“你们现在吃的苹果,就是我奖励她的。” “这么厉害!”三个小孩看着顾枳聿,眼睛放着光。 姜颂禾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她咋觉得这三个人的表情这么眼熟呢,她大抵在哪里见到过。 果不其然,下一秒,李铁柱就激动地说:“那下次案子可以让我们也参与进去吗?!” “不行!”姜颂禾拍桌而起。 难怪她觉得这三个人的人设这么熟悉? 原来是《名侦探柯南》里,那三个小孩。 “为什么你可以,我们不可以?”李铁柱反驳道。 姜颂禾嘴快说了句:“我成年了。” “骗人,你明明和我一样大。”李铁柱大声反驳道。 “谁跟你们未成年一样大?”姜颂禾也顾不得其他了,她脑子一抽,继续怼了一句。 平时也就算了,查案的时候,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帮忙看孩子。 为了防止姜颂禾不知道,顾枳聿特地纠正她:“十八岁成年,你还差六年。” 姜颂禾盯着他,欲说无言:“我……” 眼看着场面逐渐失控,顾枳聿打起了圆场,他抚着姜颂禾的头顶,道:“今天的学习就到这里吧,我也该下班了。” “好吧。”李铁柱他们不情不愿地收拾着自己的书包。 张森雅的动作停住,她认真地问:“哥哥,只有考上警校,才能当警察吗?” “对啊,”顾枳聿道,“但是考警校很难的,不仅需要很有戏的文化课,还需要体能考试过关。” “而且裸眼视力需要保持5.0。”姜颂禾补充说。 张森雅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姜颂禾本来想说她以前考过,可后来想了想,这句话说出来的意义不大。 她思考了片刻,决定不做任何回答,她道:“我就知道!” 原本是一句还算平和的话,可说话的时机不对,落在张森雅眼里就成了姜颂禾在嫌弃她问得多。 张森雅的脾气上来了:“姜颂禾,你说话真讨厌!” “哼。”姜颂禾不愿意和她计较。 “行了,”顾枳聿道,“同学之间好好相处不行吗?” 说完,他试图给张森雅解释道:“禾禾能知道这些,应该是从他哥哥那里听来的,毕竟她哥哥当时可是是以全市前几名的成绩考进警校的。” “姜颂禾哥哥学习那么厉害啊。”李铁柱感叹了句。 “对啊,”顾枳聿道,“你以为他为什么能当队长呢。” 收拾好一切的祁桓磊道:“学习好才能当队长吗?” 这个问题,顾枳聿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但是为了眼前这三个小孩能好好学习,他挑了下眉,道:“对啊。” 姜颂禾并不打算拆穿他。 她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然后由着顾枳聿把他们送到警厅大门外面。 顾枳聿不放心地问:“真的不需要我把你们送回家去吗?” “不需要的,警察哥哥。”李铁柱热情道。 顾枳聿道:“那你们两个男生记得先把女孩子送回家。” “好。”李铁柱乖巧地答应下来。 姜颂禾像是察觉到了李铁柱的不对劲,她勒紧自己的书包,警惕地盯着他。 察觉到姜颂禾审视的目光,李铁柱赶紧扭正姜颂禾的身子,他推着姜颂禾向前:“走啦走啦,我们先走了。” 四个人走到门口,李铁柱向后望了一眼,确定顾枳聿没有跟出来后,他才道:“走吧!办我们的正事。” “正事?”姜颂禾疑惑地盯着他,像是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丝不对劲,姜颂禾脱口而出,“你们一群小孩有啥正事。” 张森雅本来就是被李铁柱诓骗来的:“你们玩吧,我先回家了。” “别啊,”李铁柱拦住她,他威逼利诱道,“你不想当警察了?再说,有我们参加过案子的队长在这里带着我们查案,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等会儿……”刚被扣上“队长”帽子的姜颂禾赶忙阻止了句,“李铁柱,你到底要干嘛?” 闷不吭声的祁桓磊道:“他说他在地里发现了一双人类的手,他要领着我们去破案。” “你有病吧,”姜颂禾咒骂了句,“查案有警察,你们几个小孩凑什么热闹?” “那凭什么你可以凑热闹?”李铁柱不服气道。 “我……”姜颂禾不知道应该作何回答,她故作有理有据地道,“我和你们能一样吗?” “你不也是初中生吗?”李铁柱道。 “我……”姜颂禾被气得原地转了几圈。 姜颂禾根本不知道怎么劝这几个未成年犟种回去。 一群小孩子,去查案抓犯人,真觉得自己是游戏里的npc自带复活功能对吗?! 她伸手指着李铁柱:“我发现有的时候,你真的挺讨厌的。” “你去不去嘛,”李铁柱道,“你不去我们三个人去了。” 说完,李铁柱还不忘打起了感情牌:“为了等你,我们特地陪着你做了一上午的作业呢。” 姜颂禾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合着,他们大早上的把她叫起来,是为了这个! 姜颂禾拍了下脑门。 她早应该想到的,张森雅和祁桓磊找她为了学习有可能是真的,李铁柱这种跟原主争夺倒数第一的种子选手,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学习? “你干嘛?”李铁柱道,“你到底去不去?” 姜颂禾干笑了下。 她能说不去吗? 没她一个成年人盯着,这仨个孩子被人煮了,还得在锅里给人数钱呢。 “我去。”姜颂禾不情不愿地道。 “行,”李铁柱立马开心起来,“森雅,姜颂禾都去了,你去不去?” 张森雅若有深意地盯着姜颂禾。 姜颂禾被她盯得后背发毛:“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姜颂禾解释:“我只是说我去,没硬逼着你去啊,你去不去无所谓。” 说完,姜颂禾还不忘说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其实我的建议是,太危险了,你们都不要去,我们现在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去。”像是没把姜颂禾的话听进去,张森雅斩钉截铁地说。 姜颂禾:“哈?” 她刚出完声,就注意到张森雅投了一个幽怨的眼神给她。 她吓得一激灵。 她想去就去了,干嘛还用这种眼神瞪她? 前面,李铁柱和张森雅引着路,姜颂禾拉住旁边的跟她同样步伐的祁桓磊。 虽说她对祁桓磊这个小孩不是很熟,但是貌似祁桓磊和李铁柱挺熟悉的。 姜颂禾就理所应当地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张森雅什么情况?”姜颂禾示意着前面俩人的背影,小声询问道,“我说我去,她怎么就像要杀了我一样。” “你不知道?”祁桓磊小声回了句。 姜颂禾彻底蒙圈了:“我应该知道吗?” 祁桓磊耐心解释:“听说之前她差点被人贩子拐了去,是你救了她。” 姜颂禾点点头。 好像有那么回事。 当时她刚穿越,那*是她办的第二个案子。 “她说她不喜欢欠人东西,所以她一定要救你一次。”祁桓磊道。 “难怪。”姜颂禾总算品出张森雅的行为逻辑了。 这个小孩别扭不善于表达,有恩必报,所以一有能帮得上她的地方,她就拼尽全力去做。 所以这次张森雅本来不想跟去的,可是碍于她去了,所以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的她也不得不跟了去。 姜颂禾满脸无奈,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去,是为了保护这三个孩子;张森雅去,是为了保护她。 李铁柱,这想出一出是一出的熊孩子,且看她回家告不告状吧。 四个人磨磨蹭蹭走到了一大片庄稼地。 正是冬天,整个地面光秃秃的,几乎看不到任何蔬菜粮食,唯有几颗拔掉的大白菜规整统一地摆放在庄稼头上。 刚到庄稼地,李铁柱就在一块儿庄稼地里一步一步地来回踱步着。 早就走累了的姜颂禾皱眉看着他:“你干嘛呢。” “别说话。”口里嘟嘟囔囔的李铁柱空出嘴制止了句。 “哦。”姜颂禾不情不愿地闭紧了嘴。 正是冬日中午,毫无遮挡的日光笔直地照射到地上,虽是日头当头,但却没有任何灼热感,反而被寒风帮衬地多了几分凉意。 姜颂禾蹲在地上,她用手遮着脸,满是不情愿。 许久,李铁柱终于确定了方位:“就是这里,我们挖吧。” 姜颂禾提醒道:“只是人家种粮食的地儿,你擅自动了,不怕人家找上你啊。” “我前几天在这里捡到了一块儿白骨,我觉得像是人手。”李铁柱严肃道。 姜颂禾可不相信一个小孩子能分得清人的手骨和鸡爪子的骨头:“有没有可能是人家嗦的鸡骨头。” “没可能,”李铁柱纠正道,“就是人手。” 为了尽量拖延时间,也为了几个小孩“作业”不牵连到她身上,姜颂禾道:“你要不要先把你看到的……人手长啥样画出来?” “对啊,”早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张森雅道,“这是人家的地盘,你把人家的地挖了,人家会跟家长告状的。” 李铁柱犹豫着回答:“行,我给你们画,只是我画工不是很好,你们别笑我。” “行,”姜颂禾不愿意大忌他,“你画吧。” 李铁柱从旁边找了一根树枝,他一边画着一边解说道:“他有几根指头,朝着四面八方分散着,有筋连在一起……” 说完,李铁柱的画作也完成了,他满意地收回树枝,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姜颂禾严肃着缓缓起身,她和张森雅、祁桓磊在李铁柱的大作上俯视了许久。 终于她茫然地看了眼对面的张森雅,询问道:“你觉得像什么?” 张森雅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鸡爪子。” 姜颂禾又转头问旁边的祁桓磊:“你觉得呢。” 不苟言笑的祁桓磊终于幽默了一次:“大号鸡爪子。” 姜颂禾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不止她一个人觉得像。 “我们走吧。”姜颂禾建议道。 张森雅和祁桓磊虽没应声,但身体已经随着姜颂禾往庄稼外面走了。 “你们等等啊,”李铁柱拉住姜颂禾阻止道,“你们别走啊。” “你要是想被家长训呢,就自己挖,别拉上我们,”姜颂禾道,“知道我洗白多不容易吗?” “洗白什么?”李铁柱茫然地问。 “没什么……”姜颂禾拍了拍李铁柱的肩膀,“自己玩,我尽量晚一些跟你爸妈告状。” “你别啊……”李铁柱刚说完,脚底突然穿出一个碎掉的声音。 “什么声音?”耳尖的祁桓磊问了句。 姜颂禾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在李铁柱脚边看到了一根白白的一根长棍,甚至两头还分别有两个独属于人类的骨节…… 姜颂禾惊魂未定地仰头对上李铁柱的眼睛。 乖乖,还真是人骨? 120-130 第121章 “别动。”姜颂禾制止了句。 三个人当即站在原地,李铁柱心虚地看着姜颂禾:“怎么了?” 姜颂禾把书包放在地上,然后快速从里面拿出一副橡胶手套。 这个橡胶手套是先前林建刚给她的,比她先前那副质感粗糙的不知道好多少。 她蹲下身子,隔着手套将地上被李铁柱从中间踩断的骨头拎起来。 总体长度约18cm,骨颈细长,上部有一个近乎近乎完美的球体,关节面光滑平整,微向前凸。 下端两个股骨髁膨大显著,中间的髁间窝深邃且清晰,与正常的动物骨头不太一样。 看起来确实像是一个人类的骨头,而且还是人类股骨。 只是这表面的光泽……正常人类的骨头,经过正常氧化,应该不会反光得这么明显吧。 还有这骨头表面的灰白色,好像也不太对劲。 簌簌—— 周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姜颂禾警惕地提神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草丛晃动得厉害。 他们所处的地方虽是一块儿平整的庄稼地,但在庄稼地的右侧则是一块儿茂密的树林,隐约地还能看到里面的坟包。 用来躲人,再合适不过了。 “走……走走……”姜颂禾一边注意着不远处的草丛一边小声道。 “怎么了?”毫不知情的李铁柱问了句。 “跑啊!”姜颂禾踹了李铁柱这个傻蛋一脚,然后快速地带头跑了起来。 看到姜颂禾跑得飞快,其他三个自然不敢怠慢,他们风风火火地跟在姜颂禾后面跑远了。 正是中午,整个道儿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太阳高悬,像是将整个世界都裹在了日光里,可姜颂禾却知道这是最危险的。 当世间的一切都暴露在阳光下,那么他们在凶手眼里也无所遁形。 他想追上他们,并杀掉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要是姜颂禾只有一个人,她觉得自己勉强还可以跟他(她)拼一拼,可她还拖着三个孩子。 容不得冒险。 姜颂禾一边奔跑着,一边空出心思看着先前那片发出过动静的草丛,是凶手吗? 还是她想多了? 几个人快速跑到了附近的一个村里。 李铁柱他们几个已经跑不动了,李铁柱摆烂地躺在地上,一副“爱咋咋地”的神态。 李铁柱:“我不跑了,你自己跑吧。” 张森雅双手扶住膝盖,喘着粗气问:“我们干嘛要跑啊。” “对啊,”李铁柱努力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姜颂禾,他不服气道,“你还踹了我一脚。” 此时姜颂禾也已经体力不支了,可她的身体素质比三人好得多,她将握了一路的骨头装进一个透明袋子里,塞进自己后面的书包里。 “你们没感觉草丛里有人啊。”姜颂禾道。 “没有啊,”李铁柱天真地问旁边的张森雅他们,“你们发现草丛里有人了吗?” “没有。”张森雅和祁桓磊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摇摇头。 “对啊,我们都没有。”李铁柱看着姜颂禾说。 “那是你们警惕心太低了,就你们这吊儿郎当的性子,还想学警察办案呢,好好学习考大学吧。” 姜颂禾本不想打击他们,可这三个小孩不听劝,还死倔,不说点重话让他们难受几天,他们下次还敢。 “那你看这一路,除了我们四个人,哪里还有其他人嘛,”李铁柱道,“我看就是你太小心了。” 姜颂禾懒得跟他讲大道理,跟他们各自的家长告一状,让家长拿着小棍揍他们一顿,都比她废半天劲讲大道理有用。 她收拾好一切,刚准备转身继续走,迎面撞上了一堵墙。 准确的来说是一堵肉墙——是一个人,他体型偏壮,姜颂禾刚要撞上的时候,几乎把她全部的视野挡住了。 姜颂禾收住脚,她慢慢抬头看了眼。 那个人算不得高,将将比她高出一个脑袋,但身体壮,体型偏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标准的等边三角形的体态。 姜颂禾认真在他身上嗅了几下,浓重的油香瞬间沁入鼻腔,与正常被烟油腌入味的吸烟人士不同。他的身上更多的清淡的菜籽香,而并非略有些呛鼻的烟香。 所以他的身份应该是厨师,而并非烟民。 姜颂禾认真打量了眼前这个人好几眼。 虽说他身上的烟味还算平和,但他像是被腌入味了,姜颂禾闻多了,竟然觉得有点油腻。 她适当性的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你没事吧。”男人伸手刚要扶她一把,姜颂禾立马手疾眼快地躲开。 姜颂禾警惕地盯着他,没好气地问:“你谁啊。” “你们上几年级了?不是这个村的吧。”男人和善地笑着回答。 “我们……”李铁柱刚想回答,姜颂禾立马捂住了他的嘴。 她认真观察着眼前这个男人,她道:“我们上几年级,关你什么事儿?” 看着姜颂禾一脸炸毛的小模样,男人笑得更深了,他道:“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 “你要是有其他意思,你现在应该躺在地上,而不是站在这里了。”姜颂禾威胁了句。 男人笑而不语。 姜颂禾本能地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并伸长胳膊将后面的三个小孩护在身后。 “你们别紧张,我是这个村里的,是个厨师,叫牛经复,”男人笑着解释,“是个正经人。” “你跟我们搭话,想干什么?”姜颂禾没空跟他绕圈子,她道。 “我看你们四个在村里跑了半天了,想问问你们是不是迷路了。”牛经复道。 “没有,”姜颂禾撒谎道,“我们几个人在玩游戏呢。” “哦。”牛经复简单地应了一声。 “你打扰到我们玩游戏了,不打算让开吗?”姜颂禾生硬地说。 “哦……不好意思。”牛经复微微错开身子,让他们走过去。 姜颂禾让李铁柱他们先走,自己则走在后面给他们断后。 在走远一截后,姜颂禾才略有些警惕地回头看了眼,只见那个男人依旧站在原地回头盯着他们。 姜颂禾感觉身后一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刚要收回视线,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是张森雅。 只见她低着头,一副紧张又无措的样子。 姜颂禾道:“你干嘛?” 不知何时,张森雅的声音里带着抖颤,她道:“姜颂禾,是他吗?” “啊?”姜颂禾满脸疑惑,“是他什么?” “他是凶手吗?”张森雅紧张道,“我看你对他挺有防备,所以他是坏人吗?” 坏人? 姜颂禾疑惑了一秒,随即便猜透了张森雅的行为逻辑,她问道:“你这是在保护我?” “嗯……”虽然害怕,但张森雅依旧握紧拳头,肯定了声,“我欠你一条命。” 姜颂禾:“……” 她不自在的用指头扫了扫鼻尖。 这小孩还真是武侠看多了。 “我不用你还的。”姜颂禾道。 只要你们三个不给我惹事,我还你们一条命都没关系。 后面的话,姜颂禾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还是在心里默默把这句话补齐了。 “那怎么行,”张森雅严肃地纠正道,“我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还了你的命的。” “那上次救你的,还有警察局的十几名警察呢,你不会也还要一个一个还吧。”姜颂禾道。 “我……”张森雅哑然,半响她才道,“但是你的,我一定要还。” 姜颂禾不想和她在这里争吵,她只得敷衍道:“行行行,还还还……你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 咚咚—— 旁边响起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如果是平常,姜颂禾敢肯定,这种轻微的脚步声,她绝对听不到。 可这是中午,四面八方都无人,一丁点细微的响动都能被无数倍放大。 姜颂禾警惕地顺着声音望过去。 还未看清人呢,就迎面被人弹了个脑瓜崩。 姜颂禾捂着额头,一脸幽怨地看着眼前的姜酩野:“你干嘛?” “邱女士说你迷路了,让我报警寻你。”姜酩野没好气道。 “那你报警了吗?”姜颂禾故意道。 “报了啊,”姜酩野竖了下自己的警察证,“警察。” 果然,在姜酩野亮了一下自己的警察证后,先前那个脚步声便停止了。 姜颂禾绕开姜酩野快速跑过去,结果她刚跑到转角,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正靠在墙角尿尿。 许是姜颂禾的声音太大,他被惊了下,随即提紧裤子,咒骂了句:“他妈的。” 男人刚准备走,姜颂禾赶紧问:“刚才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你有病吧,”男人停住脚,道,“我刚才不是一个人,难不成还另一个男人在这里搞基啊。” “哦。”自知理亏的姜颂禾弱弱地应了一声。 此时,姜酩野领着三个小孩从不远处走过来,他顺着男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眼,道:“怎么了?” “没什么。”姜颂禾收回心思,敷衍地回复了句。 “哥……”姜颂禾将身后背着的书包拿到前面来,她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露出里面被她包裹好的人骨,一脸认真道,“这次可能又有案子了。” 姜酩野:“嗯?”—— 作者有话说:姜酩野:家人们,我是不是应该把这瘟神锁家里? 第122章 姜酩野觉得自己的眉毛突突跳。 别人家妹妹软萌可爱,时不时撒个娇,作为哥哥整个人都能被萌化。 而他家妹妹,上墙爬屋,出去一趟给他整回来一个命案,出去一趟给他整回来一个命案,生怕他完不成工作指标。 他从凤安回来仅仅半年,他这亲爱的妹妹已经给他送了六个命案了! 所到之处皆有案子的能力比他这个警察还厉害。 姜酩野低头看了眼姜颂禾书包里的东西,真诚地发问:“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啊。” “啊?”姜颂禾仰头疑惑了声,“你干嘛这么说?” 姜酩野像是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想,他道:“算了,改天让邱女士给你请个大师去去晦气,免得你接下来把我们整个市都给灭了。” 至此,姜颂禾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才不吉利,你才不吉利!”姜颂禾就差跳起来拍死姜酩野了。 姜酩野单手姜颂禾,他警告道:“再打我,我削你啊。” 说完,他扫了眼旁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三个小孩。 他来这里,本来是想把这三个小孩送回家的,结果半路,自家妹妹这瘟神体质又爆发了。 他只能先顺着案子来。 姜酩野长叹一口气道:“走吧,你们先带我去一趟案发现场。” 很快,李铁柱他们领着姜酩野来到了先前发现尸骨的庄稼地。 李铁柱道:“就是这里。” 姜酩野蹲下身子,认真观察着土地表面。 是北方,又正值寒冬,地面冻得邦邦硬,隐约的还能看到土地表面被冻裂的痕迹。 表面覆盖着一层不怎么新鲜的菜叶子,一是为了活化土壤,给土地秧肥,二是保持地面湿度。 虽然看现在这样,湿度好像没怎么保持住。 “你们谁先发现这个地方的?”姜酩野半蹲着身子,低头问了句。 姜颂禾、张森雅和祁桓磊三个人没有说话,反而整齐地把目光投放到李铁柱身上。 李铁柱心虚了半天,才回答:“是我。” “你是怎么发现的?”姜酩野抬头问了句。 “我前几天,听我妈妈说的。”李铁柱一五一十地回答。 姜颂禾急性子按耐不住了,她道:“详细点,你妈妈怎么会知道这儿?为什么会知道?她又是什么态度?说一下。” 李铁柱道:“我姥爷家菜地就在这附近,前几天我妈妈回娘家的时候偶然听他们提起了,说庄稼地里最近莫名其妙就会多一块儿骨头,就是不知道是人的骨头还是畜生的骨头。” 姜酩野站起身子,问:“很多地里都有?” “不是,”李铁柱道,“只有这一块。” 像是注意到李铁柱表述里的不对劲,姜颂禾问道:“为什么只有这一块。” 提起过往,李铁柱的话匣子像是被打开了,他如同说书般道:“因为这片地诡异得很,之前他是属于村里一个蹩脚大爷的,他六十五了,一辈子没结婚没生孩子,也不爱干活,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什么活儿也不干。” “这片地呢?”姜颂禾疑惑道,“也不种?” “不种,”李铁柱道,“都是附近邻居种了,他有事没事过来薅点吃。” “他这样做,邻居们就不生气?”张森雅疑惑道。 “没办法生气,”姜颂禾解释道,“这片地本来就是属于那个蹩脚老汉儿的,占了人家的地,人家都没说什么呢,薅点粮食吃怎么了?” “况且,那个蹩脚好汉儿就一个人,就算让他敞开了肚皮吃,他又能吃多少?” “估计邻居觉得是自己赚大发了吧。” “铁柱,然后呢。”姜酩野继续问。 “然后,就在两年前,他娶了个媳妇,然后怪事就来了。”李铁柱依旧操着他那说书般的说话节奏道。 张森雅愤慨:“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嫁给年纪这么大的懒人啊。” “听我妈说是从人牙子那边买来的,”李铁柱侧头看着张森雅,小声道,“长得还挺稀罕人的,但是我没见过。” 姜颂禾撇撇嘴。 以前的时候,法律和科技没有那么完善,人们心中的法治思想更没有完全没有。 不管是拐卖未成年给不能生育的人家当儿子,还是拐卖成年女孩给没人要的老光棍当媳妇,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很多心里跟明镜似的人都对此缄口不言,村里的父老乡亲更是对此百般维护,更别提跑去警局说一声了。 警察都到跟前了,他们说不定都会撒谎说无事发生。 这便是人性。 他们考虑到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利益,觉得自己花钱买了,不管渠道如何,都是自己的东西。 不论受害者如何痛苦,不管受害者亲属如何难过,在他们眼里,都仿佛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以前这种事情,姜颂禾只是在电视剧里看过,或者从哪个新闻里看到过,她根本没有亲身接触过。 没想到刚来这个年代半年,就真让她遇到了。 “他这么懒,哪来的钱买媳妇啊。”不喜欢说话的祁桓磊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这我不知道。”李铁柱如实道,“我妈没和我说啊。” 姜颂禾无奈:“你继续,那个媳妇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是走丢了。”李铁柱总结道。 “逃走了吧。”姜颂禾可不相信一个人会走丢的鬼话。 不过,她倒巴不得那个可怜的姑娘逃得远远的。 “不是,那个女的听说买来之前就是个疯子,”李铁柱继续发挥着自己的八卦属性,“在村里呆了几个月更疯了。” 姜酩野沉思了片刻问道:“那两人有孩子吗?” “不知道,”李铁柱摇摇头,“我妈没和我说过。” 姜酩野无奈,跟他这个“天才妹妹”相处久了,很自然地觉得所有小孩都应该像她一样逻辑清晰,分析条理。 竟忘了她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注意到姜酩野的视线,正在思考中的姜颂禾送了个眼神给他:“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事,铁柱你继续,”姜酩野道,“那个老汉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是找他那个傻子老婆去了,一直没回来。”李铁柱道。 姜酩野:“哦。” 听了半天,姜颂禾还是没有听出这片地诡异在哪里,她好奇地问:“所以,这整件事情哪里诡异了?” 除了拐卖妇女没有报警外,整个故事没有诡异的地方啊。 “诡异的是,老汉和他那买来的老婆走丢后的下一个月,村里就频繁有人失踪。”李铁柱道。 “没报警吗?”姜颂禾顺嘴问。 “报警了,就是因为报警了,没找到所以才诡异啊。”李铁柱道。 姜颂禾观察着李铁柱的表情,她终于忍不住发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李铁柱错开目光:“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啊。” 见事情到这个份上了,李铁柱还要隐瞒实情,姜颂禾没客气地直接踹了他一脚:“别磨蹭,赶紧说。” 姜颂禾的力道不重,再加上俩人关系好,从前的姜颂禾没少给李铁柱被黑锅,所以这一脚带着些朋友打趣的味道。 可偏偏里面警告的意味又很明显,李铁柱很吃这一套。 他拍了拍姜颂禾踹脏的衣服,埋怨道:“你怎么这么粗鲁?” “你说不说?”姜颂禾再次抬起脚威胁道。 “说……我说……”李铁柱支支吾吾道,“这些人骨不是先前就是在这里的。” “你之前撒谎了?”姜颂禾大声喊了句。 “你别那么大声,我说的也不全都是假的。”李铁柱小声道。 姜颂禾被他气得不行,要不是姜酩野在这里,她一定会好好敲几下李铁柱的脑子。 跟警察在物证上撒谎,他想进局子里蹲几天啊。 “快点说。”姜颂禾命令了句。 李铁柱一个激灵,立马解释:“其实这些骨头最先出现的地方是那个老头家门口,附近邻居觉得晦气,才捡起来顺手扔到了这里的。” 难怪先前李铁柱说得信誓旦旦……合着他知道这些骨头是被人扔这儿的啊。 此刻姜颂禾也终于知道李铁柱先前支支吾吾个什么劲儿了,她故意吓唬般警告道:“在警察面前做假证词是要被抓起来的,你不怕你妈知道后打死你,你就使劲儿说。” “我这不想着和你一起当警察嘛。”李铁柱看着姜颂禾,一脸撒娇的表情道。 姜颂禾和李铁柱是从小学一起升到初中来的发小,初中俩人又当同桌当了大半年,姜颂禾闭着眼都能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她嫌弃道:“你少来,你自己想逞英雄别拉上我。” 被一秒看透心思,李铁柱也丝毫不恼:“我不管,反正我是一定要跟着你考警校的。” 姜颂禾干笑了几下,她拆台道:“警校不收倒数第一。” 李铁柱:“你少看不起人,我一定会进步的。” 姜颂禾:“那你加油。” 半响,姜颂禾注意到一旁的姜酩野一直没有说话,她好奇地问:“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姜酩野敷衍道,“这件事,我会让人来调查的,我先送你们回家。” 姜颂禾看出姜酩野表情里的欲言又止,她没有拆穿,乖乖地跟着姜酩野回到了警局- 回到警局,李铁柱他们三个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去,姜酩野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他们劝走。 看着保安大爷把他们一个又一个领走,姜酩野才仿佛松了一口气,他偏头看着旁边的姜颂禾,道:“我终于发现有谁比你更难缠了。” “我就说了我很听话。”姜颂禾骄傲地说了句。 姜酩野不理会她,他自顾自地迈着台阶走向楼梯。 “哥,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姜颂禾跟上去问,“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这么说?”姜酩野问顺嘴问了句。 “因为我看你从在庄稼地的时候表情就不对劲。”姜颂禾快速回答道。 姜酩野不打算瞒她,他道:“局里正在放年假,很多外地的同事都回家了,让他们赶回来工作基本不可能。” 姜颂禾跟上去,问道:“人手不够吗?” “是啊,”姜酩野道,“京祁这边的同事,我基本都叫回来了,总共就叫回来五六个。” “那确实人比较少。”姜颂禾沉思了片刻,道。 如果李铁柱说的那些失踪人口是真的,那这将是一个相当大的案子。 人手不够,根本没办法展开。 “现在还有个棘手的问题。” 正走着的姜酩野突然停住脚,姜颂禾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 她揉着自己的脑袋,问:“还有什么问题?” 姜酩野平静地说:“你乐栖姐姐也回家了。” 短短一句话,姜颂禾脑子直接炸开了花。 “什么!”姜颂禾震惊出了声音,“她、她怎么能回家呢,没有她死者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怎么判断?” 现场鉴痕谁来做? 还有鉴定报告…… “不知道,”姜酩野想了一会儿道,“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就得把死者运去省里,让省里的同事帮忙验一下了。” 这个年代的运输不方便。 “那又得花费很多时间了。”姜颂禾呢喃了句。 “是啊,”姜酩野道,“这也是我觉得棘手的地方。” “哥。”姜颂禾冷不丁喊了句。 姜酩野低头对上她眸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姜颂禾突然这么乖顺,一定没好事。 他警惕道:“干嘛。” “你会验尸吗?”姜颂禾满怀期待地问。 姜酩野微微一笑:“我会搬尸。” 姜颂禾:…… “这我也会。” “那下次的尸体,你去搬。”姜酩野毫不留情地说。 姜颂禾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她道。“你就不能为了案子,打电话跟乐栖姐姐请教一下吗?” 姜酩野敲了下她脑袋:“你想什么呢,验尸要是那么好学的话,我还至于天天跟着顾枳聿跑一线吗?我直接躲在法医室里偷懒不好吗?” “那我们怎么办?”姜颂禾询问道。 姜酩野沉思了片刻,道:“先去现场看看什么情况吧。” “我们在现场只发现了一根骨头,并不能判断是死了个人,万一是某个阿猫阿狗叼去的也未可知。” 姜颂禾瞬间明白了什么,她道:“你是怀疑那个地方根本没有死人,而是被一些流浪猫啊狗啊的,从远处叼来的吗?” “对,”姜酩野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我没记错,那个附近有一个乱葬岗,一些没人要的尸体,都会被村里人打包到那里。” “可是它们真的会准确无误地叼着一根人骨头,送到那个老头家门口吗?”姜颂禾好奇问。 “不知道,”姜酩野不打算瞒她,“祈祷吧,毕竟只有这样,才没有真正死人” 姜颂禾点点头:“也是。” “不过,按照你的特殊体质,我觉得他们活着的可能性不大。”姜酩野补刀了句。 姜颂禾不服气地撇嘴瞅着他:“我要是有这种特殊体质,第一件事就是跑毒枭窝里去。” 姜酩野思考良久才琢磨出她话里的意思,他竖起大拇指,笑道:“你这想法不错。去当个人形炸弹,进去溜一圈,待他们自相残杀完了,你再完好无缺地出来。” “这怎么着不得给你颁一个禁毒标兵什么的啊。” 姜颂禾瞅着他,继续道:“第二件事,就是24小时跟紧你。” “你听过什么叫血脉压制吗?”姜酩野耐心解释道,“就是说在真正的血缘关系面前,你的倒霉体质在我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论犟嘴多少次,姜颂禾觉得自己都没办法在姜酩野面前占得半分便宜,她拽过姜酩野的胳膊。 然后撸起袖子,呲牙,下嘴,咬! 疼痛和姜酩野的叫喊声几乎是同时出现的。 他抚着自己被姜颂禾咬出牙印的胳膊:“你踏马属狗的啊。” 姜颂禾擦拭了下自己的唇边,赌气道:“对!”- 姜颂禾年纪小,姜酩野根本没有给她派任何外出的任务。 只是说了句让她在办公室等着,然后就带着顾枳聿离开了。 百无聊赖的姜颂禾趴在姜酩野的办公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日头逐渐西斜,姜酩野和顾枳聿才刚刚从办公室外面回来。 一见到人回来了,姜颂禾赶紧端起一旁的暖壶走过去,她把姜酩野的杯子和顾枳聿的杯子分别摆在两人面前,并且细心地给她们斟满了水。 冬天天冷,俩人回来还带了一身的冷气,直到喝了姜颂禾的水,他们才觉得自己的身体重新暖起来了。 看着俩人冻僵的脸逐渐有了血色,姜颂禾询问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顾枳聿快速说,“我们把整个村的人家都走遍了,都没有问出来关于那个老头家门口骨头的任何事情。” “怎么可能。”姜颂禾坐直身子大声反驳了句。 “禾禾,有没有可能是你那个同学撒谎了啊。”顾枳聿道。 “我相信他,他绝对没有撒谎。”姜颂禾快速回答。 “那为什么全村一个听说这件事情的都没有啊。”顾枳聿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有没有可能是串通好了啊。”姜颂禾询问道。 “没可能,”顾枳聿说,“你哥哥也怀疑过这一点,所以在询问的过程中试探过好几户人家,他们的答案都出奇的一致。”* “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那李铁柱姥爷家问过了吗?”姜颂禾不放弃地询问道。 “问过了,人家说是自家外孙缠着他讲故事,他不得已就编了个瞎话骗他的。”顾枳聿回答道。 “没可能啊,”姜颂禾道,“如果是编故事,那么为什么每一处细节都讲得那么真实?就好像……”真的有件事情一样。 如果真的是编瞎话骗小孩,有必要编得那么细节吗? 许久,没有坑声的姜酩野盯着姜颂禾,严肃道:“我听你那同学的姥爷说,你那同学成绩不好,平时又喜欢吹嘘自己什么都知道,所以经常在外人面前撒谎。” “没……没可能的,”姜颂禾觉得姜酩野真的相信那些村民的话了,她努力争取道,“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讲不通的地方,我以前……我以前学习也不好啊,但是我没撒谎过啊,而且之前那么多次事实证明,我说的都是正确的。” “但是早上在庄稼地的时候,他就当着你和我的面撒谎了。”姜酩野严肃地补充了句,“并且,他还是在明知我是警察的情况下,撒的谎。” “要不是你纠正他,他根本不打算说实话。” 姜颂禾坐在原地。 是啊,李铁柱撒谎了! 她当时就应该就地敲开李铁柱的脑壳看看里面的大脑皮层,是不是一点褶皱没有。 他真是疯了,在警察面前都敢撒谎,没得救了。 现在好了吧,所有人都不信他。 本来自己年纪小,说的话就非常不具说服力,还撒谎! 上辈子脑袋被驴踢了吧。 她要是姜酩野,她也不信他。 姜颂禾争取道:“但是哥哥,你不觉得除了他在我们面前撒的那个小谎,他的其他话都是真实的吗?” “嗯,我相信过,”姜酩野表情严肃,像是有些生气道,“否则,我不会在年假期间拖着局里其他人一起复工调查。” 姜颂禾人都麻了。 是啊,现在是年假期间,除去值班的顾枳聿,其他人都在放假。 而现在,仅仅因为一个初中生的一句不知真假的话,他们就被姜酩野叫回来加班。 如果有结果就算了,结果他们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得出的结论是——那个小孩撒了谎。 任谁心态不爆炸啊。 根本更别提,姜酩野这个召集回所有人加班的负责人了。 他们估计都恨死姜酩野了。 姜颂禾努力争取道:“那那个人骨怎么解释?” “村里的狗从乱葬岗叼来的。”姜酩野解释。 “为什么会仍在那个老头家门口?”姜颂禾继续问。 “说了你是同学撒谎的了。”姜酩野道。 “那……”姜颂禾还想继续问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 要不是她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绝对相信李铁柱,她也会怀疑李铁柱是在撒谎。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李铁柱说的是真话,那么为什么那群大人要对这件事缄口不言呢。 第123章 “在想什么呢。”姜酩野问。 “我觉得这整件事情很奇怪,”姜颂禾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现在又没人报案,整个村里的人又都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关键是我们搜了一下午,除了在先前的那块地里搜出一两块尸骨外,没有任何其他奇怪的地方,”姜酩野道,“我们总不能仅凭借一两块连尸体都拼凑不起来的骨头,就判断有人死了吧。” “况且,隔壁就是乱葬岗,之前很多无人认领的尸体都摆放在那里,那些流浪猫狗随便叼一块儿过来也并非没可能。” “话虽如此……”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顾枳聿赶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一看来电显示立马慌了神:“坏了,忘了接我弟弟了。” 姜酩野顺嘴问:“你弟不是年后来吗?” “之前是这样计划的,这不我舅舅和舅妈最近闹得厉害,他就提前来了嘛。”顾枳聿道。 “我的宿舍,王局还没批下来,”姜酩野着急道,“你让他过来,他住哪儿啊。” “先委屈委屈你,跟我住几天。”顾枳聿讨好般道。 “滚吧,”姜酩野没客气道,“大过年的,我跟你挤一间宿舍,我有病吧。” “不用挤,我宿舍上床下桌,”顾枳聿道,“你睡上铺,或者下铺都行,随你挑。” “我想睡我家。”姜酩野一字一句道。 顾枳聿着急地拍了拍姜酩野的肩膀,道:“就这样说定了,我去接我弟弟了,过会儿直接送你家去,你先回家收拾收拾。” “喂!”姜酩野刚想继续抗议几句,结果顾枳聿一溜烟跑远了。 转念,姜酩野低头看着不吭声的姜颂禾:“走吧,跟我回家收拾东西。” “我还有事,”姜颂禾从思绪中抽回心思,道,“你先自己回家吧哥哥。” 姜颂禾没有没有顾枳聿跑得快,姜酩野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天都黑了,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我朋友玩。”姜颂禾解释道。 “去李铁柱家吧。”姜酩野一秒看透她的心思。 “嗯,我就是去他家。”姜颂禾道。 “先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去。”姜酩野命令道。 “你自己回家吃吧,”姜颂禾挣脱开姜酩野的束缚,然后顺手拎起旁边的证物袋跑出去,“既然你说这不是个案子,那这个我先带走了。” “姜颂禾!”背后,姜酩野大声喊了句。 可是此时姜颂禾已经跑出门口了,她看着手里顺出来的那个证物袋。 里面,装的正是先前那根被姜颂禾塞进书包里的人骨,她回过头,注意到身后姜酩野并没有追出来,她才犹豫了片刻,然后重新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日渐西斜,不足晚上六点,天已经大黑了。 姜颂禾凭借着记忆来到了李铁柱的家。 她轻轻敲开李铁柱家的门。 “禾禾?”给她开门的是李铁柱的妈妈,她疑惑道,“你是来找铁柱的吗?” “对,”姜颂禾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今天学习的时候,铁柱把作业落我书包里了。” “赶紧进来,”李铁柱的妈妈招呼道,“这么晚过来,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姜颂禾小小地撒了个谎。 俩人并肩走到里屋,只见李铁柱正一个人举着一摞书站在墙角罚站。 “铁柱,你同学来了。”铁柱妈妈喊了声。 “姜颂禾?”一见到姜颂禾,李铁柱立刻激动地把举着的一摞书拿下来,放在一旁,他满脸喜悦,“你怎么来了?” 姜颂禾看着这一切,好奇道:“阿姨,你们这是……” “哦,铁柱不听话,让我训了一顿,”说完,铁柱妈妈赶忙道,“你们先去铁柱那屋吧,我去给你们拿吃的。” “嗯。”姜颂禾应下来。 “走,去我那屋。”说着李铁柱拉过姜颂禾的胳膊,把她往自己屋里拽。 李铁柱的屋子偏小,周围又都是木门,根本不隔音,姜颂禾坐在他的书桌前,直至听不到外面的脚步声后,她才出声问:“你怎么被罚了?” “嗐!”李铁柱坐在床上,道,“还不是因为今天下午那件事儿闹的。” “今下午什么事儿啊。”姜颂禾故作不知情地问。 “就是我领你去找尸体那件事,”李铁柱毫无防备地说,“今天我妈一回来就说我惹事,在警察面前乱说话,害得姥爷全村人被调查。” 果然不是因为撒谎。 姜颂禾沉默片刻,她宽慰道:“那有什么,既然我们发现了尸骨,就有义务告诉警察,让他们调查一番。” “这是我们的义务,也是他们的责任,这有什么可以挨骂的地方?” 姜颂禾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说进了李铁柱的心坎里,他附和道:“对啊,而且我又没撒谎骗人,干嘛罚我。” 姜颂禾继续试探着问:“你妈妈回来以后,还说你什么了?” “说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学习。”李铁柱有些不服气地说。 这次姜颂禾没有吭声,李铁柱有些好奇道:“对了,姜颂禾这么晚了,你突然来我家干嘛?” 姜颂禾扶着自己的膝盖起身:“确定一下你有没有被打,既然你被打了,我就放心了。” “为什么放心了?”李铁柱疑惑道。 姜颂禾没有说话,她轻轻抚上李铁柱的肩膀,语重心长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我只有确认你被打了,才能证实你先前说过的话是真话啊,孩子。 仿佛看透了姜颂禾表情里的欲言又止,李铁柱满脸问号,道:“难道你一早就知道我会被打?” 姜颂禾含蓄道:“隐约猜到了一点点,但是却不确定。所以这不是想着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嘛。” “你……”李铁柱被气得不行,“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啊。” 听到外面重新响起脚步声,姜颂禾赶紧道:“嘘,别乱说话,我是来给你送作业的。” “鬼才信你。”李铁柱毫不客气地回怼了句。 刚巧,被赶来的李铁柱妈妈听了个正着,她道:“铁柱,怎么跟同学说话呢。” “她是来看我笑话的。”李铁柱道。 “胡说!”李铁柱妈妈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书桌上,“是你把作业落人家书包里了,人家特地给你送过来的。” “胡说八道,我今天压根没写作业。”李铁柱脱口而出。 李铁柱妈妈更气了:“那你今天出去了一天都干嘛了?” 李铁柱心虚地看着姜颂禾,只见她微笑着轻轻挑了几下眉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对啊,你说啊,看我干嘛。” “我……” 李铁柱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李铁柱妈妈便顺手拎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我让你一天到晚不务正业。” 说着,她就挥舞着手里的鸡毛掸子砸向了一旁的李铁柱,李铁柱手疾眼快地躲开。 处于事况外的姜颂禾背上自己的书包,慢悠悠道:“阿姨,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好。”正在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李铁柱满屋子跑的铁柱妈,抽空回了一句,“禾禾,路上小心一点啊。” “好。”姜颂禾乖巧地应下来。 走出李铁柱家,姜颂禾拽着自己的书包带,满肚子思量。 看来李铁柱应该没有撒谎,先前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只不过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个村的所有人都要为了一个懒了一辈子的老头撒这么大谎呢。 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难道还有什么比拐卖妇女更严重的隐情? 姜颂禾没有头绪,也根本思考不出来,她慢悠悠走回家。 她拉开门,隔着院子大喊:“我回来了。” 结果无一人应答,反倒是屋内响起一阵热闹的喧闹声。 “小顾啊,你弟弟怎么不吃水果啊。” “他害羞,阿姨。” “害羞怎么成?你还要在我们家住好几个月呢。” 听着这些声音,姜颂禾缓缓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端坐在沙发上面色冷峻的小男孩。 他模样清秀,稚嫩的五官明显没有完全长开,还夹带着些软趴趴的婴儿肥。 是顾枳聿口中那个因为父母离婚,需要在她家借住几天的小男孩。 此时,他表情严肃,不带有任何感情的眸子微微对上姜颂禾的眼睛。 虽说算不得友善,但也还算没有攻击性。 就是感觉性格不怎么讨喜。 “禾禾回来了啊。”从厨房出来的姜万湫招呼了句。 “嗯。”姜颂禾收回目光,道,“我先回房间了。” 邱滢叫住她:“禾禾,干嘛呢,家里有客人不知道打招呼啊。” “顾枳聿哥哥好,我先回房间了。”姜颂禾无精打采地说了声。 “好。”顾枳聿浅笑着应了声。 “啧,没礼貌。”邱滢拽住她,并将她拽到沙发前面,邱滢对着对面的顾枳聿和那个小男孩笑了下,“她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没大没小的不懂礼貌。” 顾枳聿不怎么在意地笑了下:“没事,能理解,禾禾今天下午搞了个乌龙,被姜酩野训了顿,心情不好正常。” 邱滢谦虚道:“她这个年纪就这样,喜欢出风头,你和建刚该训,训就行,不用顾及我和她爸的面子。” “禾禾挺乖的。”顾枳聿互相吹捧了句。 “你可别夸她乖,一天天的我都快被他气死了,”邱滢满眼欣喜地看着对面那个小男孩,“还是云拙脾气好,性格安静,长得也好看,你爸妈长得都不丑吧。” 提起这个,顾枳聿八卦之魂燃起来了,他道:“这我可得说道说道,我舅舅,那是十里八方的大帅哥,当初追他的那些女孩子天天堵我姥爷家门口,硬是要嫁给我舅舅。” “还有我舅妈也是,年轻的时候,媒婆子都快把他们家踏破了,愣是咬住嘴没同意。” “我姥爷说,他俩能在一块儿啊,纯粹是相互看上了对方的脸。这不最近闹离婚,就是因为俩人年纪大了,长相下滑了。” “前几年吵架的时候,他们相互看着对方那张脸,气也就消了。现在看着那张脸,越看越生气越看越生气。这不,谁出来拦着都不好使了,俩人不管说什么都要离婚。” 顾枳聿夸张地把自家舅舅舅妈的老底翻了个底朝天。 “哟,可怜的孩子……”邱滢同情心大爆发,她看着顾云拙,面露惋惜,“瞧瞧这可怜的小脸,这父母怎么就舍得不要他了呢。” 可怜?小脸? 从先前邱滢夸顾云拙脾气好,性格好的时候,姜颂禾就很不服气了。 这人冷冰冰的,哪里脾气好,性格好,还可怜了? 她把自己的书包护到自己的怀里,然后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上面。 她伸长脖子探出身子,目光死死地定在顾云拙身上,一副势必要探究清楚的模样。 刚巧,顾云拙不咸不淡的目光也同样落在了她的身上。 俩人四目相对,原本还算祥和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感受到尴尬,一旁邱滢和顾枳聿很有默契地把目光放在了姜颂禾身上。 瞬间,邱滢刚有些和缓的表情耷拉下去,她嫌弃道:“你干嘛呢。” “我在观察。”姜颂禾认真地回答道。 “你在回答什么?”邱滢好奇问。 “你是从哪个角度看出他可怜的啊。我咋觉得他那张脸,就像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挺拽的啊。” 哪里可怜了。 姜颂禾刚说完,迎头被邱滢锤了一脑袋瓜。 姜颂禾捂着被锤了一下的头顶,满脸幽怨,但不敢言。 “还小男孩?人家比你大一岁,”邱滢恨铁不成钢地说,“一天到晚闹腾个没完,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不说吗?” “原来你喜欢哑巴啊。”姜颂禾脱口而出。 接着邱滢又一次挥起手准备打上去,结果被预判到她动作的姜颂禾轻松躲过了。 她继续挑衅道:“唉?打不到。” 末了,姜颂禾还不忘继续补充:“嘴巴呢,就是用来说话的,嗓子呢,是用来出声音的。” “我先休息了妈妈,你自己照顾好客人吧。” 说完,姜颂禾抱着自己的书包快速起身跑向了自己的屋子。 最后还顺便将自己的声音便掩盖在了屋子里。 邱滢看着姜颂禾的房门气愤道:“这孩子!” 说完,她还不忘安抚顾云拙的情绪,她道:“云拙,你别生气啊,禾禾她不懂事,就喜欢开玩笑。” “没关系。”终于,一晚上一句话没说话的顾云拙,终于开口说了来到这个家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邱滢笑着松了口气,又止不住地夸道:“这孩子真好,安静,懂礼貌,大度,不计较。” 顾枳聿不知道认没认可她的话,他只是十分得体地干笑着。 “她那书包里有一根骨头。”冷不丁,顾云拙又补充了句。 “啊?”邱滢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疑惑道,“你说什么?” “她书包里装着一根骨头,已经是人骨,长度大约……”顾云拙犹豫了片刻,“18厘米,但是她包里的估计是半截,因为一整节她的书包装不开。” 他话音刚落,顾枳聿就捂住了他的嘴,他警告道:“别说话。” 顾云拙目光平移过去,对上顾枳聿的眼睛。 “啊?” 邱滢愣了片刻。 骨头?还是人骨? “鸡毛掸子呢,我鸡毛掸子呢。”邱滢左右来回看着。 眼看着邱滢就要上手了,顾枳聿赶紧松开顾云拙劝道:“邱姨,你别紧张,云拙瞎说的。” “我没瞎说,刚才她压到书包上的时候,我看到了股骨头和股骨颈轮廓,所以我觉得应该是人的股骨,”说完,顾云拙还不忘补充,“股骨,就是人的大腿那部分。” 顾枳聿当然知道顾云拙说的一点都不错,今天下午他们可不就碰了这么一个案子嘛。 “你闭嘴吧,”顾枳聿赶忙严肃地制止了声,“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多话。” 顾云拙当即闭上了嘴。 “好啊,把人的大腿骨头带家来了?!”邱滢气到不行,“下一步,她是不是要上天啊。骨头架子是能随便带家来的东西吗?还背自己房里去了,她不觉得晦气吗?” 邱滢觉得自己给她的自由挺多的,至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她自己查案子了,结果她非但不知收敛,还把人骨头带自己家来。 “邱姨,邱姨。” 没等顾枳聿阻止完,邱滢就从旁边拎起一个趁手的“兵器”就冲去了姜颂禾的屋。 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哎哎哎……你干嘛啊妈。” “真是胆大了啊,什么都敢往家里带。” “妈!妈!你干嘛!” “死人的骨头都带家来,你把我们家当坟场了?!” “妈,那不是……唉,你听我解释……啊!妈!你轻点,疼啊。” “你给我从窗户上下来。” “我不……” “我让你不!窗户给我踩坏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屋子里,姜颂禾的叫喊声伴随着邱滢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 正在刷碗的姜万湫穿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问:“禾禾,这是又犯什么事儿了?” 目睹全程的顾枳聿干笑着。 他总不能说,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弟弟为了“报复”姜颂禾的玩笑话,故意把她带骨头回家的事情告诉给邱滢了吧。 反倒是全程在自己屋里收拾行李的姜酩野拉开自己的房间门走出来,他半倚靠在门边,道:“爸,别管她,那小鬼带了一根证物回家,被我妈知道了。” “你别去劝哈,当心我妈顺手把你也揍了。” 说完,姜酩野还不忘善意提醒:“对了,提醒一句,我妈打我们俩,和打那小鬼根本不是一个力道。那小鬼被打完,第二天活蹦乱跳的;我们俩被打完,第二天浑身疼。” “明天我俩还得大扫除,你现在被我妈打了,明天疼得站不起来,我可不会帮你。” 姜万湫道:“这件事你告得密?” “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姜酩野道,“我全程可一次没出过自己的房间。” “那她怎么知道的?”姜万湫好奇问。 姜酩野看了一声不吭的顾云拙一眼,含含糊糊道:“可能我妹刚好撞枪口上了吧。” 听着屋内姜颂禾咋咋呼呼的声音,姜万湫责备道:“你也不提醒禾禾,让她收着点,你们局里的东西是能带回家的物件吗?” “爸,你怎么不问我们局里的东西,她怎么能带回家呢?”姜酩野不服气道。 “你妹心里有数。”姜万湫道。 “那小鬼心里有数才怪了呢。”姜酩野补刀了句,随后快速转去了自己的屋子,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过了几分钟,姜颂禾的屋子里安静了下去,而姜颂禾本人也被邱滢提着衣领从屋子里走出来。 顾枳聿和顾云拙顺眼看过去,刚好看到了姜颂禾被提着领子,挪步到客厅的那一幕。 只见,姜颂禾的打扮和进屋前几乎没什么区别,脸上身上也并没有见到任何伤痕。 甚至就连衣服,也只是后背的肩膀处衣角微脏。 听声音,大概率是爬窗户蹭到的。 “给我去那边站着去。”邱滢道。 “哦。”姜颂禾不服气地走过去,面对着墙壁,笔直地站在那里。 邱滢手里还拎着一个证物袋,里面刚好装着顾云拙先前说的那根碎成半截的股骨。 邱滢把证物袋递给顾枳聿,一脸歉意道:“小孩不懂事,把你们局里的东西带回来了,你和小野过会儿回去的时候,带局里去吧。” “行,我会带回去的,你放心吧。”顾枳聿道。 “那就好。”邱滢满是歉意地回答了句。 顾枳聿看着自己手里的档案袋,像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邱滢解释清楚,他道:“邱姨,其实是这样的,这根骨头呢,是禾禾和她同学在路边捡的,应该是被狗啊猫啊的,从乱葬岗里叼出来的。本来就是不能当证物的一个东西,姜颂禾愿意拿走也没什么。” “那这玩意也挺晦气的……”邱滢犹豫着说,“邱姨虽然不信这些东西,但是这玩意带家里来,终归瘆得慌。” “你看要不你们带回警局或者随便找个乱葬岗扔回去?” “行,这件事交给我处理,”顾枳聿松了口气道,“只要您不罚禾禾了,就行。” “别扔啊,”不远处,姜颂禾的声音传过来,“带警局去吧,我还有用呢。” 姜颂禾刚说完,邱滢的目光就送过去了,她立刻严肃道:“给我站好了!” 邱滢话音刚落,姜颂禾的背立刻挺直了几分。 而此时,本应该出现在顾枳聿手里的证物袋,不知何时落到了顾云拙手里,他拿起骨头,认真地观察了一番,道:“这个骨头应该不是正常猫狗从乱葬岗叼过去的。” “嗯?” 一句话,顾云拙吸引住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顾云拙缓缓抬头,他对上不远处姜颂禾的目光,冷声道:“这根骨头被人处理过。” 第124章 “处理过?”姜颂禾自顾自地从墙壁面前走过来,“怎么处理过?” 邱滢本想把她重新赶回去,可看到她急切的眼神,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顾云拙观察着尸骨的表面,分析道:“正常来说,如果是正常风化后的人骨,骨头表面应该呈现新鲜的黄白色或者带血丝的暗红色。” 姜颂禾问:“那有没有可能是暴露在空气里的时间太长了?经过长期的风化和雨水侵蚀,自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没可能,”顾云拙示意着尸骨表面,道,“正常来说人骨在自然条件下,就算血肉逐渐被腐蚀,也会在尸骨表面留下部分油脂,以便保持其湿润。可你看这表面,一点湿润感没有,我觉得应该不是正常风化后的人骨。” “而且,你看它的裂痕,酥脆、易碎的特征很明显,所以进一步作证,这应该是一块儿被人用特殊方式处理过的人骨。” “那你觉得是用什么特殊方法处理过?”姜颂禾继续追问道。 “不确定,得看能在这骨头的表面提取出什么,”顾云拙道,“化学药剂或者其他方法,都有可能造成这种结果。” “你是说有人拿她做实验?”姜颂禾脱口而出问了句。 顾云拙平静地提眸盯着她,他缓缓道:“我可没说。” “我……”姜颂禾一个气结。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不就是那个意思嘛。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没人报案啊,”顾枳聿道,“而且就我们找出来那么两三块骨头,怎么定性是有人死了?” “没人报案,我们就自己查。”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房门口的姜酩野道,“大不了,不动用警力。” 顾枳聿看着姜酩野的方向干笑了几下:“再过两天就过年了,还加班啊。” 姜酩野没有回答他,他看着姜颂禾的方向,问了句:“过年之前这个案子能破了不?” 姜颂禾自信满满地竖起一个“ok”的手势。 姜酩野总结道:“她说没问题。” 顾枳聿一口气没提上来:“她……他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啊。 话还没说完,顾枳聿一转头就对上了姜颂禾的目光。 他缓缓将没说完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好吧,她说没问题,那确实没问题。 姜酩野重新走回自己的屋子,他隔着空气大喊:“明天把林建刚叫上。” 顾枳聿同样隔着空气大喊:“人家刚子明天搁家帮他妈做馍馍呢。” 姜酩野:“那你和他说,局里明天发馍馍,让他赶紧来领,晚了就没了。” 顾枳聿:“你这人蔫坏,你不怕刚子知道了回头把你砍成臊子啊。” “那你和他说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禾禾让你说的。”姜酩野道。 姜颂禾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十分仗义道:“对,你说是我说的。” “你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邱滢严厉道,“有事让你哥自己扛,什么事情都丢你身上,像什么话。” 注意到客厅里的几个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姜万湫从厨房走出来,淡淡地问了句:“那明天大扫除怎么办?” 屋内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邱滢道:“我陪你打扫。” 一句话,姜万湫心凉了大半:“我还是自己打扫吧,照你那脾气,家里还没打扫干净呢,我就先被骂死了。” “嘿!我帮你你还挑三拣四的。”邱滢说着,起身走去厨房和姜万湫理论去了。 “哥,局里有鉴定DNA的仪器吗?”很久没有说话的顾云拙又道。 “有,”顾枳聿愣愣地点点头,道,“我们队里的法医刚跟局里申请的,昨天刚到,但是还没人用过。” “我用一下。”顾云拙道。 姜颂禾瞬间明白了他打算做什么,她好奇问道:“你不是说这块骨头被一些药剂浸泡过嘛,那DNA还能提取出来吗?” “不确定,我现在肉眼判断不出DNA的毁坏程度,所以想试一下。”顾云拙冷声道。 “喂,顾枳聿!”姜酩野又一次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道,“你弟干嘛的?” “学生啊。”顾枳聿如实道。 “那你放心让他操作仪器,弄坏了沈乐栖不得打死你啊。”姜酩野手里叠衣服的动作一停没停。 “他爸省厅鉴定科的,他妈医院的,他从小就接触这些玩意,论起来他比沈乐栖还熟悉这些东西呢。”顾枳聿夸耀道。 “哦。”姜酩野像是放下心来。 姜颂禾认真观察着顾云拙的表情,问:“你看这些东西不怕吗?” “不怕。”顾云拙冷冰冰地回答。 姜颂禾了然地点点头:“那胆子确实挺大的。”- 翌日,姜颂禾起了个大早。 阳光温温柔柔地照进院子里,隐约地,还带了些冬日独有的凉意。 姜颂禾跑进院子,风风火火的一通洗漱后,才准备端起盆从井里舀一盆冷水出来。 “阿姨,有热水吗?”屋内,传来一个冷冽,又礼貌的声音。 声音很陌生。 有些没怎么睡醒的姜颂禾琢磨半天才想起来,是昨天晚上顾枳聿领来的那个小男孩。 姜颂禾不打算管他,她撩起一抔水扑在自己的脸上,钻心凉的触感从脸直达脚底。 她站在原地,冻得一哆嗦。 这个天儿,果然不适合洗漱。 她就应该躲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脸也不洗,不出门。 紧接着,屋内邱滢的声音响起来:“有,半壶够不够?不够阿姨再给你烧。” “够了阿姨,我洗脸用。” 洗脸? 用热水? 刚被冻到清醒的姜颂禾疑惑地看着屋内。 这么个天儿,用热水洗脸? 她一个女生,都还没用热水洗过呢。 这样显得她好糙啊。 姜颂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像都不软了。 半响,顾云拙端着脸盆从屋里走出来,他的盆里还冒着热气儿。看到姜颂禾正愣在原地看着他,他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姜颂禾赶紧把自己脸盆里的水倒到地上。 然后一溜烟地跑回了屋子里。 正是吃饭时间,邱滢早早地把早饭摆在了餐桌上。 姜颂禾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看到桌上摆满了菜肴,她跪在椅子上,想都没想,直接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筷子白菜给自己。 “干嘛呢。”从厨房里出来的邱滢责备道,“是不是告诉过你人没齐不准动筷子?” “妈,你做的饭真好吃。”姜颂禾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夸赞道。 “以前你哥哥在家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很多次,要等人齐了,再动筷,你一次都没听话过。而且今天人家顾云拙来我们家,你还是这样。懂点礼貌,别给我们丢脸行吗?”邱滢放下手里的碗碟,语重心长道。 “这不妈妈做饭太好吃了,我闻到香味忍不住嘛。”姜颂禾讨巧地夸赞了句。 “就你嘴甜,一天到晚,*除了会说好话,你能让我省点心吗?”邱滢瞪着她道。 “行啊,”姜颂禾道,“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不给您添麻烦的。” “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邱滢道。 “肯定的。”姜颂禾说完,又一次夹了一筷子菜肴塞自己嘴里,看到邱滢又一次把脸阴了下去,她又赶紧竖起大拇指硬夸:“真好吃,真绝了,妈妈你以前是厨师吧。” 姜颂禾几句话直接把邱滢夸得飘飘然了,责备的话到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她故作嗔怒地瞪着她:“你可消停点吧。” 适时地,顾云拙从门口走进来,此时他端着已经凉透气的脸盆,一脸懵地看着屋内打闹的姜颂禾和邱滢。 注意到他刚一进门,她们就很整齐的转头盯着自己,他不自在道:“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邱滢赶紧招呼道,“你啊,赶紧来吃饭。” “阿姨今天做的粥和做的菜,你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邱滢把顾云拙安排在姜酩野的位置上,也就是姜颂禾的旁边。 自打邱滢进到厨房里,姜颂禾就继续旁若无人地夹着菜吃。 看到一旁的顾云拙正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自己的脸,依旧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姜颂禾觉得他刚到她家,某些行为可能会放不开,她催促道:“吃就行,我家没那么多规矩。” “没事,我等等阿姨他们。”顾云拙赶紧道。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姜颂禾自然没有赶着人家的意思。 她不服气地瘪瘪嘴,继续吃着自己的。 她饿了,可顾不了那么多。 反正邱滢也没因为这些小事训斥过她。 不多时,邱滢端着菜走出来,看到自己闺女胡吃海吃,客人反倒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她赶紧道:“你们先吃着就行,不用管我们。” 姜颂禾的嘴被撑得鼓囊囊的,她不服气道:“你刚才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让我们先等你们的。现在现在轮到别人了,就说不用等了?你欺负人啊!” 邱滢把一碗小米粥推到她面前,安抚道:“吃饭吃饭。” “你也吃。”邱滢也催了顾云拙一句。 “我等等叔叔吧。”顾云拙道。 “你过会还要去警局解剖骨头呢。”姜颂禾道,“早一步吃完,我们就能早一步破案,快点吃,别耽误。” “一天到晚破案破案破案,”邱滢给她往碗里加了一块儿肉丸,道,“那是你的工作吗,那么积极。” “保护人民的健康安全,怎么不算我的工作了?”姜颂禾诡辩道。 “那既然是你的任务,干嘛让人家云拙快吃?” 姜颂禾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我需要他啊。” 第125章 “你需要他……你需要人家就让人家快点吃吗?”邱滢质问道。 “要不呢,”姜颂禾眨眨眼,一脸天真地问,“我需要他帮忙,再让他慢点吃,我岂不是不傻了嘛?!” “求人帮忙,你不会客气两句吗?”邱滢道。 姜颂禾空出手摆了两下:“假了,那就太假了。” “怎么就假了?”邱滢道,“人家是客人,你又是第一次认识人家,客气点怎么了?” “你也知道人家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姜颂禾大大咧咧道,“你这么客气干嘛?让人家心里多难受啊。” “再说,他第一次离家住进别人家里,你越是客气,他越是不自在。想让他住得舒服呢,就得把他当成熟人。” “给他安排工作,让他帮忙,这一来一往,不就自在多了嘛。” 姜颂禾胳膊垫在桌子上,手里的筷子一停不停地在空气里比划着,道:“这就好比,你有一个瘸子朋友,你越是对他特殊照顾呢,他就会越注意到自己已经失掉了双腿。” “但如果你把他当成正常人对待,你坐他的轮椅,让他推着你;或者直接带着他踢个足球。我相信,这样他会心里更舒服一些。” “而且,人家是要在我们家住上半年或者更久的,你难道一直要用规矩里的“客气”来提醒人家始终是个外人吗?”姜颂禾仰头看着邱滢,道,“太欺负人了吧。” 听到此处,顾云拙提眸,平静地盯着姜颂禾。 注意到她的目光,姜颂禾道:“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了吗?” 顾云拙摇摇头,没有吭声。 邱滢一声没吭,像是很同意姜颂禾的说法。 说完,姜颂禾还不忘记仇地补充一句:“当然,你昨天把我卖了,害得我被揍的事情,我还记得呢,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邱滢扭正姜颂禾的头:“吃饭吃饭。” 姜颂禾又一次转过头看着他,继续道:“我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邱滢又一次把她的头扭回来:“吃你的饭。” “妈,家里有咸菜吗?饭有点淡。”姜颂禾闲不住地仰头看着邱滢,她岔开话题道。 “有咸菜疙瘩,吃吗?”邱滢耐下心来询问道。 “也行。”姜颂禾不挑食地说了句。 “那你等会,我去给你切块儿过来。”邱滢道。 “谢谢妈妈,”姜颂禾隔着空气,对着走进厨房的邱滢大喊,“不用给我切大了,我吃不完。” 姜颂禾唠叨的话,终于又一次把邱滢惹毛了,她不耐烦地说了句:“知道。” 听到邱滢和姜颂禾母女俩的对话,久久不吭声的顾云拙低下头,嘴角不受控制地轻笑了下。 只见他拿起桌子上的土豆饼,吃了起来。 姜颂禾轻轻转头,向着他的方向看了眼。 注意到他没有先前那么拘谨了,姜颂禾心满意足地搅拌起自己面前的小米粥- 俩人在家磨磨唧唧到早上九点才出门。 原本邱滢根本不放心两个小孩走那么远的路,想让闲着的姜万湫送他们过去。 可顾云拙一句“我可以骑车带她去”,差点让姜颂禾跌死在路上。 好不容易到了警局,姜颂禾觉得自己刚刚过完八十一难。 她跳下车,看着毫无表情的顾云拙,责备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噎在了嗓子眼里。 她伸手指了顾云拙半天,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她道:“骑得很好,下次别骑了。” 门口值班的大爷透过值班室玻璃一见到姜颂禾,立刻从里面走出来:“哟,禾禾,这是怎么了?掉泥地了?身上怎么脏成这样。” “我摔的。”推着车子的顾云拙小声道。 既然人家当事人自己承认错误了,姜颂禾自然不用给他留面子,她拍着自己身上的泥土,毫不留情地说:“对!他摔的。” 值班大爷被眼前这俩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小孩逗笑了:“快快快,进单位洗洗,你俩脏死了,像刚要饭回来的。” 他话音刚落,姜酩野和顾枳聿并排从单位主楼后面走出来。 在看到门口的那一刻,俩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并齐走过去。 “你俩这是刚去矿洞里挖煤回来?”顾枳聿开着玩笑道。 姜颂禾觉得丢脸了,她气愤地别过头,不吭声。 姜酩野仿佛看透了这一切,他冲着姜颂禾道:“你骑车把人摔了?” 听声音,他是对自己说的,姜颂禾险些跳脚,她大声道:“怎么可能是我!” 这次保安大爷率先给姜颂禾正名:“不是禾禾,是那个小男孩。” 顾枳聿的目光落到自家弟弟身上。 随即他哧笑了下。 他这个表弟哪里都好,就是性格冷冰冰的,从小到大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 先前他还怀疑是他舅舅和舅妈天天吵架影响了他,让他性格比同龄人早熟很多。 他还担心他长大以后脸部肌肉僵硬,最后发展成面瘫。 没想到刚来这儿第一天,他脸上的表情就比以前丰富了。 至少狼狈的表情出来了,这搁以前,是完全没有的。 顾枳聿调侃道:“你还会骑车呢,我怎么不知道?” “会一点,但是不多。”顾云拙错开眼神,小声道。 “不会骑车你还带我!” 姜颂禾还以为一路上跌跌撞撞,是因为她太重了,影响了他。 所以一路上她都没敢多说话。 谁知道他丫的根本不会骑! “你小点声,”姜酩野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道,“你嘴上是按了个喇叭吗?” 姜颂禾撸起自己的袖子:“我身上现在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大点声怎么了?!” 天地良心,她以前抓嫌疑犯的时候,都没把身体搞成这样。 现在反倒被一个比她大一岁的小孩摔成这样。 姜酩野反倒淡定得多:“那怎么办?就地杀了他?” “那倒也不用。”姜颂禾小声道,“有点狠了。” 姜酩野按着姜颂禾的头,强行把她往屋里带:“你赶紧回办公室把脸洗了,脏成这样,我都觉得你臭了。” 姜颂禾一路上叨叨叨告状个没完:“哥,我和你说,路过我们庄头上那片地的时候,那小子的车把歪了,险些把我甩到旁边秧地的牛粪里去,还好我站得稳,要不我指定头着地。” “那小子?人家可比你大一岁呢。”姜酩野没有任何感情地念叨了句。 “那也是个小子。” 姜颂禾念叨的声音消失在转角。 顾枳聿抚上顾云拙的肩膀:“在新家住得怎么样?” “嗯。”顾云拙浅浅应了声。 “嗯是什么意思?”顾枳聿追问道。 “人很好。”顾云拙简简单单地回答。 “禾禾那个小孩闹腾,但是没什么坏心思,”顾枳聿介绍道,“刚开始你可能会觉得她烦,可我觉得你俩会成为好朋友。” “她很细心,能注意到别人的情绪,以后会是一个好警察。”顾云拙继续简单地说。 顾枳聿:“这么高的评价呢。” “我先工作了。”说着,顾云拙勒紧自己后面背着的书包就往主楼走去。 顾枳聿在后面赶上他的脚步:“你先去洗洗脸啊,跟刚要饭回来似的。” “卫生间在哪儿?”顾云拙脚步一停不停地说。 “法医室隔壁就有。”顾枳聿赶忙道。 顾云拙:“嗯。”- 主楼里,姜颂禾一边擦拭着自己的脸,一边慢悠悠走到办公室。 此时,屋内正站着三个人。 林建刚明显也刚进屋,他激动道:“姜队,馍馍去哪儿领啊。我们单位这次终于肯大方一次了啊,过年竟然发馍馍。” 顾枳聿拍了下林建刚的肩膀:“馍馍需要去福寿村领。” “福寿村?”林建刚满脸问号,“我们昨天不是才去福寿村调查过案子吗?怎么又去?” 顾枳聿:“就是因为我们昨天去调查过案子,所以人家才为了感谢我们,特地给我们蒸了一锅馍馍啊。” 林建刚有些为难地说:“啊……拿群众的东西,不好吧,违反纪律。” 眼看着林建刚要被顾枳聿忽悠瘸了,姜酩野赶紧道:“别骗他了,讲正事。” 林建刚表情严肃了几分:“什么正事啊。” “我们刚发现了一个案子,这个案子涉及的范围挺广的,所以需要你加班配合一下。”姜酩野总结道。 “啊?”林建刚有些反应不过来,“是昨天那个案子嘛?我们昨天把整个村子都走访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啊。” “但是昨天我们又有了新发现,”姜酩野道,“现在正有一个新帮手帮我们提取那块人骨上的DNA信息。我们四个人,现在要做的是去档案部调取一下近五年来我市的失踪人口,然后等那位工作结束后,快速确定死者身份。” “四个人?”林建刚指了指姜酩野,又指了指顾枳聿,“我们就三个人啊。” “还有我呢。”姜颂禾从后面走出来。 “你身上怎么这么脏?”林建刚打量着她,他冷不丁冒了句。 满眼,没有对姜颂禾突然出现的震惊,只有对姜颂禾身上脏兮兮的疑惑。 姜颂禾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很脏吗?” “嗯。”姜酩野默默点了点头。 “那我再去洗洗。”姜颂禾刚准备要走。 姜酩野一把提住了她:“没时间了。” “枳聿,你和刚子去户籍科调取资料,”姜酩野不容分说地安排道,“你陪我再去一趟案发现场。” “我领子……”姜颂禾被姜酩野拖着走出办公室,“你温柔点啊,你要勒死我了,我会走……喂……” 注意到姜颂禾的声音消失在转角,顾枳聿和林建刚默默松了口气。 果然她一走远,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走吧,先去户籍科看看有哪些失踪人口。”顾枳聿招呼道。 “顾副队,”林建刚小心翼翼地问,“队里真的不发馍馍吗?” “不发,但是你可以让姜队单独给你买几个。”顾枳聿看热闹般道。 “算了,”林建刚有些失望地说,“我还是下班的时候去店里买点吧,要是让我妈知道,大过年的我出来一趟不是为了领馍馍,而是回来加班,她能打死我。” 顾枳聿意思不明地笑了下:“行啦,相信我们姜队,他会办妥的。案子会破的,馍馍会有的。” “真的?”林建刚惊喜道。 “那还能有假?”顾枳聿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第126章 姜颂禾跟着姜酩野重新来到福寿村。 此时正是中午十点左右,整个村子空荡荡的。 姜颂禾从二八大杠的后座上跳下来,疑惑道:“怎么都没人啊。” 姜酩野在一旁停好车子,道:“不知道,先看看再说吧。” 姜颂禾先一步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半天没人回应。 “没人吗?”走进的姜酩野问道。 “对,没人,”说着,姜颂禾轻轻推了下门,有些陈旧的铁门缓缓被拉开了一条缝。 “门没锁?”姜颂禾疑惑了句。 姜酩野定眸看了一眼,道:“先不进去了,把门给人家关上。” “嗯。” 姜颂禾和姜酩野在空荡荡的村里走了好久,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中途姜颂禾还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也没人回应。 仅仅半天,整个村子的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姜颂禾道:“哥,你不觉得这里怪怪的吗?” “嗯。” 姜酩野刚应完,旁边一个拎着一个饭盒的男人从巷子里蹿出来。 姜颂禾和姜酩野对视一眼,随即,姜酩野快速跑上前,一把拽住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老牛家啊。”那人道,“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吧。” “嗯,”姜酩野撒了个谎道,“第一次来。” “难怪了,”那人看了渐渐走进的姜颂禾一眼,“你们来我们村干嘛的?” “走亲戚的,”姜酩野快速撒了个谎,道,“这不过年了,亲戚朋友家需要走动。” “那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那人快速道,“今天是牛家一个月一次做大锅饭的日子,赶紧去,免费的。” 说完,不等姜颂禾和姜酩野做出反应,那人就已经跑远了。 姜颂禾没有说话,她走上前仰头看了姜酩野一眼,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姜酩野沉默片刻,道:“先跟过去看看吧。” 俩人不急不慢地跟上那人的脚步,转过几个巷口,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口看到了排队的村民们。 “难怪进村的时候,一个人都看不到,原来都在这里啊。”姜颂禾呢喃了句。 姜酩野蹙眉没有应声。 像是开饭的时间未到,姜颂禾只能看到队伍的最前面摆着一口大锅,而锅后面的大门紧紧地闭着。 姜颂禾和姜酩野绕到队伍的最前面,看着面前空空的铁锅,不仅有些疑惑。 “你们是别村的吧。”排在队伍前面的老者道。 “嗯。”姜酩野闷闷应了声。 “别村的也得排队,这里是队伍最前面,你们想要饭的话,需要去到队伍后面。”老者继续道。 “爷爷,你们是几点来的啊。”姜颂禾礼貌地问了句。 “我早上七点就来了。”老者佝偻着腰道。 “那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啊。”姜颂禾询问道。 老者用看透一切的眼神打量着姜颂禾:“饿了吧。” “嗯,嘻嘻。”姜颂禾揉着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 小孩子的好处是,只要说自己肚子饿,对方就不会多加防备。 眼前这个老者就这样,他热络道:“那你别去后面排队了,你就站这儿,等我打着饭,给你分点。” 姜颂禾故作为难道:“可我不知道这里放饭,我和我哥哥都没带盛具。” 老者道:“没事,我家有碗,你们可以到我家吃。” “好!”姜颂禾激动道,“两个人也可以吗?” “可以,”老者和善地笑道,“牛家这孩子乐善好施,每次都给我盛得满满的,我一个人在家也吃不完,正好你们来了,大家一块儿吃。” “好耶!”姜颂禾晃着姜酩野的衣角,“哥,我们午饭有着落了。” 姜酩野低眸看了姜颂禾一眼,微微挑起的表情里是掩盖不住的嫌弃。 像是在说——你装,你接着装。 姜颂禾本不想和他计较。 可又一想,他不帮自己也就算了,还好意思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她的演技。 姜颂禾握紧拳头,在姜酩野的后腰的位置上重重地锤了下。 姜酩野吃疼,表情扭曲了几分。 “爷爷,这里一般都放什么饭呀。”姜颂禾好奇问。 “什么都有,肘子炖汤,白菜肉汤,羊肉汤……都是常有的菜品。”老者道。 都是肉类啊。 那这可不便宜。 “每个月都有吗?”姜颂禾继续问。 “对,每个月固定第三个周周三。”老者道。 “哦,” 姜颂禾仔细想了一会儿,还没等再问几个问题,正对面那扇紧闭的大门猛地打开了。 原本平静的队伍立刻变得闹腾起来。 从门口走出来的是一个略显肥胖的男人,他一身白色厨师服,看起来正里正气的。 姜颂禾直觉得他很眼熟,她眯着眼,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正在搬着两个不锈钢桶出来的男人抬头看过去。 立刻,他惊喜道:“唉?昨天见到的小朋友。” 姜颂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她的大脑飞速旋转,像是在检索自己的全部记忆。 可最终还是没想起来他是谁。 排在前面的老者问:“经复啊,你认识这个小孩?” 牛经复站直身子,笑道:“对啊,昨天她和几个小孩来村子里玩迷路了,我本来想给她们之路的,结果她们把我误会成坏人了,拔腿就跑。” 适才,姜颂禾才对他有了些许记忆。 姜颂禾之所以对他毫无印象,倒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毫无特点,而是她那天太紧张了。 这具小小的身体对付一个成年人都费劲,更别提她当时还要拖着三个拖油瓶了。 姜颂禾没有吭声,反倒是前面老者自顾自地介绍道:“那你可真是幸运,迷路的时候,能遇到我们村第一大善人。” “大善人?”姜颂禾疑惑了句。 “对啊,”老者道,“他叫牛经复,是一年前刚来到我们村的,他脾气好,性格有耐心,经常给我们全村人做大锅饭,关键是还不要钱。” “他图什么呢。”姜颂禾脱口而出。 如果是现代,一群人开着一辆货车来到村子里给老人做饭,还能理解。毕竟他们会架起设备开直播,靠着打赏和视频播放赚一波快钱。 也算是一门还算正当的职业。 可这个牛经复又是图什么? 他一没直播间打赏,二没智能手机录制视频,还要自己掏腰包给全村人做饭。 图什么? 难道就图个好名声? “他主家是信佛的,以前有个算命的说,他小的时候,被人下过幌子,命里带一劫,人到中年会妻离子散,不得安生。想要化解它,就需要乐善好施,用全村人的感念祝他冲破这咒枷。”老者一五一十道。 “哈?”姜颂禾满脸问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别不信,现在有些算命的可神了。”身后一个中年老人语重心长地规劝道。 还可神了? 如果你们真的相信这个“神算子”的功力,现在还会排队来这里领饭吗? 怕人家广发善缘人绕出思想误区,收回善举就直说,用得着这样给人家洗脑了? 姜颂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捏着下巴,故作沉思了一会儿,道:“既然你们都信这些,那你们就不担心用自己的命帮人消了灾,最后会反作用在自己身上吗?” “我觉得大善人不是他,是你们吧。” 短短两句话,像是彻底把人群惹毛了,他们吵嚷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个小孩,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就是,不打饭赶紧滚,别他妈的影响我们。” 姜颂禾冲着他们调皮地努努嘴,然后快步躲在了姜酩野身后。 姜酩野道:“抱歉啊,小孩年级小,不懂事。” “年级小,就应该多放家里教育,别领出来。”人群里继续有人道。 “是,我回家一定严格管教。”姜酩野赶忙道。 刚搬了几桶饭出来的牛经复打着圆场道:“大家别生气,小孩子说话不经过大脑能理解,这样我替她给大家道歉好不好?” “我今天给各位每人多放三个丸子,纯手工打的,特劲道。” 姜颂禾在背后轻轻敲了下姜酩野的背,正在盯着牛经复的姜酩野微微回头,看着姜颂禾。 姜颂禾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牛经复,又示意了一下人群。 姜酩野疑惑几秒,随后他快速领悟出了姜颂禾的意思。 他挪步到牛经复旁边,向着桶里看了眼,道:“牛肉丸?” 正在把桶往锅里倒的牛经复快速回答:“对啊。” “不便宜吧。”姜酩野问了句。 “还行,只要能消灾,我做什么都值得。”牛经复笑着回答。 姜颂禾从姜酩野身后偏出头,向着锅里看了眼,只见里面一个又一个黑棕色丸子正漂在一片浓白的汤里。 注意到姜颂禾探出脑袋,牛经复和善地笑道:“饿了吗?” 姜颂禾捏紧姜酩野的衣服边,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盯着他。 她摇摇头,一副胆怯的样子。 “那我给你盛一碗。”说着,牛经复拿起旁边的碗碟,就要给姜颂禾倒进去。 “小牛,别浪费,那小孩嘴过你,干嘛对她那么好。” “就是,这种嘴坏的小孩,就应该饿着她。” “别给她!” “别给她!” 人群里,阻止的声音此起彼伏,注意到场面有些失控,牛经复又一次当起了好人:“干嘛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那让她跟你道歉。”人群里,又有人喊了句。 姜颂禾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目光凌厉且细腻。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小声道:“我不道歉。” “小牛,你听见没,她死不悔改!这种人你还给她吃的干嘛?就应该饿死她。”人群里,一个愤慨的声音响起来。 姜颂禾从姜酩野背后站出来,大声道:“我又没说错!” “滚啊,滚啊,从我们村里滚出去啊。”人群里抗议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滚就滚,我还不稀罕吃呢!” 说着,姜颂禾目光扫了一圈,像是故意气不过,她蹲下身子捡起一块儿就往锅里扔了过去。 扔完还不忘挑衅一句:“吃去吧你们。” 说完,她快速拉着姜酩野的手跑远了。 “喂你个死小孩干什么!” 等到人群里抗议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跑远了。 路过一个转角,注意到没人追上来,姜颂禾才缓缓松开了姜酩野。 看着气喘吁吁的姜颂禾,姜酩野顺势倚靠在墙边,问道:“作了这么久,你发现什么了?” 姜颂禾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道:“我觉得这个人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姜酩野追问道。 姜颂禾组织了一番自己的语言,道:“人好到不正常。” 说着,姜颂禾补充道:“你发现她的人气了吗?” “说句他的不好,村里人就像是要是吃掉我们似的。” 姜酩野纠正道:“是你,不是我们,我可什么都没做,他们对我也没恶意。” 姜颂禾道:“到时候真打起来,打你也是顺手的事儿。” 姜酩野不置可否,道:“那是你故意气人的方式太明显了,至于嘛毁了人家辛辛苦苦做的一锅汤。” “抛开这个不提,你不觉得他的汤底也有问题吗?”姜颂禾继续道。 “什么问题?”姜酩野继续问。 姜颂禾仰头看着姜酩野,一脸严肃道:“石块落到汤底的声音不对劲。” 第127章 姜酩野仔细想了一下刚才姜颂禾扔石块的场景,好像真如姜颂禾所说,石块没有立刻沉底,反而在汤里悬停过一段时间。 姜酩野道:“是汤太浓了?” “对,估计是熬了很长时间。”姜颂禾道。 姜酩野细想了一会儿姜颂禾话里的深意,可他终究没有猜透姜颂禾想要表达什么,他道:“然后呢。” 姜颂禾眨眨眼:“没有然后了啊。” 姜酩野气结:“那你就因为这个,毁了人家一锅汤?” 姜颂禾义正辞严道:“我怕他们拉肚子。” 姜酩野一把拉过姜颂禾的脖子:“你快走吧你,让人揍,纯属自己活该。” 姜颂禾被他夹着脖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姜酩野道:“既然整个村里的人都在这里了,那我们就去找找铁柱先前说的那个懒老汉。” “我觉得他那边大概率能找到些什么。” 姜颂禾跟在姜酩野后面,不情不愿道:“可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老头家在哪里啊,怎么找?” “找废弃的屋子啊,”姜酩野在前面领着路,“李铁柱说那个老汉至少失踪两年了,那他家门口肯定长满了杂草,只要我们一家一家地筛选,总能找到的。” 姜颂禾默默应了声:“哦。” 姜酩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停住脚,道:“你手机带了吗?” “带了啊。”姜颂禾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那部翻盖手机,道。 “你从东面一排一排的找,我从西面一排一排的找,要是有发现哪家门口长满杂草,就给对方打电话。”姜酩野安排道。 “行,”姜颂禾行动力极快地说,“那我先去了。” “等会儿。”姜酩野叫住她。 “干嘛,”姜颂禾转头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要安排的?” “不是安排,是嘱托,”姜酩野贴心地说,“你现在是整个村子公敌,冒头的时候,小心的点,不要让他们围攻了。” “哥,你放心,我逃跑起来无人能敌。”姜颂禾摆出一个自信的架势。 姜酩野哼笑一声- 姜颂禾在整个村子来回穿梭着。 村里没有人,所有街头巷尾都空荡到可怕。 姜颂禾不紧不慢地在门口踱步,每路过一户人家,她都要观察他们家门口有没有生活痕迹。 许久,终于在村口巷南那里发现了一户门口长满杂草的人家。 姜颂禾快速给姜酩野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了。 “哥,我发现了一家长满杂草的屋子。”姜颂禾道。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道:“我这边也刚找到一家。” “哈?”姜颂禾道,“这个村怎么这么多废旧屋子?” “站那儿别动,你在第几排第几户?我去找你。” 姜颂禾左右看了看,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方位:“东边数第五列,路南第三排。” “知道了。”姜酩野快速挂断了电话。 很快,姜酩野从不远处跑出来,刚一转角,他便气喘吁吁地跑向姜颂禾,道:“领饭的那群人散了。” “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姜颂禾赶忙道:“在你来之前,我把整个门口外面观察了一圈,发现这里虽然杂草丛生,但是应该不像是荒废两年的样子。” “找错地了?”姜酩野道。 “嗯。”姜颂禾应了声。 “今天这汤真香啊。” “是啊,这小牛不愧是厨师出身,做得汤真香,谁嫁给他真的是有福了。” “人家不是说了嘛,人家免费给全村做饭是为了给老婆孩子积福。人家都已经结婚生孩子了。” “我知道,我这不就随口一说嘛……不过话说,他都来我们村一年了,他的老婆孩子,我们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啊。” “听说是生病,去娘家住了,没看见每到初一十五,小牛都要出村一趟啊,就是为了回老丈人家看孩子呢。” “他也真是好男人。” “谁说不是。” 听到不远处脚步声和对话声逐渐逼近,手疾眼快*的姜酩野赶忙按着姜颂禾的头把她按下去。 借着周围草丛的遮挡,姜酩野小声道:“别出声。” 姜颂禾赶忙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眼珠子骨碌碌地四处转着。 直至脚步声和讨论声消失在空气里,姜颂禾和姜酩野这一大一小的身影才从草丛里站出来。 姜颂禾掐腰道:“之前在牛经复家门口我就想问了,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散粥积德是为了自己老婆孩子,可我观察了一上午,都没见着他们。” 姜酩野低头:“你觉得可信度多少?” 姜颂禾思考了片刻,才仰头看着姜酩野道:“说实话,我对牛经复的好感度为0。” 姜颂禾单手握成一个空心的拳头,继续道,“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 姜酩野不紧不慢道:“人家昨天还想给你指路呢,为什么对人家印象那么差?” “我也不知道,”姜颂禾诚实道,“可能我天生对这种完美人设很反感吧。” 说完,还不忘询问姜酩野的意见:“你不觉得当一个人对外表现得特别完美的时候,那个人就会显得很假吗?” 姜酩野没有吭声,姜颂禾继续道:“我就感觉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太和善了,就像是在压抑着些什么,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像是经过了一番很精细的控制。” “你觉得他是个笑面虎呗。”姜酩野总结了句。 “对,”姜颂禾十分赞同道,“你也这样感觉对吧。” “没有,”姜酩野觑了她一眼,道,“我从来不会对任何人产生任何主观上的判断,因为这样会影响我对案件分析的理智。” “我希望你也一样,”姜酩野轻轻敲了下姜颂禾的头顶,“一天到晚这个死渣男,那个懒老头的,都跟谁学的。” “说话就说话,干嘛打人啊。”姜颂禾抗议道。 “怕你不长记性。”姜酩野道。 姜颂禾示意了一眼,旁边这个空闲了很久的房子:“这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地儿,要进去吗?” “要啊,来都来了,干嘛不进去,况且……”姜酩野弓着腰跟姜颂禾对视道,“我不相信你的判断。” 说完,他快速站直身子,朝着大门走去。 姜颂禾气得在背后张牙舞爪,就差冲上去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上一口了。 正是冬天,很多不能越冬的杂草基本已经死翘翘了,但这户人家明显荒废了很久,各种的生命力旺盛杂草在无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肆意生长,此时也已经能够到姜酩野的小腿中部了。 复古的铁门早已生锈,陈铁的门环被红色的锈迹包满。 许是这户人家并不富裕的缘故,两扇铁门中间留存的缝隙特别大,姜酩野甚至都不用闭上一只眼睛,都可以清楚地窥见院内的场景。 “带上这个。”旁边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姜酩野侧头一看,是姜颂禾,此时她正举着一双透明橡胶手套。 “哪来的?”姜酩野接过手套询问道。 “我自己带的啊。”姜颂禾又一次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给自己戴上。 注意到姜颂禾掏手套的口袋里鼓囊囊的。 姜酩野道:“有口罩没?” “有啊。”姜颂禾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口罩递给他。 姜酩野又道:“有证物袋没?” 姜颂禾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她依旧十分听话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干净的证物袋递给他:“中号可以吗?” “可以,”姜酩野接过证物袋,又问,“有取证刷没?” “有,”姜颂禾再次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迷你小刷子,道,“但是只有这么小的,没有大的。” “手电筒呢。”姜酩野不信邪地再次问了句。 “有。”此时姜颂禾已经不耐烦了,她在所有口袋里掏了掏,最终拿出一个迷你手电筒和一块圆形小电池。 她贴心地扣开手电筒后盖,把电池装好后,才重新递给姜酩野。 姜酩野被她深不见底的口袋逗笑了:“你都带了些什么?” 姜颂禾翻看着自己口袋:“除了这些,还有创口贴,碘伏,棉签和剪刀,哦,还有铁丝,你要吗?撬锁用的。” 姜酩野:…… 半响他摇摇头道:“不用,你自己拿着用吧。” “哦。”姜颂禾不跟他客气,既然他不需要那她就把东西收好。 终于,姜酩野忍不住好奇问:“你出来怎么带的这么齐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创口贴都准备了。” 姜颂禾仰头天真地问:“出任务,不会受伤吗?” “会啊。”姜酩野道。 “那我防患未然有错吗?”姜颂禾道。 当然没错。 姜酩野不打算和她转弯抹角了,他直白地问:“你东西带的这么齐,谁教你的。” “这不需要人教啊,”姜颂禾疑惑完,像是猜透了姜酩野的意思,她拖腔带调地说:“哦——你不会什么装备都没带吧。” 姜酩野不吭声。 姜颂禾挑了下眉,缓缓道:“你不懂了吧,我这叫专业。” 第128章 姜酩野不愿和她计较,他戴着橡胶手套,在门口观察了一番。 “这户人家好像真的好久没回来了。”姜酩野道。 “要进去吗?”姜颂禾询问道。 “先等会儿,我先打电话问问林建刚他们,”姜酩野安排道,“这户人家应该有门牌号,你看看号码是多少?” 姜颂禾的目光在外面扫视了一圈:“找到了,福寿村2401。” 姜酩野快速电话那边的顾枳聿汇报了一下他们的情况。 此时,顾枳聿和林建刚正在户籍科统计着福寿村的失踪人口和居住情况,在姜酩野问完后,他们没用一分钟就确定了这户人家的基本信息。 办公室里,林建刚把一摞档案递给顾枳聿,顾枳聿看着上面的内容念道:“这户人家的户主名叫袁志祥,是福寿村本地人,他们家一共有三口人,分别是他、他的媳妇杜春平,以及他们的大儿子。他的大儿子考上了大学,被分配到了诖田市当小学老师,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 “一年前,他们的大儿子的媳妇给他们家生了个小孩,老两口就坐着车准备去诖田跟他们一起生活。可是意外的事,他们的大儿子在诖田等了一个月老两口都没到,那位大儿子预感到情况不对,就报警说他们老两口失踪了。” 姜酩野开着外放,姜颂禾扒着他的手机,对着话筒问:“最后,那老两口找到了没?” “没有,”顾枳聿道,“这件案子的卷宗都跟着户籍一块儿放着呢。” 姜酩野跟姜颂禾对视一眼,又问道:“这老两口生前有得罪什么人吗?” “口供上写着,杜春平,也就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人缘极好,交友很广,不管是村里人还是村外人,都跟她交往颇深。”顾枳聿念道。 “人缘这么好,媒婆子吧。”姜颂禾脱口而出。 电话那边的顾枳聿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姜颂禾:…… 猜的。 这个年代,人缘好的,除了广发善缘的慈善家,就是媒婆子了。 毕竟一个人散钱,一个散人。 姜颂禾继续问:“那个袁……” 姜颂禾一时间记不清另一个人的名字,她吞吞吐吐了半天,只记得他姓“袁”了。 “袁志祥。”顾枳聿补充道。 “对,袁志祥,他是做什么营生的?”姜颂禾询问道。 “大集上给人剃头的。”顾枳聿道。 “本本分分的小生意呗。”姜颂禾道。 顾枳聿回应道:“对。” “那他的人缘怎么样?”姜颂禾询问道。 “笔录上说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性格憨憨厚厚的,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顾枳聿道。 姜颂禾挑了下眉。 又是老实人。 这个年代的老实人有点多啊。 姜酩野追问道:“他们的大儿子,在老两口失踪报警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对,”顾枳聿道,“大概率是,但是他多次给我们警局打过电话,询问我们案子进展。” 说完,顾枳聿对比着笔录,一字一字确定道:“他最后一次打电话是在两个月前。”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档案里有他的联系方式没?” 顾枳聿:“有。” “我和禾禾现在就在袁家门口,你们先去民警值班同事那边询问一下原价情况,然后再联系袁家的大儿子。”姜酩野道。 “行,”顾枳聿跟姜酩野配合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姜酩野让他给袁家大儿子打电话的目的,他答应下来,“你和禾禾慢慢查,这边我会解决的。” 得到肯定答案,姜酩野便把电话挂断了。 姜颂禾抬头看了他一眼,询问道:“我们可以进去吗?” “可以了,”姜酩野冲她招了几下手,“铁丝给我。” “哦。”姜颂禾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截已经已经截断了的铁丝给他。 姜酩野用姜颂禾提供的铁丝在锁上撬动了几下。 许是多年未用的缘故,铁锁的钥匙口,早已锈迹斑驳。姜酩野捣鼓了半天,还是没办法把锁敲开,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姜颂禾从旁边递过来一把钳子。 而且还是那种尖嘴的钳子。 “用这个。”姜颂禾道。 姜酩野惊了一秒:“你哪来的?” “我带的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你随身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啊。”姜酩野震惊了句。 “别墨迹,赶紧的。过会儿村民回来看见我们,还以为我们是小偷呢。”姜颂禾催促道。 姜酩野看了眼手里的钳子,问道:“带绳子了没?” “带了啊,”姜颂禾从腰上绕了三四圈,才勉强解下来一根长约两米的绳子,“这次带的绳子比较短。” 姜酩野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 这还短? “不短了。”姜酩野接了过去。 “你是想爬进去?”姜颂禾问道。 “对啊,”姜酩野道,“爬墙进去至少不留痕,我们把锁弄断,跟私闯民宅有什么区别。” “可我们偷偷爬进去也跟私闯民宅没啥区别啊。”姜颂禾道。 “这个时候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姜酩野道,“既然你觉得这里有问题,那我们就必须进去看看。” 就在姜酩野准备把绳子一头拴上一块石头,准备扔院子里的时候,姜颂禾拦住了他:“这么久没人住,里面不会有蛇吧。” 姜酩野叹了口气:“你带驱蛇粉了?” “那倒没有,”姜颂禾回了句,“虽然我带的东西比较全,但是也没带那么全。” “既然害怕,那你就在外面等着我。” 姜颂禾摇摇头:“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行,”姜酩野道,“我过会儿把你托举上去,你在墙头上绳子固定在院子里面的那棵树上,然后你再顺着树干爬下去,知道吗?” 姜颂禾点点头。 说起来,姜颂禾的身体还算灵巧,在姜酩野的安排下,她很轻易地爬上了墙头,又顺着树干溜下来。 此时,院内和院外一样,都长满了杂草。枯萎的、新鲜的、粗的、壮的、矮的都有。 要不是姜颂禾确定这里荒废已久了,她可能还会觉得这里是哪户人家养的药草地呢。 姜酩野从墙上跳下来。 注意到姜颂禾出神,姜酩野顺嘴问了句:“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挺荒废的,这户人家离开后,好像真的没回来过,”姜颂禾仰头看着姜酩野,道,“这里再怎么说也是袁家老家,袁家那个大儿子,就算再怎么忙,也不应该在父母失踪后,一次都不回来才对。” “除非他不孝。” 姜酩野道:“如果他不孝顺,那他就不会报警了,你没听顾枳聿说他经常给警局打电话,确定案子进展吗?” “他不回来,多半是担心触景生情吧。” 姜颂禾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 俩人顺着一条小道走进了正屋。 与周围已经建起来的水泥墙不同,这家明显没怎么修缮过,泛着土黄色的土墙从门口延伸到了后面的屋子。 房子破破旧旧的,泛着年代感,每往前走一步,姜颂禾都能闻到迎面扑来的土腥气。 姜颂禾询问道:“不是说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是媒婆吗?怎么住的这么差劲?” “我们京祁前几年并不怎么富裕,从去年开始,很多人家才开始修缮房屋的,”姜酩野解释道,“按照时间推算,袁家这老两口失踪的时间,正好赶在了修缮之前。” “哦。”姜颂禾了然道。 难怪了。 姜颂禾一边绕过草丛向里走着,一边询问道:“哥,你不是很久没回来了吗?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 “你哥虽然没回来,但是不代表一点消息都听不到,”姜酩野随口回了句,“你真以为,前几年邱女士每个月给我打的电话,都只是关心我在凤安吃的怎么样啊。” “我以前真的以为是的。”姜颂禾继续向前道。 姜酩野闷笑了一声,没有再反驳她。 俩人走到正午门口,推开泛旧的木门,一阵黄色的灰尘迎面扑了过来。 姜颂禾和姜酩野被呛的接连挥着手腕,试图将面前的尘灰尽数吹散了去。 “咳……咳咳……”姜颂禾一边呛着,一边说,“怎么这么多灰啊。” “你口罩呢。”姜酩野捂着鼻子询问道。 “这儿呢。”姜颂禾一人一个口罩递给他。 俩人把口罩戴齐,才走进去。 屋内黑漆漆的,泛着久不住人的土腥气,整个屋子空荡荡的,除了柜子、桌子等带不走的大件,其他的一概没有。 碗筷、瓢盆,一个没有。 姜颂禾蹙眉盯着这一切。 姜酩野用手电筒在四周照射了一番:“收拾得够干净的啊。” 姜颂禾附和道:“是啊,收拾的未免太干净了,就像……” 就像所有人都不打算回来了一样。 姜酩野上前隔着手套触摸了一下柜子上的灰尘,果然厚得要命。 姜酩野询问道:“你怎么看?” 姜颂禾一向对自己的想法从不藏着掖着,她道:“我觉得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特别不正常。 姜颂禾仰头看着姜酩野:“这家有问题。” 第129章 “为什么?”姜酩野顺嘴问。 “因为很多东西根本没必要带走啊,”姜颂禾解释,“就比如碗啊,锅啊什么的。” “这整的就像被抢劫了一样。” 姜酩野闷不吭声。 “你在想什么。”姜颂禾问。 “我在想谁最有可能做这一切,”说完,姜酩野像是觉得这样没有证据纯靠脑子想根本起不到作用,他道,“再找找,既然我们发现这里有问题了,那一定可以找到证据。” 姜颂禾赶忙答应下来。 因为只有一把手电筒,姜颂禾和姜酩野俩人一起并排着走进里屋。 里屋和客厅一样,灰尘都多得要命。 姜颂禾哪怕戴着口罩,都感觉有数不尽的灰尘钻进自己的肺里。 “这里怎么也这么干净?”姜颂禾呢喃了句,“连被子褥子都没有。” 姜酩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道:“看来,确实有人来过。” “有没有可能是袁家那当老师的大儿子啊。”姜颂禾询问道。 “我觉得不太可能,”姜酩野分析道,“如果把家搬空的人,真的是袁家那个大儿子,那么他肯定是有证据证明他的父母再也回不来了。否则,他搬空家里的东西没有意义。” “可是就在两个月前,他还给警局打电话询问我们案子的进度。” “也对。”姜颂禾呢喃道。 “可是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 “还有,袁家老两口失踪以后,他的那个大儿子没回来过吗?如果回来过,那么他有没有注意到整个家都空了?” 姜酩野低头跟姜颂禾对视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兜里掏出手机,道:“我再让顾枳聿他们联系一下他。” 趁着姜酩野出去打电话的空儿,姜颂禾拿着手电筒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踱步着。 她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主卧,朝阳的位置的上有一盘大土炕,应该是主人家睡觉的地方,大炕对面则竖着一个圆形的支架桌子,应该是主人家吃饭和聊天的地方。 而桌子后面则摆着两三个联排大橱柜,应该是主人家放衣服和物件的地方。 姜颂禾拉开橱柜,探着头向里面观望了一番。 只见里面空空的,一丁点物件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灰尘倒是不少,姜颂禾轻轻抹了一下,至少摸了几毫米厚度的灰尘到自己手上。 察觉无异常,姜颂禾举着手电筒刚要关上柜门离开,突然胳膊肘碰到了旁边的柜子门。 “嘶——啊啊啊——”姜颂禾疼得抱着胳膊肘在原地直蹦跶。 刚巧,打完电话的姜酩野刚一回来就见到了这一幕。 “我刚给顾枳聿他们打完电话,袁家大儿子说了,我们可以在他家进行搜……” 走进来的姜酩野未说完的话突然噎在了嗓子眼里,他沉默了半响,才询问道:“干嘛呢,鬼上身了?” “没……”姜颂禾强忍住疼道,“撞到胳膊肘上的那根筋了,好像错位了。” 姜酩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上前捏过姜颂禾的胳膊,试探了几下,道:“还疼不?” “有点。”姜颂禾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道。 姜酩野帮忙揉了一会儿才松开她:“问题不大,就是被撞了一下。” “有什么发现没,要是没什么发现,我们就先走了。”姜酩野道。 “有有有。”姜颂禾赶紧说,“那柜子里面是空的。” “空的?”姜酩野冲着姜颂禾伸出手,“手电筒给我。” 姜颂禾乖巧地把手电筒递给他,姜酩野往柜子里面照了好久,然后他沿着柜子里面的墙壁挨个敲了敲。 终于,在敲击靠近他右侧的柜门的时候,发出与其他几面不同的闷重的声音。 他顺着墙壁各个角落敲了几下。 每个角落的敲击声并不同,有闷重的,有清脆的。姜酩野可以确定这一整面柜门后面并不是全都是镂空的。 可是这面墙的入口在哪儿呢。 就在姜酩野一筹莫展之际,姜颂禾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钳子:“哥,用这个吧。” 姜酩野接过小心翼翼地问:“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这是为了查案。”姜颂禾理由应当道。 像是专门等姜颂禾这句话,姜酩野沉默了片刻,道:“你说的。”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把钳子砸向了旁边的柜门。 谁知,就在柜门被砸透的一刹那,姜颂禾也不装了,她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姜酩野,毫不留情道:“你自己砸的,我可什么都没说,要是别人问起来,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姜颂禾一边说着一边扒拉着碎成镂空的柜门。 里面黑漆漆的,比外面卧室还要黑。 姜颂禾竖着把手电筒的光打进去,可是无果,从姜颂禾现在所站的角度上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姜颂禾索性直接借着自己的身高“劣势”,一整个爬到了柜子里面,她借着中间的隔断爬到柜子中间,然后再次用手电筒照射进去。 这次姜颂禾终于看到了里面。 这是一个很深的隔间,四个面全都是木材,可能是受潮的缘故,里面的虫屎和虫卵遍布,要不是隔着手套,姜颂禾都不愿意碰这里一下。 终于,就在她将手电筒乱扫射的时候,她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包裹,那个红色的包裹算不得大,但是包裹表面被主人包裹得很精致,在最上面还竖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姜颂禾刚要探进去手,将东西取出来。 结果,她刚摩拳擦掌,决定战胜心里对虫子的厌恶去取证据的时候,对面同样伸出的一只手。 只是那只手的位置比她还要低。 也就说那只手的位置和那个包裹是平齐的,根本不用和她一样需要穿过一从虫卵,才能取到。 姜颂禾沉默片刻,然后从柜子里探出头。 果然,她猜想的没错,此时姜酩野手上拿着的正是那个包裹。 此时,他已经把包裹打开了,里面是一张纸,还是一张红纸。 “你从哪里拿的?”姜颂禾询问道。 “外面。”姜酩野示意了一下柜子外面,“这里有一个小拉门,用一个小柜子挡着。我推开小柜子,就看到那个拉门了,然后我就拿到了。” 说完,姜酩野还不忘调侃一下姜颂禾,他道:“你找的那个洞应该不是本来就有的,应该是时间长了虫子蛀的。” “换句话说,你刚才找的,应该是虫子窝。” 姜颂禾:“……” 她刚才都打算为线索战胜恐惧了,他还这么笑话她。 “这个虫子窝,是你先找到的。”姜颂禾从柜子里面跳下来道。 姜酩野不愿意和她计较,他道:“猜猜,这里面写了什么?” 姜颂禾看着姜酩野手里的红纸,眼珠子转了一圈,道:“难道是在这家女主人促成的姻缘名单?” 姜酩野夸了句:“还不笨嘛。” 姜颂禾没有因为他的一句夸赞就飘飘然,她思索了一会儿,好奇道:“可是如果真的是姻缘名单的话,那为什么她要藏得这么隐秘啊,还特地在柜子上开辟出一个隔间塞进去。”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所以我们现在不能去那个老汉家调查了,”姜酩野道,“我们需要先回警局,把这个线索交给顾枳聿他们。” “知道。”姜颂禾表示理解。 毕竟这是在袁家找到的唯一一条线索,说不定是找到袁家老两口的关键,容不得马虎。 很快,姜颂禾和姜酩野俩人从袁家回到了警局。 刚到办公室,姜颂禾就十分疲累地瘫坐在椅子上。 “我累了。”姜颂禾道。 “喝口水。” 早早地在办公室等他们的林建刚往姜颂禾和姜酩野面前分别推了一个水缸。 姜颂禾毫不拘谨地抱起水缸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你们今天调查得怎么样了?”林建刚好奇地询问道。 她放下水缸,大声道:“这个福寿村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先是一个给全村做饭的大善人,又是一个夫妻两个全部失踪的媒婆,没有一个地方不古怪的。” “大善人?”林建刚像是略有耳闻,“你说的不是会那个牛经复吧。” “你知道他?”姜颂禾好奇问。 “对,我昨天探访的时候,见过他,当时他正在家里熬汤,可香了,隔着几条街我都能闻到。”林建刚道。 “从昨天就在熬汤?”姜颂禾疑惑道。 “对,”林建刚十分肯定地说,“我昨天也很疑惑,就问他今天放汤,为什么昨天就要熬。” “他说,他虽然是为了给自己的家人积福,但是也不能做赔本的东西啊。所以就只能买几十斤骨头,一个劲儿地熬一个劲儿地熬,熬得时间长了,把骨头里的东西都熬出来了,那不就和买十几斤肉熬汤的效果差不多了嘛。” “这样他也算做了善事,不至于太亏。” 林建刚的话,姜颂禾觉得还算讲得通,只是…… “十几斤骨头真的能熬出那么纯白的汤底吗?” 姜颂禾眯着眼询问道:“他不会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吧。” 第130章 “这我不清楚,”林建刚道,“就算往里面加东西,人家也不会告诉我啊。” 姜颂禾思考了片刻,呢喃道:“也是。” 不管里面有没有添加,谁会把这么核心的事情告诉别人呢。 牛经复又不傻。 姜颂禾沉默片刻,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突然,办公室的木门被顾枳聿撞开,他一进屋就大喊:“酩野,酩野,有发现。” 一屋子三个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进屋的顾枳聿喘着粗气,后面跟着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一脸淡定的顾云拙。 顾枳聿把手里的报告钉在黑板上,他介绍道:“因为缺乏关键性的DNA取样,所以我们只能粗略地判断相近的基因。” “又因为现在的村子结构,偏向于就近家族,所以我们……” 顾枳聿话说到一半,坐在桌子上的姜颂禾便好奇地问了一嘴:“什么叫就近家族?” “就近家族是我给起的专属名词,”沉默许久的顾云拙冷着声音道,“意思就是说,按照现在的人口结构,以及人口的分布区划,一个村子里百分之八十以上拥有着同样的姓氏。” “换句话说,计划生育之前,人口繁衍速度快,老一辈的人生七八个孩子的都有,他们在同一个区域相互结亲、繁衍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个村子里相近DNA的人数会越来越多。” 顾枳聿补充道:“在云拙鉴定出那块尸骨上的DNA后,我就去调取了……” 顾枳聿还未说完,顾云拙就打断了他的话,他纠正道:“是股骨DNA。” “哦,股骨股骨。”顾枳聿妥协地回应道。 顾枳聿又重复了一遍:“在他提取出那块股骨上面的DNA后,我就赶紧找了一个福寿村的人,提取了一下他的DNA。” “等会儿,你从哪儿找的?”姜颂禾严肃道,“你随便抓一个人就给人家取血做鉴定,这样不合规矩吧。” “也是赶巧了,前几天派出所那边,刚在福寿村抓到的一个聚众打架的小混混,”顾枳聿道,“本来他犯的事不是很大,民警那边说需要关几天。然后,我就取到派出所跟那个小混混说有个案子需要他配合一下,如果能够给我们提供线索,我可以让他提前回去,正好还能赶上过年,结果他二话不说就配合了。” 姜颂禾坐在桌子上,双脚悬空脱离地面,双腿止不住地晃动着,她看着黑板上的线索,努力将刚才两人的话进行了一番消化,然后继续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发现,我们从股骨上鉴定出来的DNA和那个小混混的DNA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二十五,”倚靠在桌子边缘上的顾云拙侧头看着姜颂禾,继续解释,“所以可以判定,股骨的主人和那个小混混应该有亲属关系。” 姜颂禾僵硬的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 股骨的主人? 好奇怪的形容。 但是又无法纠正。 “对,”顾枳聿附和道,“在顾云拙得出这个结论后,我又去了趟派出所,去问那个小混混,这两年来他有没有亲戚去世。” “结果他和我说,他近两年来没有亲戚去世,倒是有一个亲戚失踪了。” “失踪?”姜颂禾像是把握住了关键词,她眯着眼,一脸警惕地询问道,“怎么又是失踪?福寿村这一年多,失踪的人有点多啊。” 顾云拙默默侧头看着她,没有吭声。 姜颂禾的问题像是问到了林建刚熟悉的点上了,他赶忙道:“最近一年内,福寿村的失踪人口一共有七个。” 说着,他从旁边自己的桌子上拿出一沓信纸给她:“这些就是失踪人口的卷宗。” 像是觉得林建刚的动作太过于自然了,顾云拙冷不丁问:“你为什么把卷宗给她?” 给一个小孩? “啊?”适才,林建刚才反应过来,姜酩野就站在姜颂禾的旁边,他反而把应该上交的线索递到了姜颂禾手上。 林建刚表情僵硬了几分,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做了。 把卷宗从姜颂禾手里抢回来,她会生气。 把卷宗就这样让姜颂禾拿着,有点太不给身为队长地姜酩野面子了。 林建刚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 啊啊啊啊! 他是不是对姜颂禾太信任了点? 像是形成条件反射了。 只要姜颂禾问问题,他就止不住地把线索往她怀里塞。 要是其他同事也就算了,关键是她是姜颂禾,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 如今这种“信任”的行为,还被一个同样是小孩的顾云拙抓包了…… 要是周围没有其他人,林建刚绝对会站在原地转圈圈。 他什么时候对姜颂禾建立这种无条件信任的? 竟然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同样,旁边双臂环胸的姜酩野也不着痕迹地侧头扫了眼姜颂禾。 只见她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继续旁若无人地看着卷宗。 她把前面的一页卷宗翻过去,空出心思的她平静地反问了句:“为什么不能给我?” “你是小孩子。”顾云拙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想法,他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你也是小孩子,”姜颂禾从卷宗里抬起头,目光平静且毫无波澜,“既然你可以动尸骨,那我就可以看卷宗。” 严谨十三年的顾云拙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再一次咬牙切齿地纠正道:“是股骨。” “你处女座吧。”姜*颂禾不耐烦地说了句。 顾云拙刚想严肃的情绪瞬间崩溃,他疑惑道:“什么是处女座。” 姜颂禾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跟他解释,她紧紧抱住卷宗,思考了一会儿道:“就是一种星座,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判断人性格的东西。” “还有这种东西?”顾云拙狐疑着问。 “有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依据呢,文献呢,数据分析呢。” 姜颂禾:“额……” 都没有。 “这是一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东西,”姜颂禾故弄玄虚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次词。” 顾云拙:“什么词?” 姜颂禾:“玄学。” 终于,顾云拙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另外一种神情。 他鄙夷地盯着她说:“算命的呗。” “噗嗤——”顾枳聿终究忍不住自己笑出了声。 姜颂禾气愤地从桌子上跳下来,她凑到顾云拙跟前,警告道:“什么叫算命的?你不要污蔑我啊,我是无神论者。” 顾云拙不愿意和她计较,他嫌弃般向后挪动一步。 可姜颂禾哪里会容得他嫌弃自己,他每后退一步,姜颂禾就挺着腰向前挪动一步。 像是势必要从气势上压过他。 “离人家远点,”终于,久久不吭声的姜酩野嫌弃道,“比人家矮那么一大截,怎么好意思凑到人前面去的?” “我……”姜颂禾抱紧怀里的卷宗,用眼神打量着前面的顾云拙。 矮吗? 她矮吗? 半响,她向后和顾云拙拉开距离:“也……没矮多少嘛。” 就高出来半个头? “年纪轻轻长这么高干嘛?”姜颂禾一边往回头,一边嘟嘟囔囔,“十三岁之前长得快,当心后面不长了。” “我是厚积薄发型的,二十五之前,我一定可以涨到一米七。” 一句话,本来没感觉有什么好笑的林建刚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半途,感受到姜颂禾正在幽怨地瞅着自己,还想给姜颂禾个面子的林建刚努力让自己憋住笑,结果越憋,他越忍不住。 最终他把自己的脸憋到通红,肩膀止不住地乱颤。 姜颂禾瞪着他。 这比直接笑出来还让她丢面儿。 顾枳聿打起了圆场,道:“云拙,之前可能没给你介绍明白,这位呢,是我们顾队的妹妹。” “叫姜颂禾,你别看他年纪小,她可是一个特别特别有天赋的编外小刑警。之前好几次案子,都是她帮我们破的。” “哦。”顾云拙不咸不淡地应了声,“难怪你们先前会让一个小孩接触案子。” “什么叫小孩啊。”正准备跳到桌子上坐着的姜颂禾转过身,不服气地说。 她上辈子不知道比他大多少岁,他还好意思说她是小孩? 他才是真小孩。 “礼貌点,我年龄比你大。”姜颂禾严肃着纠正道。 “哦。”顾云拙并不打算反驳,也并不打算相信。 “哦?” 就这态度? 姜颂禾拔腿就要走过去,结果被姜酩野手疾眼快地拉住了。 告状般,姜颂禾伸手指着顾云拙,仰头看着姜酩野道:“他侮辱我。” “破案破案,”姜酩野哄完,小声对姜颂禾说,“沈乐栖回家过年去了,法医这方面的线索还需要他提供。” “利用完,随便你怎么打。” “哦……”也对。 适才,姜颂禾才想起这次案子需要他。 她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她原本伸着指头指着顾云拙的手瞬间换成了大拇指。 她夸道:“‘哦’得好!” 说完,她还不忘鼓着掌,冲着旁边的姜酩野生硬地夸赞道:“这么多年,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过有人把‘哦’这个词念得如此清新脱俗的了。” “说得太棒了,对吧,哥。” 一瞬间,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僵硬了几分。 姜酩野扯了几下嘴角,然后十分嫌弃地捂住了姜颂禾的嘴:“你还是别说话了。” 130-140 第131章 姜酩野松开姜颂禾,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姜颂禾怀里的卷宗:“给我。” “哦。”姜颂禾十分识趣地松开卷宗,并将其递给他。 姜酩野翻看着卷宗,问:“枳聿,那个小混混有说他那个亲戚叫什么名字吗?” “有,”顾枳聿一点都没有思考,道,“袁丽霞,是那个小混混的姑姑。” 刚巧,姜酩野正好翻到了袁丽霞的那页卷宗。 “袁丽霞,47岁,福寿村人,失踪时间是90年6月30日,晚上七点左右出门遛弯,便再也没回来过。失踪前前一天曾经和家人吵过一架……”姜酩野挑着重点,念完。 他看着对面的顾枳聿:“你有问那个混混——失踪前一天袁丽霞为什么要和家里人吵架吗?” “问过,他说是因为儿子结婚彩礼的问题,女方那边要求彩礼一万元,袁丽霞的丈夫不同意。所以袁丽霞觉得他不疼自己的儿子,就搁家闹了个脾气,”顾枳聿慢慢悠悠地解释道,“起初袁家人还以为她只是出去找朋友聊天去了,结果谁知道她半夜都没回来。” “他们家里人这才急疯了。” 许是刚好碰到了警局新手问询,卷宗上留下的内容并不怎么详细,姜酩野问道:“那这袁家,有得罪什么人吗?” “这家估计没有,”顾枳聿道,“听说挺老实本分的一家子。” 姜颂禾接连翻看了几下卷宗,她问道:“福寿村的人,姓袁的这么多吗?” “对啊,袁姓在福寿村算是个大姓,整个村子百分之四五十都是他们家的亲戚,”顾枳聿解释道,“剩下的百分之五六十,往前数七八辈,也能多少沾点关系。” 姜颂禾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她继续翻找着卷宗:“建刚哥哥,你看了这么多卷宗,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失踪的老头。” “七个人里面有四个老头,你要找哪个?”林建刚问。 姜颂禾和姜酩野齐刷刷地从卷宗上抬起头:“七个人里面有四个老头?比例这么高吗?” “对,”林建刚如实道,“这件事我和顾副队也觉得奇怪,失踪的这七个人,不是老头就是老太太,一个低于45岁的都没有。” 没有低于四十五岁的? 姜颂禾快速翻看着卷宗。 还真没有。 不对啊,李铁柱之前说过那个懒老汉是在自己买的媳妇失踪后,自己才失踪的。 那么懒老汉的那个年轻媳妇,怎么会没有报案记录呢。 难道那个懒老汉没有把这件事情上报? 姜颂禾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如果说那个懒老汉的年轻媳妇真的是他花钱买来的,那么她失踪后,懒老汉处于害怕没有上报警局,也有可能。 可尽管这一切都讲得通,但姜颂禾还是不能理解这群人的行为。 一个个五十多岁的人失踪,家里人上赶着往警局报案,一个被拐来孤苦无依的小姑娘失踪,却一个敢上报的都没有。 他们还有把人当人吗?! 注意到姜颂禾表情的变化,林建刚问道:“禾禾,你找到你想找的那个老头了吗?” “没有,人有点多,还得继续排查。”姜颂禾如实道。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姜颂禾烦躁地挠挠头。 这次案件涉及的人数太多,所有线索扭成了一团乱麻。 姜酩野抚摸上姜颂禾的头顶,安抚道:“越到这个时候,我们的脚步越不能乱,要稳扎稳打。” 说着姜酩野从旁边拿起三份卷宗贴在黑板上。 他道:“现在我们先顺一下我们已经掌握的线索,首先是袁志祥和杜春平夫妇,他们两个的家,是我和禾禾今天早上偶然走访的时候发现的。” “家里家具齐全,但没有任何生活痕迹。很多日常用的用品,比如脸盆和衣物之类的东西,也都消失不见了。” “所以,结合我们已知的线索和现场的勘察,我和禾禾一致觉得,袁志祥和杜春平夫妇应该是被绑架了,应该不是单纯的离家出走。” “并且很有可能绑匪在绑架他们俩人以后,曾经去过案发现场收拾东西。” 姜颂禾思考了片刻,她蹙眉,冷声道:“我觉得与其说绑匪是去收拾东西,伪造现场,倒不如说他是去袁家找什么东西的。因为没找到,所以才把袁家洗劫一空的。” 可是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让绑匪不惜冒着被抓的风险,都要去一趟袁家呢。 猛地,姜颂禾的脑子瞬间闪过一个灵光,她整个身体僵硬在原地。 随即,像是有些恍然大悟,她自信地笑着仰起头,她刚要开口说话,眸子冷不丁和姜酩野自信的眸子对上了。 姜颂禾知道——他也知道了。 俩人心照不宣,又十分默契。 一直默不吭声的顾云拙一直注意到姜颂禾,在他看到她和姜酩野对视的时候,目光便止不住在俩人身上来回看。 可到最后,他终究没有多言。 姜酩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物袋,他将东西递给顾枳聿:“枳聿,这是我们在袁志祥家里找到的东西,你拿去和失踪人口进行一下对比,看看有没有相似的人名。” “行。”顾枳聿虽是不明白姜酩野为什么让自己这样做,但是他依旧十分快速地拿着袋子跑去了卷宗前面。 姜颂禾从桌子上跳下来,她走到黑板面前,询问道:“哥,如果真如我们所想,失踪人口有一个人和红纸上的名字对上的话,那么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 “李铁柱说的那个买媳妇的老头。”姜酩野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姜颂禾故作不知情地询问道。 “照理来说,为了不抢生意,媒婆这种职业,一个村只会有一个或者两个。如果红纸上的名字和卷宗上的名字对不上,那么说明李铁柱说的那个买媳妇的老头应该是经过别的媒婆介绍的。” “但是如果运气好,红纸上的名字和卷宗上的名字有对得上的,并且对得上的不止一个,那么那个老头一定在里面。”姜酩野道。 姜颂禾点点头,表示赞许,因为她也是这样想的。 很快,顾枳聿惊喜道:“酩野,找到了,真的有一个对得上的,那个人叫武必备,50岁,是一年前失踪的。” 一年前,50岁。 都对上了。 姜颂禾追问道:“卷宗上有写那个老汉的具体特征吗?” “蹩脚,走路瘸,个子不高,体型消瘦,皮肤黝黑。”顾枳聿一字一句地念完,又询问道,“你要看看照片吗?” “不用了,”姜颂禾拒绝道,“那那张红纸上,武必备的旁边有写一个女生的名字吗?” “有,”顾枳聿道,“好像叫孙淑芳,旁边还有一个特别小的标注,像是数字22。” “应该是22岁。”姜颂禾低沉着声音道。 姜酩野道:“我们继续。” 他走过去,从顾枳聿手里接过卷宗贴在黑板上,他道:“现在我们又增加了一条线索。” “失踪者杜春平和失踪者武必备,存在的联系是介绍亲事。” “并且……”姜酩野在俩人的卷宗中间画了一个重重地一笔,“并且,绑匪去杜春平家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份名单……” 看着黑板上略有些牵强的线索,姜颂禾拿着一块儿粉笔走上前,道:“我们发现的这块儿股骨,很有可能就是小混混的姑姑——袁丽霞的……” 姜颂禾的声音越来越小,林建刚率先发问道:“按照这个思路分析的话,这完全就是两个案子啊,上面有联系的两个人是一个案子,下面这个人单独是一个案子。” “毕竟上面的两个人是失踪,后面这个是死人了。” 姜颂禾提眸盯着他:“你怎么知道前面这俩个人没死?” 林建刚的身体倏地僵住:“死……禾禾,你说那个媒婆和那个蹩脚老汉也死了?” 姜颂禾当即否认:“我可没说他们一定死了。” 林建刚汗颜。 他在心里暗暗吐槽:前几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每次都让你说对了。 姜酩野沉默片刻:“你觉得这几个人的案子,我们应该并案调查吗?” “我觉得应该,”姜颂禾仰头解释,“因为这几个人的案子都太相似了,你看这几个人,我们都只是进行到失踪这一步,所以我们都是按失踪案解决的。可如果我们再迈进一步,那不就是袁丽霞的案子了吗?所以,我觉得哪怕现在这两个案子没有任何联系,但如果我们往深处去调查,一定能把听他们联系起来。” “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一定有。 并且这个隐情一定很大。 姜颂禾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黑板上,她的眸子深邃,像是想通过黑板上贴着的个人信息和他们对话。 许久,沉默许久的她,开口道:“我们应该重点调查一下这个媒婆。” 整个办公室只有姜酩野回应了她,他问道:“为什么。” “我觉得她可能处于这次案件的最中心,”姜颂禾沉默片刻继续道,“找到她和所有失踪者的联系,才是我们我们破局的关键。” 第132章 “可是这媒婆怎么查啊,”林建刚问,“人家一没犯事,二没官司缠身的,怎么查?” “按照失踪案走,那也没线索啊。” 确实。 这一点,也是最让姜颂禾犯难的地方,人家遵纪守法,去哪儿找人家破局的关键啊。 “试试这份名单呢,”姜酩野用两个手指夹起桌子上的红纸,“既然这上面的人只有一个人失踪报案,那我们就去看看其他人什么情况。” “也行,”姜颂禾同意道,“但是不能我俩去。” “我肯定不去,”姜酩野毫不遮掩地说,“你上午那样一闹,再去我真怕被福寿村的人打死。” 看热闹般,林建刚问:“禾禾怎么闹了?” “她把石子扔人家锅里了。”姜酩野总结了句。 “不会是牛经复给全村人放饭的那口锅吧。”林建刚试探性地问。 “对,就是那口。”姜酩野道。 “那你确实应该被打死,”林建刚毫不留情地说,“人家好心散粥,你去给人家搞破坏,人家不打你们打谁啊。” “你这样做不对哈。” 姜颂禾不服气道:“我去给人家道歉呗!” 她的话中气十足,不像是真的认识到自己做错事的样子,反倒充满了不服气。 “你这态度还道歉?”姜酩野道,“你不去把人家打一顿,就是你善良了。” “哼。”姜颂禾不服气地闷哼一声。 “这样这次,刚子,就你和枳聿一起去调查,”姜酩野道,“我和禾禾在局里接应你们。” “行。”林建刚快速答应下来。 顾枳聿跟林建刚示意了一眼,随后俩人很有默契的走出了屋子。 姜酩野抬头,刚好看到了自己正对面,那个双手插兜的顾云拙。 他认真打量着屋子里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小男生,要不是屋里的人都走干净了,他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到他。 相较于其他人,他的性格偏静,整个人存在感又低。只有他在说话的时候,才能稍稍让人分一片心思给他,其他时候,他安静到让人能完全忘掉他的存在。 这和姜颂禾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姜酩野收回眼神,他意思不明地打量着自己旁边的姜颂禾。 姜颂禾警惕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又在憋什么坏屁?” “看看人家看看你,嘴里天天就是屎尿屁,还时不时装个喇叭,”姜酩野道,“你的那些朋友,没觉得你很烦吗?” “人家”自然指的是顾云拙。 姜颂禾瞥了顾云拙一眼,她给自己辩解道:“哥,性格是天生的,也跟遗传因素有关,所以你与其研究我性格为什么这样,你倒不如研究研究我们家为什么有这样的基因。” 姜酩野坏坏一笑:“你是说你说话嗓门这么大,是遗传了邱女士啊。” “我可没说,”姜颂禾立刻跟姜酩野拉开距离,“你别给我挖坑。” “你就这个意思,”姜酩野道,“回头我就跟咱妈说,你说她嗓门大。” 姜颂禾从旁边的本子上撕下一块儿废纸揉成球,不停地砸向姜酩野,嘴里还念叨道:“我让你说,我让你说。” 姜酩野也丝毫不跟她客气,他把姜颂禾扔向他的纸团重新扔了回去。 兄妹俩打打闹闹没个安生。 顾云拙长叹一口气:“我先走了。” “喂,等会儿,”姜酩野冷不丁叫住了他,“中午了,一起吃顿饭吧。” 顾云拙停住脚,转身刚要拒绝。 姜酩野又大方地表示:“我请客。” 顾云拙一向不喜欢热闹,很多时候只要能一个人,他绝不凑上去。 除非是那种到人家家里做客,不能单独给自己开一桌的情况,他才会强忍住不适,迫使自己去适应。 因为是假期期间,警局的单位食堂并没有开业。 姜酩野领着姜颂禾和顾云拙俩个人来到了旁边的一家包子店。 那家包子店的老板像是认识姜酩野,姜酩野刚一掀开闷重的门帘,他便从后厨走出来招呼道:“哟,姜队,这要过年了怎么有空儿来我们店里吃饭了?” “碰到了个案子,需要加会儿班。”姜酩野含糊道。 “你们警察可真是辛苦。”包子店老板感叹了句。 姜颂禾先一步选好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她灵巧地跑过去,跪在其中一个椅子上。 顾云拙没有说话,也跟着走过去。 姜酩野则顺手把旁边的椅子拖出来,唠家常般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过年啊。” “明天,”包子店老板道,“明天我们店就关门了,再开门就得等初六了。” “最近人不多吧。”姜酩野继续问。 “是啊,不多,”包子店老板道,“快过年了,谁会在店里吃饭啊,今天我就给店里打扫打扫卫生,图个喜庆。” “是啊,按照咱们这儿的习俗,今年大扫除,明年必来财。”姜酩野笑道。 “借您吉言了,”老板把菜单递到三人面前,“你们看看你们要吃什么。” “两笼灌汤,再加一个茶叶蛋,”姜颂禾扫了眼菜单,毫不客气地说,“粥,我就要小米粥就好。” “你吃得完吗?”姜酩野道。 “吃得完啊,”姜颂禾道,“再说我吃不上还有你们嘛。” 姜酩野当即拒绝:“谢谢,我从不吃灌汤包。” 姜颂禾眼巴巴地望向旁边的顾云拙,他犹豫片刻。 像是想拒绝,但是对上姜颂禾眼睛的那一刻,顾云拙拒绝的话噎在了嗓子里:“我……可以吃。” 像是被顾云拙的反应逗笑了,姜酩野打趣般道:“可以吃?这是什么回答?” 姜酩野解围道:“别被这小鬼吓唬住了,她就喜欢过嘴瘾,不敢真揍你,不想吃就不吃,谁稀罕吃她剩下的?” “怎么说话呢,”姜颂禾挺直身子,“我怎么喜欢过嘴瘾了?” “你现在就是在过嘴瘾。”姜酩野道。 “我没有。”姜颂禾严肃地纠正。 本来姜颂禾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争辩,但是和姜酩野吵久了,和他反着说的话脱口就说了出来。 如今想收回去,根本没可能。 只能硬犟……甭管占不占理,都得犟。 姜酩野瞥了眼跪坐在椅子上的姜颂禾:“你给我从椅子上下去。” “为什么?” “你不会坐还是怎么着?非得跪着?”姜酩野将她连带着她的椅子扭向自己,“来来来,朝我跪,再给我磕三个响头。” 适才,姜颂禾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她从椅子上下来,端正了下自己的坐姿。 看到这一切,包子店老板笑道:“你们兄妹俩这么大了,还吵架呢。” “小孩子叛逆期,”说完,姜酩野把菜单递到顾云拙面前,道,“看看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顾云拙沉着声音道,“我不挑。” 姜酩野看着他没有多说话。 反倒是包子店老板热心肠道:“你是姜队亲戚家孩子吧,别客气,姜队人很好的,不用害羞,想吃什么吃什么。” 姜颂禾盯着顾云拙,不掺染任何杂质的眸子眨了眨。 “没客气,我真的都可以。”顾云拙道。 姜颂禾大方道:“老板,帮他点两份小笼包,外加一个茶叶蛋,再加一碗小米粥。” “小笼包一份十个呢。”包子店老板道。 “灌汤包呢。” “也是十个。” 之前都是姜颂禾跟着警队里的其他人一块儿过来吃,几个人点一大堆,哪怕最后剩几个也有饭量大的塞进肚子里。 如今就来三个,姜颂禾还真拿不准自己的饭量了。 姜颂禾思考了一会儿:“那我的两份灌汤包就不要了,我们上一份灌汤包和一份小笼包就好。” 没等包子店老板反应,姜颂禾像是在跟顾云拙打着商量:“我可以跟你交换着吃。” “嗯。”顾云拙犹豫着答应下来。 看着顾云拙逐渐不排斥的举动,姜酩野不着痕迹地笑了下。 但是还是被姜颂禾抓包了,她一整张脸凑过来。 姜酩野被她吓了一大跳,他按着姜颂禾的头把她按回原位:“吃饭也不老实。” “你偷笑什么呢。”姜颂禾好奇问。 姜酩野给自己斟了一杯温水,道:“一个骡子一个栓法。他这种万物皆可行的,就应该配你这种处处不让自己吃亏的。” “哦……”姜颂禾了然地‘哦’了一声,她直白地说,“你是说我俩天生一对呗。” 正在喝水的姜酩野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他震惊地看着姜颂禾。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说的啊,我们俩般配嘛。”姜颂禾大大咧咧地说,眼神里澄净地根本看不出任何羞涩。 “你可闭嘴吧。” 姜酩野算是察觉出来了,姜颂禾这人什么都敢说,说完还一点都不知道害羞的。 “人家当事人还在这儿呢,这是你一个女孩子应该说的话吗?”姜酩野严肃地纠正道。 姜颂禾觉得姜酩野莫名其妙的。 说他俩般配的是他,让她闭嘴的也是他。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姜颂禾也抓狂了:“我说什么了?是你说的,我就只是把你的话变得通俗易懂一点。” “还通俗易懂?我是说你俩能成为好朋友,你直接拐到早恋那边去了。”姜酩野大声纠正道。 “我什么时候早恋了?!”姜颂禾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一分,道,“你说他就应该配我,不就是说我俩天生一对吗?怎么变成我早恋了?” “我是那个意思吗?!” “你不是那个意思吗?!” 眼看着姜家这兄妹俩的战争越吵越烈,包子店老板像是早习惯了,他摇了摇头,手不自觉抚上顾云拙的肩膀:“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做包子去。” 顾云拙疑惑道:“姜队还没点饭呢。” “没事,他经常来,我知道他的口味,”说完,包子店老板的目光落到还在争吵着的俩人身上,长叹一声道,“这俩人,还得吵一会儿呢。” 第133章 一直到包子店老板把几笼包子端上来,姜颂禾和姜酩野才勉强休了战。 放下蒸笼的包子店老板打趣道:“你们吵完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家里小孩不听话。”姜酩野道。 “哼。”姜颂禾不服气地偏过目光。 “没事,先吃饭。”包子店老板一笼一笼蒸笼拿下来,他一一介绍道。 “这是你的灌汤。”包子店老板把一笼晶莹到仿佛能看到里面馅的灌汤包推到姜颂禾面前。 “这是你的笼包。”说着,包子店老板分别往姜酩野、顾云拙面前各推了一笼包子过去。 “谢谢。”顾云拙乖巧地说了句。 “不客气,”包子店老板习惯性地伸手揉了下顾云拙后脑勺,“这小孩,长得可真俊啊。” 一瞬间,对面两个人身体僵硬在原地。 姜颂禾叼着一口未嚼断的灌汤包,眸子不自觉缓缓抬起。 姜酩野则手握辣椒油,倾倒的动作都忘了收回来。 姜颂禾在心里为包子店老板默默祈了个福。 虽是刚认识的小孩,但是她却清楚的知道顾云拙绝对有很强的心理洁癖,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他都一板一眼的像个老头。 现在被人这么轻易的摸头,他还不得炸毛啊。 就在姜颂禾担心他会一巴掌呼在包子店老板头上的时候,顾云拙缓缓开口道:“谢谢。” “咦?”姜颂禾疑惑出声。 没爆发? 注意到姜颂禾失态,姜酩野赶紧道:“你咦什么咦?吃饭。” 其实姜颂禾在自己失仪之前,就已经注意到旁边的姜酩野同样也在吃惊了,她故意拆台道:“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碗里的辣椒能把你辣死吧。” “要你管,我就喜欢吃辣。”姜酩野道。 “我就喜欢吃辣——”姜颂禾做着鬼脸把姜酩野的话,小声重复了一遍,“你就嘴硬吧。” 一顿饭吃下来,三个人还算安静。 率先吃饱的姜颂禾道:“叔叔有牙签没?” “有,我给你拿。”说着,正在前台忙着算账的包子店老板转身去了后厨,从后面拿出一罐牙签,放在姜颂禾面前。 “谢谢叔叔。”姜颂禾道了句谢,然后拿出牙签给自己扣着牙。 包子店老板询问道:“怎么塞牙了?是不是我今天肉选得不够好啊。” “不是,”姜颂禾连忙否认,“是我这几日没怎么吃好吃的,好不容易凑上顿好的,牙缝就想私藏点口粮了。” 包子店老板被姜颂禾一句话逗得嘎嘎直乐:“小颂禾啊,你就是说话好听。” 姜颂禾嘿嘿一笑。 “多少钱啊。”刚吃饱饭的姜酩野,询问道。 包子店老板大大方方地表示:“给五块就行。” “行。”姜酩野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零钱,快速翻了几下后,才抽出几张纸票递给他。 “谢姜队,下次还来啊。”包子店老板收好钱,客气道。 “对了,”姜酩野冷不丁叫住他,“老板,我记得你媳妇的娘家是福寿村的对吧。” “对,”包子店老板道,“您还记得呢。” 听到关键词,正在剔牙的姜颂禾收了收精神,目光扫了过去, “是啊,”姜酩野从旁边拉过来一个椅子,气定神闲地说,“你先坐,有点事想要找你问一下。” 包子店老板像是没见过如此严肃的姜酩野,他略有些忐忑道:“姜队,你这是干什么啊,福寿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不是什么大事,”姜酩野再次道,“您先坐。” 包子店老板紧张地盯着姜酩野,然后缓缓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此时,整个店里除了他们三个,没旁人,姜酩野并不打算跟包子店老板绕圈子了,他道:“我们警局最近在查失踪案的事儿,发现近两年失踪人口大多集中在福寿村,所以想找你询问一下情况。” 听到这儿,包子店老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啥事呢,原来是这件事啊,我知道。” “你详细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姜酩野引导着说。 “其实我也都是听说,具体准不准,还需要你们去调查,我就一个普通老百姓……”包子店老板叫带着前提。 “我们知道,你放心说就行,说错了也没关系,我们自己会甄别。”姜酩野安抚道。 “行,那我说了,”说着,包子店老板缓缓道,“其实这个村子人说起来也邪乎,整个村子总共也就200多号人,但是每家每户好像都富裕得要命。” “当初我娶我家媳妇的时候,就因为家里穷,没少被他们家人看不起。” “他们是做什么营生的啊,这么有钱。”姜颂禾插了句话道。 “干什么的都有,但是大多都是种地的。”包子店老板道。 “哦,然后呢。”姜颂禾追问道。 “就从两年前开始吧,陆续有人失踪,”包子店老板道,“我和我媳妇怀疑,肯定是别的村里的人看着福寿村的人太有钱了,所以故意绑架他们,勒索钱财。” “那有人被骗吗?”姜颂禾继续问道。 包子店老板思考了一会儿,道:“不清楚。” “那有人回来吗?”姜酩野问道。 “没有,”包子店老板道,“绑匪收到钱都撕票了,哪里会放人啊。” “可是如果绑匪绑架他们真的是图钱。那么只要有人不想花钱赎人,绑匪就得不到钱,那么后续他就没有继续绑架福寿村其他人的理由了。”姜颂禾道。 “是,”姜酩野道,“并且,如果绑匪真的给那些被绑架的人的家人打过电话的话,我们警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你们是怀疑他们绑架福寿村的人不是为了钱啊。”包子店老板有些心惊地说。 “我可没说,”姜颂禾连忙道,“况且我只是发出我的疑惑,没说一定就是。” “哦。”包子店老板弱弱地应了声。 “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姜酩野询问道。 “什么人?”包子店老板追问道。 “武必备。”姜酩野简单了当地说了个名字。 “哦,我知道,我知道。”包子店老板连忙道,“武老鳖嘛。” “武老鳖?”姜酩野好奇问,“为什么他会有这个外号?” “因为他腿瘸,走路一拐一拐的,我们就叫他老蹩,本来是蹩脚的蹩,后来觉得蹩脚的蹩太拗口,还不如叫王八那个鳖呢。”包子店老板介绍道。 “他人怎么样?”姜酩野问。 包子店老板沉思了一会儿道:“怎么说呢,老实,不爱说话,性格内向,精神方面……有点问题,以前年轻的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后来年纪大了才好些。” “但这个人很懒,特别懒,没点赚钱的营生,也不想种地天天靠着他已经出嫁的两个姐姐接济,闹得他那两个姐夫天天有意见。” 说着,包子店老板还不忘凑到姜酩野面前道:“你也知道,这个世道,谁赚钱也不容易,一次两次接济可以,不能天天接济吧,这跟养个废物大儿有什么区别?” “他的两个姐姐嫁到哪里去了?”姜酩野道。 “一个在同村,一个在王家佃。”包子店老板道。 “他平时有得罪过什么人吗?”姜酩野又问。 “没有吧,他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能得罪什么人啊。”包子店老板道。 “那为什么我们在走访的时候,全村都说没这么个人啊。”姜酩野好奇道。 说到这儿,包子店老板故意左右看了眼,再三确认店里没人后,他才小声道:“因为他是村子里的耻辱,福寿村的人都不待见他。” 姜酩野:“他做啥事了?” “他和一个22岁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听说还是个疯子。”包子店老板小声道。 听到这句话,姜酩野知道李铁柱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转头,和后面的姜颂禾对视了一眼。 只见姜颂禾抿着唇,不吭声地跟他点了下头,像是在说——继续问啊。 姜酩野故意装作“很公正”的样子,道:“这种事还好吧,如果两个人是真心喜欢彼此,年龄不是问题。” “姜队,你不知道武必备多大了吧,”包子店老板故弄玄虚道,“他都五十了。” “要不是他运气好,媒婆那边刚好有一个不嫌弃他年纪的22岁疯子,他还不一定能娶上媳妇呢。” “武必备那个22岁的媳妇,是怎么来的?”姜酩野问。 “听说是走迷路了,意外闯到了一个媒婆家里,那个媒婆见她可怜就请他吃了顿饭,这一来二去,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只打听出她的年龄和没结婚来,”包子店老板道,“那个媒婆本来想把她送警局来的,结果她一听警局反应就特别强烈,死活都要赖在媒婆家里。不得已,媒婆养了她近一个月,见一个来寻她的都没有,她就觉得这个疯子一定是被家里抛弃的,就打算给她后半辈子找个依靠。” “这不就送到了武老鳖家里了嘛。” “那个媒婆不会是袁志祥的媳妇杜春平吧。”姜酩野道。 “就是她,”包子店老板道,“你们也听说过她啊。” “嗯。”姜酩野应了一声。 姜颂禾沉思良久,她道:“既然促成这门婚事的是杜春平和武必备两个人,那为什么村里人只对武必备缄口不言,只对杜春平却没什么反应?” “因为杜春平人缘好啊,”包子店老板道,“你都不知道杜春平这人有多厉害。” “方圆十里,就没有她促不成的婚事,整个福寿村至少有一半以上的适婚人家都是她给帮忙介绍的。” 姜颂禾再次询问道:“她从哪儿认识这么多人?” “我咋知道?”包子店老板笑道,“我要是知道她从哪里认识这么多人,我不就可以当媒婆了吗?谁还会开包子铺啊。” 第134章 姜颂禾表情一噎。 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那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她家里人就没人找过她吗?”姜酩野问。 “没听说,”包子店老板猜测道,“一个疯子,哪里会有家人愿意找她啊。估计啊,她家人都巴不得她离得远远的。” 姜酩野不置可否。 “我倒觉得如果她家人真的存在,那么他们应该不至于那么狠心。”姜颂禾冷不丁道。 “为什么?”包子店老板好奇道。 “你想啊,如果她真的精神不好,且家里人都不愿意养她,那么她为什么会在二十多岁,才来到你们这个村子?”姜颂禾分析道,“而且,又为什么独独来到你们这个村子。” “并且,真如你所说那个媒婆杜春平人缘这么好的话,那么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小媳妇的住址和家人?” 包子店老板刚要开口,姜颂禾率先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肯定要说她是从很远的村子里跑过来的。” “嗯。”包子店老板默默点了下头。 “但是,她一个疯子,一没有交通工具,二不识路,她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到你们这个村?!”姜颂禾淡淡地问了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几个问题,直接把屋子里的几个人问沉默了。 许久,那个默默听着的顾云拙道:“你说错了,福寿村不是这位包子店老板的村子,是他媳妇的村子。” 姜颂禾无语:…… “都差不多意思,你们能懂就行。”姜颂禾不拘谨地回答道。 经过姜颂禾这样一说,包子店老板也觉得奇怪。 他思考了片刻,道:“是啊,这是为什么。” 姜颂禾跟姜酩野对视一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要不是你的情报不准,要不就是有人骗你。” “可大家都这么传啊。”包子店老板无辜道。 姜酩野打着圆场:“只是涉及案子,是些闲聊了些东西。不准也没事,权当给我们警方提供思路了。” 包子店老板也没在意,道:“能帮到你们就行,我还担心我刚才说错话了呢。” “不会,”姜颂禾也同样宽慰道,“我们只是饭后闲聊,要是真的当真就没意思了。” 包子店老板立马喜笑颜开:“瞧瞧禾禾现在说话,像个小大人了。长大了说不定能跟你哥哥一样,当个抓捕犯人的刑警呢。” “等她当上刑警啊,说不定我都当上局长了。”姜酩野打趣道。 “说不定,我也是局长了呢,”姜颂禾道,“我一毕业,就空降成局长。” “做梦去吧你,”姜酩野起身道,“顾云拙,吃饱了没,我们回警局吧。” “嗯。”顾云拙慢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的四正四方的卫生纸,擦拭着嘴周。 姜颂禾赶忙赶上姜酩野,她在后面嘟嘟囔囔道:“我怎么做梦了?你听没听过天赋这个词?就比如我,天生就是刑侦破案的材料……” 姜颂禾的声音消失在门口的棉帘后面,还没跟上去的顾云拙感谢道:“谢谢您,这次的包子很好吃,先走了。” 顾云拙突然的礼貌让包子店老板有些手足无措,他嘴角不自然地笑起来,道:“乖乖。” 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吃他一顿包子,就这样对他感恩戴德的。 姜颂禾和姜酩野吵吵闹闹回到警局,顾云拙则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办公室里,姜酩野把外套脱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撑上:“你们两个小孩要不要午睡一下?” “不用了,”姜颂禾打了个哈欠道,“我们还是早点把案子破了吧,我不想因为这么一个案子,连年都过不好。” 姜酩野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案子毕竟牵扯巨大,哪能那么轻易就让你破了。” 姜颂禾没有回话,她的眼睛迷迷瞪瞪的,明显已经睁不开了。 她晃了晃脑袋:“我怎么这么困?” “这屋里这么暖和,你又是从那么冷的外面回来的,一进屋肯定犯困。”姜酩野道。 “也可能是吃的太多晕碳了。”顾云拙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我吃多了吗?”姜颂禾双手按住衣服的两侧,往后抿了抿,露出里面圆噔噔的小肚子。 确实撑出肚子来了哈。 “下次我少吃一点。”姜颂禾弱弱地补充了句。 姜酩野哼笑着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卷宗,一板一眼地看着。 姜颂禾跪在桌子对面,她好奇问:“哥,你觉得武必备的22岁小媳妇,是怎么去福寿村的啊。” “人家有名字,”姜酩野把手里的红纸扭转过来对准她,“她叫孙淑芳。” “哦,孙淑芳。” 这次案子的涉及的人名比较多,再加上这个年代的女人不是叫“桂芬”,就是叫“春平”,就是叫“丽霞”,一整个相似名字大混集。 跟现代叫“子涵”、“梓涵”、“欣怡”、“浩然”的那一批人差不多,只能靠姓氏区分。 可偏偏,福寿村的人大多数人都姓“袁”…… 这可为难了姜颂禾,她着实有些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只能挑几个容易记的,勉强记一下。 “有没有可能是拐卖?”许久,顾云拙冷不丁道。 姜颂禾和姜酩野整齐地顺着声音看过去,顾云拙被他们盯得背后发毛,他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姜酩野轻咳一声,快速道。 就是你突然说话不适应。 “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姜颂禾云里雾里地说了句。 “嗯?”顾云拙蹙眉,发出个疑惑的声音。 姜颂禾劝解道:“小小年纪,不要跟个闷葫芦一样,要懂得释放自己。” “就比如刚才,我就觉得很不错,既然我哥让你参与到这个案子里,就说明是对你的信任,你要是多多发表意见,说不定能帮我们早点破案。” 顾云拙沉默了一会儿,他低沉着声音道:“我……只学过法医。” “那怎么了?”姜颂禾道,“法医也是刑警的一部分,不要妄自菲薄。” 顾云拙盯着她。 他在心里疑惑道:妄自菲薄是这样用的吗? “人家只是说自己会法医,哪里看轻自己了?”姜酩野道,“你又在瞎说什么用词?” 姜颂禾张开嘴,不停用舌头敲打着自己的唇周两侧。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跟原身一样,不会用成语了? 这么久了,原身那股“莽”劲儿,还没褪干净呢。 姜颂禾至今还记得她刚穿越时,身体那不受控制的一躺。 简直魔童降世。 幸好,当时姜酩野没看到,否则估计不知道会怎么蛐蛐她呢。 姜酩野轻咳一声,然后赶忙把话题拖到了正题上,他道:“拐卖确实有可能。但是如果真的是拐卖,那么事情就难办多了。因为这伙人行踪的不固定性,我们所搜查的范围就会大很多,甚至必要的时候,我们还要联系其他分局的配合。” 一想到这儿,姜酩野就觉得头疼。 这样做,就代表着他要去到各个分局,交代案情,并请他们配合。 绝对是一个庞大的任务量。 就在姜酩野焦头烂额之际,出去跑任务的顾枳聿从外面赶了过来。 他一进门,便道:“哟,都在呢。”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姜酩野从卷宗里抬眸看了他一眼。 “有大发现,我就回来了。”顾枳聿道。 “什么大发现?”姜酩野好奇道。 “你猜猜看。”顾枳聿故意欠嗖嗖地说。 正在急头上的姜酩野恨不得一卷宗甩他脑门上,他不吭声,俨然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姜酩野越是这个样,顾枳聿越是来劲,他走到姜颂禾面前,道:“你哥哥不愿意猜,你来猜猜看。” 姜颂禾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许久她试探性地问:“你们抓到人了?” “嗯。”顾枳聿满意地点点头,表示她回答正确。 姜颂禾继续思忖着,既然他表情这么愉悦,他抓到的人应该不是小人物。 她试探性地问:“你们在福寿村抓到了一个人贩子。” “嗯?”顾枳聿吊儿郎当的表情立刻收住,原本还倚靠在桌子上的身子也倏地站直。 他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你们真的抓到一个人贩子了?”姜酩野来了精神,问道。 “对啊,就是前几天派出所贴告示,要求全市通缉的那个,”顾枳聿解释道,“当时我和林建刚刚到福寿村,就发现了一个人很眼熟,虽然他胖了很多,但是我们还是认出了他。” “他就是孟磊。” 这个人的名字,姜酩野像是有些印象,他道:“没想到,派出所那边焦头烂额那么长时间的人,竟然让你俩瞎猫碰着死耗子抓到了。” “谁说不是,”顾枳聿激动道,“当时我和林建刚都不敢相信,孟磊那么狡猾的人,就迎面和我们俩撞上了?” “孟磊是谁?”姜颂禾好奇地问。 姜酩野懒得自己解释,他安排道:“枳聿,给他解释解释。” “孟磊是一个贩卖人口的老大,”顾枳聿说着,还不忘严谨地补充道,“也不算是老大,就算是个分区的小领导,据我们所知,他涉及拐卖人口的数量高达20多起,是市里,省里都重点关注的对象。” “但这人非常狡猾,大大小小的领导找了七八年都没找到,他们都以为他死了,结果现在出现在福寿村,被我们抓到了。” “厉害吧。” “哦,厉害。” 姜颂禾着实不想打击他们。 可孟磊和这起案子有什么联系啊! 抓到拐卖人口的负责人是好事,但是他们的案子还是毫无进展啊。 第135章 但,好在勉强有点线索了。 只是有点牵强。 “你怎么这幅表情?”顾枳聿说,“你都不为我们感到开心吗?” “开心啊,能抓到人贩子是好事,可是这次的杀人案怎么办,还是毫无进展啊。”姜颂禾说。 顾枳聿:“这个确实。” “先不要悲观,万一这个孟磊就是杀人的那个呢。”姜酩野安慰道。 “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姜颂禾兴致缺缺地回答。 “你好像不认为孟磊是杀人凶手啊。”顾枳聿好奇地问。 “是啊。”姜颂禾从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她解释道,“如果他真的是杀害袁丽霞的凶手,那么他是出于什么理由杀害袁丽霞的呢。” “况且,你们之前也说过,福寿村是一个巨大的亲系家族组成的村子,所以它们看上去是村子,但是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的亲戚网。在这里拐卖人口,拐卖的还是当地人,村子里的其他人不得把他吃了啊。” “他能安稳地在村子里呆那么久,要不就是认识熟人,要不就是他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可不管是哪种情况,他去冒死拐卖本村人,他都是死路一条。” 看着面前的姜酩野和顾枳聿都对自己的问题陷入了沉思,姜颂禾继续道:“那个孟磊他又不傻,总不至于真的就享受着村里人的‘庇佑’,然后转头把‘庇佑’自己的人卖了吧。” 畜生都知道先保住自己呢。 哪有自己还没保住,就把“庇佑”自己的人卖了的。 姜颂禾虽然说话糙了些,但还算在理,姜酩野和顾枳聿沉默片刻,像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那你有什么想法?”姜酩野询问道,“你想让我们怎么审他。” “我觉得他够呛知道袁丽霞的事情的……”姜颂禾思考了片刻,突然她眼珠子灵巧地一转,一个坏心思涌上心头,她仰头挑了下眉,道,“倒不如,我们诈一诈他怎么样?” “按照规章流程,我们不能用诈的方式询问嫌疑人。”姜酩野严谨道。 “这不有我嘛。”姜颂禾道,“还用上次的办法。” 顾枳聿忍不住泼冷水道:“你自己可能搞不定他,那个人,滑得很,跟个泥鳅似的,抓都抓不住。” “还是得我和酩野继续审问。” 姜颂禾自然知道顾枳聿的话,不是对自己专业能力的质疑,而是出于对她身份的考虑。 十二岁的小孩,去问一个在警局里几进几出的人贩子为什么拐卖人口,他能正面跟她说一句话才是真正的怪诞奇闻呢。 这种滑不溜秋的人,跟那种老实巴交的人不一样,他不听人诈唬,更不怕任何事情。 “那怎么办?”姜颂禾有些为难道,“这东也不行,西也不行,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姜酩野沉默片刻,道:“你想怎么诈他?” “我在想,杜春平作为媒婆有这么高的知名度的话,孟磊不可能不认识她。如果认识她,那么那个蹩脚老汉的22岁小媳妇,就有极大可能是他拐卖来的,”姜颂禾说,“所以如果我们用这句话诈他的话,说不定有效果。” “但是这个方法唯一的不好处,是整个流程都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真的,还需要验证。” “那就验证试一下。”姜酩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道。 顾枳聿震惊地盯着他:“没有证据直接诈啊,万一漏马脚怎么办?被举报到上头,你会挨罚的。” “现在不是上班期间,人又不是我抓来的,而且我今天又不值班,”姜酩野道,“随便找个嫌疑人聊个天怎么了?” “王局夸不了我爱岗敬业,还能骂着我套话了?” 顾枳聿当然知道姜酩野不可能真的套话,他道:“你注意审问技巧就行,别被抓到小辫子,否则你就要给我当副队了。” “那你等着吧,”姜酩野毫不留情道,“我给这小鬼当副队,都不给你当。” 那小鬼自然是指姜颂禾。 顾枳聿默默看了姜颂禾一眼,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姜颂禾跟着姜酩野来到审讯室。 为了防止姜颂禾乱说话,姜酩野率先跟她打着商量:“你这次要问的问题是什么?” “他拐卖过多少人,并且认不认识福寿村的媒婆子杜春平和武老鳖的媳妇孙淑芳。” “嗯,其他的能不要说,就不要说。”姜酩野叮嘱道。 “行。”姜颂禾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俩人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消瘦的男人,他的皮肤松垮且黝黑,带着掩盖不住的纹路,一条一条的皱纹紧紧贴在皮肤表面。 眼眶凹陷,双目无神,鼻峰倒挺高,显得整个面部轮廓十分立体。 一见到姜颂禾和姜酩野进来,他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即用带着手铐的手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此时他的半个身子倚靠在后面的椅子上,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 姜颂禾和姜酩野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姜酩野手里拿着顾枳聿递给他的卷宗。 他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卷宗,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介绍一下自己吧。” “怎么介绍?”孟磊极不配合地冷笑了声,“你们警察抓我来的,现在还需要我自己做自我介绍了?” “流程。”姜酩野简明扼要地说。 “行,”孟磊晃着脑袋,说,“我的名字,叫孟磊,孟子的孟,磊落的磊,我这一生坦坦荡荡,一个坏事没做,到头来反倒被你们抓局子里来了。” “你应该知道,没有证据我们不会抓你。”姜酩野道。 “什么证据?你倒是拿出来啊。”孟磊像是瞅准了姜酩野他们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他道。 “我给省里打过电话了,证据,以及案件负责人已经往这里赶了,下午六点之前应该就能到,”姜酩野安抚道,“你先别着急,你逃不掉。” 听到这话,孟磊有些不知所措地坐直了身子,表情也僵硬了几分。 姜颂禾目不转睛地盯着孟磊,像是试图从他的脸上发现什么。 像是注意到姜颂禾毫不遮掩的目光,刚好与她对上眼的孟磊干笑着问:“这是哪位啊,看起来年纪不大啊。” “警队助理。”姜颂禾毫不怯懦地回答。 孟磊当即架起胳膊,调侃道:“现在警局这么厉害了?一个小小警员都能配助理了?” 姜酩野不接他的话茬,他翻看着手里的卷宗。 孟磊这个案子是省里的打拐部门直属的案子,相应的很多详细卷宗都没有下发到各地派出所。 姜酩野手里拿着的这份,还是从他们派出所那边要来的。 里面,任何被孟磊拐卖掉的人名都没有。 姜酩野合起手里的卷宗道:“本来,你的这个案子,我不应该审理的,应该直接把你交到省里的同事那边。” “但是我觉得你可能牵扯到我负责的一个凶杀案子,所以想来问一下你。” “凶杀案?”孟磊道,“我哪有这胆子啊。况且,你们抓我来是怀疑我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既然如此,那么人活着,才对我有价值。人死了,对我还有什么用?” “我们不需要知道人活着对你有用,还是人死了对你有用。”姜酩野道,“你需要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 “行,你随便问,我一定都回答。”孟磊态度敷衍地回复道,“反正你们警察习惯了诬陷人,没有证据就给好人带上手铐子。” 说着,孟磊把自己手腕上的手铐举起来:“就像现在这样,我们平头老百姓啊,上诉无门,只能任由你们这群地头蛇欺负。” 姜酩野脸上的表情阴沉到了极点,他道:“全国都有你的通缉令,你自己没点数啊。” “有点熟,你们联合起来想要诬陷我嘛,”孟磊耍无赖道,“有本事你们一枪崩了我,要不就别叨叨。” 姜颂禾不愿意跟他有过多的弯弯绕绕,她观察着孟磊的表情,打断了他和姜酩野的对话。 她的语气里带着愠怒,道:“喂!” “干嘛?”孟磊分了个眼神给他。 姜颂禾:“杜春平你认识不?” 本想循序渐进询问的姜酩野震惊地转头看着她。 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了? 可姜颂禾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姜酩野,她平静且充满审视的眸子死死地锁在孟磊身上。那灼热且充满探究的目光,像是孟磊说一句谎话,她都要用眼神把他射穿。 “杜春平……谁啊……”孟磊身子慢悠悠坐直,他的唇角干笑着说,“不认识,没听过。” “你同伙,装什么装,”姜颂禾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还有,连自己的表情都控制不好,学什么撒谎骗人啊。” “你这小孩,有证据吗,你就说?”孟磊道,“小心我告你诬陷啊。” “你可以不告诉我们真话,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说一下,”姜颂禾道,“你应该感谢我们警方,因为要不是我们把你抓起来,你现在已经是刀魂野鬼了。” “什么意思?”孟磊僵硬着身子回答。 “你不觉得杜春平失踪得蹊跷啊,”姜颂禾道,“也就你胆子大,还敢继续待在福寿村里。” “什么意思?”孟磊的表情僵硬,就连问题都接连重复了两遍。 “什么意思?!”姜颂禾冷哼一声,不屑道,“要不是我们警察保护你,你现在早就和杜春平那一家子一样——失踪了啊。” 第136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孟磊别过头道。 “听不懂?”姜颂禾没客气道,“要不要我们现在就放你走啊。” 这次孟磊沉默了。 “想活命赶紧说,”姜颂禾道,“你跟我们警方说,还能给自己减刑;不跟我们警方说,放你放回去,你也是死路一条。” “自己想清楚。” “杜春平她……真的找不到了?”孟磊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在福寿村呆了那么久,她找不找得到,你自己没点数啊。”姜颂禾没客气道。 “她说她去找她儿子去了。”孟磊回答。 “这你也信?”姜颂禾挑拨离间道,“你就不怕她觉得自己事迹败露,卖了你?” “没可能,她又没参与什么东西,她怕啥啊。”孟磊脱口而出。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参与了什么东西?”姜颂禾抬眸逼问道。 孟磊沉默住了。 “赶紧的,没空陪你浪费时间。”姜颂禾道。 孟磊犹豫了片刻,问:“按照我的罪行,我能被判几年啊。” “这个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现在如果还在负隅顽抗,那么你被判的刑罚会更重,”姜颂禾收整好桌子上的卷宗,无所谓道,“当然了,你也可以不跟我们说,大不了法院判你死刑嘛。” “死刑和出门被人砍死,最终结果差不多,你自己掂量着办。” “我坦白,真的能不让我死吗?”孟磊不放心,再次询问了遍。 嘿!这人到底要问几遍? 姜颂禾长吸一口气,刚要重复解释一遍,孟磊突然道:“算了你别说了,我交代。” 孟磊双手交叉抵在桌子上,道:“其实我和杜春平根本不熟,是她托我找的人。这么多年,我们相互没见过,还是前些时候,听说她失踪了,我去她家找口饭吃的时候,才知道这些年跟我联系的是她。” “你去过她家?”姜颂禾问。 “对啊,”孟磊委婉道,“你知道的,自从下了通缉令,我们这种人东躲西藏的,老家根本不能回,可不就得到处找吃的嘛。” “当时她家有东西吗”姜颂禾问。 孟磊细想了一会儿回答:“没了,当时收拾的可干净了,一点东西都没有。” “那你是怎么认出来她就是经常和你联系的那个人的?”姜颂禾追问。 “我们这一行,很少面对面直接接触,大多都是把人放在什么地方,然后由买家自己去挑,”孟磊道,“所以啊,为了方便联系,我们都有一个专门的暗号。” “只要,她把衣服挂在我们的接头点三天,我们就往接头点送人。” “女人就绑裙子,男人就绑裤子,小孩就挂着小孩衣服就行。” “你们还绑架过男人呢。”姜颂禾漫不经心地问。 “哪能啊,还是女人和孩子多。”孟磊道。 “绑过多少个啊,”孟磊道,“也就七八个。” 说完,他还不忘给自己解释:“我们那是给那群女人孩子找个家。” “我给你找个家,你要不要?”姜颂禾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孟磊闭不吭声了。 姜颂禾揣摩出了他的心思,她道:“你给别人找家行,别人给你找家不行,怎么都是你的理啊。” “我们真没坏心思,”孟磊道,“就是想做个好人好事,外带赚点外快。” “少废话,”姜颂禾催促道,“你就是通过衣服认出杜春平是你同伙的?” “对啊,”孟磊道,“说来也奇怪,那天我去杜春平家准备偷点东西的时候,她家什么都没有,独独在衣橱里留了三件衣服。” 姜颂禾当即和姜酩野对视一眼。 沉浸在回忆中的孟磊继续道:“我当时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就是和我接头的其中一个。我就想,她人都走了,留下这位三件衣服干嘛,不会是想和我割席吧。” “这几件衣服上说不定有我的指纹,她自己逃跑了,然后故意栽赃我,把屎盆子都扣我头上……” 孟磊嘟嘟嘟讲个不停,姜颂禾冷不丁打断了他的话:“等会!你刚才说杜春平只是和你接头的其中一个?” 孟磊身体怔在原地:“我刚才有说过这种话吗?” 姜颂禾闭眼,点了下头:“说过。” “没有,”孟磊笑道,“你一定是听错了,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姜颂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在说——我看你还能怎么编。 孟磊一阵心虚,他道:“警察同志,你年纪多大啊,我看你应该还在上学吧,读大学?” 姜颂禾微微一笑:“初中。” “初……”孟磊瞠目结舌,差点一口气没噎死过去,“你一个初中生,就来这里审我啊。” 姜颂禾不想惯着他,她起身:“行,我现在就出去,换个人进来。” “别别别,”孟磊赶忙阻止道,“你在这儿,是在给我机会,换个人来,不就成真审讯了嘛,那我还能减刑吗?” 姜颂禾重新坐回去:“就我刚来时,你那不配合的样子,估计减不了。” 孟磊两眼一闭,仿佛下了一个极为困难的决定:“行,我说。” “确实,跟我对接的人,不止杜春平一个。” “还有谁?” “袁丽霞和图宏*远。” 姜颂禾眉头微蹙:“展开说说。” “这俩人都是我通过我的上线认识的,”孟磊道,“我上线你们也知道,半年前刚被你们抓局子里去了,要不是他把我卖了,你们怎么可能把我的画像贴的满城都是啊。” “你们的分工是什么?”姜颂禾道。 孟磊说:“其实在杜春平接过这一片儿之前,都是我和袁丽霞,还有图宏远配合的。” “我们三个是直接面交,我负责从别的地方把人拐过来,袁丽霞负责联系买家,图宏远则负责处理后续的工作。” “什么后续工作?”姜颂禾追问道。 “杀人啊,”孟磊道,“你知道的,很多被拐来的人根本不听话,很多太野蛮控制不住的,被买家退货的,他都把人解决了。” 姜颂禾冷笑了下,她的目光凌冽:“你们还可以退货啊。” 孟磊道:“本来不可以,这不袁丽霞和杜春平抢生意嘛,为了博个好名声,袁丽霞就让我给她开个后门,说以后从她这里走的货,不满意都可以退。” 姜颂禾道:“也就说你一开始就知道,就知道杜春平参与其中。” “我不知道!”孟磊着急道,“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嘛,是我去杜春平家偷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跟我接头的人是她。” “刚开始我还奇怪呢,我还想怎么刚入行没几个月的新人出货比袁丽霞那种老人出货都多?” “原来,是个媒婆子。” “图宏远现在在哪儿?”久久没有说话的姜酩野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已经好久没跟我联系了,”说着,孟磊抱怨道,“我跟你们说,图宏远这人脑袋有毛病,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不爱说话,实际上什么事儿他都干得出来。” “根本不听人话。不瞒你们说,当初杜春平失踪的时候,我都怀疑过是他把人绑走的。” “俩人有过节?”姜酩野问。 “根本不是有过节的事儿,而是图宏远这个人心理变态,就喜欢杀人,”孟磊道,“要不是我上线把他分配给我,我都不稀罕带他。” “让他杀人,比让他拐人更开心。” 姜颂禾:“你指使他杀过人?” “怎么可能!”孟磊情绪更加激动了几分,“我哪有这个胆子啊。” 他求饶道:“警察祖宗,我一个大老粗说话就这样,你能不能别扣我字眼了?” “我没指使过他杀人,哎呦!”孟磊不知道应该如何替自己辩解,他道,“那些都是我辛辛苦苦拐来的摇钱树,我怎么可能让图宏远把他们杀了呢,这不是把自己的摇钱树砸手里嘛。” “也就说,你已经和杜春平、袁丽霞还有图宏远没有联系很久了?”姜酩野总结道。 “对,”孟磊道,“这几年你们警方查得多紧啊,我们怎么还敢联系呢。” “你们这些年拐过多少人?”姜酩野又问了一遍。 “我还真不记得了警官,”孟磊道,“但是袁丽霞和杜春平那里应该有记录。” 姜酩野一遍一遍询问着自己的问题,姜颂禾则陷入了自己的思维里。 现在已知的情况的是—— 1.武老鳖的22岁“媳妇”孙淑芳是由媒婆子杜春平介绍过去的,那么人大概率是眼前这个孟磊拐来的。 那么武老鳖和孙淑芳的失踪,很有可能跟这个拐卖人口的组织有关。 2.袁丽霞的骨头是在武老鳖的地里发现的,如果李铁柱的线索没错,那么这根骨头最先出现的地方应该是武老鳖家门口,然后由附近的邻居扔地里的。 如果真如眼前这个孟磊所说,袁丽霞和杜春平生前是竞争关系,并且孙淑芳又是杜春平介绍过去的话,那么袁丽霞的股骨出现在武老鳖家门口就是一个bug。 因为袁丽霞跟武老鳖和孙淑芳没有直接联系。 3.新人物——图宏远。 性格暴躁,心理变态,不受约束,喜好杀人,并且失踪了…… 姜颂禾在本子上把“失踪”两个字重点标注了出来。 所以目前来看,同时认识两个人,并且能够把这两种情况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人,就是——图宏远。 难道是内部斗争? 不对啊。 内部斗争,为什么连杜春平那废物老公也一起“斗”没了呢。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忽略的地方。 “警察同志,你信我,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撒谎,”孟磊在自己耳边竖起了三个指头,表情严肃道,“我真的很想活,你们警方把我关一辈子也没关系,我真的不想死啊。” 死? 姜颂禾抬眸,目光紧紧地落到孟磊身上。 对啊,为什么内部斗争,眼前这位却没事? 如果她没记错,杜春平和她那废物老公,是在一年前,准备去自家儿子新房的过程中失踪的。 应该是整个福寿村第一个失踪的。 哦,不对,第一个失踪的应该是被拐去武瘸子家的那个小姑娘,然后是去寻找她时走丢的武瘸子,然后才是杜春平和她那废物老公。 后面经历了其他几个人,最后才是袁丽霞…… 姜颂禾平静地盯着眼前这位“当事人”,怎么他的同伙、他拐卖的可怜人,丢的丢,死的死,他却什么事儿没有,还能去人家偷东西。 “你真没杀人啊。”姜颂禾的声音很冷静,读出来的那一刻仿佛不带有任何感情。 可孟磊当场跳了脚:“警察同志,我说了很多遍了,我没有杀人,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信。”姜颂禾不假思索道。 “但是我觉得你要小心一点了,”姜颂禾望着他,缓缓道,“如果我预估的没错,你已经被盯上了。” 第137章 孟磊急促道:“警察同志,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不知道。”姜颂禾并不打算瞒他,她道,“但是你的同伙同事基本都失踪得差不多了,你自己还纯傻白甜,没危机感呢。” 孟磊沉默。 半响才道:“那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人?” 姜颂禾气笑了,她哼笑了一声,平缓道:“他们得罪人的那些事儿,你一点没掺和?” 掺和了。 甚至有的时候他才是主谋。 孟磊瞬间变得脸色煞白,好像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他急促道:“那为什么这么久了,他都没动我。” “不是准备拿你钓大鱼,就是想让你死的没那么痛快。”姜颂禾十分肯定地说,“这两种可能必占其一。” “甚至啊,说不定还想把你抽筋剥骨,塞蜜罐里。” “不知道你以前听没听说过人彘,就是说古时候啊……” “等一下,别说了。” 孟磊本就惨白的脸越发没了血色。 “你们要救我啊。”孟磊着急道。 “这不是救了吗?”姜颂禾示意了一下他,道,“只要你现在老老实实待在警局里,把你知道的都给我们说一下,我保证那个凶手就伤不到你。” “当然啦,我也可以放你走,”姜颂禾故意吓唬道,“毕竟出于我个人的情感而言,我倒希望你被那个凶手折磨死,而不是活在局子里。” “害了那么多家庭,毁掉了那么多人的命运。蹲监狱,我真觉得是便宜你了。” 见到孟磊像是吓破了胆,姜颂禾仗着自己年纪小,继续肆无忌惮地说:“要是我,真想把你剥骨抽筋,然后把你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我不走我不走,我说我说我说。”孟磊“噔”地一下试图站起来,他着急道。 “现在,说吧,还有什么补充的?”姜颂禾道。 “还是图宏远,”孟磊道,“那小子绝对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姜颂禾摆好写字的姿势,道。 “那小子喜欢吃人肉啊。”孟磊大声道。 “什么?!”姜颂禾震惊地抬头盯着他。 “你别不信,是真的,”孟磊道,“有一次我去找他,我亲眼看着他在拿着一根人骨头在那里啃。” 人骨头? 啃? 光想想,姜颂禾感觉自己都要吐了。 “他吃人干嘛?”姜酩野问道。 “不知道,”孟磊道,“我也好奇这件事儿呢,你说他平时分到的钱也不少吧,怎么就喜欢吃人肉呢!” “你确定没看错?”姜酩野追问道。 “绝对不可能,”孟磊道,“我亲眼看到人骨头了,他还喜欢熬汤。” 熬汤? 像是把握住了重点,姜颂禾和姜酩野对视一眼。 随即俩人默契地走了出去。 临了,姜颂禾还不忘转身警告孟磊一声:“老实在这儿待着,我一会儿回来。” “哦……好……”孟磊支支吾吾应下。 姜颂禾和姜酩野两个人刚一出来,姜酩野就对着门口站岗的顾枳聿说了句:“枳聿在这里盯着,别让人跑了,我们一会儿回来。” “哦,行。”不明所以的顾枳聿应下。 姜颂禾和姜酩野直奔一楼的法医室。 此时,顾云拙正在专心致志地捣鼓着自己的仪器,听到脚步声,他也丝毫未停。 整个法医室阴冷得要命,但那张大理石桌子上却立着一个正用酒精灯烧着的滚烫的热水,里面好像还放着什么白色的东西。 从审讯室到一楼的法医室距离并不近,姜酩野走的又快,此时他有些气喘吁吁了,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问道:“顾云拙,有什么新发现吗?” “有,”顾云拙从旁边的桌子上抽出一份报告递给他们,“经过我的鉴定,我发现尸骨上的肉迹残留较少,所以我推测,这个骨头应该是凶手通过某种特殊办法,让骨头和皮肉进行了分离。” “目前最有可能的两种推测,一种是用了某种泡发皮肉的药剂。但是这种情况,我觉得基本没有可能,因为我没有从尸骨上发现任何药剂的成分。” “还有另外一种推测呢。”姜酩野问道。 “煮,”顾云拙身体向旁边挪动了一步,亮出他身后的正在沸腾的玻璃瓶,“我在做实验,在研究经过多小时沸煮后,尸骨会呈现出什么状态。” “你煮多长时间了?”姜颂禾问道。 “两个小时。”顾云拙看了眼手腕上的恶手表,道。 “有什么发现吗?”姜颂禾道。 “目前还没有,”顾云拙,“但如果我没预估错,至少需要煮十个小时以上,才会呈现出那块股骨上的效果。” “十个小时啊。”姜颂禾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呢喃了句。 “你想到什么了吗?”姜酩野侧头问。 “哥,你记不记得村口那个煮大锅饭的?”姜颂禾拼命形容道,“就是那个体型像个三角形的那个人。” 姜酩野细想了一会儿,道:“你是说牛经复?” “对,就是他,”姜颂禾道,“我记得林建刚哥哥跟我说过,他说他前一天去的时候,他就在家熬骨汤,而且熬煮的特别浓厚。” 姜酩野沉默片刻,问道:“你是怀疑,拿人骨煮汤的人是牛经复?” “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姜颂禾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姜酩野道,“但是现在,我们缺乏他的作案动机啊。” “况且,你以什么理由怀疑他?就因为人家熬汤熬得久了些?” 也是,一点证据没有,就浪费人力物力去查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确实不太现实。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那就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去调查牛经复,一部分去调查图宏远。” 姜酩野轻轻敲了下姜颂禾的脑门:“你以为现在还是工作日呢。” “他们都回家过年了,哪有那么多人手让你安排?” “那怎么办?”姜颂禾想当然回答。 “不知道,”姜酩野道,“我、顾枳聿还有林建刚分开去找图宏远,短时间内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更别提空出心思来调查一个与这次案子毫不相关的人了。” “还有我啊,”姜颂禾道,“我也可以帮忙。” 姜酩野哼笑了一声:“可别……你啊,查案子还行。上一线,邱女士得打死我。” “你不告诉她不就行了。”姜颂禾道。 姜酩野低眸看着她:“你想你哥多活些日子,就别提这种要你哥命的建议。” “那怎么办?”姜颂禾道,“人手不够,案子怎么破?” “不知道,”姜酩野长叹一口气道,“做好拖长线的准备吧。” “我……” 姜颂禾后续的话还没说出来,姜酩野便单手抚上她的肩膀,道:“老实在局里待着,要是待的不舒服,就和云拙回家去。邱女士和老爹在家收拾屋子呢,你回家帮忙,他们一定开心。” “不想回去。”姜颂禾赌气道。 “那就老实在局里待着,等我忙完,就带你回家。”姜酩野粗鲁地揉了几下姜颂禾的头发,“走了。云拙,帮忙看着点这小鬼。” “她要是不听话,直接给我打电话。” 姜颂禾顺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冲着姜酩野的背影大吼道:“我的发型都让你弄乱了!” 姜酩野没有吭声,只是淡淡地背对着她摆摆手。 姜颂禾气得在空气里打了套军体拳。 如果姜酩野站在她面前,她敢保证自己这套拳绝对会打在姜酩野身上。 姜酩野刚出门,闲不住的姜颂禾就想从门口出去,结果她还没等迈开步子就被顾云拙拽住了手腕。 姜颂禾侧头,目光从手腕移到顾云拙的脸上,又从顾云拙的脸上移到手腕上,如此往复几次,警告意味明显。 “你干嘛。”姜颂禾没好气地说了句。 “你哥让我看着你。”顾云拙语气平静地说。 姜颂禾:“你可真听他的话!” “嗯。”顾云拙不咸不淡地回应了声。 姜颂禾气到抓狂,一堆暴躁的话还未说出口,最后只剩下:“你别管我,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不行。”顾云拙斩钉截铁地拒绝。 姜颂禾强硬地把自己的手腕从顾云拙手里拽出来:“小屁孩,做你的实验去。我的事情很重要!懂?” “嗯。”顾云拙浅淡地应了声,“但是我还是不能让你走。” “你怎么那么轴呢?”姜颂禾循循劝导,道,“我哥哥又没说管住我能给你什么好处,也没说放过我会有什么惩罚,你这小孩这么死心眼干嘛?” “你这么着急走干嘛?”顾云拙问。 “我去办公室睡觉。”姜颂禾撒了个谎道。 “我和你一起。” 姜颂禾跟他拉开距离:“这不合适吧,你一个男生,有点边界感啊。” 顾云拙:“你撒谎了。” 姜颂禾丝毫不怕他,她挺直腰杆:“我就撒谎了,你能怎么着?” 说完,像是觉得自己的话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有点重了,姜颂禾道:“我真的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必须要出去一趟。你要是怕挨骂呢,就跟我,我哥哥追究你责任的时候,我帮你开脱。” “你要是皮糙肉厚不怕挨揍呢,那就不要跟着我。” “不行”顾云拙想都没想,直接了当的拒绝。 姜颂禾:“不行也得行。” “带着我。”沈乐栖沉默片刻道,“我和你一起。” 姜颂禾警惕道:“你不会是想监视我吧。” “嗯。”顾云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你哥哥让我盯着你。” 姜颂禾无语了句:“你可真听话。” 轴死你算了! 第138章 姜颂禾领着顾云拙出了警局大门,许是姜酩野提前打过招呼,一路上姜颂禾离开得畅通无阻,除了门口大爷问了一句你们要去哪儿外,其他人看见她基本默默转身就走了。 像是生怕对视一眼,就被她缠上。 姜颂禾领着顾云拙来到福寿村。 顾云拙率先拉住她的胳膊,询问了句:“你能先和我说一下现在你们查案的进度吗?” “怕过会儿说错话?”姜颂禾道。 “嗯。”顾云拙点了下头。 姜颂禾:“现在,我们基本可以断定,我们发现的尸骨是由凶手熬煮过后呈现出来的效果。” “目前有两个人嫌疑最重,一个是图宏远,他是一个人贩子团伙的重要成员,听说喜欢吃人肉,尤其是喜欢烹煮着吃,所以我哥哥他们正在全力搜捕他。” “另一个是牛经复。” 注意到姜颂禾在提到一个人名后,没有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好奇问:“这个人怎么了?” “他……”姜颂禾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她道,“挺正常的。” “嗯?”顾云拙发出一个鼻音。 姜颂禾破罐子破摔道:“我觉得他不正常。” 至此,顾云拙也猜出来了个大概:“所以,你现在是没有任何证据对吗?” 虽然姜颂禾极力不想承认,但是目前来看,事实确实是这样的,她不敢回看顾云拙的眼睛,默默点了下头:“嗯。” “那这次,你来福寿村也是来调查他的?”顾云拙继续追问。 “对……吧。”姜颂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顾云拙盯着她:…… 他快速握住姜颂禾的手腕。 “喂,你干嘛?”姜颂禾警惕道。 “回警局,”顾云拙愤怒到咬牙切齿,他顾不上自己的情绪,道,“我脑子抽了才跟你出来。” 什么叫脑子抽了啊。 “我可没非要拉着你啊,我说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是你自己要跟上来的。”姜颂禾道。 “难怪你哥哥说不帮你查人,胡乱猜测,我也不愿意陪着你查。”顾云拙拽着她。 姜颂禾拼命抵抗:“谁让你陪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见顾云拙没有说话,继续拽着她的胳膊,姜颂禾警告道:“你松开我,你赶紧松开我。” 顾云拙不为所动:“你哥哥让我看着你。” 姜颂禾向后拉扯着:“谁要你看了,你松开我,你赶紧松开我!” 争吵间,一个略显肥胖的男人从不远处走过来,他的手里握着一个竹子编成的菜篮:“你们在村头这是干嘛呢。” 听到声音,姜颂禾和顾云拙两个人停止了争执,他们齐刷刷地看过去。 立刻,姜颂禾眸子一沉。 像是认出了她,牛经复唇角微微笑了下,道:“我认识你,我们白天的时候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姜颂禾看着他愣愣地点了下头:“嗯……” “这么晚了,你们在这儿干嘛呢。”牛经复弓着腰,对姜颂禾和善地笑着说。 姜颂禾丝毫不畏惧地盯着他,像是想从他的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突然,顾云拙一个跨步挡在姜颂禾身前,硬生生将俩人隔开。 他的目光精锐,且满脸警惕。 牛经复笑容更甚了,他道:“保护女同学呢。” “嗯。”顾云拙一脸严肃地回应道。 本来应该是一副“英雄救美”的唯美画面,可姜颂禾并不觉得有任何可以感动的地方,她只觉得顾云拙挡住了自己审视犯人的视线。 姜颂禾二话没说,从后面按着顾云拙的头,将他向右拨开。 顾云拙防住了前面的牛经复,没防住后面的姜颂禾,被姜颂禾用力一推,他一个没稳住向右踉跄了几下。 他好不容易站稳脚,一脸震惊地盯着姜颂禾,终于他怒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他大声道:“你干嘛?!” 姜颂禾没有回答他。 反倒是牛经复率先站直身子,看着姜颂禾微微笑了下,道:“天不早了,你们两个小孩早点回家吧。” “你不生气?”姜颂禾冷静着问。 牛经复沉默片刻,笑道:“我为什么生气?” 姜颂禾盯着他半天,才故意提醒道:“今天早上,我往你的锅里扔石头。” 牛经复长长地“哦”了一声:“所以这次你们来,是来道歉的对吗?” 姜颂禾庄重地点了下头:“嗯。” 牛经复大度道:“没关系,你年纪小,生气起来情绪不受控制很正常。” “知错能改就好,下次这种错误可不能再犯了啊。” 说着,牛经复还不忘在姜颂禾肉嘟嘟的小脸上捏上一把。 眼看着牛经复准备绕过他们离开,姜颂禾一个箭步上前赶上他,她故作好奇道:“你为什么要给全村人做饭,还不求回报?” 牛经复一边走着一边回答:“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故作天真道:“因为我们学校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说,让我们在这个寒假做满100件好事。” “可是我不理解人为什么要做好事?” 牛经复不经意地问:“什么不理解?” 姜颂禾道:“因为我帮助别人,看不到任何好处啊。” “这种事情你不应该问问你哥吗?”牛经复冷不丁道。 姜颂禾道:“为什么要问他啊,他又不喜欢做好人好事。” “他不是警察吗?” 牛经复一句话,姜颂禾直接沉默了下去。 “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牛经复道。 还能怎么知道的? 昨天姜酩野来村里调查的时候,被你看到了呗。 姜颂禾摇摇头:“我和他又没关系,干嘛好奇?” 牛经复:“你们关系不好?” “不好。”姜颂禾直接了当地回答。 “那你今天早上跟他一起来福寿村干嘛?”牛经复道。 “我怎么知道,他强拉我来的,”姜颂禾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她故意道,“估计是来查什么案子,拿我当挡箭牌吧。” 牛经复脚步一顿,问:“查什么案子?” “我怎么知道?”姜颂禾快速回答,“我一个小孩子,他怎么可能什么都和我说?” 牛经复笑了笑,没有吭声。 吐槽起姜酩野来,姜颂禾丝毫没有嘴软的,她道:“你不知道我哥哥有多讨厌,防我就跟防贼一样,什么都不和我说。” “他不和我说,我还不稀罕关心呢。” 牛经复继续笑着向前走。 许久,他问:“往锅里扔石子是他指使你的?” “当然不是!”姜颂禾替姜酩野解释道,“我哥这人虽然无耻了些,但是不至于这么下作。” “他干嘛指使我坏你做好事啊。” 牛经复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 姜颂禾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道:“是我当时一个情绪上头,就不管不顾了起来,跟他没有关系。” 牛经复不知是何情绪,他唇角的笑容展开地更大了些:“你还挺仗义。” “这不是仗不仗义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错误,用不了别人给我背锅。”姜颂禾故作大义道。 不知何时,被姜颂禾推开了的顾云拙已经跟了上来,他默默跟在两个人身后,安安静静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姜颂禾仰头看着牛经复,好奇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牛经复快速道:“去山上看个朋友。” “他住山上?”姜颂禾问。 “不是,”说着,牛经复哽咽了一秒,“她死了。” 姜颂禾下意识回答:“对不起。” “没关系,”牛经复大度道,“你也不知道,不怪你。” 说完,牛经复赶人道:“这么晚了,你们别跟着我了,回去吧。” “我还是觉得有些内疚,要不我陪着你去见朋友吧,”姜颂禾道,“我可以保护你。” 牛经复笑着揉了揉姜颂禾的头,道:“你看我这个体格,还需要你保护啊。” “万一呢。”姜颂禾亮出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我身体小,动作灵活,可以随时随地做一些高难度攻击。” 像是被姜颂禾的动作逗笑了,牛经复再次揉着姜颂禾的头:“要是我女儿还活着,也应该像你这么大了。” 像察觉出了不对劲,姜颂禾追问道:“你真的有女儿啊。” “你以为我之前说给村子里的人做饭是为了积善行德,是骗你的啊。”牛经复笑道。 “不是,”姜颂禾道,“我以为她在她爷爷奶奶那里呢。” 牛经复沉默片刻,道:“我爸妈早就没有了。” “对不起。”姜颂禾再次真诚道歉了句。 “没关系,”牛经复开玩笑道,“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道歉了。” 姜颂禾默默地没有吭声。 姜颂禾看着牛经复手腕上的篮子,问道:“篮子里面装的什么啊。” 经过这几次的对话,牛经复像是对姜颂禾卸下了所有防备,他掀开遮挡在篮子上的蓝色方格布块儿,道:“是馒头和鸡架。” 顺嘴般,姜颂禾问:“怎么不是今天的牛肉丸啊。” 立刻,牛经复的表情变得很僵硬。 姜颂禾抬眸,故作不经意间瞄了他一眼。 她在心里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了,她又转移话题道:“你是福寿村本地人吗?” “不是。”牛经复快速回答。 “那你是哪里人啊。”姜颂禾追问道。 “凤安的。”牛经复快速回答。 姜颂禾点点头。 是她师祖叶浦岚所在的那个市。 就是不知道她的师祖,到底认不认识牛经复了。 日头渐渐落下去,三人走到山腰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 周围没有路灯,延边的还树枯得只剩下枝丫了,杂草丛生,一根又一根泛黄的草干在旁边竖着。 姜颂禾和顾云拙跟着牛经复来到半山腰,默契的,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多说话。 牛经复举着一个大亮的手电筒,给三人照着路,冷不丁他着急地喊了句:“唉,小心脚下。” 姜颂禾从旁边跳过。 原是在姜颂禾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拦路的枯树干。 姜颂禾道:“谢谢。” 牛经复没有继续说话。 他继续向前行走着,直至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土包,他才停住了脚。 土包很小,上面一根杂草都没有,好像时常有人过来清理。 姜颂禾站在牛经复身后,她若有深意地盯了眼他的背影。 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姜颂禾的眼神,牛经复蹲下身子,把盖在篮子上的蓝色方布拿下来,露出里面的一盘又一盘精致的食物。 有鸡架、有馒头,还有一碗白菜炒肉。 每一盘看起来都很干净,隐约的还能闻到淡淡的菜香。可见这几盘菜是下午现做的,并且很新鲜。 就在姜颂禾观察着牛经复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一路上都没吭声的顾云拙轻轻拽了下姜颂禾的衣角。 姜颂禾收回神,想着顾云拙的方向看了眼。 只见他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先前的那个木篮。 接收到他的暗示,姜颂禾不着痕迹地向后挪动了几步,直至退到顾云拙旁边,她才得以看清篮子里的东西。 里面放着一个陶瓷罐,它的个头并不大,按照一个成年人的体格,估计一只手刚刚好可以包裹起来。 外面刷着深红的泥釉,顶上还盖着一个泥土盖子。 像是煲了什么汤,用一个罐罐盛着。 姜颂禾伸长脖子,向着罐子的方向嗅了嗅。 没有任何味道,甚至旁边的鸡架的味道都比它浓烈。 牛经复将鸡架和馒头一盘一盘摆在土堆面前。 姜颂禾冷不丁问:“这里为什么没有碑铭啊。” “还没做。”正在忙碌中的牛经复回答道,“不过,过几天我就找人做了。” 姜颂禾沉默着,问:“这人死了多久了?” 牛经复毫无防备地回答:“两年了。” “你经常来?”姜颂禾继续问。 “嗯,每隔半年,我就来一趟。”牛经复回答。 这土堆的干净程度,可不像是半年才来一趟的样子。 倒像是每隔几个月就来一趟。 姜颂禾没有戳破他。 她瞄了眼篮子里的红色罐罐,道:“这是什么啊。” 牛经复快速用之前的那条蓝色手帕盖住篮子:“装错了的。” 姜颂禾不知道信没信,她淡淡地应了声:“哦。” 铃铃铃—— 一阵抓耳且吵嚷的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姜颂禾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并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姜酩野。 姜颂禾想都没想,很自然的按下了接听键。 立刻一个暴怒的声音,穿透播音口传到姜颂禾的耳朵里:“姜颂禾,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姜颂禾举着手机远离了自己的耳朵,她缓了好一会儿,淡定道:“我和顾云拙来李铁柱家找他玩了。” 一听李铁柱这个名字,姜酩野气消了大半,他道:“又在撒谎。” 姜颂禾继续瞄着牛经复撒谎道:“没有,不信你给李铁柱家打电话啊,你就问问他妈妈,我们现在是不是在那里。” 姜酩野像是信了,他道:“我又没他家电话。” “我过会儿短信发你。”姜颂禾撒起谎来,脸不红耳不赤的,像是真的有那会儿事儿一般。 “过会儿直接回家,还是先来警局?”姜酩野询问道。 “先回警局吧,”姜颂禾道,“你帮我跟爸妈说一声,就说我现在在警局,晚点回家。” “让我陪你撒谎呗。”电话那边的姜酩野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道。 姜颂禾撒娇道:“哥,我今天这么听话,没有乱跑,也没给你惹祸,你帮我撒个小谎,没什么吧。” “再者说了,我只*不过在同学家玩得没注意时间,你一句话就能让我免于挨骂,你就当救你妹妹一命了。” 说完,姜颂禾还不忘打起了亲情牌,她可以强调道:“是亲妹。” “多久能到警局?”姜酩野强硬着问。 “半个小时,”姜颂禾刻意强调道,“要是我半个小时赶不回去,你就准备准备报警吧。” 对面从不让话掉在地上的姜酩野出现在了久违的沉默,半响,姜酩野才厉声道:“你在哪儿?”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压抑不住的怒火像是要从电话那边冲出来了。 只是听着,姜颂禾的身体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心虚道:“李……李铁柱家。” 姜颂禾听到电话那边的姜酩野明显咒骂了一声,他大声命令道:“打开扩音!” 姜颂禾不敢不听他的,她把扩音的按键点开,然后将手里拿离了自己的耳朵。 电话那边的姜酩野下了最后通牒,他道:“姜颂禾!记住你说的话,半个小时回不来,我先报警,再联系咱爸妈。” 后面一句姜酩野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口,但姜颂禾也勉强猜出来了个大概,他后面应该会想说——你就等死吧。 “知道,”姜颂禾故作不服气道,“啰嗦。” 说完,不等姜酩野做出反应,她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走吧,”姜颂禾道,“我哥让我们俩回去,再不回去他就要报警了。” 听到这一切的顾云拙扶了扶自己的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撒谎,真的不用任何草稿。” 姜颂禾更是直接没客气地回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实话实话,等着别人训自己啊。” 听到俩人的对话,蹲在前面的牛经复率先开口道:“天也不早了,你们两个小孩早点回家吧。” “嗯,”应完,姜颂禾还不忘补充一句,“我把你护送到目的地,你应该原谅我朝着你锅里扔石头的事情了吧。” 像是被姜颂禾天真的问题问笑了,牛经复半蹲着,他扭过身子,和善地笑道:“难怪一直想跟着我来这里,原来打得是这个算盘。” “我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姜颂禾故作大意道,“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只要勇于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这是我哥哥教给我的道理。” “你确实本性不坏,”牛经复笑道,“以后也要这样勇敢活下去哦。” “嗯,我会的。”姜颂禾道,“先走了,哥哥。” “好,”牛经复应下,“路上注意安全。” 姜颂禾没有多回答,她拽着顾云拙的手腕,就走下了小山。 没了手电筒指路,姜酩野和顾云拙只能借着月光,缓缓慢慢地往下走。 一直到俩人走进附近的村子,姜颂禾才松开了顾云拙的手腕,她向后看了眼,确定身后没人跟上来后,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与姜颂禾不同,顾云拙淡定地多,他冷声道:“你怀疑得没错,这个牛经复有问题。” “哈?”一直处于警惕状态的姜颂禾完全没料到顾云拙会突然和自己说话,她满脸问号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疑牛经复有问题。”顾云拙淡定地重复了一遍。 “依据呢。”姜颂禾问。 “那个罐子里,有血腥气。” 哈? 姜颂禾的表情皱成了麻花,她闻了半天,一点味道没闻到,他一个小孩一下子就确定是血腥气了? 有点东西啊。 不愧是专业的。 “你觉得是什么血腥气?”姜颂禾追问道,“是牛的血腥气,还是羊的?还是人的?” 顾云拙沉默片刻,冷声道:“你觉得我是狗吗?”鼻子这么灵? “我……”姜颂禾被顾云拙气得够呛。 要不是她有些地方还需要用着他,姜颂禾真想一巴掌把他呼地上,然后用力踹啊打啊。 打得他表哥顾枳聿都认不出他来。 姜颂禾强忍住自己的暴脾气,她笑得和善道:“那您猜着,是什么血腥气呢。” 姜颂禾刻意把“猜着”两个字咬的很重,像是生怕顾云拙听不出来。 “等我回检验室,检验一下就知道了。”说着,顾云拙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姜颂禾赶忙跟上他:“这里距离警局还有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等你回到局里,都把那股味道忘干净了。” “那你太小瞧我的鼻子了。”顾云拙继续往前走着。 姜颂禾懒得跟上他,她在顾云拙背后学着他的样子做着鬼脸。 还“那你太小瞧我的鼻子了”,她从来没有瞧得起他的鼻子好吗? 姜颂禾努努嘴。 还说不是属狗的。 “姜颂禾!” 俩人刚走到福寿村村口,不远处一个站在路灯下的黑影冲着他们喊了声。 姜颂禾心头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口油然而生。 在牛经复面前,姜颂禾都没这么恐慌过。 而现在这个人,虽然背着光看不清样貌,但是姜颂禾敢确定此时他的脸堪比撒旦。 姜颂禾下意识想躲,可她又知道——迎面撞上去,自己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现在拔腿就跑,自己将连灰都不剩。 姜颂禾拽了拽顾云拙的衣边,身体止不住地向顾云拙身后躲,她不确定地问道:“顾云拙,你觉不觉得,路灯底下那个人很眼熟啊。” 顾云拙比姜颂禾高出了一个脑袋,他低头看着越来越靠后的姜颂禾,强调道:“那是你哥。” “不不不,”姜颂禾摆着手,自欺欺人道,“你一定是认错了。” 像是觉得姜颂禾害怕的样子很招笑,又像是觉得明明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姜颂禾此时却变得唯唯诺诺,反差很大,顾云拙很刻意地向右挪动了一步,露出后面拼命想借着他背影遮挡的姜颂禾。 “挡挡我。”姜颂禾祈求道,“明天我请你吃米饼。” “不要。”顾云拙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怎么这么倔!”姜颂禾掐腰生气道。 虽然姜颂禾也不知道自己生气的底气在哪里,但是此时在她的眼里顾云拙就是那个弃同伴于不顾的“叛徒”。 一点队友情义都不讲! “姜颂禾!”不远处的姜酩野再次喊了句。 姜颂禾低着头灰溜溜走过去,站在姜酩野面前,姜颂禾大气都不敢喘。 “说实话,刚才去哪儿了?”姜酩野冷着声音道。 姜颂禾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继续撒谎道:“带着顾云拙去认识新朋友去了。” “哼,”姜酩野冷哼一声,“你会这么好心?” “为什么不会?”姜颂禾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这么一个愿意领着伙伴结识朋友的人。” 姜酩野冷嘲热讽道:“既然你觉得你说出来我不可能相信,那就不要说。” 姜颂禾努努嘴。 姜酩野继续威胁道:“趁着我还没跟爸妈打小报告,赶紧跟我说实话,我既往不咎。” “我说的就是实话。”早就准备好打死不承认的姜颂禾小声道。 “李铁柱家住这儿?”姜酩野质问道。 “他姥爷家,今年他在他姥爷家过年。”姜颂禾脸不红耳不赤地回答。 姜酩野明显不信,他追问道:“怎么?去李铁柱家,用得着那么隐晦的跟我求救了?他是扣着你不让你回家了吗?” 姜颂禾原以为姜酩野会听不出来自己的意思,她不好意思道:“你知道了啊。” 姜颂禾还以为自己的示意的时候很小心呢,没想到姜酩野竟然听出来了。 “要不呢,你觉得我火急火燎来福寿村是为了什么?!”姜酩野厉声道,“还半个小时没回家,记得给你报警!半个小时,都够人家把你分尸,并埋了的了。” 姜颂禾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敢多做多余的反驳。 姜酩野不理会她的小声抗议,他道:“说吧,刚才跟谁在一起?” “牛经复,”姜颂禾激动着回答,“我告诉你,经过我和顾云拙的深入调查,我们发现这个牛经复真的有问题,而且有很大的问题。” 一听这个名字,姜酩野气不打一处来,他扭上姜颂禾的耳朵:“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一个人查案一个人查案,你怎么就是不听?” “疼疼疼……”姜颂禾挣扎着,试图把自己的耳朵从姜酩野手里拽出来,“我耳朵要掉了啦。” 姜酩野微微松开了手。 “你这不忙嘛,”姜颂禾小声解释,“人手不够,为了不影响你的查案进度,我就只能和顾云拙单独查了。” “你再这样死作下去,下次我去查案子,主角就是你。”姜酩野愤怒道。 姜颂禾自知理亏,没有再说话。 此时,慢慢悠悠过来的顾云拙也已经站到了路灯底下。 “酩野哥哥。”顾云拙礼貌了句。 姜酩野像是对顾云拙发不起火来,他瞥了顾云拙一眼,没有过多追究顾云拙的责任,他淡淡应道:“嗯。” 许久,姜酩野松了一口气,道:“走吧,先回警局。” “怎么回啊。”姜颂禾讨好般问了句。 “警车。”姜酩野生气地瞥了她一眼,警告道,“等回警局,我再收拾你。” “哦。”姜颂禾应声默默跟了上去。 姜酩野驱车载着姜颂禾和顾云拙两个人回到警局,顾云拙招呼也不打地径直去了鉴定科办公室。 姜酩野原想叫着他一起去吃饭,可想了想他估计不想被自己打搅便放弃了。 姜颂禾凑近姜酩野,故意挑拨离间道:“哥,他无视你。” 姜酩野看出来她故意跟自己没话找话聊,就是为了让自己消气。 待到顾云拙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他才单手拎起姜颂禾的后脖颈:“你跟我过来。” “唉……哎哎……哥……”姜颂禾被姜酩野强硬地拽着上了警局楼梯。 走到一半,姜颂禾吱哇乱叫道:“哥……唉……哥,我要摔倒了。” 至此,姜酩野才勉为其难地松开她,他阴沉着脸:“跟我回办公室。” “哦。”姜颂禾弱弱应了声。 姜酩野反手一个转身,警告道:“别瞎跑。” 姜颂禾:“知道。” 姜酩野三步并两步,大步跨上台阶,径直走向警队办公室。 姜颂禾就在后面默默跟着。 “回来了。” 姜酩野甫一推开门,站在正中间的两个大高个便吸引了姜颂禾的目光。 像是在谈论什么要紧的事情,两个人分别站在桌子的两侧,对着桌子上的地图指指点点。 一见到姜酩野和姜颂禾并排走进来,林建刚热情道:“禾禾,回来了啊。” “你们在干嘛呢”姜颂禾一边关着办公室的门,一边好奇地问。 顾枳聿没有回答她,他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回来?云拙呢?” 姜颂禾如实回答:“他去鉴定科办公室了,他说有新发现需要验证一下。” “哦。”顾枳聿应了声。 姜颂禾向办公室里面走近了几步,她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好奇地问:“你们在干嘛呢。” “分析图宏远的位置,”顾枳聿道,“我们三个人今天找了一下午,把整个福寿村都快翻了个遍了,愣是没找到一丁点图宏远的影子。” “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姜颂禾看着被铅笔涂涂画画后的京祁市地图,她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没有去问他那同伙孟磊吗?” “问了,”林建刚快速回答,“他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他们当初的联络点,然而等我们去了那个联络点以后,发现那就是一个山洞,里面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 “我们都怀疑是那个孟磊故意耍我们玩了。” “那这个图宏远反侦察意识很强啊。”姜颂禾呢喃了句。 “是啊,估计以前没少和我们警方斗智斗勇。”林建刚总结了句。 顾枳聿饶有兴致地盯着姜颂禾,他好奇道:“下午和云拙去哪儿了?” 姜颂禾心虚地用手扫着鼻尖:“我们安全回来了就好,去哪儿不重要。” “私自去查案了吧。”顾枳聿了当地说。 姜颂禾斜眸瞅着他。 这不明知故问嘛。 顾枳聿挑了下眉,感叹道:“那就你有办法治那小子。” “怎么回事?”姜颂禾好奇问。 “你不觉得他平时看起来挺有礼貌的,性格也一丝不苟,整天活得就跟有洁癖一样?”顾枳聿道,“而且还不爱说话,像个哑巴。”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回答:“有点。” “其实他以前小时候不是这样的,”顾枳聿道,“五岁之前,他是我们亲戚里,最皮的小孩,性格跟你差不多,喜欢上墙爬屋,捉鱼摸虾,后来他来了一趟京祁,目睹了一场杀人案。” “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姜颂禾喃喃了句:“难怪。” “那最后那个凶手抓到了吗?”姜颂禾追问道。 “没有,”顾枳聿道,“当时一没人证,二没健全的刑侦手段,所以我们出警了一个月,愣是没抓到哪个凶手。” 姜颂禾道:“可顾云拙不是目击证人嘛,有目击证人,为什么还抓不到。” “他当时才五岁,能说出什么来啊。”顾枳聿道。 姜颂禾又问:“那他年纪这么小,怎么来的京祁啊。” “他爸爸不是法医嘛,当时他被借来京祁参与了几次案子,顾云拙就跟着来了啊。”顾枳聿回答道。 姜颂禾又问:“那这件事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心理影响吗?” “多多少少有点,但是我感觉应该不是很大,毕竟目前来看除了性格,其他的还算正常。”顾枳聿道。 顾枳聿的话说到这儿,姜颂禾不由得有些内疚。 如果是自己,在五六岁那年遇到杀人案,那么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接触任何案子。 所以现在纵使顾云拙装得再云淡风轻,但他骨子里应该也是惧怕接触案子的。 然而这次,顾云拙却跟着自己进到了一线。 只是…… “这个小孩怎么这么拗呢!”姜颂禾愤愤地说了句。 她都说自己一个人去调查案子就可以,他还非得跟着去。 “你说什么?”顾枳聿像是没听清楚姜颂禾的话,他追问道。 “没什么。”姜颂禾快速回答。 顾枳聿宽慰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我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姜颂禾伸手指着自己,她不理解,道,“你敢感谢我干嘛啊。” “来京祁几天,顾云拙真的变了很多,”顾云拙道,“搁以前,杀了他,都比拉他去一线查案容易。” “是你让他迈出了第一步。” “吼!”姜颂禾大大咧咧地指着顾枳聿,“你让一个小孩去一线!” 说完,她还不忘跟姜酩野又告状了一遍:“哥,他让一个小孩碰案子。” 姜酩野像是在生气,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顾枳聿被姜颂禾的反应气笑了:“不是我,是顾云拙的爸妈,我的舅舅和舅妈。” 姜颂禾从一开始就好奇了:“你舅舅的孩子,怎么跟你一个姓啊。” “因为我妈和我爸是一个姓,都姓顾。”顾枳聿道。 姜颂禾掰着指头算着:“你爸妈都姓顾,你妈妈和你舅舅是一个姓,那么你舅舅和你爸爸一个姓。而你又和你爸爸一个姓……” “停停停。”身为当事人,顾枳聿都快被姜颂禾的算法绕晕了。 “你只需要记住,我和顾云拙确实是表兄弟就行,谁跟谁姓不重要” 姜颂禾:“哦。”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她仿佛看透了什么,她道:“等会儿,你舅舅和舅妈吵架要离婚不会是个幌子吧。” 姜颂禾大声道:“你骗他啊!” 顾枳聿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姜颂禾的嘴,生怕她声音再大些就传到楼下去了:“祖宗唉,你小点声。” 姜颂禾被他捂着嘴,身体也被他控制住,但是她的眼神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顾枳聿彻底拿她没招了,他愤愤地斜眸瞅着她,感叹道:“我终于知道你哥哥为什么嫌弃你嗓门大了。” 姜颂禾把他的手从自己嘴边拽开,道:“你们骗人家,被我识破了,还不让我说啊。” “我是让你嗓门小点。”顾枳聿纠正她道。 姜颂禾继续猜测着:“所以你们让他来京祁,是为了让他解开心结的?” “是啊,”顾枳聿道,“你不觉得他现在冷冰冰的,一点都不讨喜吗?” “还好吧,”姜颂禾如实道,“你要允许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性格,要是全警局的人都跟我性格一样,我哥不就炸了嘛?” 顾枳聿被姜颂禾人小鬼大的模样气笑了。 姜酩野插嘴道:“你也知道自己闹腾啊。” 他嫌弃道:“一天到晚,嘴巴就跟按了个喇叭一样,叭叭叭,没有一刻是闲住的。” 姜酩野正在气头上,姜颂禾不愿意继续火上浇油,她闷哼一声没有多说话。 她转头问顾枳聿:“你就不怕你们的计谋被他识破啊。我看他也不傻啊,你们估计骗不了他多长时间。” “所以才请你帮忙啊,”顾枳聿道,“我觉得和你相处的这两天,他的性格有明显进步的。” “哈?”姜颂禾满脸问号。 有进步吗?她咋感觉还是拗拗的? “你确定不是被我气的?”姜颂禾询问道。 “你能气到他,也是你的本事,”顾枳聿道,“你都不知道,我舅舅舅妈在家天天表演摔东西,有一次甚至把他的台灯都给他摔了,他都一点情绪没有,搬着课本就去村口的路灯底下学了。” 姜颂禾:“他还是学霸呢。”这么爱学习。 “是啊,他学习一向不错,”顾枳聿道,“等开学了,我让他带带你学习。” 姜颂禾竖起掌面,阻止道:“打住,我现在可是年级第一。” “让他带我学习,万一把我从年级第一上拽下来怎么办?” “就你事多。”顾枳聿恼羞般揉了揉姜颂禾的头顶。 “喂!”姜颂禾佯怒着制止了句,“我的发型都乱了。” “先破案子,”姜酩野道,“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不想过年都在局里加班的话,就赶紧把这个案子破了。” 顾枳聿凑到姜颂禾耳边,小声嘱托道:“那小子我就交给你了,帮帮枳聿哥哥。” 姜颂禾小声为难道:“关键是我不会撒谎啊。” 顾枳聿一个气结。 你还不回撒谎? 你丫撒谎眼睛都不眨的,比谁都熟练。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两个指头:“两本恐怖。” 姜颂禾努力掰开他的一根手指头:“三本,两本恐怖的,一部破案的。” 顾枳聿一咬牙一狠心,道:“成交。” 生怕顾枳聿变卦,姜颂禾又一次竖起自己的掌面,这次明显不是拒绝的意思。 顾枳聿两眼一闭,他将自己的掌面送过去。 两掌相碰。 交易打成。 “合作愉快。”姜颂禾挑了下眉。 顾枳聿佯怒着拍开她的手:“谁跟你合作愉快,抠门精。” 姜颂禾眼睛一转,道:“那……购物愉快?” 顾枳聿一瞥眼,被她古灵精怪的表情逗笑了。 俩人走到桌前,姜酩野头也没抬地询问道:“禾禾,你们今天去福寿村查到了什么?” 姜颂禾表情立马严肃,她道:“在你走后,我今天和顾云拙去了福寿村,当时我们在村口遇到了准备去上坟的牛经复。” “我从他嘴里套出来五个信息和奇怪的点。第一,他应该是有一对妻女,并且他们都已经死了;第二,他的父母也已经死了;第三,他是凤安市人,我觉得可以问一下我师祖;第四……” 姜颂禾第四点还没说完,顾枳聿就率先打断了她:“师祖?你师祖是谁啊?!” 姜颂禾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支支吾吾道:“叶……叶浦岚啊,三个月前来京祁学习的那个大高个儿,长得还挺帅的,单眼皮,痞里痞气的。” “我当然知道叶队长什么样。”顾枳聿道。 姜颂禾理所当然道:“你知道还问我,多余给你解释,我接着往下讲哈……” “你先别讲,”顾枳聿阻止完,继续追问道,“叶队什么时候成你师祖了?我怎么不知道。” 姜颂禾还以为自己岔开话题,顾枳聿就不会继续追着自己问了,结果谁知道顾枳聿就是如此的追问不休,她根本躲不过。 姜颂禾含含糊糊道:“就他……就他啊,他让我喊他师祖的,说可以占我哥哥的便宜。” “你跟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顾枳聿继续问。 姜颂禾倒是想老实交代,可根本没有的事儿,她老实交代什么? “就……他那一次告诉我,我和我哥哥是同辈,如果我喊他师祖,他在我哥哥面前,辈分就能抬一抬,”姜颂禾道,“然后我就答应了。” “叶队突然想抬辈分干嘛?”顾枳聿继续问。 “你傻啊。” 既然撒谎到这儿,姜颂禾索性不装了,只要她演的足够自信,她不就不信顾枳聿他们真敢当面问叶浦岚。 “师祖,是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不就相当于爷爷辈的人吗?”姜颂禾竖起一个大拇指,“多气派。” 顾枳聿半信不信地扯了几下嘴角:“确实气派……确实气派。” “别聊闲话了,”姜酩野道,“禾禾,你继续说,第四第五是什么?” “第四就是,我们跟着牛经复上山后,发现了一坐坟,”姜颂禾详细地介绍说,“不过与其说是坟头,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土丘,周围一块儿碑铭都没有,并且坟头周围很干净。牛经复说他半年来这里进行一次祭拜,但是我觉得不太像,他应该经常来,否则就算是个不怎么有人来的山腰,也应该有风吹来的或者从地里长出来的杂草才对。”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姜颂禾继续道:“我和顾云拙根本不能确定里面埋的人是谁,但是牛经复说只是一个朋友。” 说完,姜颂禾又补充道:“至于第五点,就是牛经复拎去的那个竹篮了,那个竹篮很大,里面装着三个菜,一个是鸡架,一个是馒头,还有一个白菜炒肉。” 话至此,姜酩野才缓缓抬起头:“他为什么不带肉丸汤?” 姜颂禾激动道:“这也是我怀疑的地方!” “你说他熬了十几个小时,才熬出来那么一锅白到浓稠的肉丸汤,怎么可能不带去给这么重要的人。” 姜颂禾斩钉截铁道:“所以一定有问题。” 林建刚疑惑地说:“有没有可能,是中午的时候就分发上了?” 姜颂禾道:“起初我也是这样怀疑的,所以我特地问了句‘怎么不是今天的牛肉丸啊’,结果他当时表情就变得很难看。” “你说,如果是你,别人问你这句话,你第一反应应该就是说分完了,或者说去世的人不爱吃之类的。” “可他一句话没说,绝对心里有鬼。” “还有呢。”姜酩野沉默片刻,继续问。 “还有就是他的篮子里有一个红釉罐罐,”姜颂禾道,“看起来挺谨慎小心的,我没从里面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可顾云拙说里面有血腥气。” “血腥气?”顾枳聿惊讶道,“你没闻错?” “我说了不是我闻到的,”姜颂禾纠正道,“是你表弟,我怎么知道他闻没闻错?” “你要不你去问问他?” 第139章 “我不去。”顾枳聿直接了当地拒绝。 “他是你弟。”姜颂禾道。 顾枳聿:“那也不去。” 姜颂禾眸子上扬,表情暗暗和顾枳聿较劲道:“你不去,我也不去。” 顾枳聿揽过姜颂禾的脖子,一副威胁的样子。 姜酩野抬头看了俩人一眼,顿时感觉一阵头疼。 “姜队,我们下一步去哪儿找人啊。”林建刚着急着问。 “也是我正在愁的地方,”姜酩野看着桌子上的地图,道,“如果真如孟磊所交代的那样,这个图宏远真的喜欢吃人肉,那么近期他一定会再次采取行动。” 林建刚猜到了姜酩野的意思,他道:“我翻遍了派出所那边的报案信息,发现福寿村近一个半月都没有发生任何拐卖人口的案子了。” “并且按照先前那帮犯罪团伙拐卖人口的频率,应该是一个月拐卖一次。可是这次都快两个月了,整个福寿村都风平浪静的。” 林建刚推测道:“有没有可能是临近春节,犯罪团伙都回家过啊你了?” “不会,”姜酩野直接了当地否认,“首先,那群犯罪团伙不会不知道我们正在抓捕他们,所以他们回家过年的概率几乎为零。” “其次……”姜酩野沉默片刻道,“过年期间人流量那么大,你不觉得,这段时间才是最容易下手的时间吗?” “等等。”正在被顾枳聿钳住脑袋的姜颂禾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林建刚和姜酩野整齐地看过去。 姜颂禾从顾枳聿的束缚中挣脱出来,道:“我突然觉得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 “什么误区?”林建刚下意识问。 姜颂禾捋着自己的思路,道:“我解释给你看哈。” 姜颂禾从旁边的粉笔盒里拿出几块儿色彩各异的小粉笔块儿,她解释道:“这块红的是主要负责人孟磊;这块蓝的是孟磊的同伙,也就是他口中那个喜欢吃人肉的图宏远;这块黄的是袁丽霞,也就是他们最初的那个同伙。粉色的是杜春平,也就是后来加入这个人贩子组织的媒婆子。” “这四个人是一伙儿的,但是真正互相见过面的是孟磊、袁丽霞和图宏远他们三个,杜春平为了不牵涉其中,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 姜颂禾把几个粉笔头归到一类,她拿起一块儿粉色粉笔头,道:“而我们可以确定,杜春平是福寿村除了武老鳖一家外,第一个失踪的人。而我们捡到的那根骨头,可以确定,是袁丽霞的。” “假设拐卖他们的,和啃食人肉的人真的是图宏远……”姜颂禾把桌子上的蓝色粉笔头拿在手里把玩着,“那么同为贩卖人口的团伙,他以什么杀人动机把这俩人绑架,并杀害呢。” “如果只靠孟磊证词里那句——他喜食人肉来当做杀人动机,我觉得不够充裕。” “尤其,福寿村那么多人,他却独独盯上了自己的同伙,这一点就很奇怪。” 林建刚努力消化着姜颂禾话里的信息,他疑惑道:“难道你怀疑我们的调查方向是错误的?” 姜颂禾不置可否,她默默盯着桌面上那几块儿粉笔头。 不对,这件事里面一定有什么线索是他们忽略了的。 姜酩野沉思片刻,道:“确实,当初我们一听孟磊的证词,就断定凶手一定是图宏远,有点太武断了。” 顾枳聿渐渐走近,没有多吭声。 林建刚直白地问道:“那我们今天查了一下午,岂不是无用功?” “当然不是,”姜酩野道,“图宏远和孟磊一样,都是拐卖人口案子的重要嫌疑人,我们抓他,也算是帮其他警队的忙了。” 林建刚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案子好像又恢复原点了。” “也不一定,”姜颂禾道,“你们看孟磊给我们提供的线索,除了图宏远喜欢吃人肉这一线索以外,还有一条关键线索——那就是他们三个对杜春平根本一无所知。就连孟磊确定杜春平是他们的同伙,也是在杜春平失踪后,他去他们家偷东西,发现柜子里的衣服,才确定的。” 一句话,整个办公室沉默了下去。 姜酩野冷不丁道:“可是我们去杜春平家搜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里面有衣服。” “对,”姜颂禾沉思片刻后,道,“说明凶手在孟磊去过杜春平家以后,也去过杜春平的家。” 话到这儿,姜颂禾捏着下巴,缓缓道:“还有一点很奇怪,凶手把杜春平家的东西都搬走了,为什么还要留下那张红纸和衣服呢。红纸容易解释,因为杜春平藏得太深,凶手没发现。” “至于衣服……” “很有可能是个引子。”姜酩野斩钉截铁地补充道。 “对!”姜颂禾恍然大悟,她惊喜地盯着姜酩野,道,“就是个引子,衣服就是用来引出孟磊的引子。” “那么这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也就说,凶手和这个拐卖人口的团伙有仇,他做这一切,主要是想把那个团伙一网打尽?”林建刚道。 “对。”姜颂禾肯定地回答。 “但是还有一点我很奇怪,”林建刚道,“杜春平失踪的时间最早,而孟磊去杜春平家又是在杜春平消失的那段时间后。如果凶手摆放衣服真的是为了引出那个团伙,那么孟磊作为拐卖团伙的主要负责人,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活着?” “他不应该第一个死吗?” “如果我没猜错,凶手很有可能是想最后解决他,”姜颂禾道,“并且是用惨无人道的方法解决他。” “因为他知道如果先虐杀孟磊,那么这件事一定会闹大,后面想要杀其他组织成员就会很麻烦。” “所以,他先处理小喽啰,然后再慢慢处理孟磊这个主要负责人。” “所以目前来看,引出犯罪嫌疑人的最快的办法,就是把孟磊放出去,让他吸引火力,我们暗中实施抓捕。”顾枳聿道。 “不行,”姜颂禾直接了当地拒绝,“现在整个警队都处在放假期,我们人手不足,贸然把孟磊放出*去,说不定凶手没抓到,他先死了。” “我可以把其他人叫回来。”姜酩野冷声道。 “明天大年三十,后天除夕,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加班,有点太不讲道理了,”姜颂禾看着桌子上的地图,道,“况且,我觉得只要孟磊在我们手里,那名犯罪嫌疑人就不会太快动手。” “那你想怎么查?”姜酩野询问道。 “或者我们可以从被孟磊他们拐卖的妇女儿童身上下手,”姜颂禾道,“并且着重调查已经逃跑的人,和已经死掉了的人。” “依据呢。”姜酩野问。 “因为既然是拐卖人口组织的团伙所结下的梁子,那么凶手的杀人动机就一定是被拐卖的人口,”姜颂禾逐条分析道,“着重调查已经逃跑或死掉的人,则是因为按照正常逻辑,凶手因为某个人报复另一个人之前,应该是先把那个人先救出来。” “否则凶手在报复期间,他要保护的那个人依旧在受罪,得不偿失。” “有道理,”林建刚思考片刻,激动道,“姜队,我觉得禾禾说得有道理,我们就按照她的思路调查吧。” 顾枳聿和姜酩野两束冰冷的目光扫过去,林建刚瞬间闭嘴。 姜颂禾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她继续道:“现在,我们的范围已经很小了。” 甚至可以说已经很接近了…… 姜颂禾正在思考着,姜酩野从旁边夹着一张卷宗出来:“我们可以着重调查一下这个人。” 姜颂禾瞄了一眼名字一栏。 孙淑芳? 对啊,她好像是福寿村第一个失踪的人。 姜颂禾道:“你是觉得她被凶手救走了吗?” “不是,”姜酩野道,“恰恰相反,我觉得她已经死了。” 第140章 “什么意思?”林建刚身子端正了一分,他据理力争道,“这逻辑不对啊,如果真如禾禾所说,凶手是为了她才杀了这么多人的话,那么又为什么到头来又把她杀了呢。” 姜颂禾目光灼灼地盯着姜酩野,像是想透过姜酩野的表情探究出什么,可是他的表情平淡,且没有任何起伏。 姜颂禾根本不能确定他对自己的结论有多少把握。 姜颂禾启唇缓缓道:“你能有这个结论,是觉得凶手对犯罪团伙的报复太狠了吗?” “嗯。”姜酩野毫不遮掩地点了下头,“当然,我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我的结论,你们可以选择信,也可以选择不信。” “但是我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如果我们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向下推理,那么现在最应该调查的是孙淑芳在被拐到福寿村之前,有什么关系密切的亲戚和朋友。”姜颂禾道。 “嗯。”姜酩野肯定道。 咚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姜酩野对着门口喊了句。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孩,看到屋内站着的三个大高儿,他明显蹙眉愣了一秒。 反倒是人群里面的姜颂禾率先激动地问:“查出线索来了吗?” “嗯。”顾云拙应了声,“我对比了很多血腥味,应该可以确定,是人血。” “有多少把握?”姜酩野问。 顾云拙沉默片刻,道:“百分之七十,因为那个陶瓷罐子的密封性很好,几乎闻不到什么味道,如果他暴露的气味更多,那么我能闻出来的信息就会更准确。” “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牛经复,确实确实有作案嫌疑了?”姜颂禾仰头看着姜酩野问。 “嗯,”姜酩野轻轻回答。 “如果再结合我们之前所说,这次案子的起因是孙淑芳的话,那么这个牛经复和孙淑芳必然有某种联系。”姜颂禾总结道。 顾枳聿像是也同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道:“我现在就给叶队打电话。” 林建刚担忧地问:“明天大年三十,现在叶队在放假吧。” “他可没有假期一说,”顾枳聿肯定地说,“他现在肯定在局里某个角落里待着。” 顾枳聿说完,姜酩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两个小孩回家。” “可案子还没破呢。”姜颂禾道。 “如果孟磊真的是牛经复最后一个目标,那么只要他待在警局里,就绝对安全,”姜酩野道,“现在九点多了,再不回家,邱女士指定发飙。” “好吧。”姜颂禾弱弱地回应道。 “刚子,”姜酩野冷不丁喊了声,“给你准备的馍馍在警卫室,走的时候记得拿一下。” “真的准备了啊!”林建刚立刻双眼冒着星星。 “是啊,我还能骗你不成?”姜酩野道。 “谢姜队!”林建刚感谢道,“忙到这么晚,馒头店都关门了,回去我还不知道怎么跟我妈妈交代呢。” “别谢我,谢禾禾吧。”姜酩野大度地说。 姜颂禾觉得莫名其妙的:“谢我干嘛?” “不干嘛,”姜酩野揉了一把姜颂禾的头发,“走吧。” 姜颂禾和顾云拙跟着姜酩野回到姜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姜酩野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要起身回家的意思。 姜颂禾问道:“你不回家吗?” “我回警局宿舍睡。”姜酩野道。 “这么晚了干嘛回去?”姜颂禾疑惑道,“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也比风风火火地赶回去强呀。” “你不懂,”姜酩野道,“沙发没有床板舒服。” 姜颂禾从来不知道姜酩野还有这矫情的一面,她道:“随你,我们先回去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嗯。”姜酩野简单地应了声。 姜颂禾推开紧闭的大门走回家,客厅里的灯光依旧明亮。 “我回来了。”姜颂禾推开客厅门,冲着客厅里面喊了句。 正坐在客厅里看书的姜万湫赶忙阻止了句:“小声点,你妈睡了。” “喔,”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的姜颂禾赶忙闭上了嘴,“爸,你怎么不睡啊。” “等你啊,”姜万湫拿过姜颂禾肩膀上的书包道,“今天一天累坏了吧。” “还好。”姜颂禾大咧咧道。 “案子破了吗?明天你和你哥哥能回家过年不?”姜万湫继续追问。 “明天估计不行,但是晚上的年夜饭我们应该可以赶回来。”姜颂禾承诺道。 “还要累一天啊,”姜万湫委婉地规劝道,“当警察这么累,没想过甩挑子不干了啊。” “没有,”姜颂禾道,“我觉得我挺开心的啊。” 说完,她还不忘给姜万湫吃一颗定心丸,她挽着姜万湫的胳膊讨巧道:“爸,你就别操心了,我这是为人服务,是高尚的行为。死了以后能上天堂,说不定还能重生。” 姜万湫的脸当即沉了下去:“胡说八道。” 姜颂禾不想惹怒他,她道:“爸,我饿了,我想吃饭,今天妈妈给我留了什么饭啊。” “你妈给你留的那些饭早就凉了,我给你下碗面条吃吧。”姜万湫道。 “行,我要多加俩鸡蛋。”姜颂禾道。 “行。”姜万湫欢喜着应下来,他转头问旁边一直不吭声的顾云拙,“小拙,今晚吃面条可以吗?” “嗯。”顾云拙略有些含蓄地点了下头。 很快,姜万湫端着热腾腾的两碗面条从厨房里走出来。 极有眼力见的姜颂禾刚想上前接过来,可她刚准备从餐桌前起身,就被姜万湫制止住了:“你坐好就行。” “哦。”姜颂禾重新跪坐在餐椅上。 姜万湫把两碗面条推到俩人面前,每个碗里姜万湫都多加了两个鸡蛋。 姜颂禾饿极了,在姜万湫把碗推过去的那一刻,她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着食欲大增的模样,坐在一旁的姜万湫笑道:“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爸,你怎么不早点睡啊,难道是在等我们吗?”姜颂禾被面条撑得嘴里鼓鼓的,她嘟囔道。 “是啊,你妈说你和你哥一样,忙起来都顾不上吃饭,所以特地让我等你们回来,给你们做饭。”姜万湫道。 姜颂禾体贴道:“那你现在回屋睡觉吧,碗我们会自己刷的。” “我还不困,”姜万湫道,“跟你们聊会天。” 姜万湫看着低头猛吃的顾云拙,道:“小拙,今天的面条合口味吗?” “合啊,”忙碌中的姜颂禾抽空竖起两个大拇指,“必须合啊,超级好吃。” 姜万湫没等吭声,顾云拙道:“好吃,谢谢叔叔。” “不客气。”姜万湫笑道。 “今天跟着我们禾禾查案,没累着吧。”姜万湫问道。 “没有。”顾云拙回答。 “那就好,”姜万湫道,“我们禾禾啊,就查案的时候认真了些,人不坏的,他要是朝你生气,你多忍让着些。” 顾云拙抬头瞄了姜颂禾一眼,应声道:“嗯。” “爸,我没有,我脾气可好了。”姜颂禾道。 “吃你的饭。”姜万湫制止道。 “哦。”姜颂禾乖巧地应声回答。 姜万湫盯了姜颂禾半响,询问道:“你今天从家里拿了那么多馒头分完了吗?” “哈?”姜颂禾叼着一根面条愣在原地,表情满脸疑惑,“我什么时候从家里拿馒头了?” 姜万湫浅淡笑了下,云里雾里回复了句:“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姜颂禾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 “没什么,吃饭,”姜万湫从旁边夹了一块儿咸菜放进她的碗里,“多吃点。” “哦。”姜颂禾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第二天,原本不知道原委的姜颂禾彻底搞清楚了,她冲着邱滢大喊道:“我没从家里偷馒头!” 她的声音很大,吵得邱滢耳朵疼,她指着姜颂禾威胁道:“今天过年,两边邻居都回来了,你再吵嚷,就给我出去。” 姜颂禾气得鼓鼓的,她小声解释:“我干嘛偷家里馒头?我没有作案动机啊。” “我又没怪你,”邱滢道,“我就问了你一句有没有把家里馒头分完,你这么激动干嘛。” “关键是,我没有见到什么馒头。”姜颂禾道。 “不要撒谎啊,我都听你哥说了,前天福寿村有个大善人为了积德在村子里散粥,你二话不说往人家锅里扔了一块儿石子,为了赔罪你只能从家里偷馒头赔给人家。”邱滢解释。 什么跟什么啊。 姜颂禾解释:“我是不小心往人家锅里扔了一块儿石头,但是 ……”我那是为了查案啊。 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邱滢就打断了她:“你看,你哥说的一点都没错。” “我没有!”姜颂禾声音又大了几分。 适时地,顾云拙从自己屋子里走出来,他打着哈欠,脸上写满了困意。 但他依旧很客气,道:“阿姨早。” “早。”说完,邱滢转头对着姜颂禾道,“瞧你,说话声音这么大,都把人家小拙吵醒了。” “我没……”姜颂禾刚要继续大声辩驳,结果她刚说完一句话,就有一个人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整个人搂起来。 姜颂禾不服气地斜眸瞅着他。 “妈,这小孩没其他意思,就是天生嗓门大了点。”不知何时走进门的姜酩野打着圆场道。 邱滢不接这话茬,她问:“今天你们还要去查案啊。” “是啊,收尾阶段了,今晚晚饭之前肯定能解决。”姜酩野道。 “枳聿一个人在局里挺孤单的,你晚上也把他叫来吧,我们七口人一起过。”邱滢道。 “行。”姜酩野应下,“那……妈,没什么事儿,我先带禾禾出去了,这次案子可少不了她的帮忙呢。” 邱滢瞅了姜颂禾一眼,长叹口气道:“保护你妹的安全啊,她年级小。” “知道。”说完,姜酩野冲着顾云拙招呼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俩人来到院子,姜酩野才将姜颂禾放了下来。 他半蹲下身子,跟姜颂禾解释:“你知道吧,邱女士独宠你。咱俩犯事以后的惩罚完全不一样。” “你顶多挨骂几句,我是挨打。” 事情发展到现在,姜颂禾也缕清了事情的原委:“你昨天送建刚哥哥的馒头,不会就是借着我的名义从家里偷的吧。” “是啊,”姜酩野厚着脸皮道,“刚子家庭条件不好,他妈又让他带馒头回去,可不就得从咱们家出嘛。” 这个理由,姜颂禾并非不能理解。 但是—— “为什么要借着我的名义啊,我本来在爸妈面前信誉值就不高。”姜颂禾道,“你一栽赃,我连洗白的机会都没有。” “咱爸挺信任你的啊。”姜酩野道。 “但是邱女士不信我啊!”姜颂禾的声音又一次大了起来,这次她说话的方位是姜酩野的耳边,振得他耳朵疼。 “你小点声。”姜酩野掏了掏耳朵道。 “你做错事还好意思让我小点声?”姜颂禾不服气道。 姜酩野气愤地掀起她后面扎着的两根辫子:“你以前也没少栽赃我啊,我都没跟你计较,这次你不要无理取闹啊。” 姜颂禾哪肯惯着他? 在他掀起她辫子的那一刻,她毫不客气地揪起他头顶的头发。 姜颂禾的力气可不留情面得多,疼得姜酩野吱哇乱叫。 “你用得着这么用力了?我都没这么用力!”姜酩野道。 “让你揪我头发!”姜颂禾咬牙把另外一只手也放了上去,她揪着姜酩野两缕头发,道,“知道头发对一个女生来说多重要吗?”你还敢揪? “你本来头发就不多,我揪都揪不住,还好意思说重要?”姜酩野道。 “啊!”姜颂禾暴怒地大吼了一声,“你知道我头发不多,你还好意思揪!我和你拼了!” 听着院子里姜颂禾和姜酩野兄妹俩打闹,端着早餐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姜万湫疑惑道:“这怎么又打起来了?” “不管他,”正在摆盘的邱滢道,“小野活该被禾禾打。” 听到邱滢这般说,姜万湫好奇问:“你猜到了啊。” “我是他俩的亲妈,那俩人屁股一歪,我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邱滢道。 “那你刚才还……”姜万湫试探性地问。 “禾禾替小野背锅了,总得让她报复回去吧,让她平白无故受了这委屈,以后有的闹了,”邱滢道,“倒不如现在发泄出来,这样总比养个定时炸弹好吧。” 140-150 第141章 姜万湫笑笑没有吭声。 时间一分一秒来到了早上八点,沿路上各家各户都在忙活,有挂灯笼的,有张贴对联的,还有不少拎着各种熟食串门的。 姜酩野开车带着姜颂禾他们来到警局的时候,遇到了路上堵车,缓缓开了半天才将将到警队门口。 姜颂禾拉开车门从后座跳下来。 “你们终于来了。”早早在门口迎接他们的顾枳聿着急道。 “怎么了?”姜颂禾好奇地问,“你是有什么线索了吗?”怎么这么早就来警队门口等我们了? “是啊,今天早上叶队刚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已经查到牛经复的社会关系了。”顾枳聿激动道。 “俩人认识吗?”姜颂禾期盼地望着顾枳聿。 “认识!”顾枳聿说,“叶队和我说,差不多三年前,牛经复曾经在凤安市公安局报过失踪,说失踪的人是他怀孕的妻子。” “怀孕的妻子?”姜颂禾蹙眉。 “对!”说着,顾枳聿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摆在姜颂禾面前,“他怀孕的妻子长这样。” 看到照片上人物正脸的那一刻,姜颂禾愣住了。 这不就是孙淑芳吗? “叫什么名字?”姜颂禾问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姓王。”顾枳聿快速回答道。 难道是改名了? 姜颂禾认真地盯着顾枳聿手里的照片。 她再三确认了一下,这确实就是那位被拐卖的22岁小新娘。 不过……这和她一直的线索串联不起来啊。 如果她没记错,之前她在跟踪牛经复的时候,牛经复告诉她如果他的女儿还活着的话,应该和她差不多年纪。 怎么查到现在,线索变成他怀孕的妻子了? 还有,如果当时他的妻子是怀孕的时候失踪的话,那么他又怎么分辨得出是女儿的?又为什么会说和她差不多年纪? 怀孕加失踪,应该是三岁才对。 可她都十二岁了。 姜颂禾冷不丁问:“牛经复还有其他孩子吗?” “没有,”顾枳聿快速地回答,“牛经复和他的妻子刚结婚没多久,所以只有一个。” 可她记得,所有线索里,没有一条说孙淑芳怀过孕啊。 而且她也不记得这次案子里有牵扯到什么孩子啊。 难不成…… 一个恐怖的念头迎上姜颂禾的心头,她着急道:“哥,孟磊现在还在我们京祁对吧。” 姜酩野蹙眉,道:“应该是,听说在走转离手续,大概今下午就会离开。” 姜颂禾松了口气,道:“这样,你和建刚哥哥去福寿村抓捕牛经复,我和枳聿哥哥去趟看管所,我觉得孟磊应该知道些什么。” “行。”姜酩野没有多问姜颂禾这样安排的理由,他快速答应下来。 很快姜颂禾和顾枳聿驱车来到京祁市看管所。 这里位置比较偏,周围空荡荡的,几乎除了装修工整的看管所大楼外,几乎看不到其他任何建筑。 这一日正巧看管所有人值班,他们很顺利地隔着玻璃见到了里面面露憔悴的孟磊。 他刚从后面走过来,在看到姜颂禾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救星:“警察同志,你们抓到图宏远了吗?是他吃了袁丽霞和杜春平吗?” “还没有。”姜颂禾如实道。 孟磊顿时如一只泄了气的老鼠,道:“那你们这次来是干嘛的?” “来问你点事情,”姜颂禾道,“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姜颂禾说完,顾枳聿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他竖着展现在孟磊面前。 孟磊凑近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地问道:“不认识,这是谁啊。” “牛经复,”姜颂禾快速道,“你确定你们在拐卖妇女的过程中,没有见过这张脸吗?” “没有。”孟磊道,“虽然我天生脑子不好使,但是我认人脸一顶一得好。毕竟干我们这行的,要是连自己拐卖过什么人,得罪过什么人都不记得的话,那么被人在路边砍死都是轻的了。” 顾枳聿和姜颂禾对视一眼。 顾枳聿默契地把包里的另一张照片拿出来:“看看,这个女人认识吗?” 这次,孟磊都没有凑近,便回答道:“不认识,没见过。” 顾枳聿有些气急:“你们三年前拐了她,你不认识?” “我真不认识,别看我只是组织里的区域负责人,但我多少是个小领导啊,很多业务上的事情都不需要我亲自过手的。”孟磊生怕姜颂禾他们不明白自己在当中起到的作用,他继续道,“就相当于我是一座桥,卖家这头,买家那头,有合适的需求,我给牵个线搭个桥。就这么简单。” 这些话,顾枳聿明显信了不少,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姜颂禾。 姜颂禾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她倚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嘴上咬着左手大拇指指甲,一副思考状,可偏偏盯着孟磊的眼神又坚定得要命。 像是势必要把他盯穿。 孟磊不自在地别开眼。 姜颂禾直白地问了句:“真没见过啊。” “没有。”孟磊斩钉截铁地回答。 姜颂禾也不和他瞎掰扯,她起身,云淡风轻地说:“把他在我们这儿的消息放出去,让那个犯罪嫌疑人自己看着办。” “喂喂喂!”孟磊着急地阻止道,“你们是警察,不能这样啊。” “不能哪样啊,给你机会你不用,非得跟我搁着耍心机,”姜颂禾重新坐回去,道,“我还不能放弃救你了?” “我没瞎掰扯,”孟磊道,“我真不认识这女的。” “她是杜春平介绍给福寿村武老鳖当媳妇的二十二岁女孩,”姜颂禾强硬着说,“杜春平是你的人吧,这个女孩你敢说没见过?” 孟磊笑得一脸歉意:“我说了啊,我就一个搭桥的,哪能都认识啊。” “还不说实话,还打算负隅顽抗,是吧。”姜颂禾逐渐没了耐心。 “我没有。”孟磊道,“我怎么可能骗你们呢,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不想跟我们聊认识这个人,应该是你对人家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姜颂禾冷静道,“现在不敢承认吧。” 孟磊表情一僵。 姜颂禾继续道:“她的孩子,你搞没的吧。怎么搞没的?卖了?还是还没生出来就给刨出来了?” 孟磊瞬间面色惨白。 “让我猜对了?”姜颂禾挑眉,道。 孟磊依旧闭不吭声。 审视着孟磊的表情,姜颂禾差不多猜出了个大概,她强忍着怒气,双手被气得颤抖着。 把手里的档案摔在桌面上,姜颂禾怒吼道:“你说不说!” 姜颂禾的反应着实把旁边的顾枳聿吓得不轻。 他惊恐地侧头看着她。 提到别的事情,孟磊都表现的十分坦然,独独这件事,他像是什么都不打算说,他干笑着:“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伤天害理的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要怕冤鬼找上门来。”姜颂禾道。 孟磊沉默着。 姜颂禾继续刺激着孟磊的记忆,她道:“你们把孙淑芳从凤安绑架到京祁来的时候,她应该怀着孕吧。” “四个月或者后面几个月,应该是显怀了,那么你们作为一个贩卖人口的组织,应该知道的,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执意拐她?” “她能给你们创造什么收益?” 孟磊沉默着。 姜颂禾观察着孟磊的表情,继续道:“怀着孕的女人,对你们来说不好操作吧,所以……” 姜颂禾一边拖着长调,一边观察着孟磊的表情:“你们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刨出来杀了?” 姜颂禾:“你们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午夜梦回,你就等着孙淑芳和她已经成型了的女儿的冤魂跟你索命吧。” 故意吓他,姜颂禾继续道:“哦,对,目前来看鬼魂索你命应该不会真的让你下地狱,真正能让你下地狱的应该是人。” “你说,我要是把你在我们警局里的事情宣扬出去,然后再把你放出去。我们下次见面,你是不是就在锅里了?” 孟磊双唇抖颤着,嘴巴微张,像是想说话,但是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孟磊!”姜颂禾大吼了一声。 孟磊吓得身体哆嗦了一秒,他着急道:“警察同志,你相信我,我们真不是有意这样做的。” 姜颂禾好看的眉头紧皱:“详细点说。” 孟磊已经被姜颂禾的话吓破胆了,他着急忙慌道:“我们三年前把孙淑芳从凤安绑走的,当时她并不叫这个名字,她叫什么名字也没告诉过我们。孙淑芳是我们把她带到京祁的时候,杜春平给起的,她说淑芳这名好听,跟武必备这名很般配,就给用着了。” 姜颂禾问:“说一下你们是怎么把她拐来的?” 孟磊道:“那一天,我和图宏远在外面逛街,远远的看着一个女的长得很好看,而且是一个人外面买菜,我们确定她老公应该有班上,白天根本不在家。所以我们跟踪了她好几天,再三确定她家里平时都只有她一个人进进出出后,才决定绑了她。” “当时我借着不识路为由,把她骗到一个小道上,用迷药把她迷晕后,再由图宏远把她绑走。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是这样配合的。” 姜颂禾和顾枳聿目光紧紧地盯在孟磊的脸上,像是想透过他的细微表情来判断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然后呢。”姜颂禾忍不住催促道。 “我们是把她绑进车里才知道她怀孕了的,要是之前就知道她怀孕,我们一定不绑她。”孟磊着急替自己辩解,道。 姜颂禾和顾枳聿没有再吭声。 孟磊一时间不知道姜颂禾他们信了多少,他说话的气势弱了几分:“我们最开始把她卖到了田阳的一户人家那里,结果刚送去没一个周,就被买家通知让我们把她带走,说她肚子这么大了,我们送她过去就是为了让他们家当接盘侠的。” “天地良心,我们真没有这么想过,我纯粹是不忍心杀人,才原封不动送过去的。” “你是不忍心,还是不敢啊。”姜颂禾冷不丁打断了他的话。 孟磊低头,弱弱地回答道:“一半一半吧。” “后来呢。”顾枳聿催促道。 “后来你们就都知道了啊,我们把她带到了京祁,起初我们想着放她几天,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再把她卖了。结果赶巧了,杜春平说她那边有一个买家,不要求学历,不要求出身,是个女的就行,怀孕也没关系。”孟磊道,“然后我就把孙淑芳介绍了过去。” “既然你们知道孙淑芳怀孕了,并且不方便转手,那么你们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把她放了?”姜颂禾问。 “哪儿敢啊,”孟磊道,“我们把她圈养在身边,让她伺候我们,也比放她回去好啊。” “我们好心把她放了,她反手报了警,我们不就得蹲局子了吗?” 姜颂禾冷哼一声,嘲讽道:“你现在也少不了蹲。” 孟磊不吭声。 “按照你现在的说话逻辑,现在这个时间点,孙淑芳的孩子还或者对吧。”姜颂禾问。 “对。”孟磊简短回答。 “那是怎么没的?”姜颂禾追问道。 “是杜春平,”提到她,孟磊又一次暴躁了起来:“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娘们比我狠多了。” “我把人刚介绍过去,她就领着两个医生去了武必备家,当场把孩子刨出来了。” “听说麻药都没打,我当时听到这些话,我脑子都吓懵了。” 孟磊继续道:“警察同志,你说杜春平这样的女人,心到底有都狠啊。” “等会儿,你之前不是说你和买家不直接见面嘛。”姜颂禾蹙眉道,“那杜春平刨孩子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杜春平那娘们刨出来孩子后,让我埋的尸,我当时都吓死了,”孟磊夸张地比着,“那个小孩都成型了,血淋淋的,看起来应该是个女孩。” “应该是个女孩?”姜颂禾呢喃着重复了句。 “对,看起来像。”孟磊道。 “那你把人埋哪里了?”姜颂禾继续问。 “福寿村后面的山上,在半山腰差不多位置上。”孟磊补充道。 姜颂禾不知道是何种情绪,她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继续追问道:“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孟磊细想了一会儿,道:“图宏远吧,当时是我和他一起去埋的人。” 姜颂禾冷笑了下。 现在一切都顺起来了。 牛经复知道自己女儿的尸体埋在福寿村后山的半山腰,以及自己女儿的性别,是因为图宏远。 也就说,之前的时候,牛经复已经和图宏远见面了。所以姜酩野他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图宏远的踪影,是因为人早就被牛经复关起来了。 根据他们已经知道的线索,他们根本不能确定图宏远是否还活着。 所以现在他们的查案重点,应该落在抓捕牛经复,并询问其对图宏远囚|禁后,将他关在了哪里。 虽然出于自身感情考虑,姜颂禾觉得牛经复关得好,像图宏远和孟磊这种嗜钱如命、不顾他人死活的人贩子,就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出于对法律的敬畏,姜颂禾知道——自己还需要去救他。 姜颂禾又问道:“那孩子被刨出来后,孙淑芳怎么样了?” “听说还活着,”孟磊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没有多关心。你知道的,我们贩卖成功后,最害怕的——就是见到以前被自己拐卖了的人。” “她要是被杜春平搞死了,我还觉得挺开心的。毕竟这样,钱到手了,我就少了不少麻烦。” 要是眼神可以化刀,姜颂禾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把他射穿了。 “那孙淑芳的买家武必备,你认识吧,人送外号武老鳖,是个瘸子。”姜颂禾问到。 孟磊认真细想了一会儿,道:“不认识。” “那孙淑芳失踪的事情你知道吗?”姜颂禾继续问道。 孟磊摇摇头:“不知道,我确实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你仔细想想,确定不认识?”姜颂禾像是不相信他的话,她继续问道,“你应该知道,按照你之前所犯的罪孽,你现在已经交代了这么多信息了,如果你再说一次谎,那么你的小命就没人保得住。” “真的不认识,”孟磊着急道,“我又不是福寿村的人,我怎么可能知道这里人谁叫什么*名字,谁的外号是什么啊。” “你相信我警察同志,我真没说谎。但凡,我要是说谎了,你现在就毙了我。” 顾枳聿侧头,伏在姜颂禾耳边,小声问道:“你信多少?” “都信。”姜颂禾抬眸,认真地盯着他回答道。 姜颂禾和顾枳聿俩人的声音都很小,孟磊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小声讨论些什么,他着急道:“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判断,大点声说呗,不要小声讨论,我害怕……” 说完,担心俩人继续不相信自己,孟磊面露难色,可怜巴巴地说:“真的。” “最后一个问题,”姜颂禾道,“你为什么要躲在福寿村?” “因为这个村是拐卖大村,”孟磊道,“你想想,一个村里有两个争相当中间商的老鸨子,这还都没被警方发现,那它背后得有多少村民包庇啊。” 听完孟磊的话,姜颂禾的忍耐力彻底没了,她起身,道:“行,我们问的基本差不多了,先走了。” 顾枳聿紧跟着站起来。 孟磊冷不丁叫住他们:“等一下。” 姜颂禾停住脚步,她回头看着他:“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儿?” “你们看……我都这么配合了……减刑的事儿……”孟磊犹犹豫豫着说。 “减刑的事儿,法院自有裁决,不归我们管。不过我会把你今日配合我们调查案子的事情写进结案报告里的,到时候看法院那边怎么判吧。”姜颂禾道。 “谢警官谢警官。”孟磊道。 姜颂禾和顾枳聿对视一眼相互走出看守所。 闷了一早上的顾枳聿冷不丁问到:“你有什么想说的?” “感觉事情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但是还差点物证。”姜颂禾如实道。 顾枳聿宠溺地揉了揉姜颂禾的头顶:“可以啊小孩,刚才审问的时候一套一套的。要不是你是姜酩野的妹妹,我真怀疑你是长得矮的某位刑侦女警了。” 姜颂禾仰头露出一个干巴巴的微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顾枳聿总结道:“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图宏远在失踪之前曾经见过牛经复,并且孙淑芳的一切经历都应该是图宏远告诉他的。” “嗯。”姜颂禾很赞同地回应了声。 “那么现在你有什么打算?”顾枳聿询问道,“我们下面去调查什么?”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道:“我哥哥他们怎么样了?” “不知道,不过按照现在这个时间点推算,他们应该正在局里审问牛经复。”顾枳聿道。 “不过目前来看,我们手里没有掌握任何物证,我觉得牛经复应该不会轻易认罪,”姜颂禾一边思考一边道,“既然我哥哥那边还在忙着问询,那么我们可以先去寻找着物证。” 顾枳聿道:“我先打电话和酩野说一下。” “不着急,”姜颂禾阻止道,“如果我哥哥他们现在真的在问询,我们给他们打电话反而会影响他们的思路。” “现在顾云拙应该还在局里,你先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看到姜酩野不在审问室的时候,再告诉他我们去找物证这件事。” “行。”顾枳聿道,“你先想着案子,我去旁边打电话。” 姜颂禾默默应了声:“嗯。” 顾枳聿走到一旁的空地上,顾云拙没有移动手机,顾枳聿想要联系他只能给保安亭打电话。 从门口保安大爷留着电话去法医室叫人,到顾云拙接起来,中途不超过三分钟。 “喂?”对面顾云拙冷静的声音传出来。 “小拙,你现在还在局里吗?”顾枳聿问到。 顾云拙疑惑地看了眼手里的座机话筒,他好奇问:“你打的不就是局里的电话吗?” 顾枳聿一拍脑门:“哦!对!我把这茬忘了。” “你酩野哥哥和建刚哥哥回警局了吗?” “没有。”顾云拙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有?”顾枳聿疑惑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不知道,”顾云拙继续道,“但是确实没有。” 顾枳聿不放弃地继续问:“是一直没回去,还是回去以后又出去了?” “一直没回来。”顾云拙淡定地说。 “你确定?”顾枳聿问。 “嗯,”顾云拙道,“因为我一直待在警队的五楼办公室里。” 顾枳聿沉默了片刻,道:“知道了。” 顾云拙刚要挂断电话,顾枳聿又补充道:“中午的时候,我可能回不去,你要是饿了先跟保安亭大爷借几毛钱买个包子吃,回头我再把钱还给他。” 顾云拙沉默片刻:“嗯。” 挂断电话,顾枳聿赶紧走到了姜颂禾面前,他简明扼要地说:“禾禾,酩野和刚子一直没回去。” “我怀疑他们遇到麻烦了。” 姜颂禾眯着眼,云里雾里地喃喃了句:“我不觉得一个牛经复这么难对付。” “你是怀疑他们遇到了其他麻烦?”顾枳聿问。 “嗯,”姜颂禾点点头,“你还记得,牛经复经常在村里干的那件事吧。” 顾枳聿思考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回答:“做大锅饭?” “嗯,”姜颂禾道,“在福寿村的村民眼里,牛经复是个一顶一的大善人,我哥哥那样没有任何物证,仅靠自己的怀疑就把他带去局里问话的行为,难免会让村里的人误会我们警方是在滥用职权。” “哪怕只是一次普通的询问,连正式审讯都谈不上,他们也会觉得我们警方是在故意给他们使绊子。” “这个牛经复从一开始就料到我们警方会抓捕他,”顾枳聿着急道,“所以才一直在村里做好事的?” “当然不是,”姜颂禾直截了当地否定道,“福寿村的人害死了他的妻子和已经成型了的孩子,他肯定恨死他们了,怎么可能会为了他们做好事?”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顾枳聿追问道。 “报复啊——”姜颂禾拖着声音说,“故意恶心啊——都有可能。” “啊?”顾枳聿不理解道,“自己买食材给村民买菜、做饭、放饭、还不要钱,怎么报复啊。” “食材上报复啊,”姜颂禾抬眸盯着他,“你觉得对于牛经复恨不得杀了他们的这批人,他真的会诚心诚意地做饭给他们吃吗?” “说不定那些饭里根本不是正常的猪肉或者鸡肉制品。” “什么意思?”顾枳聿心头一凉。 姜颂禾缓缓道:“是人肉,人骨熬汤,人肉做菜,再给同村的人,你觉得够不够报复?” “尤其……整个福寿村还是一张巨大的血缘关系网。说不定他们哪天吃的,就是从自己亲叔叔身上长起来的肉。” “呕……”听完姜颂禾的描述,顾枳聿顿时感觉从心口涌出一股反胃感。 他虚虚作呕了几下。 姜颂禾来不及顾及他的情绪,她拍了几下顾枳聿的肩膀:“走了,救我哥去,否则他真要被那群村民吃了。” 果不其然,在顾枳聿开车载着姜颂禾来到福寿村的时候,正有一群人围在村口,他们各个举着一把铁楸,一副势必要干架的模样。 虽然村口的人群围了一层又一层,从外围根本看不见里面困了些什么东西,但是姜颂禾敢肯定——姜酩野和林建刚绝对在里面。 姜颂禾和顾枳聿赶紧从车里走下来。 “你们冷静,我们警方只是普通的问话。”里面,林建刚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问什么话啊,小牛是个大好人,你们凭什么抓他?” “就是,就算你们警方要抓人去警局,也需要证据吧,没有证据怎么就随便抓人呢。” “就是!就是!”周围附和声接踵而来。 “我看你们根本不是警察吧,你们是哪里来的□□冒充警察?” “你们□□|欺负人欺负到我们福寿村头上了!赶紧把人放了,否则,我们报警抓你们!” “我们真的是警察!”说着林建刚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证件照,“警察证,上面是我的名字,现在你们信了吧。” 看到上面的照片和人名,周围人沉默了下去,他们相互左右看了看。 人群冷静了一秒,突然又有人询问道:“牛经复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抓他?” “我们怀疑他涉嫌一场连环杀人案,所以想带他们回警局问几句话,”林建刚保证道,“你们放心,如果牛经复真的没有做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原封不动把他送回来的。” “什么杀人案?我们怎么没听说?”人群里又有人喊了句。 “就是,我们跟他在一个村里相处这么久了,怎么没听到有什么杀人案?” “就是就是!” 周围吵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林建刚被人群逼退了几步,他展开胳膊死死护住身后的牛经复和拽着牛经复的姜酩野。 “现在这个案子,我们警方正处在调查阶段,具体信息无可奉告。但是请各位放心,等我们警方查明一切后,会出具体的结案通告,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你们是搪塞我们的吧!” “对!什么连环杀人案我们不知道?” “就是,还连环杀人案?你们警方编谎话的时候,也不知道编个切合实际点的理由。” “要是牛经复真的杀了那么多人,这么多年,我们怎么没听说谁死了啊。” “就是。” 周围反驳的声音不断。 林建刚无力地解释:“你们要相信我们,我们警方这次真的只是普通的问话。” 冷不丁,人群里突然有人伸长胳膊指着身后的姜酩野:“他!我记得!前天他领着他妹妹来我们福寿村捣乱,他妹妹还往牛大善人的锅里扔石子。他一定是想报复牛大善人!” 一句话,周围村村民的情绪更加激动了。 “滚出我们村子啊!” “滚出我们村子!” “公报私仇,不分轻松皂白的条子,滚出我们村子。” 姜酩野避着自己的脸,不敢冲在前面,就是怕他们把他认出来。 结果躲来躲去,终究还是没躲过。 他启唇刚要跟他们解释,结果一个烂菜叶子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很多泛黄且流着浓汁的绿叶掉落到他的头上,甚至脸上。 “哎哎哎……别打了,”前面的林建刚赶忙劝阻,“我们真没有滥用职权,我们真的只是一次普通问话……” “普通问话需要抓人啊!” “就是!普通问话还要带手铐啊,你们有没有考虑过牛经复的感受?” “你们这样就是乱用职权!徇私枉法啦!” “这个世道还有没有公道了?” 注意到众人越逼越近,后面赶来的姜颂禾毫不留情地冲着一个人群里闹得最凶的人的屁股踹了一脚。 姜颂禾:“我去你的。” 那人正对着人群里面的姜酩野他们慷慨激昂,完全没料到有人会在后面对着自己的屁股来一脚,他向前一阵趔趄,险些把前面的人推倒。 “艹,他妈的,谁啊。”那人转头咒骂道。 “我!”姜颂禾毫不畏惧地说。 “又是你这个死小孩,你还敢出来?”那人大声道。 “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不敢?”姜颂禾淡淡道。 那人远没有什么理智的情绪,他挥起胳膊,打算冲着姜颂禾的右脸抡过去。 可姜颂禾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她知道顾枳聿会帮他拦住。 果然,下一秒,顾枳聿锢住男人的手:“干嘛呢,一言不合出手打人,谁惯的毛病。” 男人被顾枳聿握得胳膊生疼,他道:“妈的,死条子,你们一伙儿的。” “相反,我跟你是一伙儿的,”说着,姜颂禾挺直腰杆,提高音量道,“你们不是要公道嘛?我这就给你们公道。” 第142章 “什么公道?你一个小孩能给我什么公道?”人群里,一个情绪激昂的群众喊了一嗓子。 “被人追着恶心了两年,到头来还护着人家呢,”姜颂禾白了他一眼,“让开条道儿,我要进去。” “你……”那个人刚想再继续说些什么,结果他刚一开口,就被旁边一个人拽走了。 众人给姜颂禾让出一条路。 姜颂禾缓缓走到姜酩野面前,她看着被姜酩野拽着胳膊,笑得一脸得意的牛经复。 姜颂禾缓缓道:“有的时候,我挺佩服你的心理素质的,这个时候还这么淡定。” 牛经复没有回答她的话,他道:“又见面了,我们俩挺有缘的。” “是啊。”姜颂禾指了指身后的人群,道,“所以,他们这种行为,是你早就计划好的,还是单单凑巧了啊。” 牛经复笑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实,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在到一个新地方实施报复行为的时候,会使用自己的真名,你是觉得我们警方根本查不到你,还是你早就想好想和他们同归于尽呢。”姜颂禾质问道。 “前面的问题,我只能回答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牛经复笑得更甚了,“至于后面的问题,我觉得我可以回答你。” 姜颂禾安安静静听着。 牛经复对上她眸子,道:“因为,我觉得用本名更能恶心人。” “我知道了,”姜颂禾了然地应了一声,她保证道,“虽然你的违法行为我并不能认同,但是你放心,你没完成的事情,我会帮你。” “所有人、我们警方都会解救出去。” 所有人。 仅仅三个字,牛经复觉得自己的内心被狠狠地锤击了一下。 半响,他粲然一笑,云里雾里地说了句:“果然,你比这些警察有用得多。” 姜颂禾也跟着一笑:“我也是警察。” 一切都因为这句话解释得通了。 牛经复道:“从你往锅里扔石头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小孩眼力不简单。” 还真和她先前猜想的一样——那锅汤果然不简单。 姜颂禾没有再说话。 她看着姜酩野,嘱托道:“哥,你先把他带上车吧。” “嗯。” 姜颂禾没有交代缘由,偏偏姜酩野听懂了,他刚应声完,一个女人从人群里冲出来挡住了俩人即将离去的路。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虽然面容清秀,但满脸毛糙,略显老态。 “不行,你们不能带他走,小牛是好人,真的是好人!”她带着祈求的语气道。 姜酩野和牛经复顿时顿住脚。 久久不说话的姜酩野道:“我们知道。” “你们知道?……你们知道?……那你们更不能把他带走。”越说,女人情绪越激动,她努力反抗着,“你们既然知道,那应该也清楚他很善良,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女人拽着牛经复的胳膊,试图将他从姜酩野的束缚里拽出来。 姜酩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姜颂禾率先冲上前将女人分开,她道:“你冷静一点,你现在不让他走,才是真的害了他,知道吗?!” 女人根本听不进去姜颂禾的任何话,她继续反抗着:“你们不能带他走,就是不能带他走。” “那你敢让我现在就宣布他这些年所做的所有事情吗?!”姜颂禾大声道。 女人身体明显怔愣了一秒。 见到女人情绪缓滞,姜颂禾苦口婆心道:“我们警方已经掌握了牛经复的所有犯案动机和线索。他所做的事情,我们警方都已经知道了,并且证据确凿!” “如果你是为他好,现在就让我们带他离开,否则,在我公布他的所有罪行后,这群人会怎么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当初他们就是这样对你的不是吗?”姜颂禾缓缓道,“他们当初通过“团结”的方式留下你,是因为你对他们有价值,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是牛经复不一样,一旦我把他的罪行公布,他们会要他的命的!” 女人泪眼婆娑,她盯着姜颂禾:“可以……可以不说吗?他们,他们还都还活……” “不可以,”姜颂禾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他坚定道,“他损害的已经不是死去的那些人的生命安全了,是整个村子的安全。” “他们应该知道。” 听着两人无厘头的谈话,周围围观的众人早已听得云里雾里了:“建云他娘,你在和那个警察说些什么呢。” “我……”女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姜颂禾率先道:“没什么,她就是护人心切,没理由硬护罢了。” “能理解你们因为他的善举,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就觉得他不会做任何坏事。搞不清楚状况,就上赶着辩解能理解。” “但是你们作为成年人,也应该清楚,每个人都有他的黑暗面,他善良,不代表不会作恶。” 女人还想继续维护牛经复,但是她也并非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眼前这个小孩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在维护她。 因为一旦让其他人知道,牛经复的所有罪行她都知道,那么下一个万劫不复的就是她。 可是她在这个村子里还有…… 趁着女人思忖利弊的空儿,姜颂禾示意了一眼姜酩野。 经过这几日的配合,姜颂禾一个动作,姜酩野都能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趁着众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他跟林建刚赶紧配合着把牛经复押走了。 “你可以说他犯了什么罪了吧。” 人群里,又有人催促了起来。 “不急再等等,还没到时候。”说着,她坐上一个大块儿石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顾枳聿则淡定地站在一旁,甘愿给她当保镖。 “人都带走了,你什么时候说?!” “做了那么多铺垫,也该说说发生了什么了吧。” “你们警察不会是吓唬我们吧。” 姜颂禾没有吭声,周围围观的群众越发好奇起来。 “你们倒是说话啊,急死我了,说牛经复犯了事,又不说是什么。” “说所犯的事儿和我们有关,又不说和我们有关什么。” “你们警察到底在搞些什么。” “就是啊,你们警察不会只会吓唬人吧。” “肯定是这个小屁孩故弄玄虚,我们走吧,走吧。” 眼看着众人要散开,姜颂禾赶紧道:“行啊,走呗,要是觉得自己活够了,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拦着你们。” “什么叫活够了,你个小孩,讲清楚一点。” 姜颂禾手上的动作稍滞,她提眸,道:“我说的很清楚,时间还没到,时间到了我自然会说。” “时间什么时候到啊。” 姜颂禾拽过顾枳聿的手腕,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回答道:“差不多……还需要十分钟。” 姜酩野和牛经复两个人坐上车离开,几辆警车和救护车才从村子外面轮番开进村子。 他们面对着面,擦肩而过。 坐在车子后座的林建刚道:“哪来这么多警车啊。” 驾驶座上的姜酩野蹙眉,目光一直落在前面。 许久,像是搞清楚了姜颂禾的意图,他道:“那小鬼,又自作主张。” 牛经复欣慰一笑。 听到前座姜酩野的感叹,林建刚道:“姜队,你是说这些人都是禾禾叫来的啊。” “是啊,”姜酩野继续稳稳地开着车,“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人我们已经抓到了,她干嘛叫来这么多警车和救护车啊。”林建刚道。 “所以我才说那小鬼自作主张啊,不止要管杀人的案子,还要管拐卖的案子,”姜酩野道,“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我还以为是安慰人的说辞,结果却是个提前预告。” “你是说禾禾要把福寿村被拐卖的那些人救出来啊。”林建刚惊讶道。 “对啊,”姜酩野道,“要是牛经复的审判结果传出去,那么村子里的人就会把拐卖的妇女藏起来,从而加重解救的难度。” “但是如果借着这次案子发挥,他们就来不及藏她们,解救起来就更容易。”姜酩野解释。 “原来是这样,”林建刚感叹道,“不过现在是春节放假,她从哪里短时间内聚集这么多警车和同事的?” “我也好奇,”姜酩野道,“我一时半会都聚不齐这么多人。” 更别提姜颂禾只是个未成年的小鬼了。 毕竟一个小孩的话,有人能信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还能派出这么多人配合、调动,这个人该多信任她啊。 不多时,几辆警车和救护车缓缓驶进福寿村,将众人团团围住。 “干嘛啊,干嘛啊这是!” 立刻所有人都慌了神。 见到来了这么多人,姜颂禾心情放松了大半,她慢悠悠地站起身子,顺道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尘,道:“不懂他们为什么来对吧。” “我来跟你们解释——” 人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姜颂禾身上,她不急不慢地问了句:“你们谁是福寿村的村长?” “我。”人群里,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站了出来。 姜颂禾淡定地哧笑了下,她冷嘲热讽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跟着村子里的人搞小团体那套,真是善良豁达。” 老人没听出来姜颂禾的意思,他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嘲讽你一句。”姜颂禾毫不遮掩自己的意图。 “你……”老人被气的咳嗽了一声。 “别生气,”姜颂禾故意气人,道,“之前没少帮村子里的人做□□吧,胆大包天做了那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以为你心里素质很硬呢,结果被我一句话就给气着了?” “你在胡说什么呢!”老人气的胡子都要飞走了。 “别慌,”姜颂禾故意放缓了语气,道,“让你生气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她目光一凌,大声道:“所有人!所有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想回家的站到我左面。想要继续过日子,但是还想联系家人的,可以给我们打电话。” “我帮你们回家!” 一瞬间整个人群都安静了下去。 “这位警察同志,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村哪有被拐卖的啊。”先前那位村长道。 证据确凿,姜颂禾哪里会容得他狡辩? 她招呼了一下旁边的顾枳聿,道:“记一下,这位村长同志在我们调查案子的过程中不承认既定事实一次,说了句“这位警察同志,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村哪有被拐卖的啊”,共计22个字。” “好。”顾枳聿拿出本子一个字一个字记着。 “这没必要记吧。”老人道。 “怎么没有必要,这都是给你加刑的证据,”姜颂禾安排道,“ 哥,一定要如实记,一个字都不能错,免得人家说我们栽赃陷害。” “你这是栽赃污蔑。”老人又先一步职责道。 “我栽赃污蔑?”姜颂禾被气笑了,“老头,没搞错吧,我污蔑你什么了?你们村做的那些肮脏事,真以为我没调查清楚啊。” “杜春平认识吧,袁丽霞清楚吧,他们在你们村子起的作用还需要我跟你们一一列举吗?!” “真以为自己一手遮天,任何事情都翻不起水花来吗?” “我再重申一遍,想回自己家的,站到我身后来;只想认亲的,也可以站到我身后来,”姜颂禾道,“我知道你们受了委屈,相信我,我可以带你们回家。” “小妮子!”老人气愤地大声喊了句。 “老头子!到现在了你还想执迷不悟!”姜颂禾指着他大声警告道,“武必备家那个22岁小姑娘,怎么被拐到你们福寿村的,你们如何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刨出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你们又如何把她逼疯的,我清清楚楚。” “我现在不跟你算,不是因为我打算放过你,而是我打算一件一件地跟你算。你自己在这次案子中起了个什么作用,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放心,你在当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你在拐卖的案子中如何助纣为虐,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一个也逃不了。” 老头面色惨白。 姜颂禾嗤笑了下:“我还以为你这种等级的“人物”心理素质有多硬呢,结果前菜都受不住。要是我再说按照你已知的罪行,最高可判处死刑,你岂不是要被吓死?” 老头被吓得惊在了原地。 姜颂禾在人群里扫了一眼,继续道:“各位不要害怕,我们警方真的是来保护你们的!不是判断你们是否有逃跑意向的测试。” “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们,你们不会再挨打了。” 说完,人群里,一个女人颤颤巍巍的挪动了一下脚步。 立刻,她旁边的男人便拉住了她,他面露凶狠,嘴里冒着脏话:“妈的,老子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老子给你吃给你穿,你他妈还……” 他话音未落,顾枳聿就先一步上前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姜颂禾扶住女人的身体,她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我说过她们不会再挨打了,不代表你们不会被挨打。” “我们警察在这儿,你们都敢这么嚣张,把我们当空气呢。” 男人闭不吭声。 “我受够了!” “你别拉我!” “媳妇媳妇!” “妈……妈妈……” 一瞬间,人群再次乱成一锅粥,但没闹多久,就让周围的同事制服了。 十几个年龄各异女人站到了姜颂禾的身后。 姜颂禾猜到福寿村拐卖事情可能会很严重,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顾枳聿,先带他们回警局。”姜颂禾安排道。 “是。”顾枳聿快速答应下来。 “媳妇……媳妇……”人群阻止声不断。 姜颂禾懒得搭理他们,她一招手,周围站岗的警察都整齐地将那群试图劝阻的人拦住。 目送女孩子们走远,姜颂禾才渐渐收回目光。 她扫了一眼带着怨愤目光盯着她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群人吃瘪的脸,姜颂禾觉得异常开心。 “看什么看?当初你们全村合伙残害孙淑芳的时候,应该不是这个表情吧。”姜颂禾道。 “你有证据吗?就搁这儿说。”人群里,有人喊了声。 姜颂禾伸着指头,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她拖着长调:“证据?会有的……” 目光所到之处,有两三个人,心虚地错开和姜颂禾的对视。 “行,我知道了,”姜颂禾自信地收回手,“谢谢配合,你们三个,一个都逃不掉,我先走了。” “对了,你们当中如果有谁后悔了,想回家了,也可以给我们打电话,110,这三个数字应该很好记吧。” 姜颂禾抬腿想要离开,人群里突然有人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还没说牛经复犯的什么罪呢。” “他所犯的罪还在调查阶段,具体细节无可奉告,”姜颂禾脚步一停不停地说,“但是劝你们赶紧做一下抽血检查吧,免得患上克雅氏病。” “那是什么病?”人群里,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大喊。 姜颂禾道:“吃人肉得的病。” “吃人肉?” 顷刻,所有人怔在了原地,一股没来由地恶心感从心里传出来,他们止不住的原地呕吐起来。 姜颂禾回到警局的时候,警局大厅热闹得要命,各种电话吱哇乱叫。 姜颂禾知道姜酩野和顾枳聿他们现在肯定忙的脚不沾地,她也不会自讨没趣去办公室打扰他们。 她转过一楼的转角,走进旁边的法医室。 此时,顾云拙和沈乐栖正忙得要命。 看到里面有三个白大褂,姜颂禾还怔愣了一秒。 她疑惑道:“乐栖姐姐,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乐栖停下手里的动作回答道:“这不是姜队说局里有个大案需要我回来帮忙嘛。” “哦,”姜颂禾缓缓走上前,“乐栖姐姐,物证有人代替我送来了吗?” “送来了,”沈乐栖快速道,“我们正在分析。” 姜颂禾原以为她在车里交代的事情,那群人得需要好久才能把物证取回来送到警局里来,没想到他们效率这么快! 顾云拙戴着口罩,他把一沓报告递给姜颂禾:“这是我们从牛经复家中冰箱里找到的人骨,所提取出来的DNA报告,初步判定是图宏远的。” “并且根据冷冻的时间判断,他才是最早死去的那个。” 姜颂禾看着手里的档案,没有吭声。 起初她还觉得奇怪呢,牛经复这么一个正常人,是怎么想到*用人肉煲汤的? 原来一切起因都来自这儿。 第143章 从孟磊到图宏远,这帮人贩子真的害人不浅。 姜颂禾把报告重新递还给顾云拙:“重点检查一下图宏远的神经和蛋白情况,我担心他吃人肉吃得太多,身上早染上了朊病毒。这玩意有潜伏期,还具有传染性,我担心被牛经复这一搞,福寿村全村人都活不长。” “行。”顾云拙答应下来。 “那村子里的人现在怎么样了?”沈乐栖关切地问,“听说那个犯罪嫌疑人用人骨熬汤给他们喝。” “不清楚,我已经请医生过去检查了,现在估计在排队体检呢吧。”姜颂禾道。 “哦哦,那就好,”沈乐栖忿愤道,“不过这个犯罪嫌疑人也是,明明是这几个人贩子拐卖的他的家人,他干嘛要屠村啊。” 姜颂禾沉思了片刻,没有说话。 顾云拙冷不丁补充道:“虽然拐卖他妻子的,是那三个人贩子,但是合伙把她困在村子里的,却是福寿村的所有人,但凡里面有一个人上报,就不会有那么多可怜人被困在那里。” “嗯,”姜颂禾补充道,“目前已知的,福寿村想要回家的妇女儿童,就有近二十个。还有一些被孩子家庭困住的,不敢冒头的,只会更多。” 顷刻,整个法医室安静了下去。 姜颂禾觉得自己心里压抑的要命。 甚至,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应该可怜为爱复仇的牛经复,还是应该可怜被牛经复复仇的福寿村村民。 好像,双方没有一个是对的。 但是又好像,他们所承受的代价都太大了。 姜颂禾浑浑噩噩地出了法医室。 此时整个警局大厅都站满了人,他们忙进忙出的,没有一个人能歇下脚来。 “禾禾!” 遥远的,一个稳壮的男声喊了她一下。 姜颂禾循声看过去,疑惑了一秒,道:“王局?” “好小子!这次又帮了我们警队大忙!”王局拍着姜颂禾的肩膀,道。 姜颂禾呆呆地盯着他,问道:“你不是回家过节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警局里? “是老叶打电话让我回来的,说你替我们刑警队,还有民警队那边各破了一个大案,让我回来好好奖励你。”王局笑道。 “哦。”姜颂禾平淡风轻地应声道。 王局故作好奇问:“我挺好奇的,你和老叶怎么这么熟?你给他打个电话,他就给你召集了这么多人。” “很多还都是向临县借的,要不是老叶人缘好,人脉广,否则赶上年假期,一时半会还真凑不齐这么多人。” 其实她跟叶浦岚也不熟。 前世虽说是同师门,但讲真的她跟他一次面都没见过。 “熟悉”那更谈不上了,因为在她和叶浦岚重逢之前,她都不敢想象她的祖师爷是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痞里痞气,还喜欢故意气人的人。 与她想象中那高大威猛、无所畏惧、坚实可靠、不苟言笑、严肃威仪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我跟他不熟。”姜颂禾撇清关系道。 “不熟?”王局明显不信,他道,“你跟他不熟,人家跟我介绍你时说你是很有天赋的小孩,让我好好培养你?你跟他不熟,话都没说清呢,他就给你借来了这么多人?” 说不熟,谁信啊。 姜颂禾撇了撇嘴。 当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想起来给叶浦岚打电话了。 可能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觉得他会有办法? 也可能是觉得除了姜酩野,只有他会相信自己,帮自己? 姜颂禾不知道,反正当时就鬼使神差的打了。 然后,叶浦岚就鬼使神差的信了,一点不担心她会坑他。 “哟,王局,你也在呢。”门口处,邱滢的声音传了过来。 姜颂禾和王局顺着声音看过去,此时邱滢正挎着一个木篮走进来。 篮子看起来很新,上面还蒙着一层红布。 “嫂子?!快来快来,”王局赶忙迎上去,“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们局里又破了一个大案,猜着你们可能没吃饭,我就给你带了点饺子。”邱滢道。 “你看你这人,又来!我们单位有食堂,我作为局长还能饿着这群孩子不成?”王局故作嗔怒着笑道。 “今天过年,你再把食堂的人招回来,多耽误事儿啊,况且,他们很多都不是本地的,你召他们回来,他们还过不过节了?”邱滢说,“我和她爸搁家没啥事,挂完春联和灯笼,就闲着了,顺手包了顿饺子,你们别嫌弃就行。” “怎么会,之前听顾枳聿那小子说,你做的饺子的味道比食堂里的饺子好吃多了。”王局夸赞道。 “哪有。”邱滢不好意思地说。 “对了,今天禾禾在这里没给你们添麻烦吧。”邱滢问。 “没有,”王局说,“我就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小孩,面面俱到,很多时候,酩野那小子都赶不上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邱滢谦虚道,“禾禾皮,闹腾得很,要是有给你们添麻烦的地方,多多担待。” “没问题。”王局保证道。 “既然你们的案子结束了,那我就先带禾禾回家了,今天过年,小孩长时间待在警局不好。”邱滢道。 “你带我走干嘛?”姜颂禾道,“顾云拙都还没回去,我干嘛回去。” “瞎闹搁这儿!”邱滢瞪了她一眼,“赶紧跟我回家没得商量。” 说的邱滢扯住,姜颂禾的胳膊,试图把她拽走:“王局,我们先走了。” 王局犹犹豫豫地答应:“行……行……现在应该没啥事了,嫂子您先带禾禾回去吧。” “我不回去,”姜颂禾直接了当地拒绝,“案子还破呢,我哥还需要我帮忙。” “一天到晚不着家,还帮忙?”邱滢揪过她的耳朵,“跟我回家。” 姜颂禾的耳朵被拽了出来,她抵抗道:“喂,妈!我不回去啊。” “哪容得你?”邱滢毫不客气地拽着她的耳朵,“今天过节,你赶紧给我回家,别给我搞事情啊。” “我没搞事情,这次大案就是我破的。”姜颂禾不服气道。 “是你的案子吗,你就破?”邱滢道,“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长大以后跟你哥一样考个好大学。” “我……”姜颂禾还想继续争辩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就让邱滢连嘴带话捂住了。 邱滢有些歉意地说:“抱歉啊,我先带禾禾走了,您先忙。” “嗯……嗯……行。”王局有些不舍地答应下来。 一直到回到姜家,姜颂禾都闷闷不乐的。 邱滢骑着大八大杠驶进自家院子。 “哟,回来了啊。”正在屋里忙活的姜万湫走出来,道。 “是啊,这混球还不想回来呢。”邱滢瞪了眼姜颂禾,忿愤道。 适才,姜万湫才注意到姜颂禾并不怎么情愿的小模样。 他笑着打着圆场:“哟,这是怎么了?委屈成这样?” 姜颂禾赌气不说话。 姜万湫继续道:“这么不愿意回来啊。” “是啊,”邱滢先一步说,“这孩子在警局玩野了。” “我没玩。”姜颂禾说。 “嗯,没玩,”姜万湫说,“赶紧进屋吃饭,吃完饭,你妈妈说有礼物要送给你。” 一听礼物,姜颂禾幽怨的表情瞬间消失大半,她惊喜道:“什么礼物?” “吃完饭再说。”姜万湫故作神秘道。 “我哥和顾云拙没有吗?”姜颂禾好奇问。 “没有,只有你一个人有。”姜万湫道。 姜颂禾欢欢喜喜地冲进屋子。 “这么大的人了,还小孩子脾气。”邱滢走上前,嗔怒着说。 “就算她30岁,对我们来说也是小孩,该撒娇还得撒娇。”姜万湫大度道。 “你就惯着你闺女吧,再这样下去,当心她把你老宅拆了。”邱滢道。 “拆完再盖嘛,房子本来就是要时常换新的住,”姜万湫道,“难不成你还想在这小破院子里住一辈子啊。” 姜万湫畅想道:“到时候,我们会有大房子,会住小楼房,还要有一个大的院子,让禾禾在里面可劲闹腾。” 邱滢轻轻拍了下姜万湫的肩膀:“你家禾禾不长大啊。” “长大就长大呗,哪能让她一直小下去啊。”姜万湫说。 “妈,我们家是不是没有醋了啊。”厨房里,姜颂禾探出头道。 “有,在厨房柜子里的,第三层!”邱滢大声道。 “哦。”姜颂禾应着声,重新回到厨房里。 看着这一切,邱滢嗔怒着瞪了姜万湫一眼,像是在说瞧你教的好闺女。 一直到天空渐黑,姜酩野他们都还没回来。 正是大年夜,外面鞭炮声不断,噼里啪啦的响动,让整个夜晚都显得热闹非凡。 “禾禾!看着点你姥爷,别让他继续喝泡的茶叶水了,都快吃饭了。”邱滢吩咐道。 “哦。”正在客厅桌子上,和邱岁山下五子棋的姜颂禾应了声。 她把最后一颗棋子落下,骄傲道:“我赢了。” 五子连珠! “你怎么耍赖啊。”邱岁山扯着沙哑的嗓音说。 “没耍赖,我就是赢了。”姜颂禾道。 “围棋围棋,应该是把对方围起来,你这连成一条线了,怎么赢了?” “我五个子连成一排啊,就是我赢了,”姜颂禾说着,她朝着邱岁山招招手,“给钱吧,姥爷,我要三毛。” “你趁火打劫啊你。”邱岁山道。 “是你说我陪你下棋,你给我钱的,”姜颂禾道,“要不我才不陪你下呢。” “姜颂禾!胡说八道什么呢,”刚从厨房走出来的邱滢严厉道,“不陪你姥爷下棋,难不成你又要回你那屋看恐怖啊,我告诉你,你学习成绩怎么退步的?就是看那些杂七杂八的书看的。” “根本不是,”姜颂禾狡辩道,“我期末成绩从年级倒数,进步年级第一,哪来的退步?” “别听你妈的,再来一局再来一局。”邱岁山催促道。 “这局五毛。”姜颂禾伸出五个手指头。 “行。”邱岁山爽利的答应下来。 姜万湫同样从厨房探出脑袋:“禾禾,问问你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姜颂禾拿着手里的棋子,漫不经心道:“他今晚估计回不来了,那么大体量的案子,估计得查一会儿,你们要是饿了,我们就先吃,别等他了。” 刚巧,姜颂禾这话被刚进门的姜酩野听到了,他拎着一提溜猪头肉,道:“你个小没良心的。” 姜颂禾头也抬地打了个招呼:“哥,你们回来了啊。” “姜叔叔,邱阿姨,我和我弟弟来蹭饭吃了。”跟在后面的顾枳聿讨巧地说。 “客气了,你们来,我们双手欢迎,赶紧进屋暖和暖和,一路上冻坏了吧。”邱滢热情地招呼道。 一进屋,顾枳聿就把外面裹着的大衣脱了下来:“还行,今年是个暖冬,不是特别冷。” 刚巧姜颂禾侧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冷笑了一下。 “小鬼,笑什么呢。”姜酩野问。 拿着棋子的姜颂禾回答道:“嘴唇都冻紫了,还好意思说不是很冷?太假了。” 顾枳聿知道她就是嘴欠一句,没啥恶意,他上前用胳膊肘固住姜颂禾的脖子,他故作咬牙切齿道:“就你聪明。” “今年过年,你要杀人吗?”姜颂禾反抗道。 第144章 “对啊,我要杀你啊。”顾枳聿假装生气威胁道。 姜颂禾被他勒的有点难受,她不停地拍打着顾枳聿的胳膊:“要死人了,死人了!” “大过年的提这个字,你也不怕挨骂。”顾枳聿松开她,善意提醒道。 果然,下一秒,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的邱滢厉声训斥道:“姜颂禾!大过年的瞎说什么呢。再让我听到你说些不吉利的话,我把你的嘴用胶布粘起来。” “好。”姜颂禾一边斜眸瞅着顾枳聿,一边很敷衍地回应。 顾枳聿得逞般晃了几下脑袋。 他故意的吧。 “禾禾,612345789-=快来下棋,”邱岁山催促道,“该你了。” 姜颂禾瞄了眼棋局,随后把一个棋子稳稳地放在了左侧的一个十字点上。 邱岁山紧接着跟了一个,一点犹豫都没有。 姜颂禾沉默地盯着棋盘,像是在认真思考下一步该下在哪里。 “妈,路上买的猪头肉,给你放哪儿啊。”姜酩野拎着一提溜猪头肉走进厨房。 “放这儿吧,顺道切成小块儿。”邱滢安排道。 “行。” 姜颂禾侧头看着厨房的方向,她托着腮,拿着棋子的手有意无意地自己的脸上敲了几下,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机灵劲儿。 “顾枳聿哥哥,我哥从哪里买的猪头肉啊,都这个时间了,还有哪个店开门吗?”姜颂禾不经意地问。 “你问你哥啊,干嘛问我,”说完,顾枳聿又不正经地补充说,“觉得我比你哥善良,什么都会告诉你?” 姜颂禾干笑了几下,她拆台道:“并不觉得,我觉得你蔫儿坏。” “该你了!”邱岁山用拐杖轻轻敲了下姜颂禾的额头,道。 姜颂禾捂着额头炸毛道:“你们怎么都喜欢敲我头啊,我这可是要考年级第一的脑袋。” “那你倒是专心点啊。”邱岁山道。 姜颂禾扫了眼棋盘,随即便耍起了无赖,她道:“我不玩了,您让您宝贝外孙子陪你玩吧。” 听到这边的响声,顾云拙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看了眼棋盘,又看了眼姜颂禾,他沉稳道:“你输了。” “我没有啊,”姜颂禾急忙解释道,“你不要污蔑我,现在的我略占上风。” 顾云拙没有说话,他从邱岁山那边的木匣子里拿出一颗白棋放上去。 局势立马明朗了很多。 姜颂禾立刻瞅向他,眼神里满满的埋怨。 感觉到自己快赢了,邱岁山扶着自己的老花镜抬头,他打量了顾云拙几眼,疑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是第一次见啊。” 顾枳聿赶忙道:“邱老爷子,这是我表弟,寒假来我们京祁玩,暂时借住在禾禾家。” “哦——”邱岁山拖着长调道。 转而他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顾枳聿:“你又是谁家孩子啊。” “我是酩野的同事,我叫顾枳聿。”顾枳聿热情地介绍道。 “好名字啊。”邱岁山感叹道。 顾枳聿几句话,就把邱岁山哄得团团转。 “来,孩子,吃橘子,我刚让邱滢买的,冬天的橘子甜。”邱岁山道。 “谢谢邱老爷子。”顾枳聿道。 “你干嘛不说话?”邱岁山看向姜颂禾,道,“平时不就你话多吗?” “不想说了。”姜颂禾骄傲道。 “你这小鬼,”邱岁山宠溺地看着她,“姥爷不要你的钱,不就五毛嘛,姥爷给你。” 说着,邱岁山从兜里掏出一沓皱皱巴巴的纸币。 “你给我这个……这个。”姜颂禾凑上前,示意着一张更大面额的纸币,说。 “你别扒拉,你别扒拉。”对于姜颂禾强盗般的行径,邱岁山警惕地护住自己的钱,道,“说好几毛,就是几毛。” “姜颂禾!干嘛呢,坐好!”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邱滢训斥了句。 姜颂禾瘪瘪嘴,坐回了原地。 “邱滢!今天过年,别训孩子!”邱岁山道。 “还不训她?再不训她她都要上天了。”邱滢不服地大声反驳道。 邱岁山自知自己没有邱滢嗓门大,他也不愿和她比嗓门,他小声给对面的姜颂禾安抚道:“别听你妈的,姥爷给你钱,你明天去买点爆竹玩。” “跟你朋友一起。” 邱岁山口中的朋友指的自然是一旁一直不吭声、且在装小大人的顾云拙。 “行啊!”姜颂禾欢喜道。 “爸,你怎么又让她玩这么危险的东西?万一没操作好,炸着眼怎么办?”俩人的对话又一次传进了忙进忙出的邱滢的耳朵里,她担忧道。 “禾禾心里有数,”邱岁山道,“她都多大个人了,还用你担心。” “就是。”姜颂禾狐假虎威地附和了句。 姜万湫端着一盘烧鸡从厨房里走出来,他道:“老爷子今天高兴,他愿意给禾禾零花钱就给呗,你扫他们兴致干嘛?” “就是!”姜颂禾赶忙道。 “明天她还有压岁钱,怎么着?今年她真的要把我爸的私房钱掏空啊。”邱滢道。 “这不还有我们嘛,”姜万湫和起了稀泥,“大不了我们给补上。” 本来邱滢的情绪还算平稳,听到姜万湫这么说,直接来气了,她道:“你直接说你疼你闺女,想给你闺女送钱不就行了,还弯弯绕绕这么多,也不嫌累。” 姜万湫笑着不说话。 几个人在厨房里忙进忙出了好久,棋盘前面的人也跟着换了一波又一波。 这次坐在棋盘前的两个人成了顾云拙和顾枳聿。 姜颂禾拿着一个马扎坐在一旁观战,趁着顾枳聿思考的空儿,她冷不丁问道:“顾枳聿哥哥,牛经复的案子,你们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正在思考中的顾枳聿空出心思回了句。 “怎么这么快啊。”姜颂禾感叹道,“我还以为你们今晚都忙不完了呢。” “这次配合我们办案的人多,所以速度更快一些。”顾枳聿道。 “哦,”姜颂禾回应了声,她又问,“这个牛经复是为什么要给全村人做人肉汤啊,绑架他妻子的人已经被她杀了,他为什么还要报复别人啊。” “也不算别人吧,”顾枳聿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当初孙淑芳被人贩子绑来的时候,试图逃跑过几次,后来他们全村人帮着做了掩护,又重新抓了回来。” 姜颂禾沉默片刻,问道:“所以,被抓回来以后,孙淑芳被那个瘸腿老头打了?” “对,”顾枳聿道,“根据证词所说,他们村的人异常团结,尤其在买卖来的人口这一方面,他们都维护得特别厉害。” “所以,牛经复自然而然就把怨气发在了村民的身上。” 姜颂禾询问道:“孙淑芳在被抓的时候,根本没有疯?” “对。”顾枳聿快速回答道。 “那她后来是真的疯了,还是村里人撒谎啊。” “听说是真的疯了,当时很多人看到她头发乱糟糟的出现在村头。” 姜颂禾又问:“那么最后,孙淑芳是怎么死的?” 顾枳聿下棋的手倏地一滞,他道:“没细问。” 姜颂禾认真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她知道——顾枳聿撒谎了。 姜颂禾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她不会是被□□死的吧。” 顾枳聿震惊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姜颂禾冷笑了下。 她继续推理道:“我还知道,那群人渣是福寿村村里的人。” 顾枳聿不置可否。 姜颂禾继续道:“不过,既然闹得这么大,我们警方都没有听到消息,想必是被村里的一些人压下去了。” 姜颂禾抬眸盯着他,她试探性地温:“那群人渣在事后,给武老鳖送过钱?” 顾枳聿没有吭声,但是姜颂禾却知道——自己猜对了。 姜颂禾继续试探性地问:“武老鳖收了?” 沉默许久,顾枳聿道:“是啊,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你推理的一点都没错。” “孙淑芳本来就没有上户口,唯一能切实证明她在村子里的人只有武老鳖。只要武老鳖不报警,我们根本收不到孙淑芳的任何消息。” 姜颂禾沉默着问:“那福寿村后山上的那座坟是谁的?” “孙淑芳和她那刚成型的女儿的,”顾枳聿忿愤道,“福寿村的那群人简直没有良心,那小孩都成型了,他们还硬生生给剜了出来,结果小孩死了,孙淑芳疯了。” 整个屋子陷入沉默。 顾云拙不着痕迹地抬头,观察了一番比姜颂禾的表情。 他沉默许久,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他冷不丁问道:“你后悔救他们了?” 姜颂禾摇摇头:“救人不分好坏,哪怕是他是法院判定的罪犯,我也会尽我所能去救他。” 顾云拙沉默良久:“为什么?” 姜颂禾长叹一口气,道:“因为该惩罚他们的应该是法律,而不是我。” “在我这里,生命凌驾于一切原则之上,任何个人情绪的表达,都不应该以侵害别人生命为代价。” 听不出是调侃,还是真心祝愿,顾云拙道:“你还挺有原则。” 姜颂禾冲着他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吃饭了,你们几个别聊了,”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邱滢安排道,“禾禾扶着姥爷去院子里洗手去。” 姜颂禾:“哦,好。” 屋外鞭炮齐鸣,屋内姜颂禾坐在餐桌上,随手夹起一块酥肉塞嘴里。 嘎嘣脆的口感在口腔内部爆开。 “邱滢,你炸得的这肉都快赶上你妈了。”邱岁山感叹道。 “你那一口破牙咬得动吗?没吃过就瞎说。”邱滢道。 “不用尝,我就知道这味道差不了,对吧禾禾。”邱岁山突然叫上姜颂禾。 正在忙着吃饭的姜颂禾嘴里被塞的鼓囊囊的,她愣住了片刻,努力消化了一下邱岁山话里的信息后,才回答:“嗯……对!” 姜酩野没忍住,笑了下。 “你笑什么啊。”姜颂禾不悦地嘟囔了句。 姜酩野没来及回家,邱滢就先一步跟顾云拙他们招呼道:“云拙、枳聿,你们吃,不用客气,当自己家就行。” “好,谢谢邱姨。”顾枳聿道。 “枳聿,今晚你和小野就别回警队了,住我们家吧,”邱滢安排道,“姥爷跟你万湫叔一个屋,我跟禾禾一个屋,你和云拙一个屋,让小野睡沙发。” 正在默默和姜酩野抢牛肉丸的姜颂禾赶忙拒绝道:“我不要和你一个屋。” 邱滢:“你不愿意和我一个屋,是又想熬夜看恐怖了吧。” “没有,”姜颂禾立刻否认道,“我一个人住习惯了,不习惯别人睡我旁边。” “那你说怎么睡?屋子就这么几间,人这么多,怎么睡?”邱滢道。 姜颂禾眼珠子一转,她不怀好意道:“妈,让我哥去顾云拙那屋睡地上呗,然后你去睡沙发,或者我去睡沙发也行。” 姜酩野早就料到姜颂禾会有这么一出,什么一个人睡习惯了,全都是借口。 她就故意想让他睡地上。 这小鬼,一肚子坏水没地方用了? 故意气人般,姜酩野当着姜颂禾的面儿把抢来的肉丸塞到口里,挑衅道:“你做梦。” “家里又不是没地方睡,干嘛让你哥睡地上啊。”邱滢道。 “强身健体啊。”姜颂禾没理硬凹道。 姜酩野:“那你干嘛不睡地上?” 姜颂禾:“我又不需要强身健体。” 邱岁山仿佛看透了姜颂禾的目的,他道:“这样吧,邱滢,你继续和万湫睡一块儿,我睡禾禾那屋,然后这兄妹俩一个睡客厅地上,一个睡沙发上。” 开什么玩笑! 先前还在为自己即将整到姜酩野而窃喜的姜颂禾震惊道,“姥爷,我有自己的房间,干嘛睡地上。” “对啊!我干嘛要跟这个小鬼一个屋?”姜酩野同样气愤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我干嘛要和你一个屋?”姜颂禾瞪着姜酩野道。 “禾禾,你不是和你哥置气嘛,那里屋谁也别睡了,一块儿睡客厅。”邱滢安排道。 “妈,你别听我姥爷瞎说,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姜颂禾道。 “我没当成玩笑话,”邱滢道,“就这么决定了,过会儿让你爸帮你把被褥抱过来,你就乖乖给我睡地上。” “我不要啊,地上很冷啊。”姜颂禾抗议道。 “爸,你劝劝我妈。”姜颂禾把希望的目光看向姜万湫。 “炉子在客厅,比卧室暖和。”姜万湫随口应付了句。 其意思不言而喻,他压根不想帮她。 姜颂禾一瞬间就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 原本她只是想恶整一下姜酩野,结果把自己整到了。 默默吃饭的姜酩野瞥了她一眼:“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那不是只是想坑你吗?”姜颂禾道。 姜酩野干笑了几下:“这叫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啊,每次都没憋什么好屁,多坑自己几次,你就长记性了。” “哼。”姜颂禾默默哼了一声。 见到场面一度陷入硝烟,顾云拙打起了圆场:“或者,我可以睡地上,酩野哥哥可以和我哥哥睡一个屋。” 姜酩野胳膊抵在桌面上,他的动作稍顿道:“那这小鬼睡哪儿?” “沙发上。”顾云拙如实道。 “你可打住吧,”姜酩野想到没想立刻拒绝,他没客气道,“这小鬼虽然欠收拾了些,但是罪不至此。” 顾云拙蒙圈了,他眨眨眼,疑惑地问了句:“啥意思?” 顾枳聿打起了圆场:“别理他,他妹控。” 这次,顾云拙更蒙圈了:“什么意思?” 顾枳聿笑着直白地解释道:“他是怕你对他妹图谋不轨。” 顾云拙当即羞红了脸,他摆手道:“我没这样想过……我还是学生。” “学生怎么了?学生就没有早恋的了?”姜酩野质问道。 顾云拙没来及说话,姜颂禾率先道:“哥,干嘛欺负人家?他一个小屁孩,还是个学生,早恋也早恋不到我头上啊。” 姜酩野:“你也知道你长得丑啊。” 姜颂禾气得不停地敲着他面前的碗面:“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谁长得丑了?!” “你啊你啊你啊。”姜酩野用筷子阻止她。 “让你说我,让你说我,让你说我。”姜颂禾不停地换着手里筷子的攻击方向。 “小野!禾禾!”邱滢厉声训斥了句。 听到声音,姜颂禾和姜酩野立刻停了下来。 吃过晚饭,姜颂禾被李铁柱他们叫出去放烟花去了。 顾云拙本不想跟着出去,可挨不住姜颂禾不容分说地把他拽出去。 姜颂禾和张森雅他们在村头汇合。 夜晚偏黑,孤冷的圆月挂在黑漆漆的天空中,星光闪烁,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天空中绽放。 浓重的硝烟味,伴随着虔诚的沉香在空气中混浊成一股独属于春节的味道。 外头灯笼高挂,红彤彤的影子在各家门口映照成两团红色。 村口,张森雅看着姜颂禾身后那个略显陌生的脸孔,她问道:“姜颂禾,这谁啊。” “我新认识的朋友,叫来一起玩的,”姜颂禾介绍完,赶忙对着李铁柱催促道,“铁柱,带了什么烟花?” “呲花还有满天星。”李铁柱道。 “没买摔炮啊。”姜颂禾惋惜道。 “没有,需要我去买吗?”李铁柱道。 “没事,玩完我们一起去买吧。”姜颂禾道。 “铁柱铁柱,带香和火机了吗?”姜颂禾又问道。 “带了,”李铁柱从兜里拿出一小簇细香,“够了不?” 姜颂禾:“完全够了。” 说着,姜颂禾和李铁柱蹲下身子,用火机点着细香,一边点,俩人还一边嘟囔着什么。 他们身后,则站着张森雅、顾云拙和祁桓磊三个人。 张森雅看着顾云拙问道:“你和姜颂禾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哥哥的同事的妹妹。”顾云拙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蹲着的姜颂禾他们,回答道。 虽说顾云拙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是张森雅也猜出了个大概,他说的应该是姜颂禾和他地关系。 祁桓磊追问道:“你和禾禾很熟吗?她怎么带你出来?” 顾云拙冷冰冰的提眸:“禾禾?” “对啊,我们都这么叫她?”注意到顾云拙的不对劲,张森雅道。 “可你刚才喊她姜颂禾。”顾云拙道。 “有吗?”张森雅自己都有些没注意。 “有。”顾云拙严肃道。 眼看着爆竹就要爆炸了,姜颂禾赶忙起身看着身后的三个人:“你们仨愣着干嘛呢,赶紧跑啊。” 她话音刚落,李铁柱冷不丁站起来:“姜颂禾快跑啊!我不小心点着了!” 姜颂禾随手拽住两个人的手腕往外跑,她一边跑一边大喊:“我不是和你说让你不着急点吗?” “这不没控制住嘛。”李铁柱说完,身后便传来砰砰砰的几声响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炸开了花。 火焰照亮天空,在一片静止的时间中留下一片灿烂的颜色。 鞭炮齐鸣,伴着弄着的烟硝气,各种颜色的光亮在姜颂禾脸上绽放开。 “国泰民安啊!”姜颂禾激动地大吼了句。 “啊?”李铁柱觉得姜颂禾的祝福语莫名其妙的,“你在说什么呢。” “吉祥话啊。”姜颂禾道。 “那你不应该说身体健康、万事顺意吗?*”李铁柱疑惑道,“国泰民安什么鬼。” “格局小了吧,我们是不是普通老百姓?是不是人民?”姜颂禾道。 “是啊。”李铁柱道。 “民安民安,不就是祝我们自己安康嘛。”姜颂禾道。 “有道理啊。”李铁柱道。 一组呲花绽放完,姜颂禾拿着一炷香再次跑了过去,她半蹲下身子,右臂伸长,左手则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隔着鞭炮老远,试图点着鞭炮。 呲呲呲—— 细小的燃烧声从鞭炮内部传来,姜颂禾赶紧捂上自己的耳朵跑向李铁柱他们。 砰砰砰—— 又是一阵急促的爆炸声。 “风调雨顺啊!”姜颂禾再次激动地大吼道。 “国泰民安!”李铁柱也跟着姜颂禾大喊。 注意到姜颂禾的情绪,顾云拙侧头盯着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姜颂禾头也不回地问了句。 “你好像很开心,”顾云拙沉默片刻问,“因为放烟花吗?” “为什么不是?”姜颂禾侧头看着他,她的唇角稍扬,笑得自信又坦然,“能放烟花不值得开心吗?” “只是这样?”顾云拙追问道。 烟花的爆炸声很大,姜颂禾只能隐隐地听到顾云拙的话,她笑道:“这些东西,我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玩过。” “嗯?”顾云拙发出一个鼻音。 姜颂禾仰头看着烟花,道:“你不懂,在我那个年代,是不允许放这个的。” 顾云拙没有说话。 姜颂禾继续道:“烟花在我的记忆里代表着团圆……而今天是我有记忆以来,过得第一个团圆年。” 第145章 有父母,有哥哥,有亲人,有朋友。 好像一切美好都在此刻聚集了。 姜颂禾看着不远处的烟花:“要是有一团火,我现在能开心到原地爆炸。” 与平常大咧咧的姜颂禾不同,此刻的姜颂禾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寂。 顾云拙侧头看着她,喃喃道:“我好像不了解你了。” 姜颂禾同样转过头。 顾云拙的眸子很黑,像一颗晶莹的葡萄透亮得要命,璀璨的烟火色映照在他眼底,被折射出斑斓的光亮。 姜颂禾不得不承认,这小孩有一副近乎完美的皮囊,要是搁现代,估计早就被挖去当养成系练习生了。 与他对视了良久,顾云拙率先感觉到了不自在:“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姜颂禾憋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半响她道:“我是在想,我干嘛让你了解我?” 顾云拙:…… 得,他就多余问。 烟花爆竹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在整个村子里回荡。 明明是夜晚,却热闹得厉害。 姜家,姜颂禾卧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举着一个手电筒,照着身下那本恐怖。 “就知道你不愿意和邱女士睡一个屋就是为了偷看。”地下躺着的姜酩野翻了个身,道。 “胡说,明明是你吃饭的时候和我闹,才把邱女士惹恼了的。”姜颂禾不服气地说。 姜酩野闷哼一声:“你要看到几点?” “我看完这一章,快结束了。”姜颂禾道。 姜酩野再次不自在地翻了个身:“看完记得关灯。” 姜颂禾:“知道。” “喂,哥。”姜颂禾冷不丁喊了句。 “干嘛?”姜酩野翻了个身,没怎么好脾气的应道。 “以后我给你当下属怎么样?”姜颂禾建议道。 “还是想当警察?”姜酩野问道。 “嗯。”姜颂禾点点头。 “那你先说你和叶浦岚什么关系?”姜酩野问。 姜颂禾身体立刻变得僵硬,她侧头干笑着说:“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啊。” “那他这次,为什么帮你借来这么多人?”姜酩野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姜颂禾故意装傻道,“我就跟他说你这边需要用人,他就借来这么多了。” “再说,你怎么不说他借来这么多人,是为了你啊。我还怀疑你俩有私情呢,就比如他暗恋你之类的。” “嗯?!”姜酩野发出一个怒音。 姜颂禾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叶队是我最敬佩的人,”姜酩野喃喃道,“很多东西都是他教给我的。” 姜颂禾小声道:“他也是我最敬佩的。” 以前清明节扫墓的时候,她总要上前给他磕几个响头的。 “听说我毕业的警校最近招他回去当助教去了,你要是考上了,可以当他带你。”姜酩野道。 原本听到“考上”二字,姜颂禾还挺开心的。 就是……让叶浦岚带她这件事…… “我能不能换个人?”姜颂禾试探性地问道。 “干嘛?”姜酩野道,“嫌弃老叶啊。” “哪能啊,”姜颂禾赶忙否认,她转而道,“你懂什么叫辈分压制吗?” “就是见到他我害怕。”甚至还想每天给他上两盏敬师茶。 “嗯?”姜酩野好奇道,“你害怕他干嘛?他还能吃了你?” 姜颂禾:…… 倒不是因为这个。 “或者,你可以拜他当师父,”姜酩野道,“依照老叶的威望,你要是能拜他为师,以后警局各部遍地都是你的人脉。” 姜颂禾当即吓得从沙发上滚下来。 她拜叶浦岚为师……那不就相当于她和她的师爷平级,然后还成了她师父的师叔? 欺师灭祖!欺师灭祖啊! 姜酩野被姜颂禾巨大的落地声吓了一跳:“你干嘛?” “我!拒绝。”姜颂禾夸张地大声道。 姜酩野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小点声!你不想拜师,人家还不稀罕收你呢。” 姜颂禾闷哼一声,她关掉手电筒,将藏进枕头底下,道:“睡觉。” 客厅静谧了良久,姜酩野突然沉声道:“保护好自己。” 他的声音算不得大,但是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姜颂禾淡然一笑,回应道:“嗯。” 会的- 90年代的春节,总是比较热闹,各种鞭炮声持续了几日。 姜颂禾感觉自己耳朵都被震得有些嗡鸣了,她每天都要堵住自己的耳朵,然后张张嘴以此来测试自己的耳朵是否还算顺畅。 京祁的过年规矩不是很多,除了正常的守岁和拜访亲戚外,其余时间姜颂禾都是待在家里的。 通常工人和上班人士都是在初六初八开始上班,而学生则会延续到正月十五。 所以,当姜酩野和姜万湫以及邱滢已经在上班的时候,姜颂禾和顾云拙则被困在家里写作业。 姜颂禾本就不喜欢写作业,没写几分钟就被周公扰了意识,沉沉地睡了下去。 对面的顾云拙虽是无奈,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偶有闲暇了,李铁柱他们还会来姜家招呼姜颂禾出去玩,其美名曰——为了完成学校布置的抄春联作业。 每次,姜颂禾都兴致勃勃地出去,然后顺道拉上顾云拙。 他们几个的性格并不安稳,尤其姜颂禾和李铁柱,俩人聚在一起,次次都能把村口吵破天。 渐渐地,村子里的众人对他们几个也就熟悉了。 如此往复,姜颂禾算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过了元宵节,学校迎来了开学。 早就习惯十点起床的姜颂禾迎来了第一个麻烦事儿——起床赶早课。 “起来了。”邱滢拽着姜颂禾的胳膊将她从被窝里拽出来。 “妈……我再睡五分钟。”姜颂禾闭着眼讨价还价道。 “人家顾云拙都已经吃完饭去上学了,你怎么还在睡?”邱滢道。 “今天是他转学第一天,他不早点去能行吗?我又不转学,去那么早干嘛?”姜颂禾道。 眼看着姜颂禾又要挣脱自己的束缚躲被窝去了,邱滢严厉道:“姜!颂!禾!” 姜颂禾最怕邱滢叫自己全名,她顶着一头已经炸开花的头发,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赶紧的啊,再给你三分钟,”邱滢警告道,“三分钟再没有穿好衣服出来,你天早饭你就不用吃了。” “三分钟衣服都穿不好。”姜颂禾道。 已经走出卧室门口的邱滢回答:“你还有两分钟。” 姜颂禾不敢怠慢,赶紧穿好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 此时姜酩野正在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吃着油条,余光瞥到姜颂禾从自己卧室里出来,他漫不经心道:“从我们家到学校,走路需要四十分钟,骑车需要二十五分钟,现在已经七点半了,所以你大概率注定要迟到了。” 姜颂禾走到餐桌前坐下,她不容分说地命令道:“你送我去学校。” 姜酩野合起报纸来:“没可能。” 姜颂禾瞅着他,道:“那我就把你前几天相亲,让我冒充你未婚先孕的女儿的事情告诉咱妈。” 姜酩野赶紧捂住了她的嘴,他警告道:“我是不是给你零花钱了?” 姜颂禾把姜酩野的手从自己嘴上掰下来,她道:“是给了啊,但是我没答应你是买断,还是分批啊。” “你奸商啊。”姜酩野道。 “还好吧。”姜颂禾撕了一口油条塞口里。 一中校门口,姜颂禾背着书包无精打采地往学校里面走着。 “姜颂禾!”不远处李铁柱跑过来喊了句。 姜颂禾停住脚步,打招呼道:“铁柱?” 李铁柱像是刚跑来的,他喘着粗气道:“你怎么走这么慢?” “现在才七点五十五,还有五分钟才上课呢。”姜颂禾道。 “你在说什么?我们前几天返校的时候老师说开学第一天,七点五十算迟到的。”李铁柱道。 姜颂禾瞪大眼睛:!! “我怎么不知道?”姜颂禾震惊道。 “你当时睡着了,老师还让你去后排罚站了,你忘了?”李铁柱道。 还真忘了。 不过话到此处,姜颂禾有点些许印象了,她拔腿就往教室跑:“那你还不赶紧的!” “喂!姜颂禾!”李铁柱赶忙跟了上去。 尽管姜颂禾和李铁柱已经在拼命狂奔了,可他们终究是晚了一步,在姜颂禾他们赶到教室的时候,数学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在老师严肃的注视中,姜颂禾、李铁柱默契地转身走到了教室外面站着。 足足站了一整节课,姜颂禾站得脚都要麻了。 “初二一班转来了一个男生,可帅了,很多人已经过去了,我们也去看看。” “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帅吗?” “绝对有!关键是学习还好,听说他是年级第一的成绩转过来的。妥妥的好学生。” “那快点走,过会儿就赶不上了。” 几个女生从姜颂禾和李铁柱面前跑过去。 李铁柱目送她们离开:“姜颂禾,他们说的是谁啊。” 她怎么知道? 姜颂禾收回目光,她不在意道:“我只知道我的腿要废了。” “走了走了。” “快点快点,听说他们下节课上体育,快点,现在还能看到他在操场上。” 又有两个女生从姜颂禾面前走过,她们脚步急促,俨然一副着急慌忙的模样。 李铁柱感叹道:“刚开学就上体育课,初二这么轻松吗?” 姜颂禾弓腰锤着自己发麻的小腿:“你应该奇怪他们初二的体育老师身体竟然这么好,还给他们上课?” 李铁柱恍然大悟:“你这样说,有道理啊。上学期,我们体育老师就天天身体不好请假,整整半年,他都没给我们上几节课。” 这种抢体育课的行为,姜颂禾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普通体育课不被抢,姜颂禾才会真的感觉奇怪,毕竟这就意味着局里有领导要来视察教学工作了。 那么她在学校就必须安分一点,否则她会被当做出头鸟,一枪毙命。 李铁柱的消息一向灵通,姜颂禾询问道:“今天有领导来视察学校吗?” “没听说啊,”李铁柱疑惑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姜颂禾敷衍地回复道。 李铁柱像是根本没有把姜颂禾的话题往心里记,他好奇道:“初二这个新转来的那个男的长得真的很好看吗?怎么都去看他去了?” 姜颂禾道:“怎么?你也对长得好看的男的感兴趣啊。” “怎么可能?!”李铁柱道,“我对男的感兴趣干嘛?” 姜颂禾:“那你好奇干嘛?我都不好奇。” 李铁柱:“那是因为你压根不能算是个女的。” 姜颂禾的拳头挥了起来。 姜颂禾所在的班级下课最晚,台上的数学老师拖延了五六分钟才走出来。 这节课是开学第一课,老师并没有讲什么新的知识点,只是粗略地讲了讲新学期的注意事项,以及抽查了一下寒假作业。 “姜颂禾,你上次考试考得那么好,老师怎么还罚你啊,”李铁柱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不是说学习好的学生有优待嘛。” “可能是我以前浑惯了吧。”姜颂禾不怎么在意地说。 “出来了出来了,初二那个学长出来了。” 随着一声叫喊声,一群人乌泱泱从教室里跑出来,男生女生都有,好奇的也有,凑热闹的也有。 姜颂禾和李铁柱对视一眼,然后也好奇地凑过去。 谁知道他们刚趴在走廊边缘向外望,就在楼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姜颂禾眯着眼,她打量了楼下那人许久,她问:“铁柱,你觉不觉得他很眼熟。” “有点,但是我想不起来他是谁。”李铁柱立刻回答。 “我的记忆告诉我,我最近应该见过他。”姜颂禾思考道。 “我也觉得。” 许是感受到了姜颂禾的目光,楼下那人缓缓抬起了头,稳稳地与楼上的姜颂禾来了个四目相对。 姜颂禾不自然地扯着嘴角:…… 她早应该想到的,转学生、颜值高、学习好,这不就是住在自己家的那位嘛。 祸水!年纪轻轻就是祸水! 第146章 “他不是顾云拙吗?”李铁柱同样认出了他,“他这么受欢迎吗?” “我也第一次知道。”姜颂禾托着腮漫不经心地说。 “听说他学习很好,”不知何时走到姜颂禾旁边的张森雅道,“我今早上去找班主任的时候,她和我说初二来了一个数学能考满分的学生,应该就是顾云拙。” “哦,”姜颂禾偏头看了她一眼,道,“数学考满分很难吗?” “你也就考过一次。”张森雅无语道。 “那怎么没人全校宣传宣传我啊。”姜颂禾道。 “你压根不用宣传吧,”张森雅道,“你以前可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捣蛋分子,宣传你,那我们学校不得炸了锅?” 姜颂禾:“喔……”也对。 以前太浑了,现在不管做什么都被人打上反面标签。 “你干嘛?”张森雅道,“按照你的脾气,我这么说你,你不应该怼我一顿吗?怎么这么欣然接受了?”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确实就是捣蛋分子啊。”姜颂禾理直气壮道。 “不过呢,你要相信,调皮捣蛋的孩子,聪明,”姜颂禾骄傲道,“就比如我上次考了年级第一。” “你骄傲什么啊,下次我一定考过你。”张森雅不服气道。 “行啊,不过到时候我又是年级第一,你别说我欺负小孩啊。”姜颂禾道。 “你本来就是个小孩。”说完,张森雅气鼓鼓地走了。 姜颂禾笑着收回目光,一低头,又一次对上了顾云拙的目光。 姜颂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像是在说——再看,挖你眼球。 一旁的李铁柱同样读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他道:“你干嘛这么暴力啊。” “要你管,我回教室了,脚都站麻了。下次可不能迟到了,我不想再罚站了。” “可我听你妈说,你早上有起床困难症。” “所以得改啊,我以后可是要考警校的人,要是早上集训起不来,那可就完蛋了。” “起床这么好改吗?” “不好改,所以要从现在开始改。” 说着,姜颂禾话锋一转,道:“话说,铁柱,你以后想当什么?” “没想好,”李铁柱诚实道,“可能跟我爷爷一起卖猪肉吧。” “跟我一起当警察吧,”姜颂禾建议道,“惩强扶弱,匡扶正义。” 李铁柱道:“本来我是这样想的啊,可上次我被我妈训成那样,我可不敢了。” “那是因为你撞枪口上了。”姜颂禾含蓄道。 你姥爷包庇罪犯,本来神不知鬼不觉,结果你为了逞能直接捅到警察面前了。 这跟大义灭亲有什么区别? 后面的话,姜颂禾没有明说,毫不知情的李铁柱更是猜不出来她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李铁柱好奇道,“我怎么就撞枪口上了?” “没什么,”姜颂禾胳膊搭在李铁柱的肩膀上,“考虑考虑吧,我觉得你很有当警察的天赋。” “行吧。”李铁柱毫无防备道,“我努努力。” “首先第一步,我们先提高学习成绩,我跟你说警校的分数线可是很高的……” 姜颂禾一边捶着腿,一边慢悠悠跟李铁柱介绍着警校的好处。 留给楼下顾云拙的,只有一个毫不留情的转身。 “顾云拙,”一个男生从不远处匆匆跑到了他身边,“老师让我们先去操场呢。” “嗯。”顾云拙应声后,跟在男生后面走去了操场。 一步三回头,顾云拙走得特别慢。 “你在看什么呢,楼上有你认识的人?”男生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顺着顾云拙的目光看过去。 “没什么先去操场吧。”顾云拙收回目光,淡淡道。 “哦。”男生将信将疑地应下来。 不知是因为顾云拙的容貌过于出众,还是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太过于逆天,整整一天,萦绕在姜颂禾耳边的只有三个字——顾云拙。 临近放学,坐在后排的姜颂禾托着腮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困啊。”李铁柱道。 “放假习惯了,一时间转不过来,”姜颂禾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放学了?” “对啊,”李铁柱建议道,“要不要来我家写作业?” “不去了,我今天还是早点回家吧,”姜颂禾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说,“我今晚要赶紧写完作业,然后早点睡觉。” 姜颂禾困意不减:“我真的熬不住了,今天那节语文课,我就差点睡着。” “你还好意思说呢,”李铁柱道,“上节课要不是我,你早就被语文老师抓了。” “谢谢你,”姜颂禾客气道,“谢谢你救我狗命。” “不客气,”李铁柱问道,“今天你哥哥来接你吗?” 姜颂禾背着书包往外走:“不来吧,他最近挺忙的,听说又要整理卷宗,又要技能培训,估计没时间管我。” “那你写作业干嘛?”李铁柱道,“出去玩啊,他都没时间管你了,你干嘛还要那么乖?” “不玩了,我要好好学习,懂吗?”姜颂禾脸不红耳不赤地说,“以后我可是要当稳坐年级第一的。” “你还挺有志向。”李铁柱呢喃了句。 刚巧,俩人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楼底下的顾云拙。 姜颂禾完全没想到一个初二生会突然出现在初一的教学楼下。 她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顾云拙简短道。 “你不认识回家的路?”姜颂禾询问道。 “不是,”顾云拙清淡淡地说,“我有问题想问你。” 对于顾云拙这种交代半天,留了半天钩子的说话方式,姜颂禾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讲重点?我可没工夫猜你心里想问什么。” 顾云拙简明扼要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哈?”姜颂禾的五官皱成一团,“你在说什么胡话?” 李铁柱同样也端详着他,半响他问道:“你失忆了?别说姜颂禾了,我都见过你,一个周前,我们还一起去山上吃过烤鸡呢。” “对啊,干嘛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姜颂禾好奇道。 “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以前,五六年前我们好像就已经见过了。”顾云拙道。 姜颂禾不想搭理他的胡话:“走吧走吧,你一定是饿晕了,我现在带你回家吃饭。” “你对我没印象?”顾云拙不确定地问。 “我要是有印象,我还会这么问吗?”姜颂禾直白道。 也对。 顾云拙默默地不吭声。 姜颂禾观察了一番顾云拙的表情:“不过话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奇怪?” “今天刚转学受欺负了?” 顾云拙没有吭声,像是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走出来。 可这一切落在姜颂禾眼里可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觉得一定是顾云拙这小孩受了欺负不敢说出来。 她撸起袖子,义愤填膺道:“靠,校园暴力啊,他们知道欺负谁的人吗?我的人,我必须给他们一顿教训。” “有道理,”李铁柱附和道,“我现在就把张森雅和祁桓磊叫回来。” 姜颂禾没客气地拍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年纪轻轻不学好,以为这是打群架呢。” 李铁柱可怜巴巴地捂着自己的后脑勺:“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李铁柱观察着姜颂禾的表情,试探性地小声说:“你不会想让我们三个人直接去吧,可我们也打不过啊。” “我是说告老师,让老师当着他们家长面狠狠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长记性,”姜颂禾气愤道,“让他们那群喜欢欺负人的小屁孩知道,我们!是长了嘴的!能说话会告状!别以为我们软柿子好欺负。” 李铁柱崇拜地盯着她:“有道理啊。” “而且,这叫借力打力,”姜颂禾道,“再说,我们打他们,我们自己还手疼。让老师教训他们,我们坐享其成,多好。” 李铁柱笑道:“要不说你鬼点子多呢。” “先走了。”久久没说话的顾云拙冷不丁道。 “等会儿。”姜颂禾叫住他。 顾云拙低着头,从姜颂禾的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出他任何情绪。 不得已,姜颂禾只能扭着身子,弓着腰,转头从脸下观察顾云拙的表情:“你没事吧。” “没有。”顾云拙道。 “没被欺负?”姜颂禾又问。 顾云拙:“没有。” 姜颂禾站直身子,没有多问,她道:“那你需要我们给你个人空间让你冷静一下,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家?” “抱歉,我今天有点事,先自己回去了。”顾云拙道。 “好。”姜颂禾点点头。 目送顾云拙走远,李铁柱才走上前抱怨道:“他怎么这样啊。” 顾云拙的表情一向淡漠,平时根本看不到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姜颂禾在他脸上看到了慌乱。 姜颂禾呢喃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副表情。” “脾气可真臭。”李铁柱没客气道。 “你先回家吧,我需要去趟警局找我哥哥。”姜颂禾道。 “你不是说要赶紧回家写作业吗?”李铁柱问道。 “不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找我哥了解一下。”- 姜颂禾背着书包走进警局的时候,警里刚下班,陆陆续续有不少穿着便服的年轻人从警局大楼里走出来。 姜颂禾在大门口跟保安大爷打了声招呼后,就走上了办公楼。 此时办公室的同事已经走了大半了,独留姜酩野和顾枳聿两个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卷宗。 “哥。”姜颂禾率先开口打了个招呼。 姜酩野忙到根本没有时间抬头看她,他敷衍地问了句:“你放学不回家写作业,来警局干嘛。” “想找你调份卷宗。”姜颂禾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意图。 姜酩野和顾枳聿整齐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 姜酩野拍了拍自己面前摞成山的牛皮纸袋:“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卷宗啊。”姜颂禾放下自己的手包,理所当然道。 “是啊,我们在整理历年的卷宗规整存档,现在忙得要命,根本没有时间给你查卷宗玩,”姜酩野道,“况且,你一看卷宗,我们这所有整理的东西,基本要废掉大半,所以我们干嘛要给你看?” 姜颂禾跪坐在一把椅子上,她道:“今天,顾云拙很奇怪,他放学的时候特地在我们初一教学楼楼下等我,表情支支吾吾的,说什么我们以前见过。” 顾枳聿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云拙是不是要跟你表白啊,你俩早恋啊。” 他话音刚落,姜酩野就朝他扔了一个白色粉笔头。 “不是,”姜颂禾解释道,“你之前不是和我说顾云拙曾经在京祁遇到过什么事情,才让他性格大变的嘛。” “对啊,”顾枳聿道,“我确实说过,不过这和他等你有什么联系?” “所以我怀疑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他当时一定在跟我吐露什么线索。”姜颂禾信心满满地说。 听完姜颂禾的话,顾枳聿笑了,他道:“他说你们之前见过,然后你就觉得是时候帮他查案子了?” “昂!”姜颂禾疑惑道,“这个逻辑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记得在今年之前,有见过他吗?”顾枳聿问道。 “没有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我要是记得我之前在哪一次案子中见过他,那我岂不是就是证人了?那我一个人就可以破案了啊,干嘛来找你们?” 顾枳聿强忍住笑,道:“有道理。” 姜颂禾开口,刚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突然一个粉笔头稳稳砸中了她的脑门。 她顺着粉笔头的方向看过去,她埋怨道:“哥,你干嘛。” 姜酩野道:“你恐怖看多了吧,这么能联想,怎么不直接把犯罪凶手联想出来?” “犯罪凶手怎么能靠联想呢。”姜颂禾道。 “你也知道查案不能靠联想啊,”姜酩野道,“那你思维那么跳脱干嘛?” “我就觉得……” 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姜酩野就打断了她的联想:“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和顾云拙保持距离。” “我干嘛要和他保持距离?”姜颂禾道。 “我觉得你俩有早恋的嫌疑。”姜酩野道。 姜颂禾被姜酩野气笑了,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空气:“我?他?我会喜欢一个小屁孩?” “打住!”顾枳聿纠正道,“作为顾云拙的哥哥,我觉得我有必要纠正你一点,我们家云拙比你大一岁。” 姜颂禾气愤地甩起自己的书包,生气道:“那也是个小屁孩。” “喂!你要去哪儿?”看着姜颂禾气鼓鼓地走出办公室,姜颂禾喊了句。 “回家!”姜颂禾隔空喊话道。 直至目送姜颂禾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顾枳聿才无奈地摇摇头:“这小鬼!” 他刚要继续整理自己面前的卷宗,一个白色粉笔头又一次朝他扔了过来。 他不悦道:“你今天干嘛,到处扔粉笔头。” 姜酩野警告道:“告诉你弟一声,让他离我妹远点。” “说什么,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姜酩野阴阳怪气道,“他以为他是贾宝玉呢。” 顾枳聿不和他计较,他道:“禾禾我不了解,但是云拙,我还是知根知底的,他没可能早恋。” “我妹更没可能。”姜酩野道。 “那你在怕什么?”顾枳聿问。 这个问题姜酩野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我挺讨厌你弟出现在我妹身边的。” 顾枳聿轻笑着不说话。 姜酩野瞄到顾枳聿旁边单独摞着的一份牛皮纸袋。 开口处微微开着,像是打开这个卷宗的人根本没有想过要把他合上。 姜酩野询问道:“那就是顾云拙曾经接触过的那个案子吧。” 顾枳聿没有说话,只是请轻笑着。 “打算重启了?”姜酩野又一次询问道。 “是啊,”顾枳聿长叹一口气道,“我舅舅舅妈把他交给我,我总得帮他把心结解开吧。” 姜酩野停住手里的动作严肃道:“当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儿?” 顾枳聿沉默了片刻,他抬头,一脸严肃道:“听说是在现场目睹了一场杀人分尸案。” 第147章 姜酩野思考了片刻,他顺了一遍时间线,道:“顾云拙五岁的时候,姜颂禾刚刚四岁,而我们当时应该刚上大学。” “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顾枳聿道。 姜酩野计算了一下时间:“一九……八二年?” “嗯。”顾枳聿应了声。 “几月份?”姜酩野追问道。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点,春节后面几天,”顾枳聿道,“当时所有学生都开学了。” “那为什么当时顾云拙没有去上学?”姜酩野又问。 “当时,我们京祁发生了一场大案,我舅舅和舅妈为了配合京祁这边的同事,全家都搬来住了一段时间。”顾枳聿回答说。 “当时顾云拙是怎么被犯罪嫌疑人抓去的?”姜酩野询问道。 “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我舅舅让他在警校外面玩,结果一转头的功夫,他就消失不见了,”顾枳聿快速道,“等到他再出现,已经是晚上了,浑身上下还都是血。” “他是自己跑回来的?”姜酩野询问道。 “对,”顾枳聿道,“当时我和舅舅也感觉奇怪,你想想,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怎么可能从一个成年人手里逃出来?” “当时他回来怎么说?”姜酩野询问道。 “当时他回来只是说他迷路了,多余的他根本不知道,”顾枳聿道,“其实我和舅舅猜想过,觉得可能是小孩年级小,经历过太可怕的事情,才会选择性*遗忘某些东西。” “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有刺激过他的记忆,生怕对他造成二次刺激。” “可是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顾云拙的脾气越来越奇怪,从洁癖到严以律己的规训,每一种都让我舅舅舅妈觉得他心里藏着事儿。” “这才让我带他来京祁。” 了解过事情的原委,姜酩野继续翻看着手里的笔记,漫不经心道:“那也没必要过年的时候来吧,让他在家过完年多好啊。” “没办法,我舅舅舅妈想趁着过年去南方度假,觉得带个小孩是个累赘。”顾枳聿道。 姜酩野抬了下眉:“这是觉得养废了一个,打算重新再养一个?” “有这么个意思。”顾枳聿毫不遮掩道。 “人家家里添丁,你跟着忙进忙出个什么劲儿?”姜酩野不客气道。 “没办法,钱给的太多了。”顾枳聿道。 “你收钱办事啊。”姜酩野猛地抬头调高音量道。 顾枳聿满脸天真地问道:“对啊,否则我干嘛揽这么一个出力不讨好的活儿?” 姜酩野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指了顾枳聿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喂!帮帮忙!”顾枳聿身体向着桌子的方向凑了凑,他尽量与姜酩野拉近距离,“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报酬我分你一半。” “你收受贿赂,别拉上我啊。”姜酩野道。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顾枳聿坐直身子,纠正他道,“查案,尤其是查京祁的悬案,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怎么交收受贿赂呢。” “尤其这钱还是我舅舅舅妈给我的。” 顾枳聿眼珠子一转,道,“再说,他们去旅游,我帮他们看孩子,这看孩子的费用得他们出吧。” “云拙的住宿、学习、学校,吃饭,那可都是我一手包办的,收点辛苦钱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姜酩野长叹着一口气道。 “那你帮我保密,”顾枳聿说,“这件事可不能让云拙知道,否则指定和我闹。” “他嫌弃你要他爸妈的钱?”姜酩野道。 “那怎么可能,那小鬼可不管这些,”顾枳聿道,“我是担心他觉得我多管闲事,干涉他的案子。” “当年他这个案子是悬案,当时只抓了个从犯,没有抓到主谋,我们旧案重查,也是为了早点抓到凶手,他跟你闹不愉快干嘛?”姜酩野道。 “我这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万一他生气,可咋整。”顾枳聿道。 “真够溺爱的,”姜酩野吐槽道,“跟我爸妈宠爱我家那个小鬼一样,生怕她受些什么委屈。” 听到姜酩野提到姜颂禾,顾枳聿道:“哎,酩野,你说我把这次案子交给禾禾怎么样?” “什么意思?”姜酩野抬头警惕地问道。 “就是我把这个卷宗连带着顾云拙,一起交给禾禾,让她帮我们问到更多的线索。”顾枳聿道。 姜酩野不带任何感情地干笑了几下:“你这建议不怎么样。” “我本来就反感你表弟接近那小鬼,这次你还想让她帮忙查案子?你真不怕案子没查出结果来,我先把你和你弟打包扔回凤安啊。” “你没那么无情。”顾枳聿不在意道。 “我就有这么无情!”姜酩野道。 “你查以前的案子我不管,但是!不许找那小鬼帮忙哈。”姜酩野警告道,“她最近要好好学习,影响到她成绩,我第一个不饶你。” “她都年级第……”后面的话,顾枳聿还没说完,姜酩野一个目光就扫了过来,顾枳聿当即闭上了嘴,他妥协道,“行行行,我自己查,绝对不麻烦禾禾。”- 晚饭过后,顾枳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姜颂禾的卧室里。 姜颂禾若有所思地盯着顾枳聿的脸,她不确定地问道:“让我帮忙查案?你确定?” “我确定。”顾枳聿严肃道。 “这事我哥知道吗?”姜颂禾不确定地问。 顾枳聿犹豫了片刻,回答:“知道。” 姜颂禾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很快读出他表情里的欲言又止。 姜酩野知道个屁! 姜颂禾看着他,随即轻笑了下,她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本厚厚的恐怖。 是先前顾枳聿敲门进她屋子的时候,她因为慌乱藏起来的。 她漫不经心道:“我哥只是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有同意我查案吧。” 顾枳聿惊喜地笑道:“这你都知道?” “你的表情已经把你出卖了。”姜颂禾用看透一切的语气说。 “行吧,”顾枳聿妥协了,“怎么样?要不要帮哥哥?” 姜颂禾思考了一会儿,道:“卷宗可以留下。” 顾枳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答应道:“行,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姜颂禾侧头看着他:“不过这次案子发生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查起来可能费点时间。虽然顾云拙作为第一证人,只要唤醒他的记忆,抓到凶手应该不难,但是很多事情作为学生,我很多时候不方便出面。所以如果有需要,可能需要你出面。” “没问题。”顾枳聿爽快地答应下来。 “好,我过会儿把卷宗看完,明天给你具体方案。”姜颂禾道。 顾枳聿欲言又止,道:“但是禾禾,我这边有两个条件需要你答应一下。” “嗯?”姜颂禾愣了片刻,随即情绪立刻爆发了,“你让我帮忙,还跟我提条件?……唔……唔唔……” 姜颂禾话音未落,就被顾枳聿捂住了嘴,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唔唔唔”的抗议的声音。 “你小点声,别让邱阿姨和姜叔叔听到了。”顾枳聿道。 姜颂禾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她把顾枳聿的手从自己嘴上扯下来:“没见过你这种求人办事,还提条件的。” “求求你,就俩条件,就俩。”顾枳聿卑微道。 “那你先说是什么条件,我再酌情考虑要不要答应。”姜颂禾道。 顾枳聿知道事情有商量的余地了,他道:“首先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你一定不要鲁莽,你可以发现线索,也可以侦查线索,但是在走各种行动之前,一定要提前和我,我需要时刻保证你的安全。” “那万一我的事情和你的任务冲突了怎么办?”姜颂禾道,“我不能因为等你,拖慢我的查案进度啊。” “这你放心,我一切以你为先。”顾枳聿保证道。 “行,”姜颂禾无奈答应下来,“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顾枳聿犹豫半天,道,“顾云拙这个小孩吧,心思重,你探他话的时候,一定要委婉。而且他对之前那件事,有一种应激障碍,我真害怕询问地太过直白会对他的记忆造成刺激。” 姜颂禾像是在思考,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顾枳聿赶紧找补道:“应激障碍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就是一种……” “tpsd嘛,我知道,”姜颂禾解释道,“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在遭遇过重大事件后,精神不自觉产生的一种应激反应。这是身体对自身的保护,尤其患者创伤后再体验,反应会更加剧烈,通常会伴随着警惕性回避或者麻木等症状。” “严重的,还会伴随着躯体化反应。” “对,就是这种障碍。”顾枳聿快速道。 顾枳聿不放心地嘱托道:“所以不管怎么样,你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委婉委婉再委婉。” “放心,那小孩心里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姜颂禾重新看着手里的,道。 “那小孩?”顾枳聿再一次纠正她,“我们云拙,比你大一岁,你才是小孩。” 姜颂禾不吭声。 顾枳聿起身道:“既然事情已经交代好了,那我先走了。酩野不知道我来你家找你,我得早点回去。” “等会儿。”姜颂禾冷不丁叫住他。 “怎么了?”刚准备走的顾枳聿停住脚步问。 “顾云拙有没有说过他之前曾经在京祁见过一个小女孩?”姜颂禾毫无征兆地询问道。 顾枳聿细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没有,怎么了吗?” “没什么。”姜颂禾默默道,“就随便问一下。” “行,有其他线索及时联系我。”顾枳聿嘱托道,“千万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姜颂禾:“好。” 第148章 待到顾枳聿离开后,姜颂禾才不急不慢地把牛皮纸袋里的卷宗拿出来。 里面的资料很多,有照片还有各种记录的口供。 “死者侯子平,26岁,京祁人士,煤炉厂工人,1981年2月4日凌晨六点十分,被发现死于煤炉厂西侧100米,死亡原因吞铅而亡,尸体表面有很明显的鞭打过的痕迹,死亡时间为2月4日凌晨一点左右。” 姜颂禾念完,从架子后面拿出一张附着的尸体照片。 上面,死者呈躺平状,面目朝上,表情平和,没有任何挣扎和痛苦的表情。身下的草地没有任何挪动过的痕迹,所以这里大概率是第一案发现场。 姜颂禾一边对比着尸体照片,一边看着手里的卷宗报告。 “经过勘查,死者尸体周围没有任何脚印等痕迹,”姜颂禾呢喃道,“所以这里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无疑了。” 就是……这个煤炉厂工人一点肌肉没有,跟个竹竿一样,是正经工人吗? 平日里干活的时候,指定没出多少力。 小拇指留着长指甲…… 这是正经干活的吗? 看到最后,姜颂禾气笑了,她不敢置信地念叨:“证人说死者为人老实肯干,经常帮村里人的忙,还被煤炉厂评为了标兵……” “这人关系户吧,身上都是肥肉,还好意思被评为标兵?” 姜颂禾无语地把卷宗翻过去:“难怪煤炉厂会倒闭,给这样的人评标兵可不就得倒闭嘛。” “第二名死者,邹卢,京祁人,年龄三十五岁,1981年6月10日早上七点十分,于福寿村村口大集处被发现,死亡原因尖锐物品刺穿心脏而亡,发现时血液在身下洇开,尸体周围并无挪动过的痕迹,初步判断福寿村村口大集为第一案发现场。” 姜颂禾一边翻看着卷宗,一边感叹:“这福寿村挺邪门的啊,一个村竟然能接连发生这么多案子。” “真该拜拜风水了。” 姜颂禾吐槽完,便注意到这份卷宗后面附着的照片。 照片上面的尸体鲜血淋漓,各种浓重的血痕遍布尸体的各个地方,从照片上看过去几乎看不到一块儿完整的皮肉。 这两件案子倒是从作案手法上,有些许类似。 难道这就是警方把他们并案的原因? 可是除了这两具尸体除了同样都有血痕外,好像没有其他可以联系的线索啊。 况且,一个重金属中毒而亡,一个被锐器刺穿心脏而亡,这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杀人方法啊。 因为这么一丁点依旧就并案调查,警方那边会不会太草率了? 姜颂禾得不出任何结论,她继续翻看着后面的卷宗。 “第三名死者,寿鸿文,京祁人,京祁一中……代课老师?”姜颂禾不由得瞪大了眼,她一边看着卷宗,一边感叹,“果然她的学校也并不怎么吉利。” 她才重生不到半年,与她所在的学校相关联的案子已经有两件了。 感叹着,姜颂禾继续看下去。 “年龄二十五岁,1981年9月17日晚上九点左右,于康盈村口的草垛中被发现,死亡原因重物敲击头部而亡。草垛中发现些许已经干掉的血渣,可以判断此处并非是第一案发现场。” 姜颂禾思忖道:“被人藏进去的?”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前两个案子是第一案发现场,第三个案子却要伪造一个案发现场? 难道是因为位置不方便下手? 可是不对啊,之前那两个案子也是发生在闹区,为什么前两个案发地点,凶手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放尸,反倒是康盈村口就成不方便动手的地方了? 姜颂禾将三个卷宗平放在一起。 第一起案子死者的死亡时间——1981年2月4日。 第二起案子死者的死亡时间——1981年6月10日。 第三起案子死者的死亡时间——1981年9月17日。 第一起案子和第二起案子的死亡时间相隔了四个月。 第二起案子和第三起案子的死亡时间相隔了三个半月。 凶手的作案时间缩短了,这确实符合连环杀人案的杀人习惯。 姜颂禾将卷宗翻到最后,果然看到了卷宗后面附着的尸体现场拍摄的照片。 如前面两具尸体一样,这具尸体表面同样也有数不清的鞭打过后残留下来的血痕。 殷红的血色伴着泛开的鲜肉,在惨白的尸体表面爆开,那一块儿又一块儿血痂密密麻麻的附着在血痕表面。那场面如同一个又一个鬼魅试图冲破地狱的烈焰蹿到人间来,呈现在人面前,就变成了一种诡谲又阴森的视感。 残忍。 除了残忍,姜颂禾想不到任何形容词。 这次的凶手是个变态吗?喜欢虐杀别人。 姜颂禾虽然很不能理解凶手的杀人手法,但是许是经历得多了,她并没有多少情绪上的变化。 更多的,是对凶手杀人的愤慨,和对死者惨死的惋惜。 “这次的凶手不会是古代实施酷刑的刽子手重生来的吧,”姜颂禾喃喃道,“心里够不正常的。” 很快,姜颂禾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得出了一个结论——凶手,当下年龄40岁,大概率是个健壮的男人,生活不幸,心理变态,所以他幼年时期应该家境贫寒,经常受到父母辈的责骂,并且有很强的自卑心理。并且长相应该并不出众,甚至可以用丑陋来形容,突出特点…… 姜颂禾的笔尖倏地一顿…… 突出特点……这个凶手的的突出特点…… 虐杀? 他会虐杀小动物吗? 这种人应该会是个心理变态吧。 姜颂禾细想着。 如果凶手的性格很自卑的话,那么他第一个虐杀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人。 所以最大可能——是小动物。 狗? 猫? 姜颂禾在纸张上细细地记录着。 这个年代,法律不完善,各种恶势力横行,各种刑侦手段也并没有完备,杀过人尚且破案困难。 更别提猫啊狗啊的了。 就算凶手把整个镇子里的猫狗通通杀了个遍,都不会有人察觉到有任何不对。 毕竟在这个人们尚且吃不饱的年代,谁还会有心思关心这些家畜? 有人路过流浪猫狗,能给它们一块儿发霉的白馒头吃,就已经是发极大的善心了。 姜颂禾不知作何心情,她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在纸张上补充了几个字——喜欢虐杀动物,包括但不局限于,猫、狗……鸡。 写到“鸡”这个字,姜颂禾的笔尖倏地顿住。 她怎么会突然写了这么一个字? 姜颂禾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这突然灵机一动,不过既然写了,姜颂禾也并不打算把它划掉。 她细细想着,刚想落笔记录些什么。 又一次她的动作再次怔住。 不对啊,顾枳聿不是说顾云拙在这次案子中发挥重要作用了吗?还说他目睹了整个案子过程。 怎么会全程都没有看到顾云拙的证词或者痕迹? 姜颂禾细细地看着,果然在几沓卷宗的后面,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顾云拙。 姜颂禾赶紧把里面的卷宗单独抽出来。 顾云拙,年龄四岁,是临县法医顾岚和顾永红的儿子,具证词称,他曾经在一处发现凶手虐杀死者的全过程。 但因其年龄限制,并且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并未发现任何尸体残留的痕迹,所以小孩乱说的可能不能排除。 故不可作为确切证词出现在卷宗上。 姜颂禾蹙眉。 所以……顾云拙看到凶手杀人这件事,除了顾云拙本人,没人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因为没有证据,也没有在顾云拙所说的地方发现尸体。 可是按照顾云拙的性格,应该不会撒谎才对…… 那么尸体为什么没有找到? 被凶手藏起来了 可是如果尸体真的是被藏起来了,那么凶手为什么有时间藏尸体,没时间杀顾云拙呢? 难道是顾云拙的行踪没有被凶手发现? 可是他当时的年纪这么小,刚刚五岁,他应该不会收敛自己的行动才对,那么他暴露的可能性极大,那么他是如何躲过凶手,并且平安回到警局的呢。 根据上面的证词所说,顾云拙回来的时候身上沾满了血迹,可是如果他没有切身经历这些事情,他身上的血迹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随便沾染上的吧。 姜颂禾越看越觉得这次的案子十分蹊跷。 从警方莫名其妙将毫无联系的三个案子并案调查,到顾云拙这个证人完全起不到作用。 奇怪,这真的太奇怪的。 姜颂禾还是第一次觉得线索多了并非是好事。 一夜未眠,整整一夜姜颂禾都在研究手里的卷宗,一直到了早上六点,她才有些不适应地打了个哈欠。 铃铃铃—— 一阵吵嚷的闹铃声响了起来。 是床头传过来的。 姜颂禾略显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她伸手关掉了桌头柜上的闹铃。 救命啊。 她竟然研究案子研究了个通宵。 她都好久好久没有为了一个案子受过这种罪了。 前世,通宵查案这种事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一周三次通宵,是基本操作。一周五次通宵,是家常便饭。 可穿越后,一切都有了姜酩野和顾枳聿他们兜底,她根本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研究些卷宗之类的。 只要她想了解案情,姜酩野他们会一五一十口述给她。 顺带着还附上他们自己的见解和分析。 这着实可以省掉她不少力气。 可这次她自己查案,从卷宗拆解,到凶手的画像分析,再到线索发现都必须是她一个人。 现在她才察觉以前过得是有多累。 果然啊,人一旦尝到甜头,真的就不想再回去了。 她还是喜欢过这种有人给她兜底的日子。 姜颂禾沉默着,她刚要站起来,冷不丁她像是想到了某些事情。 她记得顾云拙曾经告诉她,五六年前,一个小女孩? 怎么会有一个小女孩? 还和她长得很像? 那是谁? 第149章 总不能真的是她吧,原主的记忆里也没这一茬啊。 想到这儿,姜颂禾轻笑了一下。 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还真是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顾云拙也不是那种容易被人忘掉的主儿啊,如果他以前真的和原主见过面,她清醒后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 姜颂禾默默在先前的那张记满线索的纸上重新写上了几个字——小女孩? 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既然顾云拙主动给她送线索,哪有不接住的道理。 只是……这个世界这么大,小女孩这个范围着实有点广了。 姜颂禾没有思考多久,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 “禾禾,起床吃饭了。” 是邱滢的声音。 姜颂禾答应道:“来了。” 说完,姜颂禾将乱糟糟的桌子收拾好,便走了出去。 姜颂禾这次能这么快出来,邱滢着实有些适应不过来。 端着一盘包子出来的她,惊讶了一秒:“你今天怎么这么快?” “今天我值日。”姜颂禾随便敷衍了句。 “那确实得快点,”邱滢道,“赶紧去刷牙洗脸,人家顾云拙早就去学校了。” 姜颂禾有些不确定地仰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她疑惑道:“他这么早去学校干嘛?” “老师说他办事认真,让他当纪律委员,负责查学校迟到早退,还有仪容仪表,”邱滢警告道,“你今天最好早点去,否则被第一天上岗的云拙抓到,有你丢脸的。” 姜颂禾蔫头耷脑地感叹道:“所以说这年头,最好还是不要当好学生,否则学校里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的。” “人家老师那是锻炼他。”邱滢纠正道。 “那可别锻炼我,”姜颂禾拒绝道,“让我早上六点赶去学校查迟到早退,还不如一刀捅死我来得痛快。” 邱滢恨铁不成钢道:“就你话多,赶紧吃饭。” 适才,姜颂禾才发现了一个盲点,她一个哈欠没打完,停住道:“你这刚做完早饭?” “你爸做的。”邱滢道。 “那顾云拙怎么吃的早饭啊。”姜颂禾疑惑道。 “他说自己可以路上买点。”邱滢道。 “哦。”姜颂禾拿着自己的牙刷和脸盆走了出去。 这一日的早上偏冷,姜颂禾洗脸刷牙的时候,冻得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几下。 吃过早上,姜颂禾觉得时间还尚早,便跟姜万湫和邱滢说自己可以走去学校。 邱滢和姜万湫自然不拦着。 当她背着书包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距离八点开课还尚早,姜颂禾在学校里面逛了半天才发现站在初二教学楼楼下的顾云拙。 此时他面前站着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她扎着一个高马尾,额前梳着一个看不到任何稀碎头发的“大背头”,看起来既精致又干练。 像是特地在教学楼楼下对顾云拙围追堵截的,她满脸羞涩地给顾云拙递上一张信纸。 躲在暗处的姜颂禾本想直接冲出去跟他问案子,可看到这一幕,她退缩了。 这种尴尬的时间她还是不要出去了,免得被当成炮灰当场处决了。 姜颂禾距离远,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除了只能看到俩人拉扯半天外,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嘛。 隐约觉得像是那个女生要送给顾云拙东西,但是顾云拙不收。 姜颂禾打了个哈欠,这俩人早恋都磨磨唧唧的。 她看了眼校门口,注意到门口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来。 眼看着,快到上课时间了。 姜颂禾有些慌了。 他们谈恋爱可以随便找时间谈,她给目击证人录口供可不能随便找时间啊。 她调整了一下嗓子,用尖锐的声音道:“王老师好!” 听到声音,那名女生来不及躲闪便强硬地把手里的信封塞到了顾云拙手里。 像是根本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顾云拙站在原地,拿着手里的信封呆愣在原地。 目送女生走远,姜颂禾才缓缓慢慢地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道:“早恋被我抓包了吧。” “没有。”顾云拙将手里的信封揉成球,强硬地塞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他刚转校来京祁一中,学校根本没有合适的校服给他穿,所以他只能穿着自己的便服来学校。 学习好,穿着又时尚,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长相又出众,着实会吸引女孩子的喜欢。 姜颂禾打量着他,她调侃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跟你哥哥告状。” “就是没有。”顾云拙严肃地说。 姜颂禾不愿意和他争辩这些有的没的,她道:“问你件事。” “我在查仪容,有事放学回家说。”顾云拙干脆利落地拒绝道。 “我的问题不多,就几个。”姜颂禾跟他商量道。 “没时间。”顾云拙干脆利落地回答。 他怎么这么犟? 姜颂禾本想当场和他理论一番,可一想到他是这次案子的重要目击证人,她强忍住想要指着他辩驳的手。 她咬牙切齿道:“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这次,顾云拙的态度明显见了松动:“什么问题?” “你昨天说我们五六年前见过?”姜颂禾询问道。 顾云拙盯着她,许久他缓缓道:“是我认错人了。” “嘿!”姜颂禾脾气上来了,她指着顾云拙,道,“你是不是敷衍我,你昨天还说我们之前见过的。” “那你记得我们见过吗?”顾云拙追问道。 那确实没有。 “可能是我忘记了,”姜颂禾解释道,“你知道的,我记性一向不好。” “对不起,我不知道。”顾云拙沉着声音道。 “你这小孩!”姜颂禾被他的态度气得不轻。 姜颂禾本想直接了当地告诉他这一切,可一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正常的小孩,实际上有很严重的tpsd,她就有些于心不忍了。 姜颂禾尽量委婉着问:“那你应该记得那个小女孩长什么样吧,或者我可以帮你找人,我找人真的很有一套的,只要你说,我绝对帮你找到。” 说着,姜颂禾继续循循善诱:“既然你记忆中有那么一个小女孩,那你应该对她印象深刻吧,她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也在上初中?” “京祁不大,初中也就这么一两所,说不定你要找的那个人就在我们学校里面呢。” 姜颂禾道:“我跟你说,我人缘很好的,人脉遍布初一初二初三。” “你觉得我是想早恋?”顾云拙冷不丁问。 “啊?”还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的姜颂禾当场愣在原地。 “我不早恋,如果你没什么事儿,我就去学校门口查迟到了。”说完,顾云拙毫不留情地走人了。 等到人走远了,姜颂禾才反应过来。 顾云拙的脑洞怎么这么大!她什么时候说他要早恋了? 她问这一切都是为了案子,为了案子! 姜颂禾对着顾云拙的背影大喊:“谁说你早恋了!我是在帮你!帮你!” 说完,顾云拙丝毫没有任何表示。 姜颂禾气得在空气里打了一套组合拳。 姜颂禾:“别别扭扭的小屁孩。” 她就不应该顾及他的情绪。 小孩子家家有什么情绪! 一直到回到自己的教室,姜颂禾都闷闷不乐的,她趴在桌子上一副疲累的样子。 她为了顾云拙的案子熬了个通宵,结果人家不仅不领情,还不配合。 她就应该任由他自生自灭,自生自灭! “你怎么了?”李铁柱把背上的书包摘下来放到桌子上。 “早起,累了。”姜颂禾简短地回答。 “听说你今早上起了个大早,去初二教学楼楼下堵顾云拙了?”李铁柱看好戏般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姜颂禾有气无力道。 李铁柱没有回答她,他道:“他现在住你家,你既然想跟他说话干嘛不在家里一次性说个痛快啊,非得在学校里堵人家,还把人家堵教学楼楼下。” “我倒是想在家里堵他,可人家早上六点就来学校了,我刚起,怎么堵?”姜颂禾趴在桌子上道。 “难怪你今天累成这样。”李铁柱感叹了句。 注意到李铁柱话里有话,姜颂禾“噔”地一下坐直身子。 本来熬了个通宵就烦,李铁柱还非得给她设哑谜,她真的没什么精力猜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铁柱观察了一下四周,注意到旁边没什么人偷听后,他才小心地凑到姜颂禾耳边,道:“今天早上,校门口值班的老师在顾云拙兜里发现了一封情书。” “这我知道啊。”姜颂禾道。 当时还是她亲眼看着那个小姑娘把情书塞顾云拙手里的呢。 “然后就有人看见你把顾云拙堵在初二教学楼楼下了。”李铁柱道。 “等会儿!”姜颂禾瞬间困意全无,她小心地问道,“老师不会觉得那封情书是我给顾云拙写的吧。” “不是吗?”李铁柱反问道。 “肯定不是啊!”姜颂禾不自觉挑高了音量,“我干嘛给顾云拙写情书。” “你喜欢他啊。”李铁柱默默补了句。 “我干嘛喜欢他?”姜颂禾觉得莫名其妙的。 李铁柱:“他长得好看啊。” 姜颂禾气笑了:“他长得好看,我干嘛就一定喜欢啊。” 李铁柱同情地看着她,他眨巴眨巴眼:“你自己跟班主任说吧。” “又跟班主任有什么关系?!”姜颂禾疑惑道。 “听说在确定是你给顾云拙塞情书的那一刻,班主任就打电话给你家长了。”李铁柱缓缓道。 “所以,你做好心理准备,你爸妈可能在来的路上了。” “我爸妈……”姜颂禾一口气还没提上来,一瞥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不悦地姜酩野。 姜颂禾:…… 天杀的!她就多余管顾枳聿的闲事! 第150章 “初中,早恋!你们距离18岁还有五六年!学习不要了?!前途不要了?!” 办公室里,坐在角落里的数学老师气愤地把手里的课本甩到桌子上。 书下带起来的冷风,吹得对面的姜颂禾头发直往后仰。 “站好。”站在她旁边的姜酩野厉声道。 姜颂禾抬头瞅了他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向旁边挪动了一步。 像是势必要与他拉开距离。 “姜颂禾,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数学老师质问道。* “没有。”姜颂禾摇摇头。 她根本不想辩驳。 “顾云拙这边呢。”数学老师审问道。 “你们……” 顾云拙气势汹汹地刚想开口,站在他旁边的顾枳聿赶忙捂住了他的嘴,道歉道:“这次顾云拙做得不对,等我回去一定对他严格管教。” “云拙这次收了姜颂禾的情书是不对,但是问题不出在他身上,真正有问题的是给他写情书的姜颂禾。”数学老师态度缓和了几秒。 “是是是,是我的错,”姜颂禾双手背在身前,她低头诚恳地认错道,“老师,我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今天开始,我一定痛改前非,斩断这段不该有的感情。” “老师相信你,”数学老师道,“爱情,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应该碰的东西。你们还小,三观都没有树立完全,现在贸然谈这个,会对你们的身心产生重大影响的。” “知道知道,老师说得对,是我今早上鲁莽了。”姜颂禾态度诚恳道。 看到姜颂禾态度突然变得乖顺,本想训斥一下他们的数学老师也有些于心不忍了,她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她语重心长道:“颂禾啊,你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是好事。” “是,您说得对。”姜颂禾有问必答道。 数学老师:“但是没必要牵扯到别人吧。” “是,是我鲁莽了。”姜颂禾继续敷衍地回答。 数学老师表情一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劝说些什么了,好像自己不用劝,姜颂禾这个当事人都知道。 她又语重心长道:“颂禾啊,你近半年在学校表现特别好,成绩提高也快,按照这个进度下去,你后面考上高中,考上大学都不成问题的。” “不能因为谈恋爱这种事分心,知道吗?” “是。”姜颂禾道。 “她没有,不是她,你们冤枉人了。”顾云拙挣脱开顾枳聿的束缚,严肃道。 立刻,姜颂禾心头一凉。 原本被姜颂禾哄下去脾气的数学老师再次燃起了怒气,他指着顾云拙给顾枳聿看:“你看你看,你家这位还维护上了。” “我说的是事实,”顾云拙再一次强调道,“不调查清楚就冤枉人,是你不对。” 数学老师怒气飙升:“我不调查清楚?我还要怎么调查清楚?那么多人看着呢,她还问你早不早恋,是不是真的。” 这句话是真的。 但是当时她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啊。 姜颂禾汗流浃背,她一直知道流言传到最后,一定会变得面目全非,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面目全非到这么离谱。 姜颂禾甚至都不敢想象,在这件事传到老师耳边之前,在学生口中又是如何演变的。 “这句话是真的,”顾云拙解释道,“但是她当时问的不是自己。” “哦?还有别人?”数学老师道,“三角恋啊,年纪轻轻玩这么花?” “不是,当时是有一个女生给我送信,我不收,后来还是姜颂禾出现把她吓走了的。”顾云拙解释道。 “她为什么会主动把那个女生吓走?又为什么会那么凑巧出现在你们初二的教学楼底下?”数学老师追问道。 姜颂禾两眼一黑,本来她都已经把罪名揽自己身上了,本来数学老师的气儿已经消了,她本来都可以回教室了的。 结果这个犟种非得解释!非得解释! 他们这方既没人证,又没物证,凭的都是对面人的信任。 老师对她的信任全无,再加上学校传言绘声绘色的,人证又多,纵使老师想要觉得他们没可能,可也挨不住口说无凭啊。 “对啊,你干嘛去找我?”顾云拙转头看着姜颂禾质问道。 “哈!”姜颂禾气笑了,她指着自己,“我干嘛去找你?我干嘛去找你……” 话到最后,姜颂禾也没了底气,她瞥着他,咬牙小声道:“我去找你当然是为了案子啊。” “我们住一块儿,你可以去我屋里找我,或者可以在回家的路上找我,没必要上学时间来找我。”顾云拙严肃道。 “他们还住一块儿?!”老师瞪大了眼睛,她指着姜颂禾和顾云拙质问道。 “不不不……”眼看着误会越来越大,姜颂禾赶忙摆起手,拒绝了数学老师没有依据的脑补。 “怎么着?你们两家这是定亲了吗?”数学老师气笑了,她气愤道,“想让姜颂禾初中毕业就办婚礼啊,你们把颂禾当人看了吗?她多乖的一个小女孩啊,你们不让她上学,让她结婚?你们这是犯法了!亏你们两人还是当警察的。这么点法律意识都不懂吗?” 眼看着数学老师的脑补越来越离谱,甚至周围吃瓜的老师也纷纷竖起了耳朵,顾枳聿赶忙解释,“老师老师,这点我们可以解释。是这样的,我舅舅舅妈闹离婚……” 顾枳聿一五一十地将顾云拙住在姜颂禾家里的事情,给数学老师表述了一遍。 听着的空儿,姜颂禾斜眸瞅着站在自己旁边的顾云拙。 顾云拙这个小孩真不是一般的犟,像谁呢。 顾枳聿可没那么死心眼。 说明问题不出在他妈妈这一边。 那么一定出现在他爸那边。 他们家指定有点什么说法,犟种年年有,像顾云拙这么犟的,姜颂禾还真是第一次见。 本来她都可以完好地离开办公室了的,结果他非得闹上这么一出。 姜酩野觑着她,一脸不情愿地小声说:“把你要报复人家的眼神收一收。” 姜颂禾眼珠子一转,随后便收了回来,她解释道:“哥,我没早恋。” “我知道,”姜酩野不在意道。 “那你还不帮我跟老师解释?”姜颂禾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吐槽道。 “你刚才认错态度那么诚恳,你的老师本来都要放我们回去的,”姜酩野小声道,“谁知道会闹成这样。” “都怪你!”姜颂禾瞅着顾云拙,一脸幽怨。 “老实点!”姜酩野轻轻拨了下姜颂禾的头。 “啊喔……”姜颂禾护着自己的脑袋,身子不自觉向前一弓。 “你为什么不解释,也不生气?”看着姜颂禾不怎么在意的模样,顾云拙冷不丁小声问。 姜颂禾不在意道:“为什么要生气?这件事本来就是个误会,我干嘛要生气?况且学校挨训这种事,我有经验,越反抗挨训得越厉害。只要我们认错态度诚恳,老师训不了几句就放过我们了。” “可她冤枉你。”顾云拙小声道。 姜颂禾翻了个白眼:“又没冤枉你。” 一旁的姜酩野偷瞄着悄悄聊小话的两个人。 “小声点,回去再聊天。”姜酩野小声训斥了句。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数学老师了然了句,“难怪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姜颂禾哥哥也跟着过来了。” “是啊,”顾枳聿道,“我们一个办公室的,当我听到禾禾和云拙早恋这件事,我立刻就领着禾禾的哥哥过来了” 顾枳聿打着圆场道:“不过老师,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他们就是两个小孩,什么都不懂。不过你放心,等我们回家问问他们。要是情况属实,我们一定一定把这早恋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数学老师长叹一口气道:“知道你和姜颂禾的哥哥都是警察,凡事喜欢讲证据,但是这大早上的姜颂禾跑人家初二教学楼楼下堵人是事实吧,这很多老师学生都看到了。” “她还吃醋说了句什么小女孩?还说只要顾云拙喜欢,她把学校翻个底朝天都给他找出来。” “真可谓用情至深啊。”数学老师看着姜颂禾,阴阳怪气地感叹道。 “你想把人找出来怎么着?”数学老师盯着姜颂禾气愤道,“逼着顾云拙不再喜欢人家了,还是让她离顾云拙远点。” “嗯?”姜酩野带着怒气侧头盯着她,“你威胁人了?” “没有,”姜颂禾连忙摆手否认,“这里面有误会,我当时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姜酩野低眸,瞥着她:“也就是说,你说过这些话了?” “我没有!”姜颂禾当场否认,“老师,这一点我可以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们的哥哥是警察,他们查得绝对比我查得清楚,你有什么误会跟他说吧,”说完,数学老师道,“你们几个回去吧,第一个节课要开始了。” “给您添麻烦了,老师。”顾枳聿客客气气道。 “不麻烦,”数学老师道,“主要是觉得这俩孩子学习挺好的,要是因为早恋影响到了学习,那就太可惜了。” “尤其是姜颂禾,这成绩刚起步……” 数学老师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姜酩野就率先道:“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先走了。” “行,路上慢点,”数学老师嘱托道,“回去别打孩子,俩人都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告诉他们利弊,他们会懂的。” “嗯。”姜酩野闷声应下来。 走出办公室。 姜酩野在楼梯转角处停住脚,他安排道:“枳聿,你和云拙先回去吧,我有事跟禾禾讲。”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这真的是一个误会。” 顾云拙还想继续解释些什么,顾枳聿突然揽住他的肩膀:“走了,你酩野哥哥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先回去上课。” “可……”顾云拙看着姜酩野还想继续解释。 “走啦。”顾枳聿强硬地掰直他的身子,带着他走了下去。 姜颂禾不怎么在意地跳到楼梯的护栏上,她晃着腿,不怎么介意地解释了句:“那封信不是我写的。” 姜酩野冷声道:“我知道。” 姜颂禾想过一百种姜酩野质问自己的方法,独独没想到姜酩野会回复这三个字。 “你怎么知道的?”姜颂禾好奇道。 “按照你的性格,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在楼下摆一圈心形蜡烛表白,都比写信来得可能性更大一些。”姜酩野毫不客气道。 姜颂禾:…… 半响,她不确定地问:“我的性格有这么夸张吗?” 150-159 第151章 姜酩野轻笑了下,不置可否。 他倚靠在护栏上,漫不经心地问:“怎么,顾云拙这个案子,当事人不配合?” “何止是不配合啊,简直步步维艰,”姜颂禾吐槽道,“顾枳聿哥哥还说顾云拙有严重的心理创伤综合症,让我说话委婉些,不要刺激他。” “这委婉一些不要紧,结果被老师硬生生误会成了早恋。” “快冤死我了。” 姜酩野好奇问:“既然你是被冤枉的,干嘛不在老师面前解释?” “甚至顾云拙要帮你开脱,你还阻止他?” “因为无所谓啊,”姜颂禾道,“早恋这件事对外人来言,说破天也顶多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就是一个瓜,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只要我们两个当事人没什么,家长又不信,影响范围也就那么点。” “所以干嘛费尽心力解释?” “你就不怕我真信了?”姜酩野追问道。 “你要是真信了,那么来学校挨训的就不是你了,而是邱女士,”姜颂禾分析道,“我在教室里一看来的人是你,我就知道,你也不相信我会早恋。” “要不爸爸说你鬼机灵鬼机灵的。”姜酩野道。 “那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姜颂禾道。 “对,一点都没错,”姜酩野道,“在警局里,听到老师说你在学校里早恋,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 “尤其表白方式还是写信,我就觉得更不对劲了。” “然后我联想到前几天你跑到警局来问的案子的事儿,我就更确定,你是为了查案子才接近顾云拙的了。” 姜颂禾晃着腿,道:“我还以为我偷偷查顾云拙案子这件事,是顾枳聿告诉你的呢。” “他既然把这个案子交给你,就不可能让我知道,”姜酩野道,“否则,让我知道他让你去冒险,那么他这个副队长也就别当了。” “可你还是猜到了。”姜颂禾道。 “是啊。”姜酩野道。 “你打算拦我吗?”姜颂禾询问道。 “这次的案子发生的时间太长,并且凶手也没有再次作案的迹象,所以只要你不冒进,危险性应该不大,”姜酩野道,“既然你以后想考警校,给你一次锻炼的机会,也并非不可以。” “但是,答应我,这次的案子你只负责分析,后面冲一线的任务交给我。” 姜颂禾犹豫片刻:“行。” 她打着商量道:“那你别把我今天的事情告诉邱女士。” “为什么。”姜酩野明知故问了句。 “我怕被邱女士打死啊。”姜颂禾无奈道。 姜酩野笑了下:“担心邱女士觉得自己精心养育的白菜被人拱了,然后一个生气把猪从家里赶出去啊。” “是啊,”姜颂禾道,“别看顾云拙那小鬼冷冰冰的,但是我打心里觉得他挺惨的。” 姜酩野没有过多发表自己的意见,他揉了揉姜颂禾的发顶:“回去吧,别为了这些外事影响到了学习。” “嗯。”姜颂禾默默答应下来- 等到姜颂禾回到教室的时候,语文老师已经上课过半了。 她顺着后门光明正大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注意到她回来,正在用书挡着偷偷刻在桌子上刻字的李铁柱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啊,你哥哥没训你?” 姜颂禾坐稳自己的位置,她道:“我哥哥是警察,他一眼便看透我是被冤枉的了,自然没有训我。” “这么厉害?!”李铁柱惊讶道,“警察真的能一眼看透别人有没有撒谎啊。” “当然可以。”姜颂禾道。 “好厉害。”李铁柱感叹道。 姜颂禾拿出自己的课本,随手翻了几页,道:“现在老师讲到第几课了?” “58页,生僻字这里。”李铁柱道。 “哦。” 姜颂禾认认真真地把课本翻开,在李铁柱注视中,她把课本竖起来挡在自己面前。 而自己则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了一会儿。 李铁柱瞪大眼睛:! “喂,你要不要睡得这么自然啊。”李铁柱小声道。 “老师叫我回答问题了,记得喊我,”姜颂禾小声道,“我昨天熬了个通宵,实在熬不住了。” 姜颂禾觉得自己可真厉害,昨天晚上通宵累成狗,今天早上竟然还有精力应付“早恋”的事情。 果然她一点都没猜错,顾云拙这人绝对是她的灾星,真能给她惹麻烦。 姜颂禾整整睡了两节课,一直到老师离开教室,她才被李铁柱推着起来。 “嗯?”姜颂禾糯叽叽地闷哼了一声,“放学了啊。” “放学个屁,”李铁柱没客气道,“课间操了啊。” 也不知道课间操这种麻烦事是谁发明的,有功夫让他们做些不标准的动作,倒不如放他们去操场狂奔几圈呢。 至少跑步能让她清醒清醒。 做个软绵绵的课间操,是真能把她做困了啊。 姜颂禾打着哈欠从教室里面走出来,此时走廊和楼梯上站满了人。 姜颂禾顺着人群磨磨唧唧地走在后面。 “姜颂禾,数学老师早上把你叫去说什么了?”李铁柱好奇问,“一直到上课才回来,骂你了吗?” 姜颂禾敷衍回复道:“没说什么,就是让我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喔,”李铁柱闷闷地应了声,“老师应该没有真的相信你和顾云拙早恋吧。” “你相信吗?”姜颂禾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 “我肯定不信啊,”说着,李铁柱凑近姜颂禾,小声道,“不过我知道初二有一对真情侣,那一天我还看见他们亲嘴了。” 李铁柱的八卦能力,姜颂禾一向是相信的,她敷衍地回复了句:“他们就没被老师抓到?” “抓到了,”李铁柱快速道,“但是他们说什么也不改,老师就让家长把他们带回去反省去了。” 姜颂禾随口感叹了句:“那这俩确实算是为爱冲锋的勇士了。” “但是很蹊跷的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李铁柱故作神秘道。 “什么?”姜颂禾好奇问。 “听说他们两人,前几天突然失踪了。”李铁柱道。 姜颂禾蹙眉:“失踪?” “对啊,”李铁柱余光瞄了几眼周围,小声道,“他们都说是因为不满学校和家长的强行拆散,所以俩人双双私奔了。” “私奔?”姜颂禾瞪大了眼睛,“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疯吗?” “可能是学校和家长拆散得太厉害了,熬不住了吧。”李铁柱道。 “那也用不着私奔吧,生活费哪里来?住在哪里?俩小孩连未来规划都没有,私什么奔?”姜颂禾一板一眼道。 “唉,谁说不是!”李铁柱道。 “那警察把他们抓回来了吗?”姜颂禾询问道。 李铁柱:“听说还没有。” 姜颂禾无语:“俩人现在还在亡命天涯呢。” “听说是的。”李铁柱回答。 姜颂禾:…… 姜颂禾无奈。 这个年代的小孩都在搞些什么啊。 她无力地吐槽道:“赶紧报警把他们抓回来吧。” 姜颂禾顺着人群来到操场,此时操场中央站满了人。 他们按照班级顺序一行一列,排列得十分整齐。 姜颂禾个子矮,自然站到了最前面。 而李铁柱则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随着一首悠长的音乐响起,周围的学生十分整齐地做着一套规整统一的动作。 姜颂禾也不例外。 原身虽然平时不务正业了些,但这广播体操却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哪怕是姜颂禾记不住动作,这具身体也能随机应变出一套规整的标准动作。 课间操做到一半,姜颂禾远远地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从教学楼下走过来。 姜颂禾的动作一停没停,她蹙眉盯着逐渐走近的姜酩野和顾枳聿。 早恋的事情还没结束?他们怎么又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级校长,她“早恋”这件事闹这么大吗?校长都惊动了。 许久,姜颂禾目睹着姜颂禾和顾枳聿从她面前笔直的走过去。 中途,姜酩野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反倒是顾枳聿看着她并不怎么情愿的舒展动作嗤笑了下。 姜颂禾相信,此时此刻顾枳聿如果有一部智能手机,他绝对会拿出来对着她疯狂拍几张她的丑照。 姜颂禾侧头看着姜酩野他们三人越过初一方阵,笔直地走到初二方阵那边。 在差不多初二五班的位置上停下,校长趴在带队老师的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立刻,那名老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表情也惊恐了不少。 姜颂禾蹙眉。 认真观察着他们。 初二五班的位置,距离姜颂禾所在的方队有点远。 姜颂禾根本听不清他们四个人在说些什么。 只见,四人交谈了一番后,便走开了。临了,还顺带叫走了初二五班的一个学生。 姜颂禾盯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怎么会突然叫走初二的学生,难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姜酩野跟其他三人说了什么,顾枳聿冷不丁转头看向姜颂禾的方向。 四目相对,姜颂禾眨眨眼。 许久,姜颂禾还没反应过来的空儿,顾枳聿笔直地走过来。 他在姜颂禾面前停下:“走吧,你哥有事找你。” 第152章 顾枳聿和姜酩野各穿了一身得体的警服,走起路来一板一眼的。 直到看到顾枳聿在姜颂禾面前停住,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姜颂禾身上,纵使姜颂禾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足够强硬,此时此刻也有些坚持不住了。 “这不是姜颂禾吗?他们找她干什么啊。” “不会是又犯什么事儿了吧,之前她就经常闹事被请家长,这次直接进局子了。” “别瞎说,人家哥哥是警察。” “你听谁说的?我小学跟她一个班六年,没听说过她有哥哥啊。” “听说是刚毕业回来的。” “啊?瞎说的吧。” 周围的几个小孩讨论个不停。 姜颂禾没时间搭理他们,她停下动作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我吗?” “嗯。”顾枳聿点了下头。 姜颂禾不情愿着说:“他找我干嘛?今天早上的事儿还没结束啊。” 顾枳聿不愿意跟她多加解释,他道:“是啊,走吧祖宗,别让你哥哥等急了。” 顾枳聿故意把“哥哥”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刻意强调姜颂禾和姜酩野的关系。 姜颂禾犹豫着。 看来刚才那群小孩讨论她的话被顾枳聿听到了,他这是在为她正名? 不过,他这样强调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啊。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顾枳聿疑惑着问了句。 “没什么。” 姜颂禾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在明面上说,但是她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安全”啊,万一她屁颠屁颠跟去后,姜酩野原地揭他老底,打得她亲妈都认不出来可咋整。 “你先和我说我会不会挨揍,我再决定去不去。”姜颂禾讨价还价道。 “走啦,磨磨唧唧的,”在众目睽睽下,顾枳聿一把揽过姜颂禾的脖子,十分熟络地说,“刚才就想告诉你了,你跳舞四肢不协调,下次别跳了。” 姜颂禾气愤地拍了下顾枳聿的肩膀:“我那是在做广播体操!广播体操。” 什么跳舞肢体不协调? 顾枳聿箍住她的脖子:“知道知道,你快点走吧。” “顾云拙不去吗?”姜颂禾顺嘴问了句。 “你还有心思关心他?”顾枳聿道,“这次你哥哥只叫了你。” 俩人刚一走,周围再次响起一阵讨论声。 “哎哎,这个人好像就是初二一班顾云拙的家人,我早上在老师办公室还见到他了呢。” “真的假的?” “真的。” “我靠,那他怎么和姜颂禾这么熟?” “听说顾云拙住姜颂禾家里呢。” “那这俩人……” “你们别乱说话啊。”站在后面的张森雅替姜颂禾解释道,“那俩人没你们想的那种龌龊关系。” “张森雅,你不是和姜颂禾一向不对付吗?怎么还替她说话了?” “哎,你懂什么?她们不对付那是以前,现在她们两个人关系可好了。张森雅你是不是看到姜颂禾超过你了,故意跟她套近乎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森雅是那种人吗?” 最后一个说话的女生看似是维护,实际阴阳怪气得要命。 张森雅被气得不轻,她气愤道:“顾云拙年前就跟着刚才那个警察来京祁了,一直住在姜颂禾家。两人要是真的有点什么,早就在一起了,哪里会拖到现在才写情书告白?” “就是,”不知何时换位到张森雅旁边的李铁柱附和道,“整个暑假,姜颂禾、顾云拙,还有张森雅和祁桓磊我们四个一直在一起,要是真有你们说的那种关系,我们能不知道?” “说不定瞒着你们呢。”一旁一个男生道。 “放屁!”李铁柱骂了句,“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切。”那个男生虽是不服气,但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另一边,在一排学生的注视中姜颂禾走到姜酩野旁边,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招呼,只是安静地看着被临时招来的几个初二年级的学生。 看着姜颂禾这一脸稚嫩的模样,校长不确定地问道:“警察同志,让一个小孩参与到这个案子里真的好吗?” “没关系,她有经验。”姜酩野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为首的校长犹豫了片刻,无奈妥协:“行吧,那我们去我的办公室谈吧。”- 众人跟着校长一路来到了初二教学楼楼下。 初二的教学楼正对学校门口,原本是老师和后勤办公的综合楼,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学校布局改版——每个年级的班级教室和办公室安排在了同一个楼里。 进到办公室里,校长率先从自己办公桌上拿了一张信纸递给姜酩野。 “警察同志,这就是我一个周前回学校值班的时候,收到的信。”校长道。 姜酩野接过信纸,看着里面的内容。 顾枳聿质问道:“既然早就收到恐吓信了,为什么不报警?” 恐吓信? 姜颂禾提了提精神。 她踮了几下脚,试图通过姜酩野旁边看到信纸上的内容。 像是察觉到了姜颂禾的举动,读完信件内容的姜酩野的不着痕迹地垂下手,让姜颂禾一扭身子就轻轻松松看到上面的内容。 姜颂禾歪着身子,认真辨别着纸上的内容。 上面的文字不多,寥寥几个字——学校将掩于黑暗。 姜颂禾眉毛不自觉跳了几下。 写这封恐吓信的人挺中二的啊。 还掩于黑暗?他怎么不说葬于灿烂啊。 前者只是恐吓,后者可是连手法都能吐露出来啊。 “刚开始,我没放在心上,以为又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呢。”校长无辜道,“毕竟之前开学之前,我经常能收到这样的恐吓信。” “要不是你们警方主动联系我,我还真不一定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姜颂禾听完,侧头认真分辨了一下字体。 果然,信纸上的字歪七扭八的,还真像是某个学生为了阻止开学特地搞的恶作剧。 姜酩野举起自己手里的信,道:“这封信,你是从哪里发现的?” “保安张叔给我的,说他早上刚来,就看到有信摆在学校门口。”校长如实道。 “大概率是几月几号?”姜酩野追问道。 校长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好像是正月初七,1月31号。” “几点?”姜酩野继续追问。 “早上八点左右?”校长说,“我跟保安他们说好了,我说正是放假期间,学生都不在,他们值班的不用太早过来,八点左右到值班室就行。” 他话音刚落,门口处便想起了敲门声。 姜颂禾顺着声音看过来,便看到了林建刚领着一个保安走进来。 “姜队,当天值班的保安我带来了。”林建刚回答道。 “嗯。”姜酩野应了声,他问道,“这封信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走进来的保安细想了一会儿,回答:“好像是一月三十一号,早上来的时候……差不多……差不多是七点四十那一段时间。” “你确定吗?”顾枳聿蹙眉,问了句。 经过顾枳聿一追问,那位保安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了,他努力在自己的记忆里提取了半天,才道:“对,差不多那个时候,当时我还能看到沿街摆摊的卖锅饼的呢。” 姜酩野思考了片刻,他肃了肃自己的嗓子,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不绕弯子了。” “我早上的时候,刚去市局开了个会,听说开学短短几天,便有几家学校发生了连环绑架案。” “他们的共通点,就是收到了这么一封信。” 姜酩野举着手里的信纸道:“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是绑匪的预告信。” “市局下达指令,说要严格审查全区所有的中小学,以及高中部,谨防再次发生这样的绑架案。” 姜颂禾蹙眉,下意识地问了句:“失踪几个了?” 姜酩野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三个了。” “不少了啊。”姜颂禾感叹了句。 “嗯。”姜酩野回应了声。 如此,姜颂禾也大体了解了个大概,事情经过应该是这样的——姜酩野和顾枳聿刚回到警局,便穿着警服去市局开个会,结果意外知道了这次的绑架案。 之后又意外得知她所在的学校校长也收到了一模一样的信,所以就带着几个人了解情况了。 不过…… 姜颂禾打量着面前的这几个初二学生。 姜酩野把他们领过来干嘛? “他们两个人是怎么回儿事儿?”姜颂禾追问道。 “市局的前辈和我说,给其他学校送信的就是这两个人。”姜酩野回答。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两个学生慌乱地摆着手。 姜颂禾没有听进去他们的辩解,她继续自己的问题:“所以你来学校是来找他们的?不是来找我们校长的吗?” “校长藏信这件事只是凑巧。”姜酩野回答。 校长满怀歉意地笑了几下:“抱歉抱歉,我真以为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 “没事,”姜酩野宽慰道,“好在我们知道的并不晚,并没有学生失踪。*” 失踪? 猛地,姜颂禾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立刻问:“预告信上不是掩于黑暗吗?怎么会失踪?” “这也是我们好奇的地方。”姜酩野如实道。 失踪……黑暗……学生…… 这三个字怎么联系到一块儿去的? 姜颂禾问:“其他几封信里,也是同样的内容吗?” “嗯。”姜酩野应了声。 姜颂禾认真观察过信纸上的文字,没有涂改或者可以伪造过的痕迹,姜颂禾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两个人,她问道:“你们写的?” “不是……”先前那两个学生还想继续辩解,谁知道他们刚否认,姜颂禾便打断了两人的话。 “别撒谎。”姜颂禾纠正了一遍。 “我们没撒谎,真的不是我们。”另外一个学生明显冷静的多,他道。 “谁让你们写的?”姜颂禾追问。 两名同学沉默着低着头。 姜颂禾:“男的?” 两名同学沉默着。 “30-40岁?”姜颂禾随便说了个数字。 “不……”其中一个同学下意识回答,谁知他刚应了一声,就止住了嘴。 “有没有胡子?”姜颂禾又问。 两人继续低头沉默,中途还面面相觑了一秒。 姜颂禾观察了他们好一会儿,回答道:“哥哥,那名嫌疑人应该是男的,成年人,年龄不大,具体年龄未知,但长相应该不是成熟那一挂的。至于有没有胡子,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应该没有。” “方形脸,突出特征……没有。” 这一次,两名学生的头低得更甚了。 姜颂禾松了一口气,最后一句话是她瞎蒙的,没想到真的蒙对了。 她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她说的都是真的?”姜酩野厉声询问了句。 “不……”其中一名学生还想狡辩,另外一名学生则拦住了他。 姜酩野了然:“看来是真的了。” “姜颂禾,你怎么知道这些?”其中,一名学生大声道,“你到底听谁说的?” “啊?” 姜颂禾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她愣神指着自己道:“你们认识我?” 她……这么有名的吗? 第153章 “咱们学校学校还有不认识你的吗?”那名同学咬牙切齿道。 姜颂禾尴尬地扯了几下嘴角。 难怪她前脚见了顾云拙,后脚他们两个人的事儿就在学校里面传遍了。 原来是因为她太有名了。 姜酩野低头觑着她:“你还挺有名。” 姜颂禾干笑着:“有的时候太有名也不是什么好事。” 姜酩野轻笑着,没有多说话。 这是重点吗? 眼看着众人要被姜颂禾他们带偏了,校长赶紧道:“别岔开话题,你俩赶紧的,把那个人的样貌说一下。” “我们收了那个人的钱,说好要保密的。”其中一个学生道。 “什么时候了,还讲兄弟义气那一套呢,你们口中包庇的那个人,是犯罪嫌疑人,是绑匪,”顾枳聿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现在每维护他一天,他就会多害一个人,你们也是帮凶,知道吗?” 两个学生沉默着低头面面相觑。 姜颂禾观察着他们,她好奇问:“你们第一个送去的学校是哪所?” 两个人继续沉默不说话。 “这也不能说?” 姜颂禾没了耐心,她认真审视着自己面前这俩小孩。 她之前也当过学生,她可太知道这种糟心事给谁添堵最让自己开心了。 她问道:“你们第一个送去的地方,不会就是我们学校吧。” “我们学校又没有丢人。” 其中一个小孩云里雾里地说了句,但是意外地姜颂禾听到了。 还真是! 姜颂禾气得想原地锤他们一顿。 这群小孩不好好说话,净让别人猜,什么毛病啊! “校长,近半年来,有学生退学或者失踪的情况吗?”姜酩野追问道。 “退学的好像有几个,”校长道,“你们知道的,现在学生早恋问题特别严重,我们根本管不过来。” “为了不大面积形成风尚,我们只能让几个严重的回家反省,以此来表达我们学校的态度。” “我们不需要知道你们学校方面的决策,我们只想知道中途有几个学生没有上学就行。”姜酩野道。 “行,我这就让各班老师统计一下。” 校长转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面前,他拿起上面的座机电话,拨弄了几下数字后,才打通了第一个电话。 趁着他打电话的空儿,姜酩野戳了几下姜颂禾的肩膀,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 姜颂禾余光瞄了眼远处正在打电话的校长,又看了眼自己对面正相互传递着“暗号”的学生,她起身跟着姜酩野走了出去。 “怎么看?”走至外面,姜酩野开门见山地问了句。 “目前来看线索太少了,”姜颂禾看了一眼屋内,道,“那俩小孩还不愿意跟我们说更多的事情。” “他们觉得自己学校没发生大事,就说明他们递送的纸条没毛病。” “你觉得一中,会是第一个发生绑架的地方吗?”姜酩野询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大概率是,”姜颂禾思考了片刻,道,“但是我有些捉摸不透犯罪嫌疑人的心思了。” 姜酩野提了提精神,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按照正常的逻辑,凶手留下犯罪预告,那么他最有可能想做的——就是挑衅我们警方。可是如果是这种心理,那么他亲自来送,嘲讽意味不就拉满了,为什么还要花钱买通两个学生帮忙送呢。” 姜颂禾继续分析道:“反之,如果他本来就没打算挑衅我们警方,那么他又为什么会画蛇添足放一张预告函?” “所以我觉得被他拐走的那些学生,大概率没事,”姜颂禾说,“因为那个嫌疑人最后一定会联系我们警方跟我们谈判。” 姜酩野盯着她,没有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 铃铃铃—— 姜酩野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众人的目光十分整齐地落到他的身上,姜酩野掏出手机,瞄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 是局里的座机电话。 姜酩野沉默片刻,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他没有躲避姜颂禾,而是解开手机键盘锁,原地接通电话:“什么事儿?” 姜颂禾仰头盯着他,耳朵却听不清他们在聊些什么。 只知道姜酩野在听了几分钟后,低眸垂看着她:“嗯……嗯……王局怎么说?……” 聊到一半,姜酩野没忍住蹙紧眉头,带着不容商量的语气:“她还是学生,不方便。嗯,放学我会让她过去的。” “发生什么事儿了?”姜酩野刚一挂断电话,姜颂禾就忍不住急切地问道。 姜酩野不打算瞒她,他道:“局里收了个电话,说……” 姜酩野盯着她,吞吞吐吐了半天。 姜颂禾着急道:“说什么了,你赶紧说啊。” 话到一半,目光落在姜颂禾脸上的姜酩野没忍住嗤笑了下。 他半掐着腰,坦然道:“还真让你猜对了,刚才犯人给局里打了个电话谈条件,说中午十二点,要跟我们谈具体事宜。王局的意思是,让我带你回去一趟,说有你在,我们这个案子能破的更快一些,但是我给拒绝了。” 听完这话,校长当即瞪大了眼睛:!! 王局……说有你在,我们这个案子能破的更快一些? 校长脑子里来来回回把这句话重复了十几遍,反复确认多次后,他才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社会安全和教育不分家。 身为学校主要负责人,很多和校外部门打交道的活动,都是校长亲力亲为的。 所以很多时候,他不免要和警局里的领导打交道。 而王局是他印象中最深刻的那一个,在他的印象里,王局行事稳重,为人和善,在用人和规划这方面绝对炉火纯青。 可以说京祁这么多年的长治久安,学生群体的安稳生活都离不开他的指导。 大会上,很多领导对他的夸赞,更是数不胜数。 而就这么一个传奇人物,竟然说让一个小孩子帮忙破案。 还是个初中生! 更魔幻了。 一听警局的王局长都点名让姜颂禾跟去参与案子,校长小声地询问道:“警察同志,这个学生很特别吗?怎么王局都点名让她过去一趟?” 林建刚道:“她是我们姜队的妹妹,可能是家族遗传吧,她查案挺有天赋的,之前的几起案子都是她帮忙侦破的,所以我们领导挺重用她,打算重点培养呢。” “哦,难怪了,”校长了然道,“这么厉害的同学,我之前怎么没听说呢。” “她以前性子皮,所以她的很多行为,在你们眼里基本就等同于恶作剧吧。”林建刚道。 “哦。”校长了然地点点头。 正在思考案子的姜颂禾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林建刚和校长的讨论。 她继续自顾自地说:“我就知道,他这明显是人绑够了,所以想要从你们手里同等交换某样东西了。” 说着,姜颂禾继续思考了一会儿,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他要换取的东西,一定是警方不愿意给的,亦或者说,是警方很难给出去的。” “你们给出去会很肉疼,不给他们又会拿人质威胁你们。” “所以,他们给你这么长时间考虑,就是为了消磨你们的意志力。” “行了,别想了,”姜酩野轻轻拍了下姜颂禾的后脑勺,“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走,我跟你们走一趟。” 姜颂禾拔腿就准备溜出去,姜酩野一把拽住了她:“你去哪儿啊。” “警局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去什么去?你给我好好呆学校里。”姜酩野安排道。 “那案子怎么办?”姜颂禾问。 “案子离了你照样转,学习离了你,没人替你学。” “等你放学,我来接你……”姜酩野不容商量道,“就这样决定了。” “可……” 姜颂禾还想继续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可姜酩野压根不给他分辨的机会,他招呼道:“校长,我妹就交给你了。” “嗯。”刚准备放下电话的校长答应道。 “至于这两个学生……”姜酩野犹豫了片刻,“他们是重要证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他们回警局一趟。” “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尽快送他们回来的。” 校长看着站在屋子正中央的两个人学生,犹豫了片刻道:“行。” 应完,校长又觉得自己的表达欠妥当,他道:“不过他们都还是学生,烦请你们审讯的时候,照顾一下他们的情绪。” “我们会的,”姜酩野爽快地答应下来,“枳聿、刚子我们走吧。” 眼看着一屋子人跟着走了大半,姜颂禾突然大声道:“我也去。” “你去什么去?”姜酩野命令道,“你给我老实待学校里,别给我们添乱。” “嗯?”姜颂禾质问道,“你这是准备卸磨杀驴吗?先前主动把我叫过来,现在又嫌弃我碍事了?” “我之前为什么叫你过来,你心里没点数啊。”姜酩野道。 “能力强?”姜颂禾挑了下眉,反问了句。 姜酩野一时语塞。 他叫姜颂禾过来,原本是想让她画一张凶手的犯罪侧写的。 谁知道他叫来的这两个证人小孩根本不配合。 姜酩野道:“你不知道你跳起广播体操来肢体不协调啊,我是觉得你动作很丢脸,救你一命。” “我谢谢你啊。”姜颂禾口是心非了句。 “校长,麻烦看住她,别让她跑出去。”姜酩野指着姜颂禾大声喊了句。 没料到俩人会突然吵起来的校长愣愣地应了声:“行……行……” “姜酩野!”姜颂禾大声道,“学习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人命关天!” 姜酩野根本不听她瞎掰扯。 在顾枳聿和林建刚领着那两个证人小孩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姜酩野扭着姜颂禾的脑袋硬生生将她扭了回去。 “老师,交给你了。” 说完,不等姜颂禾反应过来的空儿,他一个伸手快速将办公室门关了起来。 “喂!”姜颂禾生气地锤着办公室木门的内侧,屋外依旧没有任何响动。 安静了好一会儿,姜颂禾才确定他们真的不管她走了。 姜颂禾气得跺了几下脚:“姜酩野!你最好别有求着我的时候。” 姜颂禾被校长拎着回教室的时候,语文课刚上了十分钟。 “不好意思,借用了你们班学生几分钟。”门口,校长扶着姜颂禾的肩膀,冲着屋内的语文老师说。 “没事。” 姜颂禾他们班的语文老师是个一个非常年轻的女老师,细高跟皮靴配上干净利落的白色毛衣,整个人看起来既干练又稳重。 她是这个学期刚调来他们学校的,年纪看起来不大,约摸着大学刚毕业的样子,没有经验,脸上写满了温善和青涩。 “颂禾,赶紧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我们继续讲生词。” 语文老师声音又细腻又温柔,原本想反抗的姜颂禾一碰到她瞬间没了脾气。 她向后瞥了眼身后的校长,然后在语文老师的催促声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的位置在最后排,本着不打扰其他同学的原则,她不情不愿挪动的脚步不自觉加快。 看着她走去的方向,校长疑惑道:“她的位置是在最后排吗?” “对。”语文老师快速道。 校长:“她个子又不高,怎么给安排到后面坐着了。” 新来语文老师也不清楚其中缘由,她道:“可能是习惯了吧,我下课以后和他们班的班主任沟通一下。” 可能是哪位同学想要表现自己,坐在底下的一名同学高喊了句:“校长,你应该认识她吧,她是姜颂禾,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皮猴子。” 说完,整个教室哄堂大笑起来。 一听“姜颂禾”这个名字,校长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上个学期,他还在学校任职初一级部校长的时候,姜颂禾这个“皮猴子”就没少给他惹麻烦。 什么往他办公室里扔癞蛤蟆、什么给他自行车放气、什么翻墙逃课把学校后墙的砖瓦踢掉了几块儿。 可谓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姜颂禾做不到的捣蛋方式。 难怪之前那些警察叫她过去的时候,他觉得她这么面熟,原来真的是熟人! 姜颂禾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瞬间感觉背后一凉,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刚好看到了校长略带气愤的目光。 她疑惑着歪头,像是在探究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无果,盯了她半天的校长气愤地命令道:“我不管你们任课老师用什么办法,学生必须给我看住了!一个都别想逃出去,尤其是刚坐下的那一个。” 姜颂禾:“哈?” 她都听话回来了,他干嘛还要特地点一下她? 她得罪他了吗? 果然,经过校长的特地“叮嘱”,上午上课的每个老师都对姜颂禾特别关照。 包括但不限于——起立回答问题、上黑板回答问题、领着同学默写问题…… 一整天结束,姜颂禾觉得直接在屁股底下安装个弹簧,都比现在这样舒服。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学,姜颂禾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虚脱了 她趴在自己的桌子上,闭着眼,一脸生无可恋。 “喂,放学了,走啦!”李铁柱催促道。 “我再休息会儿。”姜颂禾趴在桌子上,喃喃了句,“你先走吧,别管我。” 李铁柱幸灾乐祸了句:“噗嗤……姜颂禾你今天是不是出门没拜拜神仙啊,你这什么倒霉运气。” “早上跟顾云拙告白被抓包,上午又被校长送回来,一整天都在被老师特别关照。” “你也太衰了。” “你别看热闹不嫌事大,等我恢复精力,第一个削的就是你。”姜颂禾有气无力地威胁了句。 李铁柱笑得更肆意了:“不管你了,我要先走了,我妈妈说今天给我炖的肘子。” “再见。”姜颂禾赶人般说了句。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收拾好书包的张森雅从走过来,道:“你今天怎么了?校长怎么会让老师特别关照你。” “我怎么知道。”姜颂禾努力坐起身子,她托着腮,无奈道,“可能是我哪句话的罪过他?” 不应该啊。 她自认为自己说话得体、认知清晰、处事圆滑的啊。 怎么会得罪人呢。 “你收敛着点吧,你最近挺倒霉的,”张森雅宽慰道。 姜颂禾知道张森雅是在关心自己,她道:“知道,我会注意的。” 张森雅刚要走,迎面几个女生和男生簇拥着走了过来,他们顺势把她挤了出去。 人群外面的张森雅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 “姜颂禾,今天来的那两个是你哥哥啊。” 人群里一个女生道。 “啊……嗯……”姜颂禾被他们的行为吓了一跳,她支支吾吾地回答。 “长得好帅啊!他今年年纪多大?有女朋友没?” “唉?” 他们的问题着实吓了姜颂禾一跳。 如果问这个问题的是个女生,姜颂禾还不至于吓成这样。 可上面这个问题,是个男生问的啊。 还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胖胖的男生。 姜颂禾扯的嘴角,干笑着说:“他年纪……不小了,快三十了,长得也就一般吧,普通人长相。” “这还一般!”人群里,一个女生喊道,“你都不他们几个人穿着制服出现的时候,有多帅!” “他们几个有好帅啊。” “制服的事儿,”姜颂禾顺着头顶翘起来的秀发,道,“你们穿着那仰的衣服,你们也好看。” “他们还个子高。”有一个男生道。 “你到了那个岁数,个子也不矮。”姜颂禾夸赞道。 “那你可以带我们去参观参观警局吗?”其中一个说。 姜颂禾赔笑的脸当场垮了下去:“不可以。” “警局是什么可以随便进的地方吗?”姜颂禾质问道,“你们也不想想,除了里面上班的刑警们,其他的不就剩下穷凶极恶的罪犯了吗?” 姜颂禾没客气地反问了句:“怎么?你们是好日子过到头了?打算和他们交流交流?” “当然不是!”一群小孩,乖巧地小声反驳了句。 “那就别惹事,”说着,姜颂禾将自己的书包扣到自己的肩膀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等一下。”冷不丁又有一个女生叫住了她。 “干嘛?”姜颂禾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她停住脚步问。 “听说你最近在追顾云拙,对吗?”那个女生继续问。 “没有啊,没有,”姜颂禾当即否认,生怕他们不相信,姜颂禾继续找补道,“我跟他一点都不熟,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交集。” “那你今天早上……”那个女生还想继续问。 姜颂禾根本不想跟顾云拙有任何牵扯,哪怕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她立刻解释:“今天早上,那都是些误会,我们当时就是偶遇,他连我叫什么名都不知道。” “倒是我知道他的,但是我知道他叫什么名,也不能认定我俩认识吧。” “姜颂禾!”门口处,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姜颂禾顺着声音看过去,当即心头一凉。 乖乖,他可真会找时间来找她。 所有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然后又很整齐地转头盯着姜颂禾。 姜颂禾汗流浃背。 她这一整天,运气没这么差劲吧。 细想着,姜颂禾空出心思问:“你认错人了吧。” 顾云拙沉默片刻,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 半响,他冷声道:“你疯了?!” 你疯了……你疯了…… 顾云拙最后一句话反反复复在姜颂禾脑子里游荡。 姜颂禾的表情哭笑不得,她看着刚被自己解释安抚住的同学们,她又一次找补道:“这人……说话真毒舌,第二次见面,就说别人疯了,搞得就像我们跟他很熟一样。” “噗嗤……”知道内情的李铁柱和张森雅没忍住笑出声。 作为最了解内情的人,兼最了解学校八卦的人,他们当然知道眼前这位一人撑起学校八卦界半壁江山的人,有多难缠。 倒不是他本人如何如何,而是只要和他沾点关系,学校里各种乱七八糟的谣言,就都出来了。 姜颂禾就是深谙此道,所以她才会对顾云拙避之不及。 可顾云拙这个当事人,像是丝毫没有察觉。 “你哥哥让我送你回家。”顾云拙站在门口,大声喊了句。 “还认识哥哥?” 几个人饶有兴致地盯着姜颂禾。 姜颂禾连连否决:“不认识……怎么会认识呢……” 说着,她赶忙上前,把顾云拙推走,像是生怕他接下来会爆料些更劲爆的事情。 他们走后,几个凑热闹的学生面面相觑,眼神间,像是在传递些什么不可明说的八卦。 姜颂禾把顾云拙推着离开教学楼楼层,推至楼梯口,她才松开他。 注意到没有人跟上来后,姜颂禾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你干嘛说自己跟我不熟?”顾云拙疑惑道。 姜颂禾还以为他第一句会责备自己不给她留面子呢,她道:“你是不知道,你的痴迷者在我们学校有多疯狂。” 说着,姜颂禾打量着顾云拙的脸:“别说,你这张脸,在我们那个年代确实可以出道当明星了。” “什么意思。”顾云拙蹙眉问道。 姜颂禾不怎么在意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应该离我远一点,毕竟如果让别人知道你住在我家里,一种可能是我家成为观赏你的博物馆,另一种可能就是我化身你的专属邮递员。” “然后你每天的任务呢,就是被关在我哥哥的房间里,供人观赏。我每天的任务呢,就是接受情书,然后再亲自转接到你的手上,供您批阅。” 说着,姜颂禾还特地摆出一个夸张的“恭请”的动作。 表情贱兮兮的。 如果对面站着的不是顾云拙,而是姜酩野,姜颂禾敢保证自己绝对会被揍。 像是被她的小动作逗笑了,顾云拙没忍住笑了下,他双手插兜,强忍住上挑的嘴角:“走了,我哥哥在门口等着你。” 姜颂禾跟在他后面,她好奇问道:“经过了今天早上的事儿,你怎么还敢单独来找我,你就不怕再被请家长吗?” 顾云拙不怎么在意道:“清者自清,我相信老师不是那种会随便冤枉别人的人。” “但是谣言大过天啊,”姜颂禾一蹦一跳下了几个台阶,道,“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臭了,你不一样啊,你刚转学过来,跟我这种差生扯上关系,没啥好下场的。” “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吗?”顾云拙冷不丁停下脚步问。 “在乎啊,”姜颂禾道,“但是奈何以前的我太过于作死了,行为一个比一个放肆。但是好在,我本性不坏,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顶多搞搞恶作剧,让人讨厌一些。” 顾云拙沉默着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道:“走吧。” 俩人从教学楼走到大门口。 门口焦急等待着他们的顾枳聿急得团团转,他们刚冒头,他就迫不及待迎上去。 他分别接过顾云拙和姜颂禾的书包,感叹道:“祖宗唉,你们终于出来了。” 姜颂禾熟络地把书包送到他的手上,她疑惑道:“案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顾枳聿露出一个难以言说的神色,他道:“你们来了,就知道了。” 说话的空儿,顾枳聿载着姜颂禾他们驱车来到了警局。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五点半,正是下班的点儿。 但是此时的警局根本没有任何要下班散伙的迹象,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姜颂禾和顾云拙跟着顾枳聿来到办公室。 相较于外面的,办公室里面显得更要忙碌,几沓资料在几个人手里传了一圈又一圈。 姜颂禾目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到了站在黑板前的三人身上。 是姜酩野、林建刚和大名鼎鼎的王局。 姜颂禾愣了片刻。 虽然她上午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这次犯罪嫌疑人的胃口不小,只是没想到他的胃口这么大,竟然让身为一队之长的姜酩野都不能拿主意,反而请来了更有决策权的王局。 一见到他们,王局便熟络道:“禾禾来了啊。” 姜颂禾走近,她礼貌地点了下头:“王叔叔好。” “唉,好,”王局严肃道,“今早上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你是指早恋的事情?”像是故意调节气氛,姜颂禾明知故问了句。 “什么早恋啊,”王局严肃地表情收敛了起来,他笑道,“你要是早恋啊,请我喝杯喜酒就行。” 姜颂禾就知道他不是什么严肃的性格。 见到局势稍微有些缓和,姜颂禾好奇地问:“王局,你现在站在这里是因为早上那封预告函的事情吗?” “对,”王局点了下头,他看着黑板上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道,“近日,多起学校收到了匿名预告函,并且伴随着多起学生失踪案,我们京祁警方相当重视这次案子。” 听着王局一板一眼地用通报稿念案子,姜颂禾觉得一阵头疼,她总结道:“就是绑匪给发了几封预告函,然后随机失踪了很多孩子呗。” “对,是这样的。”王局总结道。 不等王局继续念他的稿子,姜颂禾率先问:“京祁一中丢失的是谁?” “张明月和度揽胜,”王局顺手把手里的卷宗递给她,“这是案件的卷宗,你先看一下。” 王局递东西的动作十分自然,自然到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意识到他是在把一个重要的案件卷宗递给一个孩子。 姜颂禾收起卷宗,没有打开翻看一番。 她询问道:“听着这两个人的名字,是一男一女?” “对。”姜酩野率先揽过话茬道。 “是学生吗?”姜颂禾继续问。 “对,是一中的两名学生,目前在上初二,听说前几天在学校里犯了些事儿,被学校赶回家反省了,”姜酩野道,“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俩人双双失踪了,根据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来看,他们应该就是最早失踪的那一批人。” 后面的话姜颂禾没有完全听进去,她所能记住的只有几个关键词—— 一男一女、同一时间、回家反省? 姜颂禾追问道:“你们为什么被赶回去?因为早恋吗?” “没听他们的父母说过这件事,”一旁全程没有吭声的林建刚快速回答道,“需要我们跟他们父母确认一下吗?” 姜颂禾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 脑子里闪过早上赶早操的时候,李铁柱跟她讲过的那个八卦—— “我知道初二有一对真情侣,那一天我还看见他们亲嘴了。” “被老师抓到了,但是他们说什么也不改,老师就让家长把他们带回去反省去了。” “听说他们两人,前几天突然失踪了。” “他们都说是因为不满学校和家长的强行拆散,所以俩人双双私奔了。” “可能是学校和家长拆散得太厉害了,熬不住了吧。” “俩人现在还在亡命天涯呢。” “等一下。”从回忆中抽回心思来的姜颂禾阻止了句,“也就说这次失踪的两个人,不是你们通过派出所里的档案找出来的,而是通过校长提供的回家反省的学生名单找到的,对吗?” “对,”林建刚疑惑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的地方可多了。 姜颂禾没有时间把自己的心路历程一板一眼地讲述给林建刚他们听。 她总结了句:“这也就是说,他们家长根本没有报警。” 林建刚彻底被姜颂禾跳脱的思想搞懵了,他道:“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家长起初是知道他们要去哪里的,只是没料到在途中发生了意外。”姜颂禾快速道。 双方家长不愿意提及,但又默契配合的事情…… 双方家长宁愿不发声,也要捂住不报警的事情…… 双方家长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但又不阻止的事情…… 姜颂禾越想,越觉得这次的案子棘手得很,她命令道:“顾枳聿哥哥,你打电话给受害者父母,问问他们,张明月和度揽胜是不是私奔了?” “私奔?”林建刚吃了一惊,他脱口而出道。 反观顾枳聿,他虽然也是疑惑,但是为了更快侦破案子,他没有过多询问姜颂禾细节,反而她给自*己安排了任务,他就认真去做。 待到顾枳聿离开后,姜酩野才蹙眉询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俩人是私奔了的?” “因为我在学校的时候,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并且他们家长选择不报警这件事,让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姜颂禾如实道。 “女方家长选择不报警是因为顾及自己家闺女的名声,毕竟在这个人言可畏的年代,一个女生跟着男生私奔终归不光彩,闹大了不仅对自家闺女的名声有碍,甚至他们自身也会成为风言风语的中心。” “他们这样放任下去,一种情况是自家闺女被男生负了灰溜溜跑回来,另一种情况就是女生怀孕。” “前者可以用没有撕破脸皮的名声再嫁,后者则干脆给这对新人举办婚礼。” “这两种选择对他们双方父母来说,都还算得上是体面的结果。” 姜颂禾逐条分析道:“可是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撕破了脸皮,选择了报警,那么前面两种最优解则荡然无存。” “我当然相信他们作为父母是深爱着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的,可在巨大的声誉面前,我不信他们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选择退一步。” 姜颂禾刚说完,整个黑板周围瞬间陷入了鬼一般的静谧。 王局沉默了片刻,道:“禾禾这个思路挺正确的,我们先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查着。” 姜酩野安排道:“刚子,你和顾云拙一起去调查一下其他受害人,看看其他人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行。”林建刚爽利地答应下来。 顾云拙完全没料到还有自己的事情,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道:“我?” “对,你,”姜酩野肯定地说,“现在局里人手不够,麻烦你和刚子哥哥配合一下工作了。” 顾云拙明显有些不情愿,他欲言又止,最终他把目光投到了处于事况外的姜颂禾身上。 可姜颂禾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捏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 求助无门,顾云拙不得已只得跟着林建刚走了出去。 直到顾云拙走出办公室,姜颂禾才收起自己的动作,然后目光顺着顾云拙的背影离开。 确定顾云拙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她才很灵活地跳到黑板对面的桌子上。 她双臂撑在身体两侧,悬空着的腿微微晃动着,她大大咧咧道:“说吧,这次案子的犯罪嫌疑人,是不是和顾云拙的案子有关。” 王局笑了下:“这你都知道?” 姜颂禾不想遮掩自己,她道:“我之前看过顾云拙案子的卷宗。” “再结合我哥哥故意支走他,我就差不多猜到了。” 姜颂禾道:“我刚才都注意到他望向我那求助的眼神了,但是我还是忍住我那善良正直、妄图救人于水火的心。” “哟,整得还挺文艺。”王局开玩笑了句。 说着,王局从背后重新拿出来一沓卷宗:“这是关于这次犯罪嫌疑人的。” 姜颂禾接过牛皮纸袋,然后顺着白色绑线一圈一圈缠下来。 她从里面拿出几张纸。 最上面明晃晃地用铅笔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杨清策。 姜颂禾一边看着,姜酩野一边耐下心来给她解释:“当时的那场连环杀人案,我们警方并非没有破案,当时他们抓到了一个犯罪嫌疑人杨保国,也就是这个杨清策的爸爸。” “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他根本避无可避,所以当时警方就按照犯罪嫌疑人的罪名逮捕了他。本来按照他所做下的恶果,他应该被处以死刑的。” “可是在二审法庭上,他突然翻供,说他不过是个从犯,主犯另有其人,并列举了几个证据。” “从而,法官最终判定的结果为终身监禁。” “后来,当时任职的警察并非没有问过他主犯是谁,可他死活不说,前后交代了多次犯罪嫌疑人面貌,可没有一个是符合实际的。” “不得已,我们只能一直关着他。” “所以这次,杨清策的出现,就是为了用人质换他父亲杨保国出狱的。” 姜颂禾看着手里的卷宗,和姜酩野讲述的大差不多。 姜颂禾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卷宗口供,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这个杨清策难道就不知道我们可以为了人质放了他爸爸,也可以在确保人质安全的前提下,把他爸爸重新抓回来吗?” “这一点他考虑到了,”姜酩野道,“所以他说要把杨保国送到一搜他指定的船上,他看到杨保国驶离公海后,才会放人。” “京祁哪里临海?”姜颂禾气愤地合上手里的卷宗,“难不成我们还要开车把人送到其他市的港口去啊。” “嗯,”王局点点头,“他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人质的位置你们知道吗?”姜颂禾问。 “不知道,”姜酩野如实道,“杨清策没有把这些信息告诉我们。” “那你们怎么确定人质在他们手里的?”姜颂禾继续问。 “杨清策在给我们打电话的过程中,曾经给我们听过人质的声音。”王局道。 姜颂禾沉思了片刻,道:“杨清策绑架了几个人?” “差不多六个。”姜酩野快速回答。 “六……六个?!”姜颂禾有些咋舌,“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绑架这么多人?” “我们也在怀疑,”姜酩野回答道,“所以在你进屋之前,我和王局一直在分析,杨保国口中的同谋暗中帮杨清策可能性。” “你觉得大吗?”姜颂禾抬眸,深问了句。 她的眸子冷冽,带着掩盖不住地严肃。 这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眼神,在姜酩野面前毕露无疑。 如果是平常,姜酩野绝对会疑惑半天,可偏偏,这一次他也陷入了案子的思考中,根本空不出心思来观察姜颂禾的行为。 他沉思了片刻,回答道:“不大。” “杨保国的案子,我并没有接触过,可根据我的观察,我觉得现在这个案子明显比八年前的案子粗糙,很多细节根本经不起细敲。” “如果之前的案子是一个艺术品,那么这次的案子就是一沓废墟,完全看不到任何精心设计的成分在。” “唯一称得上费心思的是犯罪嫌疑人绑架人的手法。” “什么意思?”姜颂禾追问道,“也就说,现在你们根本不知道犯罪嫌疑人是怎么把人质绑走的对吗?” “对,”姜酩野肯定地说,“这八个受害人的身份、背景、习惯,甚至籍贯都各不相同,我们研究半天都没能研究明白他们的关联点在哪里。更别提犯罪嫌疑人是通过什么方法把他们悄无声息地绑走的了。” “没有目击证人吗?”姜颂禾问。 “没有。”姜酩野快速道。 “最后出现的地点呢。”姜颂禾问。 “学校附近。”姜酩野回答。 “哈?”姜颂禾彻底蒙圈了。 她不敢置信地问:“也就说,你们也不敢保证犯罪嫌疑人是不是绑架了六个人对吗?你们口中的六个人,是你们根据现有的证据推测的对吗?” “对,”姜酩野道,“所以,在你进屋之前,我和王局也在讨论先前那通电话是诈骗电话的可能性。” 姜颂禾两眼一黑。 好家伙,这次直接是盲侦啊。 姜颂禾彻底没招了,她问道:“任何证据都没有,任何线索都没有,那我们怎么下手啊。” “所以请你来了嘛,你不是就喜欢这种猜测着破案吗?”王局脸不红耳不赤地说。 姜颂禾:…… 她哪里喜欢这样破案了?! 姜颂禾问:“那么杨清策的下一通电话什么时候来?” 姜酩野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道:“预告时间是晚上八点二十五。” 姜颂禾掰过姜酩野的手腕,看了眼表面. 她喃喃:“还有两个小时多一点。” “嗯。”姜酩野应了声。 “那他有说八点左右那通电话,是为了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吗?”姜颂禾继续问。 “他说没什么答案想从我们这里知道,”姜酩野沉默片刻,继续回答,“所以他会在八点二十左右的时候,让我们聆听受害者的尖叫。” 第154章 “尖叫?”姜颂禾挑了下眉,“这个犯罪嫌疑人挺变态的啊,‘S’” “什么S?”姜酩野疑惑地问了句。 姜颂禾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给姜酩野做出解释,她思忖了片刻,总结道:“就是情侣之间喜欢虐人的那种,就比如,情到深处掐对方脖子,狂亲对方;或者对方绑住手脚,然后头伸过去嘬嘬嘬……” 姜颂禾一边说着,一边假装把头伸出去摆出亲人的架势。 姜酩野推着姜颂禾的额头将她推回去,他无奈地看着她:“你少看点吧,小小年纪看了些什么鬼东西。” “这叫丰富课外知识,想要当好一个警察,就要什么圈子都要涉及一些。”姜颂禾不服气地争辩道,“否则万一以后抓了一个这个圈子的人,你不懂他们的文化,闹笑话了怎么办?” “那也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看的。”姜酩野责备了句。 “切。”姜颂禾偏过头,不打算继续看他。 以前,她跟着其他支队扫黄的时候,比这更劲爆的她看得多了。 “禾禾,关于这次案子,你有什么想法吗?”王局问道。 姜颂禾问:“我比较好奇,你们是怎么确定绑匪是杨清策的?” 毕竟在她看来,这次案子除了凶手要求放了杨保国这一条线索外,没有任何可以确定绑匪身份的线索啊。 姜酩野道:“在我们收到犯罪嫌疑人的电话的时候,偷偷录过音,也请专业技术辨认过,就是杨清策本人。” 这个年代没有变声器之类的高端技术,姜颂禾自然相信“专业技术”的本事。 但是…… 姜颂禾眯眼盯着他们:“你们口中那个专业技术,不会就是请杨清策家里人来局里辨认的吧。” “这你都知道?!”王局故作惊讶了一秒。 姜颂禾汗颜。 她就知道。 她还想过这个年代,什么专业技术这么牛,竟然能分辨声音是不是本人了? 合着纯人工啊。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怎么办?”王局问道。 姜颂禾扫了眼周围忙碌的人群,她道:“该做的工作,你们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等晚上八点二十五,接绑匪的电话就好了。” 王局:“你就没啥补充的?”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暂时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局里依旧忙碌得要命,姜酩野为了让姜颂禾能够安心写作业,他特地在局里的办公室里开辟出了一个小角落。 看着周围忙忙碌碌的人群,姜颂禾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作业本。 上面,狗刨式字迹遍布整个页面,歪歪扭扭,没有一道横线是整齐的。 姜颂禾看着自己的字,也觉得一阵头疼。 前世她也没觉得自己的字体这么丑啊。 “铃铃铃玲玲——” 一阵尖锐的座机铃声响彻整个屋子,瞬间屋子里正在忙碌的众人齐刷刷地停住了动作。 他们整齐地看向声源。 此时姜酩野和顾枳聿他们都不在办公室,纵使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把它接起来。 姜颂禾快速起身,她跑到电话旁边,把话筒拿起来。 “唉……”周围的人刚想阻止,可手疾眼快的姜颂禾已经把话筒放在自己耳边了。 见阻止无果,他们只能顺手点了下录音按钮。 电话那边,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过来。 男生女生都有,哭声大的哭声小的都有,错综不齐的。 一二三四…… 姜颂禾一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一边在本子上画了几条横线。 在她最后落笔的那一刻,她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 八点十分…… 比预告的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 看来绑匪应该不是真心实意想让姜酩野他们听到这通电话的。 姜颂禾还在分析着电话那边的声音,冷不丁,哭声停止,一个粗糙的男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姜颂禾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所以可以放人了吗?” 听到是女人的声音,对面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女的?女警?” 姜颂禾没有吭声。 对面嬉笑了起来:“新鲜事嗐,京祁警队来了个负责我们这起案子的女警唉。” 姜颂禾眉头蹙了蹙,她敢肯定上面那会话,他不是对自己说的。 可她没有挑明,她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对京祁警队很了解啊。” “还行吧,经常打交道。”对方像是毫无防备,他坦坦荡荡地说了句。 “内部你们是打入不进来了,”姜颂禾沉默了片刻,道,“在警队门口摆了不少时间的摊吧,潜伏的够久的啊。” 瞬间,对面沉默了下去。 姜颂禾:“不用看,我都能知道你现在的表情,一定很五彩斑斓。” 对面依旧沉默。 姜颂禾继续道:“怎么不说话了?被我猜中了?” “让你猜中了又怎么样?”对面继续逞强道。 姜颂禾淡淡地笑了下:“既然被我猜中了,那你可就要藏好了,否则,你就要被我抓到了。” 对面再次沉默了下去。 姜颂禾嗤笑了下,道:“这点心理素质当什么绑匪啊,回家吃饺子吧。” “你……”对面的男人被姜颂禾气得够呛。 “别你啊我啊的,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既然是交易,那就直白点,我放人,你能给我什么?”姜颂禾道。 “你放了杨保国,我把我手里的人质放了,”对面男人道,“顺道给我准备一万块钱。” “钱和人都好说,但是你能交给我几个人质?”姜颂禾看了看手上的指甲,回答了句。 “六个。”男人快速回答道。 “九个。”姜颂禾目光一凌,她想都没想回答。 “我就绑架了六个,怎么给你九个人?”男人挑高了音量回答。 “九个,”姜颂禾道,“没得商量。” “你是不是不想放人?” “想放,但是你没诚意啊。” “我怎么没诚意?” “张明月和度揽胜在你那儿帮你吧。”姜颂禾追问道。 “不在啊。”对面回答道。 姜颂禾不管他的回答,她继续问:“一万块钱,给他们要的?这俩小孩的胃口不小啊。” 对面再次沉默了下去。 “这样,你和他们说一声,乖乖回来呢,我们警方可以按照未成年人保护法对他们从轻处决。要是负隅顽抗呢,那就只能根据法律来了,”姜颂禾故意道,“毕竟你们绑架了不是一个两个,六个了,人不少了。” “行,”对面商量了好一会儿,才答应道,“八个,我给你八个人,但是你们必须放杨保国和我离开境内。” 这次,姜颂禾没有回答,她咬着下嘴唇,像是在思考自己后面要说的话的利弊。 半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道:“其实,你应该知道的,你把你旁边那个人交出来,你爸爸会没事的。” “什么意思?”这次对面回答的很快速。 姜颂禾没有挑明:“我说的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 说完,姜颂禾看了眼对面墙上挂着的时钟:“八点二十三了,王局他们快回来了,我先挂了,你思考出结果来,再给我回个电话。” “喂……喂!”电话那边男人的声音还没讲完,姜颂禾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刚才神经紧绷,姜颂禾丝毫没有感觉到紧张,现在一挂断电话,姜颂禾就感觉自己手心冒汗了。 她起身,刚要返回自己的位置上,结果她刚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身边围满了人。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姜颂禾疑惑道。 “禾禾,你刚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吗?”其中一个人问道。 “嗯,发现了一丢丢,但是不多,”姜颂禾扫了眼四周,好奇问,“我哥哥他们呢。” “听说隔壁市的技术部门有一套搜检电话来源的技术,你哥哥他们去拜师请教去了。”其中一个警员说。 “哦。”姜颂禾刚应完,门口姜酩野和王局他们风风火火跑回来。 “怎么样?绑匪来电话了吗?”顾枳聿刚一推开门就问。 “来了。”姜颂禾诚实道。 姜酩野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闹钟,他问道:“电话呢。” “被我挂掉了。”姜颂禾如实道。 “你挂掉了?”顾枳聿惊讶地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对,不过你别担心,人质没问题。”姜颂禾说,“但是通过我在电话里得到的信息,我觉得我们之前的认知可能有错误。” 姜酩野蹙眉,问:“怎么回事儿?” 姜颂禾:“首先,为什么杨清策潜伏了那么久,会在案子发生五六年后,才威胁我们,让我们把杨保国放了?” 顾枳聿思考一会儿,他沉稳着回答:“因为才想起来?” “肯定不是啊,”姜颂禾道,“我觉得有很大可能是有人联系了他,说当初杨保国的案子是我们警局误判。” “所以杨清策这次才会这么偏激。” “之前杨保国那次案子的主谋?”姜酩野问。 “估计是,”姜颂禾道,“不过,如果真的是主谋,那么他又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救人呢。” 预判到她思路的姜酩野回答:“因为他有什么把柄在杨保国手里。” “对,”姜颂禾肯定道,“所以这个人,我们不能放。”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他转头看向旁边的王局。 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王局沉默片刻,道:“那人质怎么办?” “人质那边我来想办法,”姜颂禾道,“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我挑拨离间了一下,现在他们估计已经吵起来了。” “只要我们在他们结束之前把人找到并救出来,那么一定没事。” 看着姜颂禾自信满满的表情,姜酩野问:“你怎么说的?” “我说,只要把你们的同谋交出来,我就放把人放了,”姜颂禾道,“你猜猜看,杨清策是为了同伙放弃自己的父亲呢,还是为了父亲出卖自己的同伙呢。” 第155章 “别打哑谜了,”顾枳聿催促说:“说吧,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你是警察啊,你问我?”姜颂禾含笑瞅着他,道。 顾枳聿顿时感觉一阵恼羞,他轻轻敲了下姜颂禾的头顶,一字一顿道:“赶紧说。” “说什么?”姜颂禾明知故问道。 “说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啊。 后面的话顾枳聿还没说完,王局就顺手捶了一下顾枳聿的肩膀,“放尊重点,这是我们局里的宝贝,打坏了怎么办?” “哦。”顾枳聿学着王局的表情欠欠地说,“局里的宝贝。” 姜颂禾骄傲般晃了晃脑袋,无声中仿佛在说——就是我啊! 跟顾枳聿打闹完,姜颂禾严肃道:“我觉得我们要想找到人,可以先去问一下张明月和度揽胜的家长,问问他们有没有经常约会去的地儿。” 对这两个人的名字,王局比较陌生,他问道:“张明月和度揽胜?就是那个为了谈恋爱,私奔的那俩小孩对吧。” “对。”姜颂禾肯定道。 “找他们经常约会的地儿干嘛?”王局疑惑道。 “我怀疑他们在帮杨清策。”姜颂禾如实道。 “依据呢。”王局问。 姜颂禾眨眨眼。 依据? 没有啊。 “如果我说这些都是我猜的,你觉得可信度为多少?”姜颂禾并非故意考验王局他们对自己的信任程度,而是她确实把握不准他们的具体位置。 她所能做的,就是打心理战。 看看她和绑匪,谁先挨不住。 姜酩野没有说话,他对着旁边的林建刚安排道:“刚子,按照禾禾说的,去问一下张明月和度揽胜的家长,看看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行。”林建刚答应下来。 “下一步呢,”王局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姜酩野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到姜颂禾身上:“问她。” “啊?” 问我? 注意到姜酩野的目光,正处在思考中的姜颂禾愣愣神。 本来还想说一下自己想法的她,不由得呆住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说:“要不……你们听一下电话录音?” 王局冷静地安排道,“酩野,你和枳聿去听一遍录音。” 顾枳聿:“嗯。” 待到顾枳聿和姜酩野都离开,王局才问:“下一步呢,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啊?”姜颂禾眨眨眼。 他这么相信她吗? 她干笑着:“要不再等等?说不定绑匪还会继续来电话。” “行,等等,”王局推过来一个椅子,道,“我陪你在这儿等。” 姜颂禾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忍不住问道:“等等等等……王局,你怎么这么相信我?” “我觉得你查案很有天赋啊,”王局想当然地回答道,“你自己不觉得吗?” 这件事她当然觉得啊。 “但是,你也不应该这么信任我吧。”姜颂禾道。 “为什么不应该?老叶都放心把命交给你,我为什么不应该信任你啊。”王局仗义道。 姜颂禾弱弱补了句:“我可没想过要他的命。” “我知道,我就是打个比方。”王局笑道。 姜颂禾干笑着,小声喃喃道:“那你这个比方挺吓人的。” 说完,姜颂禾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好奇问:“王局,叶队很信任我,是他亲口说的吗?” “对啊,”王局毫无防备地说,“他说和你一见如故,让我好好照顾你。” 姜颂禾无聊地吹了几下面前散落的头发。 她可不相信那个刚见几面就坑她,害她挨打的老狐狸能这么轻易对人一见如故。 不过先前那次借人,她还是需要谢谢他的。 要不是他,姜酩野他们就要被困死在福寿村了。 姜颂禾沉默着,突然屋内响起一阵铃铃铃的电话铃声。 姜颂禾虽然早就料到对方会很快再来电话,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快速跳下桌子,只身跑过去。 此时周围的人早已经围了上来。 他们面面相觑,但是依旧没有人敢成为第一个拿起话筒来的人。 姜颂禾和姜酩野对视一眼,在得到他的准可后,她才不紧不慢地拿起话筒将它放耳边。 “喂?”姜颂禾清冷着声音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对面那人警惕了一秒,问道:“你是先前那个女警?” “是我。”姜颂禾回答。 “钱我们不要了,明天十二点,你亲自带着杨保国来第一港口,”对面道,“记住,一定要是你一个人,带着杨保国过来。” 一个人? 姜颂禾不自觉蹙紧眉头。 她一个小孩可去不了。 就在姜颂禾犹豫的空儿,姜酩野他们给她递来了一张纸,上面用铅笔粗糙地写着三个字——答应他。 姜颂禾向着纸张表面扫了一眼,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所有人紧张地盯着她,许久,姜酩野没忍住又一次给她写了一张纸条——赶紧的,剩下的我们来想办法。 姜颂禾思忖了片刻,道:“我没时间,前几天迟到被领导抓到了,他让我写份报告交给他,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我抽不开身。” 她的语气轻松,任谁都听不出她的声音里有任何急迫。 包括姜酩野他们。 顾枳聿生怕姜颂禾没轻没重闯祸,他赶紧抢过姜酩野手里的白纸,快速写道——祖宗,别乱说话。 姜颂禾不搭理他,她简简单单扫了上面的字后,继续补充了句:“我让别人过去吧。” 姜颂禾不怎么在乎的语气,电话那边的人同样有些始料未及,他惊讶道:“难道你都不顾及我这边人质的安全吗?” “既然你能连续打两个电话过来跟我谈判,就说明你对我手里的筹码异常重视。人质的安全,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不是我,”姜颂禾平静地说,“还有,你但凡伤害到他们一根头发丝,那么我们也完全可以反悔,到时候去现场多少人就不是我能保证得了的了。” “你威胁我?”对面沉着声音说。 “没有,”姜颂禾吊儿郎当道,“我只是在跟你解释最坏的结果,同时也表明,我们警方不会主动出尔反尔,你们可以放心。” “毕竟,没有人傻到出尔反尔还摆在明面上说,你说对吧。” 对面沉思了片刻:“如果你们反其道而行之呢。” 姜颂禾轻笑了下:“那你也不能保证,我们不反其道而行之啊。” “口头承诺的事情,任谁都有反悔的机会,就看双方对彼此的筹码更重视了。” “既然我们答应了你要换人,那么就说明我们对你手里的筹码相当重视。所以只要你保证不伤害他们,我们绝对信守承诺。” 对面沉默了片刻,道:“行,但是你们这边的那个人必须放下杨保国就离开。” “可以。”姜颂禾爽快答应下来,“那你那边的人质,怎么放了他们?” “等我们顺利把杨保国……”放回去。 后面的话,电话那边的人还没说完,姜颂禾率先打断了他:“没可能。” 电话那边的人猜到了姜颂禾在拒绝什么,他道:“我们这边人多,我总不能全部放给你吧。” “但你先前那句话不公平,”姜颂禾不卑不亢地回答,“你应该也知道救出杨保国对你们的利益有多大。” “就他对你们的意义而言,就够我们同等交换的了。” 电话那边的人再次沉默,等到他再出声,语气明显和之前运筹帷幄的样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你想怎么交换?” “我想?”姜颂禾故意挑高了音量思索了一会儿,“我想你们先放人。” “你耍我玩呢。”对面一秒暴躁,他咬牙切齿道。 “没有。”姜颂禾不怎么正经道,“既然你都问我我的想法了,我当然要按照我的真实想法如实说了。” “那你也不能说这么不靠谱的方式啊。”对面的人明显破防了,他扯着嗓子大吼道。 “可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前,我也没想到你会觉得它不靠谱啊。”姜颂禾道。 电话那边的人:……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很快电话那边的声音换了一个:“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们先在约定的地方放三个人,等你们把人放了以后,我们再归还你剩下的几个。” 电话那边的声音粗粝,带着掩盖不住的沙哑感,像是经历了某些事情把嗓子弄坏了。 姜颂禾蹙眉紧紧地分析着他的声音。 男人,中年,声音沉稳,体型偏壮,应该经常健身…… 只是……为什么她总感觉在哪里听过啊。 “禾禾……禾禾。” 见到姜颂禾没有及时作出回应,顾枳聿没忍住小声催促道。 “怎么样?我这个建议怎么样?”电话那边的声音说。 “不怎么样,我们是警察,说到绝对做到;但是你们是绑匪,是犯罪嫌疑人,你们可没什么信用,万一你们最后‘尾款’不结了怎么办?”姜颂禾道,“我总不能拿着电话录音,去法院告你吧。” “哼,”电话那边粗粝的男人冷笑了声,“你这小女警挺警惕。” “警惕在我眼里,是夸人的词,”姜颂禾不在意道,“你可以说我抠门。” “是,一点不让自己吃亏。”男人继续道。 “对,”姜颂禾向来不遮掩自己的性格,“喜欢吃亏的人,不是傻子嘛。” “我还有种交换人质的办法。”那人继续道。 “什么办法?”姜颂禾追问道。 “明天在约定地点看到我要的人后,我会给你们一个准确的地址,让你们去救他们可以吗?”那人继续道。 姜颂禾沉默了一会儿。 她爽快地答应下来:“可以。” “那明天早上八点见。”那人笑道。 姜颂禾一噎,表情明显顿了一秒,她道:“改时间了?” “是啊,不想再拖了,没意义。”那人缓慢地说。 “行。”姜颂禾答应下来。 这次姜颂禾没有率先挂断电话,她沉默着出神。 “禾禾,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顾枳聿着急道,“万一那个人撒谎骗我们怎么办?况且,他说见到人就和我们说地址,万一他给的地址是假的怎么办?最后杨保国我们放走了,人质还没救出来。” “本来就没指望他能给我们新地址。”姜颂禾沉着声音回答。 “什么意思?”顾枳聿惊讶道。 “因为,人质在哪儿,需要我们亲自找。” 姜颂禾原本还觉得这次的绑匪很好对付,打着商量就能稳住情绪,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次的绑匪背后竟然还有一个更难缠的人物。 那个沙哑着声音的男人到底是谁啊,他是听出她的声音后,刻意伪装的自己声线*?还是原本他的声音就是坏掉的? 姜颂禾得不出任何答案。 她的表情低沉且严肃,姜酩野敢保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姜颂禾。 他安排道,“今晚很关键,所有人做好加班通宵的准备。” “枳聿,你带着十几个人先回家休息,万一今晚我们行动不顺利,你们方便后续有精神继续接应我们。” “行。”顾枳聿利落地答应下来。 “明川,今晚就辛苦你了,陪我们熬个通宵。”姜酩野安排道。 “没问题。”人群里,一个瘦高挑的男人爽利地答应下来。 姜酩野轻轻抚上姜颂禾的肩膀,安慰道:“你别着急,你慢慢想,还有我们呢。” 正在思考中的姜颂禾缓缓仰起头,对上姜酩野的眼睛。 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群人跟姜酩野一样,在她思考的时候扶着她的肩膀说——别害怕,有我们呢。 他们的话就像是一缕干净的清风润物无声地抚平她所有的烦躁。 姜颂禾鼻头一酸。 这个世界很好,以前的世界也好。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给她力量的永远是她的家人。 姜颂禾决定把自己的疑惑跟姜酩野说一声:“哥哥,后面这个人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听过?”姜酩野惊讶地问了句。 “对,我觉得很熟悉,”姜颂禾道,“可是我记不清我在哪里听过了。” 这个人的声音,姜颂禾敢肯定她一定在哪里听到过,但是,具体在哪儿呢? 她记不清了。 “先不管他,”姜酩野道,“明天我们兵分两路,我和一队人带着杨保国去约定的地方,枳聿和刚子带着一队人随时准备去救人质。” 姜颂禾沉默片刻,问道:“哥哥,看管所现在有人上班吗?” “应该有值班的。”姜酩野快速回答。 姜颂禾道:“我想去一趟看管所,我有问题想问一下杨保国。” 姜酩野为难地转头看着王局,像是在故意点人,他道:“杨保国是重要罪犯,见他得打申请吧。”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王局道,“禾禾要见谁,你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我还能不让她见吗?” “我现在啊,就给那边打电话。” 说完,王局缓步离开了办公室。 姜酩野问到:“你想去看管所问杨保国什么?”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姜颂禾回答说,“按道理讲,杨保国是杨清策的亲爹,杨清策为了救出他,付出一切代价都说得通,但是为什么那个压着嗓子的人也要救出杨保国来?” “有没有可能是被逼迫的?”姜酩野道。 “我觉得不太有可能,”姜颂禾道,“通过刚才我和他们的对话内容,我觉得哑嗓子的那个男人在这件事里应该是处于主导地位的。” “也就是说,是那个哑嗓子的男人指挥杨清策密谋了这次绑架案。” “可是那个哑嗓子的男人是谁啊。”顾枳聿适时地问了句。 “我也不清楚,”姜颂禾喃喃完,立刻警惕了一秒,道,“但是我们现在应该纠结的不是这个,我们应该考虑的是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救出杨保国。” “还有,为什么一定要绑架八个人?” “还有,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单单绑架这八个人?是随机的,还是早有预谋?这些我们都不清楚。” “哥哥,我们太被动了。”姜颂禾求助般望着她。 原本姜颂禾还觉得绑匪跟她约定明天中午十二点交换人质,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部署所有事情。 可现在看来那个绑匪好像识破了她所有计划,很刻意地把时间提前了。 “别着急,”姜酩野安慰道,“我现在开车带你去看管所。” “好。”姜颂禾赶紧答应下来- 这一日的天气偏冷,车内没开暖风,姜颂禾坐在副驾驶座上,双目无神望向窗外。 姜酩野坐在一旁开着车,他有意无意地偏头看几眼姜颂禾。 他故意安慰道:“别不开心了,你一个小孩,责任心那么重干嘛?有我们呢。” “我没不开心。”姜颂禾瑟缩了一下脖子,下巴和双唇紧紧掩进竖起来的衣领里。 姜酩野知道,自己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13岁的小孩身上,对她来说太过残忍了。 她原本可以跟他初中的时候一样,拥有一个美好灿烂的童年。 可是现在却因为他的期望不得已承担“查案”的重担。 先前的时候,他确实想过让姜颂禾远离警局,去享受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时光。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有她在,案子好像破的更快了。 姜酩野侧头问了句:“冷吗?” “还好。”姜颂禾嘟嘟囔囔地回答。 “挨不住了,及时和我说,”姜酩野道,“我送你回家。” “好,”姜颂禾答应下来,她转而问,“今晚我不回家的事儿,你跟妈妈说了吗?” “顾枳聿送顾云拙回去的时候,我让他跟邱女士说了。”姜酩野道。 “哦,那就好。”姜颂禾继续缩着脖子说。 “建刚哥哥去问的张明月和度揽胜的事情,有结果了吗?”姜颂禾继续问。 “有了,”姜酩野道,“我已经让他先带着一队人先去张明月和度揽胜的秘密基地去看了。” “只怕没什么结果。”姜颂禾弱弱补了句。 “嗯?”姜酩野移了一个眼神给她,“为什么没有结果?” “你想想,你要是和一个女孩子早恋,你们的约会地点会告诉家长吗?”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姜酩野:…… 当然不会。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那你让刚子去打听张明月和度揽胜经常约会的地方干嘛?”姜酩野好奇问道。 “死马当活马医吧,万一张明月和度揽胜家长所提供的地方正好是藏人的地方呢,”姜颂禾道,“这样我们能省掉不少功夫。” “是啊,”姜酩野道,“也算是给我们没有任何线索的现在提供了一点头绪吧。” “对了,当时你在打电话的时候,是怎么判断张明月和度揽胜是绑匪的同伙的?”姜酩野追问道。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感觉吧,我觉得是,然后我就问出来了。” 姜酩野疑惑地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赶紧又收回目光,目视前方:“直觉?” “对啊,直觉,”姜颂禾道,“当时,绑匪让我听声音的时候,我只听出来六种不同的声音,和当时你们跟我说的一样。” “起先我也怀疑,张明月和度揽胜两个人是不是没有被绑匪绑走,而是自己离家出走失踪了。” “后来我发现不太对劲,就问出来了。” “哪里不太对?”姜酩野接了句话问。 “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姜颂禾回答,“就是感觉怪怪的。” “刑侦直觉吧。”姜酩野云里雾里地说了句。 姜颂禾也不反驳他,她道:“可能吧。” 夜晚的京祁市安静得要命,尤其是接近晚上九点,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屋面黑漆漆的一片,一排排并不怎么规整的屋子错落交织地分布在道路两边。隐约地,还能看到屋顶上方被夜色映的有些黑红的屋脊,以及高出来的房梁。 道路两侧一排排屋子,每家每户的房型都不尽相同,木门、铁门都有,有些富贵的人家门口还会立着两个石狮子,尽显中式做派。 姜颂禾呆呆地看着窗外,沿路的人家像是都已经歇息下了,目之所及,皆看不到任何烛光。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喜欢晚上一个人戴着耳机出去逛街。 没有规定任何目的地,也不规定自己几点回宿舍,就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走过热闹的商场她还会进去逛一圈。 去看看衣服,去逛逛饰品店,再去买杯奶茶喝。 不用顾及别人的感受,更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一个人就可以决定自己下一站去哪儿。 前世的时间很短,也很孤独,但是意外的,她却很享受自己的独处时间。 可是自从她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年代,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有了家人,有了朋友,还有了信任自己的伙伴,一切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以前的种种倒不是不怀念。 而是……现在更好。 姜颂禾打了个哈欠。 她也不知道,明明正处在案件最紧张的时候,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她调整了一番情绪,喃喃道:“这个时间点就应该睡觉啊——” 她拖着长调,声音里尽显疲态。 姜酩野根本没有注意到姜颂禾的不对劲,他建议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看管所在京祁外围,我们开车到那里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姜颂禾看了眼方向盘旁边的显示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四十五。 这个时间点搁以前,她估计还在跟着其他警队的前辈们在各大宾馆扫黄呢。 哪会像现在一个人都见不着。 “我们几点到啊。”姜颂禾问。 “差不多还需要一个小时。”姜酩野扫了眼时间,道。 “一个小时啊,”姜颂禾喃喃道,“那我还真的得睡一会儿。” “嗯,”姜酩野示意了一眼后座,“后面有我的衣服,冷了可以盖上。” “行。”姜颂禾小心翼翼地解开安全带,侧身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翻过去。 她平躺在后座,从后座拿起一件军大衣盖在自己身上。 夜晚很安静,姜颂禾很快便睡了过去。 周围很安静,除了车子驶过空旷的路面留下的呲呲啦啦撕裂空气的声音外,姜颂禾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一觉无眠,等到姜颂禾再醒过来,她已经分辨不出此时是几点了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后座坐起来,醒醒神。 “哥……几点了啊。”姜颂禾道。 “快十一点了。” “我们快到了吧。”姜颂禾又问了一句。 “嗯,前面就是了。”姜酩野快速回答了句。 “终于啊,”姜颂禾伸直胳膊,“这个看管所够远的啊。” “是啊,”姜酩野道,“市里人多,每一寸地都稀有的很,有时间安置这群破坏社会治安的人,倒不如好好发展一下其他产业,说不定可以带动经济呢。” 姜颂禾顺嘴说了句:“我觉得我们可以搞一下房地产,说不定就成首富了呢。” “咱们家可没钱让你搞这个。” 说完,姜酩野驶停车子,道:“下来吧,我们到了。” 姜颂禾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破破烂烂的建筑:“这是你们这儿的看管所?” “是啊,很破是不是?”姜酩野并不怎么在意地说了句。 这何止是破啊。 简直和大型回收站没什么区别。 外面缠着铁丝,周围都是数不清的铁柱,除了中间那栋规整的三层小叠楼能勉强看得过去外,其他的布置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垃圾回收站。 姜颂禾有些后悔了:“我能不进去吗?” “来都来了,”姜酩野在外面扶着驾驶座旁边的车门,招呼道,“走吧。”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对姜颂禾来说无疑是最戳她心窝的。 是啊,来都来了,还能不去吗? 姜颂禾拉开后座车门走出去。 许是郊外的缘故,周围没有房屋阻挡,有一阵没一阵的冷风呼呼地乱刮着。 姜颂禾冷得打了个哆嗦。 姜酩野从后备箱拿了一个外套给她:“这个外套比军大衣轻一点,先穿着。” “嗯。”姜颂禾顺手接过穿在身上。 这件衣服衣服是姜酩野的,姜颂禾穿在身上大了一截。 再加上她原本就穿着一件姜红色小袄,此时再穿上一个大一截的外套,活像一个走路鼓鼓囊囊的、看不见腿的小企鹅。 她一边走着,一边将长出去的袖子向上挽了起来。 姜酩野站在门口打了个电话。 姜颂禾就乖乖地站在旁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没用几分钟,一个裹着军绿色大衣的男人从里面小跑出来。 看管所的大门是那种大铁门,很规整的一片铁,虽说上面泛着掩盖不住的锈迹,但却肉眼可见的安全。 上面仅有一个可以与外面交流的小正方形框,那个男人透过小窗看了眼姜酩野。 再三确认长相后,才询问道:“你就是姜队吧。” “嗯,我叫姜酩野,”姜酩野说道,“王局说让我们来提审一个人。” “王局几个小时前,跟我们打电话说了,”那人从衣服内侧拎出来一长串钥匙,他一边寻找着合适的,一边道,“您说说,明天我们就把人给你们送警队去了,你们今晚干嘛还要特地跑一趟啊,大冷天的,这么远的路程,够辛苦的。” “没办法,这次案子重大,我们在放人前需要先问些东西。”姜酩野真切地回答了句。 “唉,我也听说了,丢了很多人,听说还都是些小孩子。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 那人虽是和姜酩野搭着话,但手上的动作一停没停,他用钥匙解开一道又一道锁链。 待到全部解开的时候,他将铁门拉开一条仅能通过一个人的小缝,道:“姜队,进来吧。” “谢谢。”姜酩野只身走进去,姜颂禾紧随身后。 那名看管所的值班人员从铁门上拿下来一本本子,他递给姜酩野,道:“姜队,麻烦你把这个访客记录填一下吧,姓名,日期,警队名字都要填一下。” 说完,像是担心姜酩野第一次来看管所,不懂这里的规矩,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那名值班的工作人员赶紧解释道:“我们这儿的规矩,谁来都要填的,姜队,理解一下。” “嗯,”姜酩野顺手接了过去,他扫了眼上面已经填好了的人名和时间,道:“来几个人,填几个吗?” “对,来几个填几个。” 说完,那名值班的工作人员像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缓缓低头,才注意到姜酩野身后跟着一个小孩。 此时她正仰着头,一脸无辜地盯着他。 在看到姜颂禾的那一刻,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惊讶了一秒。 小……小孩子? 查案还带着一个小孩子?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大脑飞速旋转,他尴尬地夸赞道:“姜队,真是敬职敬业,自家闺女都没来得及送回家,就带来查案子了。” 闺女? 姜颂禾眉毛突突跳。 她看起来哪里像姜酩野的小孩了。 正在填写个人信息的姜酩野低头看了眼姜颂禾,见她像是被气到大脑宕机了,竟然一句反驳都没有说。 姜酩野收回目光解释道:“她不是我闺女。” “啊?”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他询问道,“那这位是……” 姜酩野不怎么在意道:“我们警队特地聘请的刑侦专家。” 说完,姜酩野夸耀道:“这个小鬼查案很有一套。”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惊讶地打量了姜颂禾好几眼,才不确定地问:“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吧。” “今年秋天上初二。” “初二?!”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有些咋舌。 初二?刑侦专家? 这有点……吓人了吧。 注意到了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的表情,姜酩野继续补了一刀:“我就是个送她过来的司机,过会儿要审问杨保国的人——是她。” 一个小孩审问罪犯? 还是杨保国这种重量级的罪犯。 京祁市刑侦大队怎么想的?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有些昏昏欲睡的精神瞬间清醒,他又一次认真地打量着姜颂禾。 “干嘛?”姜颂禾正了正自己的衣服,“不像吗?” “呵呵……呵呵……”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着实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他委婉地问了句:“这件事,王局知道吗?” “就是他批准的,如果他没有发话,我怎么可能会带一个小鬼来这种地方。”姜酩野道。 也是。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表情一噎。 虽然姜酩野的话句句在理,也没有什么逻辑漏洞。 但是他着实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是稚嫩气息的小女孩会查案啊…… 见到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不相信,姜酩野询问道:“要不你打电话给王局再确认一下?” “不用不用不用,”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连连拒绝,“姜队,你的话,我还是信的。” “那就行。” 姜酩野重新把手里的签到表递还给他:“时间紧任务重,麻烦你先带我们去见一下杨保国吧。” “行。”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收回签到表,道- 探视厅的灯光很亮,明晃晃的,姜酩野和姜颂禾坐在看管所的玻璃一侧,而另一侧的座位却空荡荡的。 除了门口站岗的警卫外,根本没有其他人。 许久,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领着一个人走过来。 他穿着一身蓝白色条纹衬衫,脚上穿着拖鞋,外面还被警务人员体贴地披上了一个军绿色大衣。 他体型瘦弱,裸露的皮肤上透露着一股不正常的惨黄色,脸颊凹陷,高突的颧骨让他整个人呈现一种弱不禁风的病态感,像是睡着了刚被叫醒,他的眼皮耷拉着,有些聚不起精神的样子。 他枯瘦的手腕上戴着银色手铐,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还能看到上面闪起的亮光。 姜颂禾打量着他,眼前这个人和她从卷宗上看到的杨保国完全不一样。 像是瘦脱相了。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扶着杨保国让他在规定的地方坐下。 原本他是打算就此离开的,可是他实在好奇眼前这个被姜酩野夸到天上去的13岁“刑侦专家”有啥本事。 他再三犹豫后,缓缓站到了墙边。 姜颂禾自然知道那个看管所工作人员不离开的行为不符合规定,但是她并不怎么介意。 她冲着对面目光呆滞的杨保国挑了下下巴,像是示意他拿起他手边的话筒。 起先,杨保国像是根本没什么心思把话筒拿起来,他瘫坐在椅子上,头微微仰着,一副不怎么有耐心的模样。 甚至在注意到姜颂禾把话筒拿起来放在自己耳边的时候,他还嘲讽般哧笑了下。 姜颂禾根本不着急,她举着话筒平稳地跟他对视着。 一分钟,两分钟,姜颂禾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 反倒是一旁看着这一切的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有些着急了,他忍不住上前斥责了句:“赶紧的,别浪费时间,早点聊完,早点回去。” 杨保国不屑地瞥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挑衅,他偏头洋洋得意了好久。 杨保国是整个看管所出了名的不服管教,他像是知道自己没可能出去了,所以经常性地利用所里规定中的漏洞气人。 先前,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就已经被他气到过几次了。 这次,他又让他在姜酩野和姜颂禾面前丢脸,那个看管所工作人员顿时有些挂不住脾气了。 察觉到那个看管所工作人员的情绪不太对劲,杨保国很识趣地拿起自己手边的话筒。 “喂!” 与姜颂禾想象中的声音不同,杨保国的声音沉稳且有力量,很显然他那瘦到脱相的体格是天生的,不是吃不起饭虐待的。 “我以为你一晚上,都不会接起来了呢。”姜颂禾缓缓道。 “你谁啊。”杨保国打量着她,没客气道。 “你的救命恩人。”姜颂禾不紧不慢地说。 “救命恩人?”杨保国嗤笑了声,“你一个小孩怎么救我?还有,我被判的是终身,你怎么救。” “很快就不是终身了,”姜颂禾道,“明天我们会带你出狱去见一个人。” 一瞬间,杨保国的表情僵住了,他下唇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谁?” 姜颂禾观察了一番他的表情,她没有回答杨保国的问题,她反而问道:“你不想见他?” 杨保国很快恢复的正常的模样,他紧盯着姜颂禾的眸子,道:“你都没说是谁,我怎么知道我想不想见?” “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还需要我说吗?”姜颂禾反问道。 一旁,一直沉默不吭声的姜酩野捏着下巴,一脸严肃地打量着对面的杨保国。 “我心里有什么答案了啊……我……” 杨保国讪笑着,他还没说完,姜颂禾便打断了他:“是你的同伙,亦或者是你所犯案子的主谋。” 杨保国表情僵硬没有说话。 姜颂禾继续道:“或许你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跟你解释一下啊,你的主谋哄骗了你的儿子,指使他绑架了一名人质。” 一名? 姜酩野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一个弧度。 真话里掺杂假话的审问,这个小鬼挺会的啊。 “交换条件呢,就是把你换出去,”姜颂禾继续分析着利害关系,“你知道的,绑架是违法犯罪,也就说你的同伙,在引诱你儿子违法犯罪。按照我国的法律规定,你的儿子极有可能会被判刑。” “换句话说,你的同伙为了你口中的秘密,正在骗害你儿子。” 挂着一张稚嫩的脸,口里说出来的话,却这么严肃,杨保国觉得这一切着实没有什么可信度。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年级不大吧,小学毕业了吗?” “我……”姜颂禾表情一噎。 天杀的,她就知道这具初中生躯壳会妨碍她发挥。 “小学没毕业,就赶紧回学校上课去,学什么人家查案啊。”杨保国挑衅般说。 姜酩野顺手接过姜颂禾手里的话筒,他沉声道:“那个人为什么诱骗你儿子带你出去,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有数啊,他是我同伙,他和我儿子绑架人质,当然是救我出去啊,”杨保国不在意道,“我一早就和你们这群警察说过,他是主谋,我是从犯,我不应该罚这么重。” “你们有本事抓他啊。” 姜酩野和姜颂禾盯着玻璃那边的杨保国好一会儿,他们一早就听说他难缠,但是没想到这么难缠,比先前那些犯罪嫌疑人难缠数十倍。 软硬不吃。 姜颂禾没工夫跟他磨时间,她拿过姜酩野手里的话筒,道:“既然你软硬不吃,那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同谋叫什么名字,还有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事情?” “小警官,这是两个问题。”杨保国幽幽地回复了句。 “不打算回答是吧。”姜颂禾道。 “对,”杨保国理所当然道,“对于我的案子,法院已经审判出结果来了,终身监禁。我觉得无所谓,我在这里挺好的,有吃的有喝的,死了,还有人给我出殡。” “我并不打算给自己减刑,也不想把握你们送来的减刑的机会。” “我说的够清楚吧,可以走了吗?”杨保国耍无赖道。 姜颂禾没有吭声。 杨保国见到她吃瘪,自信地向前俯着身子:“你们要查的这个案子,跟我无关,我不跟你们吐露案件线索,你们应该不会给我加刑吧。” 说完,像是故意气人,杨保国补充道:“哦,忘记了,我儿子明天要救我出去,你们加刑好像对我不管用了。” 杨保国甫一说完,姜颂禾紧接着道:“我记得当年你们那起案子,最后有一个受害者逃了对吧。” “对啊,”杨保国理所当然道,“当时就是因为他逃了,你们才有机会抓到我的,你们忘记了?” “他对你们很重要?”姜颂禾继续问。 “还行吧,”杨保国顺嘴道,“当时就觉得他比较合适。” “什么合适?”姜颂禾追问了句。 杨保国平静地注视着她:“什么都合适。” 姜颂禾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她很刻意地喃喃了句:“小孩……合适……” 电话那边的杨保国没有吭声,像是在等姜颂禾后面的话。 她思忖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冷不丁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询问道:“那他应该上初中了吧。” 杨保国没有回答。 姜颂禾继续询问:“初二?” 杨保国继续没有吭声。 姜颂禾道:“和我一个年纪。” 这次,杨保国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眉毛不自觉抖动了一下。 他的眉毛抖动的幅度很小,姜酩野没有注意到,可偏偏姜颂禾注意到了。 她蹙眉紧紧盯了杨保国好一会儿,道:“你还记得那个小孩有什么特征吗?” “我记得他长得很好看。”杨保国道。 噗嗤—— 杨保国不怎么配合的话,彻底把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逗笑了。 他就想嘛——杨保国这么难缠的人,正经警察来了,都不一定能问出个什么东西来。 更别提一个13岁的小孩了。 也就是刑警队的人爱夸大其词,说什么他们聘请的“刑侦专家”,结果到头来,云里雾里问了一大堆,唯一问出来的信息竟是——受害者长得好看。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笑着翻了个白眼。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哪个领导家的小孩镀金来的吧。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不屑地心理活动像是根本没有影响到姜颂禾,她盯着杨保国追问了句:“还有呢。” “还有?……特征?”杨保国故作思考状好久,好大一会儿,他才不正经地抬头对上姜颂禾的眼睛,不怎么正经道,“这么长时间了,谁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啊。” 这次姜颂禾没有再追问,她微微一笑:“不对,一定还有。”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姜颂禾是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他挑了下眉,浅笑着。 不等杨保国反应,问完自己想问了的姜颂禾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来:“行,你那同伙的具体情况,包括很多我来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我都通过和你的对话,了解清楚了,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但是我们是不会跟你减刑的。” 姜颂禾的自信让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当即怔愣了一秒。 这就问完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会儿是,只见原本还在处在淡定中的杨保国突然跳脚,他紧张道:“想清楚了?你想清楚什么了?。” “这是我们警方的秘密,无可奉告。”说完,姜颂禾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留下玻璃那边的杨保国一阵无能的狂吼:“喂!你讲清楚啊!你明白什么了,你别污蔑我们啊!喂!你讲清楚啊。” 姜颂禾平静地盯着他,她先是伸出两个指头垂直在空气里晃动了两下,然后单手握拳用大拇指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一道横线。 对面杨保国狂怒的心情瞬间平复。 “哥哥,走吧。”姜颂禾招呼了声道。 安静坐在椅子上的姜酩野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默默点了下头。 目送姜颂禾和姜酩野一前一后离开审讯厅,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愣住了。 从他所能听到的对话内容来看,这个杨保国也没有吐露什么正常的信息来啊。 从警队来的这两个人怎么就走了? 还有……那个小孩莫名其妙那么自信怎么回事儿? 她明白什么了?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很懵圈,他跟一直在门口站岗的警卫道:“小张,你先把他押回自己的房间里,我还有事跟刑警队的人说。” “行。”门口站岗的警卫应下来。 另一边,姜颂禾和姜酩野并排站在大厅里。 姜酩野询问道:“刚才在审讯室就想问你了,你问出什么来了?” 姜颂禾像是并不打算现在说,她不急不慢道:“等等,等那个人来了,我们再说,免得我得重复讲两次。” “谁来啊,”姜酩野真的觉得她的话有时候挺难猜的,他不耐烦地问,“你在等谁啊。” “你别急嘛。”姜颂禾安抚了句。 姜酩野吃瘪,没有继续追问。 很快,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从楼后跑过来:“姜……姜队。” 姜颂禾仰头晃着脑袋自信一笑:“这不来了吗?” 姜酩野瞥了她一眼。 姜颂禾缓缓道:“我一早就和你说要耐心一点耐心一点,会有人来,你非得那么急性子。” “什么急性子?”刚跑来的看管所人员只听了半截,他询问道。 “我跟我哥说你会来,让他等等你,他不听,从刚开始就一直跟我犟。”姜颂禾不怎么在意地解释道。 刚跑来的看管所人员彻底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们?” “看你在屋里的表情,我就猜到了,”姜颂禾晃着脑袋道,“当时的你满脸疑惑,迫切需要我给你解答,所以就知道,你一定一定会来找我。就算现在不来找我,也会托人打听我。” 被看透心思的看管所人员表情有些窘迫:“你都知道了啊。” “当然了,”姜颂禾自信道,“就连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哪位领导的亲戚,来这里是来镀金的表情,我都捕捉到了。” “啊?哈哈哈……”看管所人员干笑着,“我哪有这样想。” 姜颂禾没有拆穿他,更没有让他下不来台,她摇头晃脑地盯着他,每一个表情都像是在说——看!我大度吧,发现你看不起我,我都没找你算账的。 看管所人员继续干笑着。 “别闹了,说说吧,你在这次的问话里发现什么了?”姜酩野先一步*把话题拉到了正事儿上。 “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除了认证了一下我先前的猜想外,其他的都是些稀碎的小点。”姜颂禾道。 “那也说说。”姜酩野道。 姜颂禾一秒严肃,她道:“行,我先跟你们讲一下,通过刚才的了解,我所认证到的信息。”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 一听这话,对面两个人的精神立刻都提起来了。 “你问。”姜酩野回答。 姜颂禾看着看管所的工作人员,率先询问道:“杨保国来这里后,一直都是你负责他的对吧。” “对,一直都是我负责的。”那位看管所人员快速道。 “首先,我先确定一个问题,据你所知,当时杨保国在承认罪行的时候,是不是说过曾经从他手里逃跑出去一个小孩?”姜颂禾询问道。 那位看管所人员细想了足足一分钟,他道:“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当时他说他本来抓了一个五岁零五个月的小孩,但是一个没看住他跑了。” “五岁零五个月?”怎么会说得这么具体? 姜颂禾蹙眉,问:“他当时真的这么说的?” “真的,”生怕姜颂禾不相信,那位看管所人员严切地回答,“当时他回答地太详细了,我还吃惊了好久呢。” “要不是我怀疑他神通广大调查过人家的户口,我也不会对‘五岁五个月’记得这么详细。” 姜颂禾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那位看管所人员询问道:“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有,很奇怪的地方。 但是具体姜颂禾又说不上来。 她道:“没事,我再问下一个问题。” “你问。”那位看管所人员端正了一下身子,回答。 “我看先前的卷宗上说,当时那个小男生突然就从他们的秘密基地消失了,有这么一会儿事吗?”姜颂禾询问道。 “有,”那位看管所人员说,“但是具体怎么消失的,我们也不清楚,杨保国也没有细说,那个小孩当时更是吓到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劲儿地喊妹妹,妹妹。” 妹妹? 那顾云拙口中的那个妹妹,应该就是顾云拙说跟她很像的小女孩了。 注意到姜颂禾又一次陷入了沉思,那位看管所人员有些急切地想要继续询问些什么,可他刚一开口,就被姜酩野用眼神制止住了。 姜颂禾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行,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清楚了。” “我现在先说一下我的看法。” “首先,根据现有的证据链,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杨保国所保守的那个秘密一定和那个失踪的小男孩有关。” “也就是说,那个主谋费了这么多力气把杨保国救出去,就是为了得到那个小男孩的确切信息。” “换句话说,杨保国口里那个小男孩的具体特征,就是那个主谋费尽心力救他出去的筹码。” 姜酩野和那位看管所人员认真地听着。 姜酩野自然知道姜颂禾口中那个小男孩是谁,他冷不丁问:“需要我派人把他保护起来吗?” “不需要,”姜颂禾道,“目前杨保国还在我们手里,只要他一天不被救走,那么那个小孩就会一直是安全的。” 姜酩野好看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他询问道:“所以这次杨清策被哄骗拐卖那么多人质,也是为了从中筛选出当时的那个小男孩。” “对,”姜颂禾刚回答完,她仰头看着姜酩野道,“哥,当时那个小男孩回来的时候,你确定身上除了一身血迹外,没有任何伤口之类的?” 姜酩野严谨道:“我反复看了卷宗十几遍,可以确定,卷宗上面没有。” 先前那位看管所人员也附和道:“对,我也记得当时那个小孩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那不对了啊,既然那个小孩对杨保国他们来说这么重要,甚至不惜当俩人之间的筹码,又怎么会没有伤口呢。”姜颂禾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喃喃了起来。 “伤口和筹码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姜酩野问道。 “有啊,你看过那些外国电影没?一群间谍喜欢在关键时刻把一些重要的东西缝进人类的血肉里,以此来达到传递信息和保存重要证物的作用。”姜颂禾快速回答。 注意到没正经几分钟的姜颂禾又开始思维跳脱了,姜酩野没客气道:“那你确实想多了,要是杨保国他们真的把重要东西缝进了活人的身体了,那么那个活人早就细菌感染死掉了。” “所以需要消毒啊,”姜颂禾解释道,“只要使用人体不排斥的材料和得当的消毒技术,那些证物放在身体里很久都没关系。” “但是当时拍摄的现场照片你也看到了,脏乱差,全是废弃的灰尘,”姜酩野道,“那个场景下想要割开皮肉塞进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也对。”姜颂禾紧跟着附和了句。 想要在周围都是细菌的环境里,割开顾云拙的皮肉,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去,顾云拙早就没命了,更别提当时的他还是一个抵抗力弱的五岁小孩子了。 没等姜颂禾继续说话,姜酩野主动道:“还有呢,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还发现,杨保国好像很排斥见到那个人,所以明天运杨保国出去的时候,你们看管所一定要加派人手,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把杨保国死死地按在自己手里。”姜颂禾道。 姜酩野蹙眉:“你是觉得杨保国会半路逃跑?” “不是觉得,是一定会逃跑,”姜颂禾道,“因为他对那个主谋来说仅有的价值就是把那个小男孩的主要特征说出来,方便那个主谋找到他。” “而杨保国一旦把那个小男孩的特征说出来,那么他仅有的利用价值就没有了,”姜颂禾道,“我不相信那么一个心狠手辣,又能在警察手里逃脱七八年没被抓到的人,会留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在这个世界上。” “而且,杨保国好像也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当时我在说‘明天我们会带你出狱去见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表情才会有那么长时间的犹豫。” 听着姜颂禾的分析,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道:“可是杨保国的儿子还在那个人手里,杨保国就不怕他的同伙撕票吗?” “估计杨保国也猜到他的儿子会被那个人弄死,才决定逃跑的。”姜颂禾道。 “什么意思?”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好奇道。 “你想想,如果你是杨保国,现在有两条路让你选。一条是不顾自己儿子的死活,自己逃命,但是两个人能活一个;另一条是不管自己死活,跟儿子共进退,但是一死死两个,你怎么选?”姜颂禾询问道。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沉默了片刻,回答:“难道就没有第三种情况,父子俩合力把对方弄死吗?” “有,但是我刚才在里面观察了很久杨保国的微表情,我觉得第三种情况是最不可能的,”姜颂禾道,“所以这又印证我的另一个猜想——那个人很强。” “这个强应该是体现在身体素质上,比如能一个打俩甚至打三个的那种体格。” “这一点,我在和那个绑匪通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杨保国的态度只是帮助我更加认证了这一点罢了。” 姜酩野思考了片刻:“明天我会让顾枳聿他们增派人手的。” “小心那个人手里有枪,”姜颂禾关切地补充道,“我觉得万一杨保国害怕的不是那个人的体格,那么他害怕的就一定是那个人手里的武器了。” 姜颂禾的每一句话都在不停地冲击着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的认知。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她。 这就是从先前那段很跳脱的审问里问出来的信息吗? 他还觉得在审讯室的时候,她和杨保国的对话很没有营养,甚至一度觉得是小孩在玩过家家,根本没有问出实质性的内容。 结果这家伙不是在玩过家家,而是在打太极,三下五除二就问出这么一堆东西。 先前那位看管所人员老脸一红。 先前他还看不起人家,觉得人家是小孩,是家长派来镀金的……结果现在…… 没有注意到旁边人的变化,姜酩野思考了片刻,保证道:“嗯,知道了。” “还有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姜酩野继续问。 “我……我有想说的。”没等姜颂禾开口说话,先前那位看管所人员先一步举了举手道。 没料到他会突然发言,姜家俩兄妹的目光很整齐的看过去。 那位看管所人员表情有些尴尬,他犹豫了片刻道:“姜队,她真的只有13岁吗?” “哈?” 原本还在一本正经讨论着案子的姜酩野和姜颂禾齐刷刷地在脸上写满了问号。 这是什么问题? 那位看管所人员也察觉出了现在不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他尴尬了片刻,道:“抱歉,你们先聊……我……” “没事,”姜酩野轻轻咳嗽的了一声,道,“这个小鬼本来就奇怪得很。” “我哪里奇怪?”姜颂禾没忍住跳脚反驳了句。 “她就这种性格,平时跟我们相处,跟个皮猴子似的,一不留神就跑树上去了。但是可能这种性格的小孩聪明吧,我们局里的很多案子,都有她的帮忙,”姜酩野道,“原本我也不信她有破案天赋的,可你也见到了,她查案的时候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那位看管所人员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刚才她分析案子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那表情严肃的,我还以为已经成年了呢。” “但是看她这长相和身高,又不像已经成年了的。” 姜颂禾不自然地挑了下眉。 她穿越这么多天,第一个发现她成年了的,竟然是一个看管所同事? 姜酩野很娴熟地轻拍了下姜颂禾的后脑勺:“听见了没,人家嫌弃你个子矮,明天开始让妈妈给你每天熬一碗牛奶,顺带吃点钙奶饼干。”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长不高不是因为吃的不行。我是年纪小,上高中前我还能长高个二十厘米的。”姜颂禾道。 “等你固定了身高,还长不了二十厘米的话,有你后悔的。”姜酩野没客气地拆台道。 那位看管所人员干笑着看着俩人打闹。 姜颂禾冷不丁道:“对了,哥,有件事我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儿?表情这么严肃?”姜酩野耐心询问说。 姜颂禾犹豫了片刻,她小声商量道:“就是……这次案子你能不能不要上一线?” 原本还在期待她能说出什么重大线索的姜酩野蹙眉:“为什么?” 姜颂禾无奈地喃喃了句:“就知道你不会同意,当我没说。” “你觉得这次案子很危险?” “嗯。”姜颂禾点点头。 前所未有的危险。 “难得从你口中听到危险这个词,”姜酩野调侃道,“不是一个人逞能抓凶手的时候了?” “当时你不信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姜颂禾不服气道,“总不能让我博取你的信任,而让凶手逃走吧。” 姜酩野表情瞬间僵硬了几秒。 确实,姜颂禾说的一点都不错。 先前的时候,他确实不相信这个个子矮矮的小女生可以破案。 “需要我跟你道歉吗?”姜酩野询问道。 “不需要,”姜颂禾傲娇道,“我比较大度,从来不需要傻子的道歉。” “嘿!” 姜酩野本想对她实施一波制裁,可留意到有外人在,他忍住了。 “凌晨了,我们回家吧,我明天还要早起部署。” “几点啊。”姜颂禾跟上他的脚步询问道。 姜酩野一边走,一边回答:“早上四点起吧。” 姜颂禾紧接着询问:“那岂不是你能睡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了?” “是一个小时,”姜酩野纠正道,“从这里到我们家,还需要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呢。” “那你为什么不在这里睡?”姜颂禾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姜酩野当即停下脚步。 对啊,反正明天还需要载着杨保国回警局。 为什么不等几个小时? 姜酩野转头和姜颂禾对视一眼,随即俩人很整齐地转身把目光放在后面跟着的那位看管所人员身上。 那位看管所人员反应了好几秒,才道:“当然可以,你们可以睡我的屋。” “那你睡哪儿?”姜酩野好心询问了句。 “我可以睡地板。”那位看管所人员道。 “那就不客气了。”- 果然,姜酩野和姜颂禾丝毫没有跟那位看管所人员客气,俩人一进屋就睡到了他的床上。 许是累乏了的缘故,俩人顾不得男女有别,一着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再清醒,已经是早上四点了。 耳边的闹铃响个不停,姜酩野推着姜颂禾将她推起来:“回家了。” 被叨扰的姜颂禾没有吭声,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倒是先前那位看管所人员先醒了,他体贴道:“姜队,要不你把局里的车开进来,我把她抱上去,让她继续睡会吧。” “小孩子觉多,尤其她昨天还熬到了那么晚。” “行,谢谢你,”姜酩野道了句谢,“我先把车开进来。” 先前那位看管所人员递给他一沓钥匙:“最大的那把就是开大门的。” “行。”姜酩野接过来。 没用几分钟,姜酩野把车开了进来,待到姜颂禾被平稳地放进后座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说:“真能睡,这都不醒?” 先前那位看管所人员笑着不语:“姜队,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放心,八点之前,我们一定把人送到指定的地方。” 姜酩野道了句谢,便开着车离开了。 冬天,北方,又是早上四点,天空黑得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漆漆的幕布,一点透亮的迹象都没有。 姜酩野在空旷的马路上开着大灯,姜颂禾则平稳地睡在后座。 朦朦胧胧间,姜颂禾问了句:“回家了吗?” “回家了。”听到声音,姜酩野敷衍地回了句。 “你不要疲劳驾驶。”姜颂禾拖着迷迷糊糊的声音说。 “知道。”姜酩野回答。 “到家叫我。” “好。” 得到了肯定回答,刚要继续睡下去的姜颂禾觉得自己眼前突然一阵爆亮。 她十分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随即,她看到同样一个开着大灯的黑色桑塔纳朝他们冲了过来。 第156章 嘭! 伴随着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坐在后面的姜颂禾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翻滚,灼烧,姜颂禾觉得自己好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洗衣机里,她跟着机内壁疯狂地撞击、滚落,直至整个人仰躺在车内后座。 朦朦胧胧间,姜颂禾艰难地睁开双眼,她看见前面驾驶座上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保护住的姜酩野。 “哥……哥……”姜颂禾艰难地喊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伸长胳膊,试图将昏迷中的姜酩野推醒,可是无果,她的胳膊连前排都伸不过去。 渐渐地,铺天盖地的沉重感逐渐吞噬着她的意识。与先前困倦的感觉不一样,这次更显闷重,就好像被压进了一台压重机里,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 意识熬到了临界点,姜颂禾的眼睛彻底闭了起来。 临了,她看到了车外燃起了火光。 灼热又危险- 等到姜颂禾再次有意识,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她缓缓睁开眼,通白的墙壁和悬在正头上的吊瓶映入眼帘。 大脑空白了一秒。 她这是在哪儿? 现代,还是91年? “禾禾,禾禾,你终于醒了……医生!医生,10号病房的病人醒了。”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姜颂禾艰难地蹙紧眉头,努力用麻木的记忆去分辨她是谁。 还没等她把人认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门口走进来,许是穿的久了,褂子表面泛起了脏黄色。 哦,这么穷,90年代没错了。 姜颂禾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医生掰着她的眼皮上下检查了一下,又耐心询问道:“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脑袋疼。”姜颂禾如实道。 “肯定的,你撞到了脑袋,还破了皮,得疼一阵呢。”医生道。 撞到了脑袋? 姜颂禾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下额头:“嘶——” 一阵疼痛的感觉从脑门传出来。 “出血了,你别瞎动,”医生厉声责备道,“到时候伤口破裂得更厉害,你又得受一遍罪。” 姜颂禾收回手,没有继续吭声。 “医生,大脑没撞伤吧。”一旁沈乐栖着急地询问道。 “能醒过来应该没事,”医生道,“以后多注意观察就行,要是什么不舒服,及时来医院检查。” “好,我们会的。”沈乐栖保证道。 “乐栖姐姐,现在几点了啊。”姜颂禾艰难地问了句。 “七点二十了。”沈乐栖回答道。 姜颂禾喃喃了句:“七点二十了啊……” 她竟然才睡了三个小时。 姜颂禾感觉自己的脑子麻木得厉害,她用没挂针的胳膊搭在自己的眼睛上,试图遮挡头顶的灯光。 冷不丁地,她身体一怔,眼睛倏地睁开,她着急着坐起来道:“乐栖姐姐,我哥哥呢。” “你哥哥,他……”沈乐栖一边扶住姜颂禾的肩膀,一边犹豫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和姜颂禾说这件事情。 “我哥哥怎么了?”姜颂禾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着急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你告诉我啊,我哥哥怎么了?” 昏迷前,她已经料想到姜酩野会伤得不轻了,可是她从头到尾都不敢猜测姜酩野会伤到什么程度。 生怕那个最坏的结果,她接受不了。 “姐姐,你告诉我吧,求你了。”看着沈乐栖为难的脸色,姜颂禾祈求道。 “姜队,他没事了……”沈乐栖敷衍地回复了句。 “不要骗我,如果真没事,你不会是这副表情。”姜颂禾肯定道。 沈乐栖自知瞒不过姜颂禾,她道:“也没什么事儿,就受了重伤,昏迷了。” “昏迷?……”姜颂禾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昏迷呢。” 沈乐栖连忙找补道:“但是你别担心,已经脱离危险了。” “也就说,医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对吗?”姜颂禾追问了句。 沈乐栖对着她的眼睛,没有做出任何回答:“禾禾……” 可是意外地,姜颂禾却觉得她不说话,比说话更能说明很多事情。 难怪她醒来以后没有看到姜万湫和邱滢的身影。 难怪她的身边陪着她的是沈乐栖。 难怪她的病床旁边没有姜酩野。 原来—— 姜颂禾快速从自己手背上把针管拔下来:“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沈乐栖努力安抚住姜颂禾:“禾禾,你冷静,姜队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你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啊,医生不会让你进去的。” “那我也得去看一眼。”姜颂禾努力挣开她。 “禾禾,禾禾……” 处于情绪失控状态下的姜颂禾,比过年的猪都难按,更别提那位害怕伤害到她的沈乐栖了。 目送姜颂禾跑出病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沈乐栖急得团团转,她赶紧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另一边,姜颂禾在楼道里奔跑了许久,每遇到一个医生护士,她都要拉着人家问一问重症监护室在哪儿,好不容易跑到目的地。 此时那里站满了人。 除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还有几个姜颂禾见都没见过。 姜颂禾小跑过去:“我哥哥怎么样了?” 听到她的声音,正在跟旁边的人聊着什么的王局率先转过头,关切地问:“禾禾?你醒了啊,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行,”姜颂禾停下脚步,她焦急地往玻璃那边看了看,“我哥哥怎么样了?” “你哥哥……”王局犹豫片刻,委婉地回答,“目前没事,你爸爸妈妈在里面照顾他呢。” 说完,王局生怕姜颂禾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他赶忙道:“你就别进去了,进去得穿防护服,还得消毒,别给医护人员添麻烦了。” 他们距离重症监护室除了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外,还隔着一个帘子,从外面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正在做什么。 姜颂禾收回目光。 她本来就没想进去。 姜颂禾着急地问:“撞伤我哥哥的人抓到了吗?” “没有,”王局一脸严肃,道,“我们只在现场发现了一辆车,其他的,没有任何发现。” “车上指纹和各种痕迹什么的提取了吗?”姜颂禾问。 “提取了,但是没有提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王局道,“那个人很谨慎。” 姜颂禾思考了一秒,问:“我醒来的时候,乐栖在照顾我,那局里提取指纹的是谁?” “人手不够,我们从隔壁市调来了一个。”王局快速回答。 如果方向盘上都没有提取到驾驶员的指纹,那么那个人应该就是戴着手套开车的了…… 姜颂禾抬眸,道:“有预谋的?” “应该是,”王局说,“我已经让刚子带着几个人去调查了。” “建刚哥哥去调查这次车祸案了,绑匪那边人手是不是不够?”姜颂禾严肃地问了句。 “有点。”王局委婉地说。 姜颂禾又岔开话题问:“绑匪那边怎么样了?” “我们的人已经在那里部署好了,押送杨保国的车也在往那边送去了。”王局快速回答。 姜颂禾捏着下巴,思考了良久,右边额头上贴着的纱布此时也渗出血来了。 一旁,一个稍显年纪的警务人员有些看不过去了去,他道:“这不是你一个小孩该考虑的事儿,别给我们添乱。” “唉……老刘,怎么说话呢,”王局佯怒着责备道,“这是我们局里的小神探,别给我得罪了。” “一个小孩,还神探?老王被这个小孩骗了吧。”老刘道。 “啧——”王局瞅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老刘一直不知收敛地念叨道:“你这小孩,头上都冒血了,还在这里瞎逛,赶紧回病房去。” 姜颂禾本不想和他计较,可这个老头叽叽歪歪,惹她厌烦。 姜颂禾没好气道:“你要是有能力,现在就去把那个犯人抓起来,教训我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你……”要是有胡子,老刘觉得自己能把胡子气到吹上天。 “王局,我昨天让建刚哥哥调查的地方有线索了吗?”姜颂禾不理睬他,他转头问。 “张明月和度揽胜经常去的地方,对吧。”王局问道。 “对。”姜颂禾肯定地说。 “昨天我们一打听到地点,就派人过去查看了,没有发现任何被绑架人员的踪迹。”王局说。 “果然……”姜颂禾呢喃了句。 果然,这种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情发生的概率极低。 不对,等等。 姜颂禾捏紧自己的下巴。 车祸这件事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是他们从看管所离开的时候? 如果……如果之前那场车祸撞伤她和姜酩野是杨清策那边的人呢? 那么他想做什么? 救人吗? 如果说杨清策以为她和姜酩野那么早从看管所离开,是为了把杨保国从看管所转移出去。 那么他撞他们的车,就是为了提前救人了…… 不对…… 警方都答应放人了,为什么杨清策还会提前行动? 这讲不通啊…… 难道是杨清策不信任他们吗?还是杨清策和杨保国案子的主谋闹掰了? 如果他们的目的还是想继续提前救人的话……那么这次运送杨保国的车…… “王局,押送杨保国的车可能要出车祸!让他们赶紧停下。”姜颂禾着急道。 王局有些没听清,他满脸疑惑地问了句:“什么?” “我说有人要劫车!”姜颂禾大声重复了一遍。 姜颂禾再三干扰案子的行为彻底惹恼了老刘,他掐着腰厉声训斥道:“你这小孩怎么还在这里捣乱?赶紧回你的病房去!” “真的有人要劫车!”姜颂禾大声道。 “怎么可能?我们车里配置的同事都是带枪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让人抢了?”老刘道。 “你个小孩,再干扰案子,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架走你信不信!” “死老头,你谁啊,事情这么多,我有跟你说话吗?”姜颂禾情绪也上来了,她仰头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训斥了句。 多久没人敢当着他的面骂他了,老刘气到不行,他刚要责备:“你这小孩!……” “好了,别闹了。”王局规劝道,“酩野还在里面救治呢,你别欺负他妹妹了。” “这小孩是小野的妹妹啊,”老刘像是之前就认识姜酩野,他被姜颂禾激起来的脾气下去不少,“那么乖的小孩,怎么有这个一个不懂事的妹妹?!” 老刘弓腰警告道:“你在家的时候少欺负你哥啊,他可是我们警局的希望。” 希望你妹! 姜颂禾一个怒气冲天,前后甩头就对正前面老刘的鼻子锤了一下。 “你……你干嘛?”老刘捂着鼻子后退几步。 姜颂禾不稀罕搭理他,她对着王局大声道:“王局,真的有人要劫车,你赶紧让他们避一避啊。” 正在安抚老刘情绪的王局当即道:“哦,对,刚才光顾着吵架了,竟然忘了打电话问一下了,你等过会儿啊,我现在就通知他们做好防备。” 王局刚说完,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尖锐刺耳的铃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传荡。 王局拿着手机愣了片刻,上面,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和备注。 他跟姜颂禾对视一眼,连忙接起电话。 他刚把电话放在自己耳边,电话那边的人便着急地说了句:“王局!押送杨保国的车撞电线杆子上了!” “人呢!”王局着急问。 “我们赶到的时候,押送杨保国的人全部昏迷,杨保国也不见了。”那人继续道。 “什么?你们干什么吃的?”王局着急地怒吼了句,“负责押送的同事呢,有没有事儿?” 看到王局着急的语气,姜颂禾猜到对面的人会跟他说些什么了。 “王局,给我车钥匙。”姜颂禾命令了句。 “哦,好。”正在跟电话那边人说话的王局不知道听没听清,他转头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姜颂禾,“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姜颂禾拿上钥匙赶紧跑了下去。 刚准备挂断电话的王局注意到姜颂禾跑远了,他赶紧招呼道:“等会,你要去哪儿啊,禾禾!你去哪儿?” “禾禾!”有些分不过心思来的王局对着她的背影着急地喊了句。 姜颂禾没有回答,反而消失在了楼梯口。 王局无奈地念叨了句:“这孩子,性子怎么这么急啊。” 老刘缓缓走上前,道:“怎么了?电话那边说什么了?” 挂断电话的王局道:“电话那边说人说押送杨保国的车撞电线杆子上了。” “怎么会突然撞电线杆子上了?”老刘着急道。 “不知道,没有目击证人,具体情况得等上面的同事醒过来再说了,”王局道,“你现在赶紧跟我一块儿去楼下,让医生他们腾几张床位出来,听说他们都伤得不轻。” “行,”老刘应完,赶紧跟着王局下楼,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他问道:“杨保国人呢。” “丢了,看管所的人已经派人去找了,听说受伤了,估计着应该跑不远。”王局道。 “真丢了?!”老刘觉得自己大脑都不转了,“还真让那个小孩猜对了?她怎么猜对的?” “我早就和你说了,人家不是普通小孩,你还不信,”王局拍了拍老刘的肩膀,“行啦,赶紧忙我们的去吧。” 俩人刚走了几步,王局像是意识到了不对,他冷不丁停住脚步,顺带把老刘也拦了下来:“不对,我刚才把什么给她了?” “车钥匙啊,”老刘道,“你让人在楼下停车场附近接应她了吗?” “没啊。”王局道。 “那她要车钥匙干嘛?谁开车?”老刘问。 王局猛地一拍大腿:“坏了!赶紧跟我下去,赶紧跟我下去,那小孩又要闯大祸。” “啊?”老刘觉得王局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地,但是他还是很仗义地跟了上去。 俩人快速跑到楼下,王局还没喘过气来的空儿,老刘指着不远处的黑色桑塔纳道:“这是你们局里的车子吧,我看到标了。” “是了。”王局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在那儿,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那小孩真把车子启动起来了呢。” 老刘笑道:“你真的是老了,这种新鲜玩意,想要开起来得找人学的。我都不会,更别提那小孩了。” 王局抚上老刘的肩膀:“你不懂,那小孩鬼得很,就没有她不会的。” “我看啊,开车她就不会,”老刘道,“赶紧去问床位的事情吧,他们快来了。” “行。”王局刚要跟着老刘转身走回去,一抬眼便看到之前那辆黑色桑塔纳被人开了出来。 “哎哎哎……那辆车是动了吧,是动了吧。”王局指着不远处逐渐驶离的*黑色桑塔纳道。 “还真是,医院里有人偷车?”老刘蹙眉盯着不远处,“这个贼胆子真大,偷东西偷到我们警局来了。” 他话音刚落,那辆黑色桑塔纳一个加速油门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王局和老刘来不及阻拦的空儿,他们就在驾驶座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的个子不高,从车窗上勉强露出一个脑袋和脖子。 “我靠,禾禾!”王局从台阶上跳下来,他拼了命地在车子屁股后面追着,“禾禾!停下!” 可姜颂禾哪里会听他的话,她一脚油门平稳又快速地驶离了医院。 中途遇到急转,还顺带展示了一波顺滑漂移。 王局年纪不小了,要是搁以前他还能追出去一段路,现在他刚跑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他弓腰扶着自己的膝盖,道:“卧槽,这小孩……” “你没事吧。”不知何时从医院主楼门口跑下来的老刘道。 “我没事!”王局震惊道,“这小孩怎么就把车开起来了呢,她从哪里学会开车的?” “不知道,”老刘看车不远处那辆黑色桑塔纳逐渐消失在转角,他道:“有没有可能是小野教她的?” “那你可真不了解这一对兄妹的相处方式,酩野是最讨厌他妹妹冒险的。”王局总结道。 “那她从哪儿学会的?”老刘疑惑道。 “谁知道呢,”王局看着不远处,道,“可能这小孩天赋异禀吧。”- 可是他们怎么能知道,在未来,学车几乎成了每个成年人的必备技能。 姜颂禾也不例外,在高考毕业以后,她就花钱给自己报了一个驾校班。 而刚巧,她的教练是一名退役赛车手。 所以她的漂移、压弯都是那个时候学的。 姜颂禾开着汽车火速赶到了港口,此时外面停满了清一色的桑塔纳。 这个年代,就数这种车最多了。 姜颂禾猛转方向盘,她所驾驶的桑塔纳在空旷的地面上一个急转漂移,稳稳地飘出一个顺滑的弧度,随后稳稳地停住。 其过程干净利落。 不远处,处于指挥位的林建刚侧头看了眼顾枳聿,疑惑道:“这是谁啊,你请的外援吗?” “不是,”顾枳聿摇摇头,他示意了一眼车牌,道,“你好好看看,这不是王局开的那辆车吗?” “王局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驾驶技术了?”林建刚道,“刚才那个一个一撇,你知道是什么吗?是漂移,我看新闻的时候,新闻联播报道的,说是国外的玩意。” “很难训练的,听说很多小年轻为了秀车技,特地训练的。” “职业赛车场上很多专业赛车员经常用这一套动作缩短时间赢比赛呢。” “可惜我们国内没有,要不我也真想找个教练练练。” “这么厉害的技能,王局怎么会?”一旁一个瘦高挑的男警问道。 “我怎么知道?”林建刚顺其自然地说,“可能特地练过?” 林建刚刚回答完,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拉开车门走了出来。 “禾禾?!”林建刚震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想过很多可能会从驾驶座上走出来的人,独独没有想到是这个小孩啊。 “你怎么开来的?”林建刚赶紧跑过去,质问道。 姜颂禾没有说话,一股脑地向前走着。 林建刚挡在她面前制止住她:“禾禾,别闹,赶紧回去,今天出的任务不止我们支队,还有其他局里的同事,别给你哥添麻烦。” “不行,这次案子我必须亲自查,谁也拦不住我。”姜颂禾严肃道。 “听话,”林建刚道,“这次很危险,你哥哥就因为……” 姜颂禾道:“就因为他们把我哥哥害到住院,我才要亲手把他们抓起来。” “你放心,我会看住她的。”不知何时,旁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稚嫩的声音。 姜颂禾侧头看过去,她惊讶了一秒:“你怎么在这儿?” 顾云拙平静地说:“我哥哥说这次的案子可能和之前我经历的案子牵扯到同一个犯罪嫌疑人,说让我来配合着认一下。” 他还配合着认一下…… 姜颂禾一噎,她无语地盯着顾云拙。 他不知道那群绑匪绕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抓他啊。 他还自己送上门来。 为了不在这个时候把这个小孩吓到,姜颂禾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实情告诉他。 “你不是有心理阴影嘛?!”姜颂禾含蓄着说了句,“不怕在现场情绪失控?” “我哥哥说酩野哥哥受伤了,我觉得你们需要我帮忙。”顾云拙如实道。 姜颂禾知道他是好心,但是这个时间点,她着实不知道应该如何劝他。 她侧头对着林建刚说:“建刚哥哥,比起我,你还是多多关注这小鬼来的实际。” “为什么?”林建刚疑惑地问。 “你耳朵过来。” 姜颂禾冲着林建刚招了招手,林建刚极为听话地把耳朵凑过去。 顾云拙同样好奇伸长耳朵。 姜颂禾毫不留情地掰着他的头将他推远。 姜颂禾在林建刚耳边嘟嘟囔囔说了半天,林建刚本来就累到不怎么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了。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姜颂禾:“你哥哥知道不?” “半知半解,”姜颂禾说,“车祸发生之后的事情,他不知道。”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跟顾副队说一声。”林建刚道。 “嗯。”姜颂禾点点头。 林建刚刚要走,他不怎么放心地嘱托道:“你……你看好你朋友。” “嗯,交给我。”姜颂禾干脆利落地回答。 “朋友?”顾云拙指着自己,“他刚才的意思是让你看着我?”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你才是最不安分的,凭什么你看着我? 顾云拙本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性格使然又咽了回去。 他偏头看了眼姜颂禾额头上的绷带,他别别扭扭地说:“你……没事吧。” 许是第一次关心人,顾云拙说话中透露着些许尴尬。 “我没事啊,”姜颂禾道,“就出了点小车祸。” 顾云拙没有再吭声。 姜颂禾瞥了眼顾云拙,试探性地问:“之前那起案子,你现在还能想起来多少?” “大部分都忘干净了。”顾云拙如实道。 “是因为间隔的时间太长?”姜颂禾追问道。 “不是,”顾云拙否认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对于那件事,我甚至都记不清我是如何从现场逃出来的了。” 顾云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人说这些话,他缓缓道:“我只记得当时他们在鞭打一个人,一个女人。最后她死了。” 姜颂禾补充道:“你口中的那个女人,警方搜遍整个京祁,都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尸体对吗?” “对,所以他们都说我这是因为过于恐惧,产生了记忆错乱,”顾云拙缓缓道,“意思就是说我因为太过于恐惧,从而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忘记了,只记得自己想象的事情。” “你觉得是你的想象吗?”姜颂禾问道。 顾云拙沉默良久,道:“我觉得不是。” “那么在这个世界上那个女人,一定死掉了。”姜颂禾十分肯定地说。 对于姜颂禾没来由的信任,顾云拙不怎么自信地询问了句:“你相信我?” 顾云拙着急解释:“可他们都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说的是真的,就连当时的杨保国也说自己没有杀掉那个女的。” “你信那些杀人犯干嘛?”姜颂禾不怎么在意地说,“你最应该在意的是你自己,你要相信你自己,记忆会有偏差,但是不会骗人。” “你现在呢,估计是因为当时太害怕,从而选择性遗忘了某些东西。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唤醒它。” “怎么唤醒?”顾云拙追问道。 “人的记忆呢就像一座宫殿,每个阶段的记忆都会存放在一个房间里,而你不愿想起的那些,则被关在了那间上了锁的房间里。” “那我怎么才能想起它?”顾云拙问道。 姜颂禾欲言又止:“其实最简单的方法是找个催眠师。” “你会吗?”顾云拙问道。 “我怎么会那玩意?”姜颂禾脱口而出。 顾云拙瞬间失落了下去。 不过,她认识一个人倒是会,只是那个人太危险了。 她的查案宗旨一直都是永远不会为了救另外一个人,去让其他人犯险。 这样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不过你也别担心,记忆是可以受到刺激想起来的,就比如重新见到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姜颂禾回答。 “你是说让我去见见杨保国?”顾云拙追问道。 “你想见他吗?”姜颂禾打着商量道。 顾云拙有些犹豫:“但是为了你哥哥,我可以试一试。” “事情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姜颂禾不怎么在意道,“现在几点了?” “快九点半了。”顾云拙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回答。 “怎么会这么久了?”姜颂禾一直在着急思考各种问题,竟然忘记观察时间了,“犯罪嫌疑人一直没出现过?” “没有,”顾云拙道,“我和我哥哥他们很早就来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有没有可能是看我们人多,他不敢靠近啊。”顾云拙问。 “不会,如果那个人真的想救杨保国,那么他一定不会顾及我们来了多少人,”姜颂禾道,“除非……” “除非什么?”顾云拙追问道。 除非那个人知道杨保国已经被人救走了。 姜颂禾捏着下巴。 可是不对啊,如果杨保国真的是被他们救走的,那么人质留在他们手里就没有任何作用了啊。 他们为什么还要绑着人质不放? 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是八个人? 八个人对犯罪嫌疑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姜颂禾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凶手的目的。 她着急地抓耳挠腮。 顾云拙被她吓了一跳:“你没事吧,被犯罪嫌疑人放鸽子,没这么让你生气吧。” 姜颂禾冷不丁停住动作,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顾云拙好一会儿。 顾云拙被她盯得后背发毛,他错开目光,别别扭扭地向后退了几步。 “你要是被气疯了,可以生气。” 姜颂禾不接他的话茬,她研究了半天道:“你身上有疤或者受过什么伤吗?” “嗯?”顾云拙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自己,他疑惑地盯着她,“什么意思。” “算了,我自己来吧。”说着,姜颂禾上手就要扒掉顾云拙的外套。 “你干嘛?!”顾云拙抗拒着后退几步。 “你别乱动!”姜颂禾一边命令着,一边顺手掀起顾云拙的上衣下摆。 “你耍流氓啊。”顾云拙抗拒着。 “你别动。”姜颂禾一边命令着,一边按着顾云拙的头,试图透过衣领看他的脖颈。 顾云拙生怕自己会打扰到救援,他的声音一直压低着,又生怕伤到姜颂禾,反抗的动作又不敢太大。 最后呈现的状态就是姜颂禾单方面扒顾云拙衣服。 “哎哎哎,你俩干嘛呢。”林建刚上前把他俩拉开,“老实点。” 此时,顾枳聿也跟着走了过来,他看着顾云拙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他好奇问:“你俩这是干嘛呢。” 好不容易解脱了的顾云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道:“不知道她想干嘛。” 顾云拙自然知道姜颂禾不会无缘无故扒顾云拙的衣服,她不解释原因,定然是担心顾云拙知道后会给本就脆弱的精神造成更大的心理负担。 他道:“她想扒,你就配合一下嘛,你又吃不了亏。” “我……”顾云拙一时语塞,他别别扭扭道,“她总得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扒我衣服吧。” “觉得你身材好,想看一下。”顾枳聿随口敷衍了句。 顾云拙:“……” 他可不信。 “你身上有什么特质没?”姜颂禾没空跟他们绕圈子,她问。 “特质?”顾云拙道。 “就是把你扔进人群里,能把你一眼认出来的那种特质。”姜颂禾急促道。 顾云拙细想了一会儿,没有再立刻回答。 顾枳聿顺着姜颂禾的话补充道:“比如身上有没有什么疤之类的,天生的,或者后天造成的都成。” “还真没有,”顾云拙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这张脸算不算?”林建刚试探性地说。 姜颂禾伸长脖子凑近顾云拙的脸,她认真打量着他的五官。 如果犯罪嫌疑人看中的是顾云拙的五官,那么他看中的是哪个五官啊……鼻子……眼睛?嘴? 不对? 难不成要给这小子配冥婚? 第157章 姜颂禾被自己的脑洞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干嘛?神经兮兮的。”顾云拙看着她夸张的动作,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嫌弃的情绪。 “没什么,没什么。”姜颂禾赶紧收回自己的猜想。 “枳聿哥哥,一直没有可疑人员在附近出没吗?”姜颂禾岔开话题问。 “没有,”顾枳聿回答道,“我们在这里盯了好久了,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姜颂禾道:“杨保国被救走的消息,你们知道了吧。” “王局打电话跟我说了。”顾枳聿道。 “所以这次,我们估计被放鸽子了。”姜颂禾道。 “估计是,”顾枳聿道,“但是没办法啊,我们目前为止只有这里这么一条线索,嫌疑人不出现,我们依旧是大海捞针。” 姜颂禾烦得要命。 要是这起案子搁现代就好了,所有地方都有监控录像,任何人都逃不掉。 这个年代发生案子,没有监控录像,没有更加高科技的刑侦手段,可以说只要没有线索,没有目击证人,就跟大海捞针一样。 “撞车案查的怎么样了?”姜颂禾问。 “没消息呢。”顾枳聿道。 “估计今天得空手回去了,”顾枳聿安排道,“云拙在这里不安全,我让刚子开车送你俩回去吧。” “不用了,”姜颂禾道,“你们忙吧,我开车送他。” “你会开车?!”林建刚惊讶了一秒。 “你刚才不是看到过吗?”姜颂禾道,“刚才就是我开车来的。” 林建刚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你是怎么学会开车的?” “开车不是必备技能嘛?”姜颂禾道,“你就别管了,我肯定把顾云拙安全送局里去。” 说完,姜颂禾对着顾云拙安排道:“过会儿我会回家给咱俩收拾行李,这几天我陪你在局里住几天。” “等会儿……”顾枳聿按着姜颂禾的肩膀将她向后拽了几步,“你跟他住局里?你不怕你哥醒来砍死他啊。” “祖宗,在乎在乎我弟的小命吧” “特殊时期,你还管这些?”姜颂禾敷衍了句。 “特殊时期也不是这样的特殊啊,”顾枳聿道,“这几天你安心住家里,顾云拙的安全我来管。” “不行,这次的嫌疑人伤害我哥哥,我必须亲自查。”姜颂禾道。 “不用,我可以。”顾枳聿拒绝道。 “你们为什么要保护我?”顾云拙疑惑道。 适才,顾枳聿才注意到顾云拙在这里,他扶着顾云拙的肩膀解释:“云拙,你听我说你最近很危险,你一定不要单独行动知道吗?” “今晚我会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接你回去。” “可是,如果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抓我,那么如果我逃了,他们就一定会其他人代替我,还会有人受伤,”顾云拙严肃道,“与其让他们抓一个毫无头绪的受害者,倒不如把我送出去,至少他们抓我的时候,你们可以保护我。” 姜颂禾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诚然,这是所有的方法里最快速,也是最直接的一个。 如果她跟顾云拙调换处境,估计她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只是现在的顾云拙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他没有能力自保,他们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他没事。 让一个小孩子去经历一些可能会很危险的事情已经很残忍了,更别提是顾云拙这个本来就有心理创伤的小孩了。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顾枳聿扶上顾云拙的肩膀,道,“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剩下的交给我们警察。” “这不只是你们的事情,也是我的,”顾云拙说完,看着顾枳聿并不想同意的表情,他又补充道,“如果,这次遇到这些事情的人是姜颂禾,你们还会把她推得那么远吗?” 姜颂禾轻咳两声,她义正辞严地说:“首先,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参与这个案子。” “你撒谎,一遇到案子你跑得比谁都快。”顾云拙着急着脱口而出了句。 姜颂禾:“我……” 顾云拙的情绪有些失控,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带了些难以压制的怒气。 眼看着俩人就要吵起来了,顾枳聿着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说他们,他长叹一口气,道:“行了,你们先回去,有什么事儿需要你们帮忙,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刚子,先带他们回局里。” “行。”林建刚招呼道,“我们走吧。”- 一路上,姜颂禾坐在副驾驶上一声不吭,她托着腮,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 林建刚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安静的姜颂禾,他关切地问:“你没事吧,禾禾。” 姜颂禾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吭声。 林建刚安慰道:“你别担心,姜队会没事的,现在的医疗水平那么发达,不会有问题的。” 姜颂禾不会告诉他她就是因为觉得这个年代医疗水平太不发达了,她才担心的。 汽车驶到警局门口。 正值十一点,门口围满了小吃摊。 京祁市警局位于十字路口的交界处,学生放学、警局下班,都会从这里路过一批人。 “我想下车买点东西吃。”整整一路,姜颂禾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林建刚看了眼周围,确定没什么人经过后,他才缓缓停下车子:“那我就不等你了,你买完记得回局里。” “嗯。”姜颂禾应了声,随后拉开门下了车。 看着她的背影,林建刚刚想继续嘱托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 看着对面排得不怎么整齐的小摊队伍,姜颂禾犹豫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老板一沓包子,”姜颂禾扫了眼摞起来的包子笼,说,“白菜馅的。” “哟,小警探,好久没见你出来买了,”老板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每次姜颂禾来的时候,他总喜欢逗逗她,今天也不例外,“今天又陪着哥哥去查案子了?” “不是,在学校惹事,被告家长了。”姜颂禾冷脸胡乱编了个理由。 “看你这样,确实被骂得不轻,”摊贩老板道,“今天就不收你钱了,回家要好好听话知道吗?” 可姜颂禾哪里会白要他的东西? 她掏了几张零钱递给他,她故作好奇问:“你们这儿都是固定位置的吗?我看我每次来你都在这儿。” “是啊,”摊贩老板道,“刚开始都是随便摆,后来大家都渐渐习惯了,就长待在一个地方不走了。” “有的时候啊,来晚了,你就会看到啊,他们都把你的位置留着呢。” 姜颂禾听惯了现代商战的打打杀杀,还是少见这种主动让位置的:“那你们都熟悉吗?没有闹矛盾的时候?” 老板很认真地细想了一会儿,道:“之前有过那么几次,不过是那个人不懂事,总是随便乱停。” 姜颂禾把包子从方便袋里露出一截白色的皮儿,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长什么样子?” “方脸,挺壮的一个男的,”老板道,“具体长什么样,我也记不清了,” 姜颂禾目光一凌,她啃了一口包子,挑事道:“那你们能忍?没打死他嘛。” “在警察门口谁敢打人啊,不怕进局子里蹲几天啊,”老板道,“再说,抢了位置也不是什么大事,干嘛打人家啊。” “也对。”姜颂禾敷衍地回复。 “老邹啊,你也别说不是什么大事了,就那大国字脸,来这儿以后钱没赚着多少吧,事倒是没少惹。”旁边一个卖锅盔的插嘴道。 “早就和你们说了,他体格子壮,你们惹他没好处,你们不听啊。”包子摊贩老板道。 姜颂禾一边啃着包子,一边默默听着几人聊着八卦。 “老邹,我跟你说,那个大国字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没看他贼眉鼠眼的,跟个小偷似的?就你没心眼,当心他哪天把你赚钱的家伙偷了。”旁边一个卖锅盔的忿愤道。 “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邪恶啊,人家就脾气臭了点。” “说不定还是个绑架犯。”姜颂禾默默补刀了句。 “就是,说不定还是个……什么?” ‘绑架犯’三个人没等说出口,那个包子铺老板便惊得下巴都呆住了:“绑架犯?” 姜颂禾仗着自己年纪小,没人会信自己说的话。 她委婉着提醒完,又不怎么在意道:“我瞎说的,你们继续。” “哦……哦……”包子铺老板半信半疑地应了几声。 “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他真有种绑架犯的感觉了。”旁边一个卖锅盔的说。 “怎么说?”姜颂禾深问了句。 旁边一个卖锅盔的人走上前,他轻拍了一下包子摊老板的肩膀:“你还记得他刚来的时候的打扮没?白口罩,大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生怕别人认出他来一样。” “人家怕冷,说不定人家冬天就喜欢这么穿呢。”包子摊老板道。 “什么怕冷啊,他一个卖馄饨的,每天锅气冲天的,哪里像是会冷的?”旁边一个卖锅盔的老板说。 这一次包子摊的老板没有说话。 姜颂禾嚼了几口包子,左右扫了眼,确定人没来后,她好不容易闲出嘴来,问:“他今天没来吗?” 包子摊老板左右看了看,才确认着说:“他都好久没来了,估计是家里有事吧,怎么?你找他有事?” “没有。”姜颂禾道,“我就是好奇这么一个挑事儿的,长什么样。” “姜颂禾!你还没卖完吗?”不远处,顾云拙从马路对面跑过来。 姜颂禾顺手将自己吃的仅剩两个的小笼包递给他:“要吃吗?” “谢谢,”顾云拙接过,顺嘴说了句,“建刚哥哥说现在外面不安全,让你买完赶紧回去。” “那我们回去吧。”姜颂禾转身道。 顾云拙愣了一秒:“你买完了?” “早就买完了,”姜颂禾道,“我刚才听了一些八卦。” “八卦是什么?”顾云拙跟上姜颂禾的脚步,问。 “就是一堆花边新闻,”姜颂禾边走边解释,“就比如王二麻子家的牛,偷吃了张大耳朵家的猪,这就是花边新闻。” “牛会吃猪吗?”顾云拙疑惑着问了句。 “它要是会吃,不就不是花边新闻了吗?”姜颂禾一本正经道。 顾云拙疑惑了片刻,道:“有道理。”- 姜颂禾回到警局,她在办公室待了几分钟,确定没什么事儿后,便走去了档案室,顾云拙则跟在她旁边。 档案室依旧昏暗的要命,姜颂禾跪在椅子上,拿着放大镜,一本正经地看着档案上的文字。 先前顾枳聿拿给她的卷宗虽然全面,但涉及死者家人的档案,他都没有拿给自己。 如今要一位一位地调查,着实比较消耗时间。 “禾禾,这次案子牵扯这么广吗?”档案室的大爷道。 “嗯,凶手和之前的案子多少有点联系。”姜颂禾头也不抬地说了句。 档案室大爷道:“唉,早知道我就应该跟领导申请换个灯泡,你们两个人来了,还用这么昏暗的灯这不是伤眼睛嘛。” “没关系的大爷,”顾云拙抱着一沓档案从架子中间走出来,“我们不会呆很长时间的。” “不是怪你们呆的时间长,”档案室大爷终于是按耐不住了,他道,“算了,我去隔壁借盏灯过来吧,你们年纪轻轻的,别再把眼睛搞坏了。” 顾云拙抱着档案目送大爷离开。 他把手里的档案规整地放在桌子上,一撇眼看到旁边被姜颂禾单独剔出来的一份档案。 他拿起来看了眼:“侯明昌?这是谁?” 姜颂禾道:“你那起案子里,第一名死者侯子平的弟弟,他俩是双胞胎。” 顾云拙好奇问:“他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什么奇怪的,就想着有机会去他家问问他。”姜颂禾道。 顾云拙:“哦。” 姜颂禾冷不丁停下自己的动作,她严肃道:“你能把你的记忆,完完整整的跟我说一下吗?” “行,”顾云拙拉开凳子做到姜颂禾对面,他双臂交叠摞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弓着,昏暗的黄色灯光若有若无地打在他的鼻梁上,形成一片金色的光晕,他的眼睛泛着光:“那一天,我跟着爸妈第一次来京祁,听说当时发生了连环杀人案,京祁各地都发现了被鞭打过的尸体,而我爸妈就是当时的主要负责人。” “当时整个警局乱成一团,根本没人管我,所以我就一个人跑了出去……”顾云拙道,“当时我去了前面村子里爬墙摘果子,又去了地里偷地瓜,还去了村头追着鸡乱跑,最后听到保安大爷叫我名字,我才回来。” “也就说之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姜颂禾追问了句。 “没错,”顾云拙快速回答,“当时我被保安大爷叫了回去,直到那个男人出现,我就一直门口玩泥巴。” 姜颂禾思考了片刻,道:“如果我说我现在把那个人的照片摆在你面前,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吗?”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顾云拙十分肯定地说。 姜颂禾犹犹豫豫着把早就准备好的照片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一共十个人,哪个是带走你的人?” 顾云拙的目光在照片上扫了眼,十分肯定地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道:“这个。” 姜颂禾拎起照片看了眼,她呢喃道:“杨保国……他拐的你?” “对。”顾云拙道。 “当时警方在抓杨保国的时候,是用你提供的线索抓到的吗?”姜颂禾问道。 “不是,”顾云拙肯定地说,“当时我收到了惊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妈妈担心辨认凶手会影响我心理健康,就一直没有让我去辨认。” “直到我情况好了一些后,才听说他已经被抓了。” “也就说……自始至终,都没人知道是杨保国绑架的你?”姜颂禾追问道。 “对,他们一直都考虑到我的情绪没有很直接地问我,”顾云拙道,“但是我通过看电视新闻知道他被抓起来了。” 姜颂禾思考了片刻,没有说话:“你继续说,你被拐了以后呢。” “当时他们蒙着我的眼,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只知道我再次醒过来是在一个废旧的厂房里。”顾云拙道。 “什么厂房?”姜颂禾引导着顾云拙说,“你能闻到什么气味,或者能听到什么声音,或者能看到什么东西。” 这次顾云拙没有说话,他从档案里翻找出一张照片:“就是这里。” “哦……呵呵……”姜颂禾干笑了几下。 她一着急,竟然忘了之前那起案子已经破了。 姜颂禾观察着照片。 之前查这起案子的负责警察不是调离了岗位,就是退休了的老警察。 想要知道当时这个案子怎么破的,整个局里还真没有个知情的。 姜颂禾盯着照片好一会儿,看来看去也只能提取出几个信息——废旧的煤炉厂、有些年岁的设备、以及到处漏风的墙面。 但看这里,还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有记忆点的地方。 “我进到这里,闻到一股刺鼻的铁锈味。”顾云拙道。 “正常,这里屋顶都是漏风的,下了雨,淋湿了里面的废旧铁砖,自然就有了铁锈味。”姜颂禾道。 姜颂禾收起照片,问:“你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我只记得杨保国把我绑在一个椅子上,然后我就听到鞭子鞭打的声音,和一个女人的惨叫。” 顾云拙提到这儿,姜颂禾有了些印象,她道:“这一段,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跟警察提过,但是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任何尸体的记忆啊。” “对。”顾云拙道,“当时我拼了命跑回来,想让他们去救人,结果却因为我记不住路,而没有及时赶过去。” “所以,你十分坚信当时你确实听到女人的惨叫了对吗?”姜颂禾追问道。 “对,”顾云拙,“虽然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但是我坚信,我一定是听到了。” 姜颂禾不置可否,她又道:“那你当时是怎么逃出来的?” “不知道,”顾云拙道,“我的记忆只残留到我听到女人凄惨的叫喊声那里,剩下的我都不知道。甚至,我根本不认路,我如何跑回警局门口的,都记不清了。” 姜颂禾认真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你之前在学校里问过我,说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对吗?” “对,”顾云拙并不想遮掩自己的意图,他道,“当时,你站在楼顶,*我当时只是觉得你很眼熟,所以就问了下你。” 姜颂禾努力搜寻了一下自己记忆,发现原主对顾云拙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有没有可能认错人了?”姜颂禾询问道。 “可能吧。”顾云拙模棱两可地回应了句。 姜颂禾没有说话,她翻看着桌子上的各类卷宗和档案。 顾云拙好奇道:“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没有,”姜颂禾上下交叠着看着手上的纸张,“这次案子一点头绪都没有,乱七八糟的。” “咚咚咚——”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门没锁。”姜颂禾隔着木门大喊。 话音刚落,门口,林建刚推门走进来,他的目光扫了眼周围,问:“档案室大爷不在啊。” “他出去帮我们找灯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吗?”顾云拙好奇问。 “没什么事儿,就是王局让我来问一下禾禾,说我们要开一个会,她要不要过来。”林建刚询问道。 “过去吧。”姜颂禾收起自己准备好的几沓档案,“走吧,我应该还需要王局帮我拨点人手过来。” 林建刚询问道:“云拙要一起吗?” “我就不去了,”顾云拙拒绝道,“我只会解剖,查案什么的,我不擅长。” 他看着姜颂禾道:“要是我哥哥让我帮忙看个人,我还可以。开会,我不行。” 姜颂禾没好气地戳穿他道:“抱歉啊,你才是需要别人看着的那个——小屁孩。” 姜颂禾故意拖长音调气人道:“好心提醒一句,你现在很威胁,别乱跑就行。” 顾云拙哼笑着没有说话。 姜颂禾跟着林建刚来到了会议室,此时会议室里站满了人。 这一次的案子比较大,从临市临时调来的同事比较多,姜颂禾抬眼望去一半生面孔。 都快把办公室站满了。 一看到有一个小孩进来,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收了回去,他们相互观望着,像是在说怎么进来一个小孩子? 这种审视的目光,姜颂禾见多了,她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姜颂禾目光扫视了一圈,打算跟着林建刚找个角落待着。 谁知,她刚走了没几步,前排的王局便招呼了句:“禾禾,坐我旁边。” “禾禾?谁啊,那个小孩?” “肯定不是那个大人啊,那个大人我认识,是京祁老警察了,叫林建刚。” “这是谁家孩子啊,王局让她来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也就算了,怎么还让她坐他旁边啊。” “是姜酩野的妹妹,听说查案有一套。” “姜酩野啊,我听说过他,当时在学校的时候就挺有名的,他妹妹会查案啊,第一次听说。” “不过你们真信一个小孩能查案啊,怕不是来镀金的吧。” “她几岁啊。” “听说刚12,还没过13岁生日呢。” “小孩啊。” 瞬间,周围响起一片哄闹声。 姜颂禾拒绝道:“算了,王局,我站后面吧。” “你个子矮,站后面能听到什么?坐前面来,”王局严肃道,“别浪费时间。” “王局,这不符合规矩吧,”旁边一个瘦高挑的男人道,“你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参与到案子里面,我没有说什么,你让她坐我旁边,不合适吧。” 姜颂禾抬眼看过去,她扯了下林建刚的衣角,好奇问:“他谁啊。” 林建刚还没等解释,前排坐着的顾枳聿便道:“他是你哥哥的死对头,名叫何其祥,性子特别轴,认死理,一旦他认定的事情倔得比顾云拙还厉害。他啊,从大学的时候就和你哥哥不对付,小心着点吧,当心他把你当成你哥哥的出气筒。” 姜颂禾并不怎么在意地“哦”了一声。 她查案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管他啊。 “其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要给小孩子机会。” 在何其祥旁边说话的中年人姜颂禾认识,是在医院见过的老刘。 “不是我不给她机会,是这起案子牵扯重大,王局让一个小孩子牵扯进来像什么话?”何其祥气愤道,“我觉得这件事情太危险了,就不应该让小孩子牵扯进来。” 姜颂禾小声对着前排的顾枳聿道:“他浪费我时间,我能骂死他吗?” 要不是这里人多,她不方便直接开骂,否则,她现在早已经指着何其祥鼻子骂爹骂娘了,哪里还会忍气吞声询问顾枳聿的意见? “忍忍吧,跟他对骂,赢了也没好处,”顾枳聿道,“看看王局怎么说。” 王局待她不薄。 姜颂禾忿愤道:“行,我给王局个面子。” 第158章 顾枳聿被姜颂禾的话逗笑了,他转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给谁面子?王局还用得着你给面子?” “行了,”另一边的王局气得够呛,“时间紧任务重,你们还有心思吵架,赶紧开会!” “王局,你让着小孩乖乖出去,我们就开会,”何其祥不怎么配合地说,“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呢,还拖着一个孩子?” “我怎么也想不到姜酩野调回京祁后,管理警队竟然这么儿戏,让自家小孩来镀金。” 王局训斥道:“怎么说话呢,酩野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 见王局没有任何反应,何其祥又把矛头对准一旁的另一个中年人:“刘局,你评评理。你说带着我们来破大案,没告诉我是陪着一个初中生过家家酒啊。” “这次的案子,本来就没有任何头绪,还让一个小孩来干扰我们,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起先,刘局也觉得让一个小孩子参与到这么重大的案子里有些儿戏。 但是先前在医院里,这个小孩又是预判劫车、又是开车追凶的…… 好像有点东西。 刘局轻咳了一声:“她有点实力,让她听听也没什么。” “你行了,查案更重要。” “你不把她请出去,这个会还怎么开?”何其祥气得把手里的本子摔在桌子上,“我们的行动本来就是绝密的,万一让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孩泄密了怎么办?后果谁来承担?” “我他爹……” 给他脸了是吧。 原本姜颂禾不打算闹事,可是这个人太讨厌,她抬脚就要冲上去。 “哎哎哎——”林建刚和顾枳聿赶忙拉住她。 好不容易劝抚住她,顾枳聿赶紧道:“想想你哥想想你哥。” 姜颂禾忿愤道:“要不是考虑我哥,我早锤死他了。” 王局和刘局面面相觑,何其祥的反抗情绪让他们两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一边是手里线索可能比他们多的姜颂禾,一边是局里老同事。 让任何人走,好像都会拖累进程? “小姜,你看你哥哥还在医院里,要不你把线索给我们,然后自己先回家?”刘局晓之以情,“你看你一个小孩,参与案子挺危险的。” “抱歉,没可能,”被诋毁了那么久,姜颂禾脾气上来了,她双臂环胸拒绝道,“我说过这次的案子我要亲自查,能给你们分享我查到的线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卸磨杀驴?不可能。”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小孩在一群大人面前能硬刚成这样。 众人沉默,姜颂禾继续道:“还有,既然你们觉得我是小孩,我的话不能信,那么我的线索也没什么用了,我就带走了。” 姜颂禾转身离开,她刚走出门口,迎面撞上来一个人。 “这是准备去哪儿哭鼻子?”头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传过来。 姜颂禾顺着声音看过去,立刻惊了一秒,她脱口而出:“师祖?你怎么来了?” 叶浦岚刚想轻轻敲了下姜颂禾的头顶,注意到她额前贴了一块儿胶布,他蹙眉,不悦地问:“你脑袋怎么了?” “出车祸了。”姜颂禾不好意思地解释。 “你哥哥后面坐着你啊。”叶浦岚气笑了。 姜颂禾:“是啊。” 叶浦岚沉默了片刻,像是被姜颂禾脑门上那滑稽的胶布逗笑了,他的嘴角难以控制地往上仰:“你这小鬼,也有吃瘪的时候。” 姜颂禾没有吭声,叶浦岚继续道:“跟我回去。” 姜颂禾默默地脾气消了不少:“哦。” 叶浦岚推开门走进去,他的后背站得笔直,脸上的笑意未减,语气里带着嘲讽:“你们一点线索没有,被犯罪嫌疑人耍的团团转,还有秘密泄露呢。” 听到他的声音,整个屋子的人弹跳般站了起来,他们恭恭敬敬地喊了句:“叶队。” 叶浦岚名气大,不管是在全国各大警校圈,还是分局圈,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叶前辈,你怎么来了?”先前还有些听不进去任何规劝的何其祥起身恭敬道。 “听说你们在欺负我小徒弟,我就来了。”叶浦岚不怎么在意地坐在王局旁边,顺嘴打了个招呼,“老王!” 一句话,直接把王局气了个够呛:“我比你还大两轮呢!” “这不给你加了个‘老’了嘛。”叶浦岚不正经道。 王局:“我请你来,是让你查案的,不是让你气死我的。” 叶浦岚哧笑了下,没有多反驳。 旁边站着的何其祥一见到叶浦岚来,脾气立刻收敛了起来,温顺地就跟小猫似的,他试探性地问。“小徒弟?您收徒了?” “那个小孩,”叶浦岚坐在前面王局的旁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姜颂禾,“我新收的小徒弟。” 姜颂禾两眼一黑。 差辈分了!差辈分了! 穿越了一次,她怎么跟她前世的师爷同辈了? “你怎么会收她当徒弟啊,”何其祥道,“之前,你不是说不收徒弟嘛。” 叶浦岚翘着二郎腿,唇角勾起一个弧度,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何其祥:…… 他忍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吐槽了句:“你变态吧。” 叶浦岚被他的脑补逗笑了:“我说的这个情,不是爱情的情,是师徒情的情,我觉得她就是我命定的徒弟。” 姜颂禾干笑了几下。 也可以是徒孙。 “那你干嘛非得收她当徒弟啊,你当初在警校当辅导员的时候,我说毕业以后要跟着你,你还不要我。”何其祥说。 “我干嘛收一个大老爷们当徒弟?”叶浦岚拒绝道。 “行了,你俩别聊了,先讨论案子吧,叨叨叨的,浪费我多少时间。” 说完,王局看着门口的姜颂禾道:“禾禾,我们这里满人了,你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吧。” “你们尊老爱幼一下,主动点让个座。” 姜颂禾刚想拒绝,前排的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生站起身子,给她让了个座。 “先整合一下我们已经知道的线索,”何其祥率先开口道,“我们17号收到消息称多所学校均收到了不同程度的恐吓信,并伴有学生失踪,随后我们便展开了调查。” “调查发现,给学校送信的人是京祁一中初二的两名学生。”说着,何其祥往黑板上贴上了两张大头照照片。 “根据我们对两名学生的询问、辨认,可以确定当天让他们送信的人,就是六年前连环杀人的凶手杨保国的儿子杨清策。” 说着,何其祥又一次贴上了杨清策的照片。 “杨清策的本意是让我们妥协,放了他的爸爸。” “行,大体案子我们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说一下你们现在知道的线索吧。”王局翻了页自己的本子,道。 “我们17号晚上收到绑匪,也就是杨清策的电话,他们说要在18号早上八点二十分左右的时候,在码头进行交易,但是当天我们严防死守一整天,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的踪迹。” “并且同日八点左右,看管所押送杨保国的单位车意外撞到了电线杆子上,共三名看管所同事受伤目前在医院住院观察。” “但杨保国不知所踪。” “还有其他的吗?”刘局强压下自己的情绪问道。 “没……没了,”何其祥还没解释完,刘局一个犀利的眼神扫过来,何其祥赶紧找补道,“刘局,这不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其他线索,所以才要来开这个会的嘛。” “也就是说忙忙碌碌一整天,你们非但没有查到多余的线索,反而把人丢了对吗?”刘局把手上的本子上摔到桌子上,“那你还好意思不让人家姜颂禾来会议室开会?!” 何其祥没有任何线索,本来就憋屈,一听姜颂禾,他又来气了:“刘局,这是一回儿事吗?我没有多余线索,是因为这次嫌疑人太狡猾了,我们又是初次接手,自然不好查。” “但是,不让这小孩听完我们开会,是局里的规矩!”说着何其祥伸长胳膊指着不远处的姜颂禾。 姜颂禾不自然地挑了下眉。 怎么讨论讨论着案子,话题又转她身上了啊。 “再说,谁家警局查案要靠一个小孩啊!完全耽误进度嘛。”何其祥气愤地补了句。 终于,坐在后排的沈乐栖忍不住了:“何其祥,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家禾禾吃你家大米了?管那么宽?我们京祁支队,就愿意让她参与案子,不行啊。” “每次案子都必须让她参与,是我们京祁支队的规矩,看不惯就滚啊。” “沈乐栖,你怎么说话呢。”何其祥道。 “我这人说话就这样,本来我们警方处于劣势就烦,还要搁这儿听你上课,你这么有本事把凶手抓住,把受害者救出来啊!”沈乐栖大声道。 “就是啊就是啊!”人群里不少与姜颂禾相熟的齐声附和道。 “不管哪个警局,让一个小孩参与到一个案子里,就是没有过先例!”何其祥道,“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宁愿跟我吵架,也不愿意让一个小孩离开会议室。” “就是!”其他局里的人也跟着何其祥附和起来。 姜颂禾抚额,她觉得事情要是继续发展下去,他们两拨人真的会持续给对方扔臭鸡蛋。 早知道她就不犟了,把所有线索扔出去,让他们查去呗。 “王局,这你不管管?”何其祥道。 王局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你们两个人行了啊,吵来吵去案子破了吗?都闭嘴吧。” 说着,王局看向一旁看着卷宗不吭声的叶浦岚,像是终于看到一个老实孩子,他道:“浦岚啊。” “哟嘿!”聚精会神思考案情的叶浦岚险些吓得跳起来,他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你有什么新发现没?”王局问。 叶浦岚抬头看了眼站满整间屋子的同事,又看了眼被夹在中间的姜颂禾。 他淡淡地笑了下,感叹道:“你啊。”真能惹事。 后面的话,叶浦岚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姜颂禾却读出了他要给她兜底的意思。 只见叶浦岚一边看着自己手里的卷宗,一边扭着身子看向何其祥的方向,他的头耷拉着,坐姿并不怎么端正:“我看着卷宗上写着犯罪嫌疑人绑架了八个人对吧。” “对,”叶浦岚一提问,何其祥便严肃了起来道,“我们已知是八个人,但是其中有两个一中的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成为了绑匪的帮凶。” “不知道为什么?!”叶浦岚拎起卷宗询问了句,“这上面不是写了吗?这俩小孩早恋私奔,中途没钱了,打算敲诈勒索一笔。” 何其祥老脸一红。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叶浦岚不想把问题纠结在这里,他又翻看了几页卷宗,头也不抬地询问了句:“凶手为什么会绑架八个?而不是十个?三个?” “虽然杨保国我们警方不会轻易放他出去,但是他也没重要到需要用八条人命才能换吧。” 何其祥老脸一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叶浦岚目光在整个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像是教室里害怕被突然点名的学生,一个个都把头低了下去。 只有姜颂禾的头是抬着的。 像是在期待叶浦岚后面会怎么说。 “小鬼,这么看着我,你知道啊?”叶浦岚对上她的眼睛问道。 整个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叶浦岚的指引看过去,姜颂禾立刻如坐针毡,她坐直了身子。 声音颤颤巍巍地回答:“我……不知道啊。” “那你有什么想法没?”叶浦岚问道。 “叶队,你问一个小孩……”何其祥刚要开口说话,就让叶浦岚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是觉得如果单看为什么要绑架八个这个问题的话,可能确实会觉得挺无厘头的,但是如果结合一下之前的案子,不就有理由了?”姜颂禾道。 “什么之前的案子?”王局问。 “是不是之前云拙那起案子?”顾枳聿询问了句。 “对。”姜颂禾回答。 “云拙是谁?”叶浦岚询问道。 “就是杨保国那起案子里,侥幸逃出来的小孩,他是我舅舅家的弟弟。”顾枳聿介绍道。 “哦。” 叶浦岚思考了片刻,他看着姜颂禾问道:“你是觉得,他们抓了这么多人,是为了找到那个小孩?” “对啊,”姜颂禾道,“你们想想,为什么这次的受害者集中在学校,而且大多集中在初二这个年龄层?其次,他们又为什么会抓那么多人?” “我不相信杨清策有这个脑子,我觉得背后出谋划策的一定是杨保国口中的那个主谋。” “他一定是告诉杨清策,说他的父亲犯的罪太大了,我们警方不会轻易放过他,必须多抓几个人,才能交换。” “所以杨清策就上当了?”王局问。 “对。”姜颂禾肯定地回答。 “那个杨清策会那么傻?”何其祥气愤地怼了句。 “那我不跟你解释,你不是也没猜到其中门道吗?”还好意思说别人。 姜颂禾翻了个白眼。 “你这小孩……”何其祥气得指着他。 刘局生气道:“行了,人家小孩都能说出一二三条线索来,你一个成年人什么也不是,闭嘴吧。” “哼。”何其祥气愤地闷哼一声。 叶浦岚像是根本没有把几个人的争吵听进去,他问道:“那你把你们口中那个……‘云拙’保护好了吗?” “我已经跟他把事情原委说了,在我们抓到凶手之前,他会安稳地待在局里的。”顾枳聿道。 “那就行,人一定要保护好,”王局道,“千万不要有任何闪失。” “好。”顾枳聿答应下来。 叶浦岚又询问道:“你觉得凶手满世界找他,并且想要再次绑架他的原因是什么?” 姜颂禾一点思考都没有,她快速回答道:“我觉得可能性有三点。第一点,是他觉得当年顾云拙离开,让他受到了什么伤害,他重新抓到人,是想报复。” “第二点,是他当年抓顾云拙的时候,就不是随便抓的,而是带有了某种目的性,所以他想要再次抓到他是想继续完成自己的目的。” “第三点,是当年他在顾云拙身上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抓到他,是想重新把那个东西拿回来。” “但是第三点,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我看过卷宗,也问过当事人,都说当时的顾云拙身上没有任何外伤,而他身上的血迹也都不是本人的,所以我觉得在他身上留下信息的可能性不大。”姜颂禾快速回答。 叶浦岚的手安安静静地敲了几下自己面前的桌子:“而这一切推理,你基于的依据是那起车祸?” “对,”姜颂禾十分肯定地回答,“当时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既然嫌疑人知道我们要去看管所看杨保国,为什么他不在去的时候堵截我们,反而要在回去的路上堵截我们?” “起初,我会觉得,杨清策只是想单纯的救出杨保国而已。可是,如果真的这样推论,那么他绑架学生,和打电话跟我们谈条件的行为就相悖了。” “因为我们已经答应他们放人后,就把杨保国放了。那么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用车祸撞我们呢。” “毕竟杨清策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出杨保国,那八个人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也没必要为了提前接到杨保国,而冒这个险。所以能冒这个险的一定不是杨清策,那么只可能是杨清策背后的人。” “然后我又推论,杨保国绝对知道那个人什么秘密。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放我们去听呢,多一个人知道那个秘密,不是多一分危险嘛?” “可是我又转念一想,万一他根本不怕我们知道这个秘密呢,他只是想从杨保国口中那个秘密呢,这样不就讲通了?” “所以这个秘密,一定是杨保国知道,但是那个人不知道的。” “而杨保国被抓之前,他和那个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那么杨保国有什么秘密是那个人不知道的?那就只能是杨保国被抓的前一天他见过什么人,或者经历过什么事儿了。” “最后就只剩下“顾云拙”这一个答案了。” 不知何时,整个会议室静悄悄的,没人再多说一句话,就连叶浦岚旁边的何其祥也愣住了。 姜颂禾托着腮,满不在意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原本,她来这里是想听他们有什么新线索的,结果到头来,反倒是她给他们讲自己的线索了。 “顾云拙那边有问出过什么线索来吗?”叶浦岚问。 顾枳聿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叶队,抱歉,我弟弟当时年纪小,心理受到了不小的伤害,所以我们还没敢问。” “但是您放心,我今天一定多问出点线索来。” “这是查案,以为过家家酒呢,涉及了八条人命,你还有心情顾及你弟弟的心理健康?顾枳聿,你轻重不分了吧。”何其祥气愤道。 “你闭嘴。”刘局低声责备了句。 “刘局,八条人命呢,不比一条人命值钱?”何其祥道,“况且,那个小孩活得好好的,问一嘴,又不会要他一条命。” “听顾枳聿的。”刘局咬牙切齿了句。 “切。”何其祥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 姜颂禾出声道:“我在来会议室之前问过顾云拙当年的情况,他跟我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记不清了。” “他只是知道自己被蒙着眼睛绑去了煤炉厂,剩下的他都不清楚。” “卷宗上说顾云拙不是京祁人对吧。”叶浦岚问了句。 “对。”姜颂禾很快速地回答。 “那么他是怎么从煤炉厂跑回来的?”叶浦岚深问道。 “我研究过案发地点和警局的位置关系,”说着,姜颂禾从手里准备的资料里拿出一张地图,她走到黑板前面,把地图贴在了黑板上。 她意识到自己的个子不高,按照自己的身高贴上去,后面一大片人都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她对着旁边的何其祥说:“麻烦用一下凳子。” 何其祥刚想暴躁地抗议一句,结果被旁边的叶浦岚笑着示意了一眼,便乖乖收起脾气主动起身把座位让出去。 姜颂禾站在他的凳子上,把地图贴得很高,以保证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解释道:“这里是凶手的老巢,这里是警局,从途中可以看出虽然沿路有些曲折,但是如果顺着这条主道儿一直走一直走,就可以走回警局。” “你是想说误打误撞?”何其祥不屑地问了句。 “当然不是,”姜颂禾解释,“我之前问过顾云拙,他说他印象中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但是他却不记得那个女孩子是怎么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又是如何认识的。” “所以我怀疑这个小女孩存在他深一层次的记忆。” “根据顾枳聿所说,顾云拙因为之前目睹过一场凶杀案,所以患上了严重的TPSD,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原理我就不用说了,就是人在受到重大的心理刺激后,出于对自身的保护,等到这段重大刺激重新经历一遍的时候,会伴随着警觉性增高以及回避或麻木等症状。” “严重者会产生情感障碍,抑郁,失眠等症状,更有一些心里脆弱的人,会经受不住这种刺激重现会选择自杀,”姜颂禾看着何其祥,严肃着说,“这也是顾枳聿不让你直截了当地询问当事人的原因,如果救了八个人,而害得另一个无辜的人再次经历这些伤害,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可是……” “受害者永远无罪!” 何其祥还想继续解释,这一次姜颂禾不等他说完就率先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 “不要试图用自己的价值观道德绑架别人,多约束约束自己。” “况且说句难听的话,查不到线索是你们警方自己的问题,关人家以前的受害者屁事,自己无能怪别人,还有理了?”姜颂禾没客气地怼了一句又一句。 这次何其祥彻底闭嘴了。 叶浦岚像是并不打算劝阻她,他含笑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怀疑这个小女孩曾经在这次案子中出现过,并且她是京祁人,熟知京祁的所有道路,”姜颂禾一边整理着自己手里的卷宗,一边说,“而刚巧,我在以前的卷宗里发现了一个人。” 说着,姜颂禾把手里的一张纸贴在了黑板上:“侯明昌的女儿,侯彩花。” 生怕他们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小女孩是谁,姜颂禾解释道:“侯彩花,1973年出生,当年发生那起案子的时候,她刚好十二岁,她是侯明昌和已故妻子所生的孩子。” “他也姓侯?”叶浦岚询问了句,“这个姓氏可不常见啊。” “是的,你想的没错,侯明昌就是第一名死者侯子平的弟弟,他俩是双胞胎。”姜颂禾总结道。 叶浦岚沉默片刻,转头问:“王局,这个侯明昌之前的时候调查过吗?” “当时案子发生的时候,侯明昌外地打工呢,都没回来过。”王局道。 “那他的孩子谁帮忙看着?”叶浦岚问道。 “当然是侯子平了,侯子平当时是他们村里的老好人,平时和和气气的,一点架子没有,谁家说要帮忙立马就去了。当时发现他尸体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哭晕了一片。” 王局说完,又认真想了一会儿说:“反倒是那个经常外地打工的侯明昌脾气不行,经常摔桌子摔碗筷的,喝点酒还经常吵得附近的邻居睡不着觉。” 姜颂禾从椅子上慢慢跳下来,叶浦岚顺手扶了她一下。 他漫不经心地调侃了句:“兄弟俩性格差这么大,外人能分得清谁是谁嘛。” “习惯了他们的性格,不就分清了嘛,”王局道,“其实双胞胎没那么难认,他们性格不一样,走路姿势肯定也不一样,行为举止肯定更不一样了。” 叶浦岚没有多说话,他扶住姜颂禾,抽空说了句:“你慢点。” 叶浦岚嘱托完,他转头对着王局道:“王局,侯家这个小孩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还真不知道,一般这些小孩一旦不上学了,我们就真的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王局道。 叶浦岚安排道:“其祥,过会安排几个人跟进一下。” “行。”何其祥答应下来。 “还有线索?”叶浦岚顺嘴问。 “还有,我问了一下警局门口卖包子的摊贩老板,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人的模样了,”姜颂禾道,“国字脸,戴着口罩,体型挺壮的。” “可以排除是杨清策的可能性。” “行,这条线索,我也会找人落实的,还有吗?”叶浦岚继续问。 姜颂禾有些不情愿了:“怎么都是我说,你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你之前都听到了,”叶浦岚道,“是真没有。” 姜颂禾两眼一黑。 好好一场交流线索大会,到头来成她述职报告了? 就这,还担心她泄露机密? 她才要担心他们会把她的推理泄露出去呢。 “不跟你们开会了,我走了。”姜颂禾起身走出去。 “喂,你要去哪儿啊,”叶浦岚起身跟上,“带我一起。” “我拒绝,我觉得你有点拖我后腿了。”姜颂禾毫不留情地说。 “别这么残忍嘛,我可以给你当司机。”叶浦岚讨巧地说。 “上次你把我出卖了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姜颂禾道。 “那你可真是误会我了……” 直至姜颂禾和叶浦岚的声音消失在转角,整个屋子才响起一片唏嘘声。 “这个小孩谁啊,牛逼啊。” “说了,是姜酩野他妹妹。” “她真有12岁?” “上初中呢,你说是不是12岁?” “叶队跟她好像挺熟的,俩人什么关*系?” “叶队不是说了吗?师徒。” “他不是不收徒弟嘛,当初领导让他带新人,他直接拒绝了。” “可能当时没有遇到想带的新人吧。” “我咋感觉她比何其祥强多了?” “你怎么不看看她是谁的徒弟?叶队的徒弟能差吗?” 听着周围的讨论声,何其祥老脸一红,他偏头看着王局问:“王局,那个小孩真的真有12岁吗?”- 姜颂禾和叶浦岚来到楼下,许是都在开会的缘故,整个楼层静悄悄的。 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姜颂禾疑惑着问了句:“顾云拙呢?” “他在局里?”叶浦岚问。 “对啊,开会之前,他还帮我运过档案呢。”姜颂禾轻飘飘地回答。 “那有没有可能在档案室?”叶浦岚道。 姜颂禾同意道:“有可能,我们先过去看看。” 俩人一起快步来到档案室,此时里面保安室大爷正在整理桌子上的档案。 “大爷,之前在这间屋子里的小孩呢。”姜颂禾询问道。 “听说,家里有事先回去了。”大爷快速地回答。 “他家又不是京祁的,哪来的家?”姜颂禾回答道。 “不清楚。”大爷如实回答道。 “他最近都住在你家不是吗?先给你家打个电话,问一下是不是回你家了?”叶浦岚道。 “我哥哥住院了,我爸妈应该在医院照顾他,”姜颂禾拿出自己的移动手机,道,“我先给我家邻居打个电话问问,看看他有没有回去。” “行。”叶浦岚同意道。 姜颂禾拿着手机去旁边打了一通电话,等到回来的时候,面露凝重。 “怎么了?”叶浦岚问。 “顾云拙没有回家。”姜颂禾严肃道。 “别着急,你去问问保安,你提醒过他,他应该不会乱跑。”叶浦岚安慰道,“我去楼上跟顾枳聿说一声。” 姜颂禾:“嗯。” 姜颂禾小跑到门口保安亭,她喘着粗气,道:“大爷,半个小时内,有谁来过局里吗?” “没有啊,”保安大爷说,“不过有热心市民送了一张照片过来,说是案子的线索,我这边一忙也没抽出时间来给你们送办公室里去。” “什么照片?”姜颂禾追问了句。 “这张,”保安大爷从保安室里面拿出一张照片出来,“半个小时前,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送过来的,说可能对破案有用。” 姜颂禾快速在照片上看了眼,昏黄的照片上面,印着一个满是笑容的女生。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扎着两个麻花辫,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姜颂禾认真辨认了一下照片上的背景。 破旧的、废弃的、煤炉厂? 她急切地问:“大爷这张照片除了我,你还给谁看过啊。” “除了你,小云拙也看过,他看到有人送物证过来,说可以帮忙拿局里面去,结果他一看上面的人,就跑出去了。”大爷道。 “真能给我惹事!”姜颂禾低声咒骂了句。 她本来想转身跑楼里面跟叶浦岚他们说一声,可是一想到顾云拙那小子随时都会被犯罪嫌疑人祭天,她就觉得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她赶紧握住保安大爷的手嘱托道:“大爷,要是叶队出来问我,你就说我去煤炉厂了……” 说完,姜颂禾意识到不对,她连忙找补道:“不对,你就说我去侯家了。” “侯家?哪个侯家?”保安大爷急切地问。 “他知道!”姜颂禾从旁边拎起一辆二八大扛,道,“借用一下,用完还你。” “注意安全啊。”眼看着姜颂禾骑车跑出去,身后的保安大爷急得大喊。 可姜颂禾已经不管不顾地骑着车子跑远了。 等到叶浦岚带着何其祥跑出来的时候,姜颂禾已经没影了。 叶浦岚大跨步上前,他拽着门口保安大爷问:“大爷,颂禾呢。” “颂禾是谁?”保安大爷疑惑道。 “就是禾禾,姜颂禾!姜酩野的妹妹。”叶浦岚赶忙解释。 “原来那小家伙的名叫颂禾啊,我们都经常叫她禾禾,她全名还真挺陌生的。”保安大爷笑道。 叶浦岚没空跟他讨论姜颂禾到底叫什么,他道:“那小鬼不会又一个人跑出去查案了吧。” “她说她要去煤炉厂,还说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保安大爷从口袋里把先前那张照片拿出来,他解释,“这是刚才一个热心村民送来的,说是对你们查案有帮助。” 叶浦岚和何其祥头对着头看了眼照片上的小女孩。 何其祥疑惑道:“这谁啊。” 叶浦岚蹙眉盯着照片,很敷衍地回了句:“这应该就是姜颂禾口中那个跟顾云拙说逃跑路线的小女孩了。” “这张照片谁送来的?”何其祥脱口而出。 保安大爷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他颤颤巍巍着回答:“是……之前一个男人送过来的。” “别在纠结这个了,先救人,”叶浦岚着急道,“车钥匙在你这儿没?” “在我这儿。”何其祥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钥匙,他询问道,“去煤炉厂?” “不,去侯家,”叶浦岚简短地总结了句,“那个小鬼一定是去侯家了。” 听完叶浦岚的话,门口的保安大爷才意识到自己听错了,他赶忙附和道:“对,就是侯家,就是侯家!” “禾禾,让我告诉你的就是侯家。”- 原主平日里就喜欢骑着车子在京祁的各个小道儿上乱逛,所以很多不为人知的近道儿,姜颂禾都知道。 原本四十分钟的路程,姜颂禾硬生生缩短成了半个小时。 通过多方打听,姜颂禾很快找到了侯明昌和侯子平兄弟俩的家。 侯家并不富裕,侯家俩兄弟住的也都是破破旧旧的茅草屋,一共没几间屋子。 并且位置靠山,周围空旷旷的,几户人家都没有。 姜颂禾原本想从正门敲门进去,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还是觉得翻墙进。 侯家的墙面并不高,姜颂禾借助着旁边的东西,很轻易地爬了进去。 幸好穿越后的身份是小孩子,哪怕被发现了也能借着调皮捣蛋的由头骗过去。 要是成年人,她指不定怎么被人举报呢。 姜颂禾翻过墙面稳稳落地,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肩膀。 好家伙!没带。 这次她什么道具都没带,就只身跑过来了。 要是碰到个难缠的,别说救人了,她自己的小命都要搭进去。 但是既然冲动下来都来了,她就只能尽量让俩人的小命拖延道叶浦岚来救他们了。 侯家院子看起来既规整又杂乱,规整的是餐桌,小道儿都有。 杂乱的是,除了几个简单的休闲区域比较空旷外,其他地方都被杂草覆盖住了。 这人是有多懒啊。 姜颂禾小心翼翼地挪动了几步,一不小心脚底碰到了一摞石头。 石头大小不一,形状不一,每一块儿都奇形怪状的。 摞成这个形状的石头,姜颂禾认识。 叫玛尼堆,也叫神堆,是祈福用的。 但是它一般存在在人烟稀少、地域辽阔的高原,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不对。 玛尼堆除了有祈福作用,好像还可以用作“路标”或“地标”。 如果是路标的话…… 姜颂禾俯下身子,顺着石碓看向屋子。 立刻,她的双目睁得老大。 卧槽,侯明昌是个变态吧。 第159章 里屋的门半掩着,透过中间的缝隙,姜颂禾能够清楚且准确地看到里面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泛黄的枯皮,形状和人体的形状差不多。 姜颂禾推开门走到里屋,墙面上干枯泛旧的人皮用钉子钉着,像是历经多年,表面看起来都有些硬邦邦的了。 姜颂禾站在地面上,仰头安安静静地看着。 身长差不多一米六,略瘦,瓜子脸,胸|部红晕范围大,应该是女性;肚子的皮肤上有裂纹,是妊娠纹,生前怀过孕;细纹且呈收缩状,应该是把孩子生下来了。 脸的皮肤上没有明显的褶皱痕迹,估计年纪不大,约摸着二十岁到三十五岁的样子。 20-30岁,女性,怀过孕,生过孩子…… 是侯明昌媳妇? 可是为什么她会被剥皮呢,侯明昌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呢。 不,不对。 姜颂禾蹙眉,大脑飞速旋转着。 卷宗上说,第一名死者是侯子平;他的双胞胎弟弟侯明昌,有一妻女。 前者性格温顺,后者脾气暴躁。 可脾气暴躁的人,会这么精细地把一张人皮剥下来吗? 姜颂禾下意识伸手抚摸上去。 这切面未免有点太完整了。 做这张人皮摆件的人,应该不是含着恨意裁剪的。 切口很精致,凶手应该是一点一点扣下来的,所以他内心深处的情感应该不是真的恨她。 侯明昌,不恨自己的妻子,却还要杀掉她,甚至为了留住她,还要剥下她的皮挂在墙上。 这逻辑不通啊。 不对,侯明昌媳妇的死因是什么? 姜颂禾细想着,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只身站到了面前的桌子上,借着架子的优势她看到了人皮的脖子上有些许的绞痕。 呈上下纹理状,一根一根层次分明,虽然与附近皮肤的纹理差不多,但是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有深入浅的痕迹。 这应该不是颈纹,应该是有人用细线绑了她的脖子,将她勒死的。 姜颂禾认真观察了一下人皮表面,上面平整、且不见任何血迹,头部也不见任何敲打过的痕迹。 姜颂禾不知道凶手在悬挂这张人皮的时候,有没有清洗过。 但是目前来看死者应该是被凶手用细麻绳勒住脖颈窒息而亡。 姜颂禾侧着身子观察了一下人皮表面,她轻轻一吹,有些许灰尘。 应该是存放好久了。 姜颂禾从桌子上跳下来,她观察了一下四周,整个房间干干净净的,所以这所房子的主人应该挺爱干净的。 可王局在会议上说,侯明昌是个嗜酒的邋遢鬼,反倒是哥哥何其祥是个勤快的。 可现在从这间屋子里的摆设和干净程度来看,这户人家的主人,可不像是邋遢主儿。 姜颂禾在房间里走着,突然脚下,响起一阵空旷的回音。 咚—— “空的?”姜颂禾呢喃着蹲下去。 她推开前面的柜子,在地上的木板上敲了几下。 就在她准备找到入口的时候,门口响起一阵蹑手蹑脚的脚步声。 是侯明昌回来了吗? 姜颂禾慌忙地扫了眼四周,她刚想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结果她刚迈开腿,迎面撞上来一个男人。 他有一张标准的国字脸,但身形却瘦削得厉害,隐约地还能看到衣服里面凸起的肌肉线条。 他的个子很高,肩膀很宽,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逼得姜颂禾连连后退。 “侯明昌?”姜颂禾小心翼翼地向后倒退着。 可那个人闭不吭声。 “不对,你不是侯明昌……”姜颂禾严肃地问道,“你是哥哥侯子平,前些年死的那个才是侯明昌。” “其实他们早应该想到的,侯子平是煤炉工,他的体型怎么可能是瘦瘦弱弱的?” “还有,哥哥侯子平喜好干净,每天把自己收拾地很利索;弟弟侯明昌整日里无所事事,脾气暴躁还喜欢嗜酒,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家里收拾的这么干净?” “所以,综上所述,你根本不是侯明昌,你是侯子平,侯明昌是你杀的!之前的邹卢、寿鸿文也都是你杀的。” “起先,我看到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我觉得这三个人完全没有交集,甚至每个案子之间相隔的时间分别是四个月、三个月,所以我一度以为是凶手心理变态,所以才尝试连环杀人。” “实际上不是,因为他们三个人都有联系。” “他们三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毫无交集,可实际上他们的交集可深了,我调查过他们的籍贯以及生活前的经历。邹平,康盈村人,是你们村里实打实的地痞流氓,你杀了他,是因为他认出你来了。” “我了解过你有赶集的习惯,而刚巧邹平去世的前一天就是福寿村大集。说明邹平应该是在大集上认出了你,并且威胁你,试图通过敲诈的方式,替你保守秘密。可是你杀人惯了,顺手就把他杀了。” “至于为什么,是因为你杀他的方式,是利器杀人。那么说明是他约你在福寿村大集见面,而你从一开始就想杀了他,所以特地带着水果刀去赴的约。” “而寿鸿文就更简单了,他是侯明昌女儿的老师,你杀他,是因为侯明昌女儿没有去学校上课,他觉得奇怪就来家里家访了。而刚巧看到了这张人皮,所以康盈村村口的草垛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这里才是。” “所以寿鸿文身上的伤痕才没有前面两个人身上重,因为你没那么恨他,你鞭打他只是为了把他伪装成和前面两个人很像罢了。” “说完了?”侯子平沙哑着嗓音说。 “你嗓子怎么了?”姜颂禾吐口而出问了句。 这次,侯子平没有再多说话。 姜颂禾知道她拖延时间已经拖延到头了,可门外依旧没有有人来救她的动静。 她又立刻阻止了句:“等……等一下。” 果然这次,侯子平停下了动作。 姜颂禾一本正经地疑惑道:“可是我不懂,既然你该杀的人都杀了,为什么还要抓顾云拙,他跟这几起案子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是怎么选中他的?” 侯子平继续逼近。 姜颂禾道:“你都要杀了我了,干嘛不直接告诉我答案啊,让我做个明白鬼啊。” “你不需要知道。” 姜颂禾被逼退至墙边,余光瞥到不远处的人皮。 她心生一计,从旁边拎起一个盘子就朝着那个人皮扔过去。 果然,在她扔盘子的那一刻,面前那个精壮的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了着急之色,他下意识地朝着盘子的方向扑过去。 姜颂禾知道按照自己现在的体格,根本不是侯子平的对手,她向着反方向拔腿就跑,可她刚跑了没几步,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靠!”姜颂禾拼了命地向外挣扎着,可她的力气太小了,她明显感觉对方没有用多少力气就把她拽回去了。 侯子平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禁锢住。抽空,他还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叠成四方的帕子。 侯子平在姜颂禾耳边默默说了句:“去跟你朋友说去吧。” 是迷药。 意识到这是什么的,姜颂禾拼了命地挣扎着,她抬脚踩住男人的鞋,胳膊肘不停地向后捣向男人的腰,脑袋更是撞得后脑勺嘣嘣作响。 可是她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在鼻子被捂上迷药的那一刻,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直至彻底昏睡过去。 临睡前,她清楚地透过门缝看到门口的位置,叶浦岚和何其祥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救……救命啊……” 师祖——- 等到姜颂禾再次醒过来,已经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股腐朽的铁锈味直冲鼻腔,她强忍住不适,努力睁开眼。 “你醒了?”黑暗里,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姜颂禾睁开眼,目光扫视了一圈。 周围黑漆漆的,借着从上面木板上透下来的光亮,才能勉强看清周围没有其他人,看样子应该是在侯家的那个密室里,她应该没有被运出去。 姜颂禾刚要收回目光休息一会儿,余光瞥到她的身边坐着一个人。 她定神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试探了句:“顾云拙?” “是我。”顾云拙冷冰冰地回答。 姜颂禾抬头观察了顾云拙几眼,确定他身上没受什么伤以后,她才坐直身子。 她的手被绑在身后,想要拿到前面来,可无论她怎么举手,都抬不到自己面前来。 她看着旁边坐着的顾云拙,气愤地吐槽了句:“你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早被那个姓侯的祭天了。” 顾云拙偏头看着她道:“你怎么被抓了?” “还不是为了救你,生怕晚一秒,你就要给人家配冥婚了。”姜颂禾翻了个白眼道,“话说你是不是喜欢侯彩兰啊,喜欢也不至于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吧,看了她的照片就往外跑。” “我那是……算了,你不懂。”顾云拙无奈了句。 “是,我不懂,我都搞不懂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姜颂禾嘟嘟嘟讲个不停,“我都告诉过你绑匪的目标是你!是你!你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 “和你一样,我也是为了救人,”顾云拙平静地说,“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就全都想起来了,当初是她给我放我离开的,也是她让我一直顺着主道儿跑的,也是她让我回家的。” 这一点姜颂禾早就猜到了。 可她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 “救个屁!”姜颂禾彻底生气了,“你为了救人,被绑匪抓,我为了救你,被绑匪抓,你还觉得自己很正义是吧。” “我就搞不懂你了,为什么呢,多等等我们能少你块肉啊。” 冷不丁,顾云拙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闻没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姜颂禾问。 “腐臭味?”顾云拙说着,他从原地起身,向着黑暗的方向走过去。 “我靠,你没被绑住啊!”姜颂禾挣扎着,“你给我解绑。” “哦。”顾云拙应声走回来,他绕道姜颂禾身后给她解着绑。 感受到束缚住自己手腕的绳子松了不少,她的脾气也消了:“你既然没有被绑住,我没被抓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求救啊。” “在你醒来的十几分钟前,我也刚醒。”顾云拙冷静道。 “哦,那个姓侯的迷药还挺多。”姜颂禾揉着自己的手腕,感叹了句。 “而且,目前我没觉得他会想伤害我。”顾云拙继续帮她解着脚腕上的麻绳。 “你以为他费劲心力抓你,就只是想请你过来喝杯茶啊。”姜颂禾翻了个白眼道。 “你有手电筒吗?”顾云拙询问了句。 “有。”说着姜颂禾从鞋后跟的位置上拽出一个小型银色手电筒。 顾云拙默默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我就随便一问,你还真有? 姜颂禾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毛,她嫌弃道:“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设备齐全,怎么了?” 顾云拙顺手从姜颂禾手里将手电筒拿过来:“抓紧我胳膊。” “小孩,你真把我当成小女生了?”姜颂禾嫌弃地看着他立起的胳膊道。 顾云拙道,“前面可能有尸体,我怕你破坏现场。” 姜颂禾不由得想起之前他闻出罐子里的血腥味那次经历。 这次,他又在她满鼻子都被土气填满的时候,又闻出了腐朽味。 “你属狗鼻子的啊。”姜颂禾瞅着他。 “要不你站这儿等我。”顾云拙道。 “没可能,”说着,姜颂禾挽上顾云拙的胳膊,她催促道,“走吧。” 顾云拙应声,然后他用手电筒在前面开着路。 这里估计是个地窖,面积很大,地上和墙上全是土砾。 “这个年代的人好像挺爱挖地窖的。”姜颂禾感叹道。 “你说什么?”顾云拙没料到她会突然跟自己说话,他好奇着侧头问了句。 “没什么,你继续往前走。”姜颂禾催促着。 “唉?那是什么?”姜颂禾指着前面说了句。 顾云拙把手里手电筒的灯光打过去,果然在前面看到了一些骨头状的东西。 是一堆白骨! 姜颂禾和顾云拙两个人渐渐走近,齐刷刷地,俩人被吓了一跳。 是人骨,而且是腐化了的人骨。 顾云拙俯身刚要蹲下去,姜颂禾拦住他:“等会儿。” “怎么了?”顾云拙疑惑问。 “手套。”姜颂禾从兜里拿出一副一次性手套递给他。 顾云拙愣住了片刻:“你怎么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你别管了,赶紧。”姜颂禾催促道。 顾云拙把手电筒交给姜颂禾,自己则蹲下身子认真检查着人骨表面。 他念叨道:“夏天的时候,暴露在空气中的尸体大约需15-30天,可以彻底白骨化。而裸露在地面上的尸体通常需要1年左右,这里阴暗潮湿,差不多需要一年多一些。” “也就说死者死了至少一年以上。” “但是其表面的灰尘挺厚重的,估计得一年多吧。”姜颂禾问了句。 “对,差不多。按照灰尘厚度判断,我也觉得死者应该死了很久了。但具体死亡时间,还需要回法医室做进一步推断。”顾云拙回答道。 “盆骨宽大,骨盆壁薄弱,骨质较轻,应该是女性,”顾云拙念叨着,“通过牙齿磨损程度判断,应该是10-20岁之间,但具体年龄还需要等我回去给她做骨头切片。” “怎么死的?”姜颂禾追问了句。 顾云拙掰过头骨,亮出后脑勺的疤痕,道:“重物撞击头部而死。” “但小腿腿骨有明显断痕,说明死者生前曾经骨折过,并且确认死亡的时候,都没有痊愈。” “哦。”姜颂禾应了声。 顾云拙起身,他摘下手套道:“基本只能看出来这些,多余的看不出来了。” “知道了,”姜颂禾用手电筒扫了下四周,“接下来我们就应该考虑怎么出去了。” 顾云拙若有深意地看了眼地下躺着的尸骨,问道:“她应该就是当初给我指路的那个女生吧。”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姜颂禾不怎么在意地说了句。 “我都能猜到,你怎么可能猜不到?”顾云拙反复确认着,“你告诉我,是不是她。” 姜颂禾与他拉开距离:“喂!你过界了啊。” 顾云拙不依不饶道:“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她。” “你怎么突然这么信任我了?”姜颂禾道,“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我信!”顾云拙道,“要不你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我觉得你什么都是对的!我觉得你查案就是很厉害!所以,请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因为给我指路才死的?” 姜颂禾害怕的就是这个。 她就害怕这个小孩把所有过错归在自己身上。 她目光落在顾云拙身上,她道:“她不救你也得死,她大伯就是个变态。” “他老爹是个赌徒加酒鬼,她大伯呢,又觊觎他妈妈,不仅杀了他老爹,还杀了一群知道他秘密的人。” “所以侯彩兰活不长,当年案子未破,就注定了侯子平会亲手杀了她。”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她死多久了?”顾云拙追问道。 “你不是判断出来了吗?”姜颂禾无奈道。 “我想听你说。”顾云拙无力道。 “那你希望我骗你,还是说真话?”姜颂禾询问道。 “讲真话。”顾云拙道。 姜颂禾长叹一口气,他缓缓道:“你判断的一点都没错,死者的年纪在10-20岁之间,从尸骨化程度来判断,她应该死掉有些年岁了,我们算两年。从上面的灰尘、以及尸体附近的灰尘判断,这具尸骨摆在这里至少三年了。如果她真的是侯彩兰,那么她大概率是——” 姜颂禾难以启齿,她观察着顾云拙,确定他的情绪还算稳定后,才说:“大概率是在救完你以后,就死了。” “所以,与其说,当时你看到凶手在鞭打一个女人,倒不如说是看到凶手在鞭打她。” “只不过你的大脑处于对你的保护,所以才营造出了那么一个虚拟的女人,以此来让自己逃避现实。” 顾云拙沉默着,没有多开口,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动气,他身体颤抖着,上下牙齿止不住地咬着自己的手指。 “喂喂喂喂!你冷静点。”姜颂禾扶住顾云拙的胳膊,“你别这个时候自暴自弃啊,你自暴自弃说不定咱俩都要死在这儿。” “凶手是她大伯,我哥哥他们知道吗?”顾云拙问。 “他们如果看了侯家摆着的那具人皮估计能猜到吧,”姜颂禾道,“要不是跟着你误打误撞来到侯家,偶然看到了侯彩兰妈妈的人皮,我也猜不到凶手是谁。”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顾云拙缓了好一会儿,求生的本能让他询问道。 “等着他们来救我们吧。” 并非姜颂禾自暴自弃,而是她昏迷的时间太久了,自己压根不知道自己在昏迷期间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被移动了多远。 让她毫无根据的想办法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唉?”姜颂禾问,“你醒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只有我一个人。”顾云拙回答。 “你是怎么被抓的?”姜颂禾询问道。 “当时我看到照片,就想起了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就想来找她,确定她没事,结果,我刚来到这里,就被抓了。”顾云拙如实道。 “等会儿。”姜颂禾像是发现了盲点,她道:“也就说,五年前,你被抓,也是在这里。” “嗯,当时杨保国先带我来的这里,后面才带我去的煤炉厂。”顾云拙回答。 “那你为什么,在看到照片后,第一反应是往这边跑?”姜颂禾询问了句。 “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觉我应该来这里。”顾云拙回答。 姜颂禾十分肯定地说:“你还有记忆没有恢复起来。” “趁着现在没什么危险,你赶紧想想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云拙:“哦……好。” 顾云拙坐在太阳缝里细想了好久,姜颂禾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等着他,中途无聊了,她还会在地上画着圈圈。 许久,悄无声息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姜颂禾赶紧拿绳子假装绑住自己,并对旁边的顾云拙道:“有人来了,赶紧睡。” 顾云拙不敢多拖延,在姜颂禾说完的空儿,他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这药劲挺大的啊,还没醒。”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姜颂禾对这个声音很熟悉,是杨保国。 “带走吧。”紧接着是一个粗粝的声音。 是侯子平。 “你需要那个男孩,这小丫头片子留这儿呗。”杨保国建议道。 “带走吧,有用。”侯子平的声音继续说。 “话说几年没见,你声音怎么粗成这样了?”杨保国好奇问。 “遇到了场意外。”侯子平简单地回答。 “带去和那群人汇合?” “嗯。” “行嘞……唉……不需要你帮忙,这俩小孩,我两只手一手一个。”杨保国说着,还真拎着姜颂禾和顾云拙的衣领把俩人拎起来了。 “走吧。”侯子平阴沉着嗓音回答。 “车牌按好假的了吗?可别刚出门就被抓到。”杨保国问。 “不会。”侯子平保证道。 杨保国一边走着一边问:“上午跟在这小丫头后面来的警察怎么样了?” “支走了,”侯子平道,“关心则乱,他们没那么多心思思考细节。” “这小丫头怎么找来的?”杨保国好奇问,“你不是说没留下什么线索嘛。” 侯子平沉默良久,半响,他才缓缓道:“这小孩——我认识。”- 另一边,叶浦岚和何其祥开车驶进警局。 瘸着腿的姜酩野举着拐杖一动一拐地快速走过来:“老大,我妹妹怎么样了?” “你醒了?”先前还阴着脸的叶浦岚惊喜道,“身体感觉怎么样,可有什么不舒服?” “老大,我妹呢,听说她又不听话一个人跑出去了。”姜酩野着急道。 “是……姜酩野,我就没想到你妹……”何其祥气愤的话还没说完,叶浦岚就拦住了他。 “你妹没事,放心。”叶浦岚安慰道。 “叶队,你还帮那个小孩说话,她就是无组织无纪律,”何其祥道,“这样的小孩,你怎么敢让她参与到这个案子里呢。” 说完,何其祥道:“今天早上,顾云拙看了一张照片,不管我们的劝阻,一个人跑了出去。你妹!为了逞英雄,也跟着跑了出去。” “叶队看着照片,很快速地判断好地址,带着我冲去了侯家。甚至在没有任何搜查令,以及证据的情况下,叶队一个人把侯家的门踹烂了,还把整个侯家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你妹。” “你知道单就这一件事下来,叶队和我就私闯民宅要受到多大的惩罚吗?” “行了,人家无组织无纪律,那你倒是有啊,人家查到了那么多线索,你有查到过一条吗?一天天搁我耳边逼逼赖赖,当心我抽你啊。”好脾气的叶浦岚终于被他惹毛了,他威胁道。 “叶队!我帮着你说话,你怎么还向着外人呢”何其祥撒娇般喊了句。 “没那么多时间,先整合证据,”叶浦岚命令道,“所有闲着的人,来会*议室。” “那个小孩,不惜一切代价,都必须给我救下来。”- 会议整整开了两个小时,姜酩野和何其祥他们一边在黑板上画着各种人物关系图,一边就着京祁的地图认真分析着。 中途吵急眼了,还会互相对骂几句。 叶浦岚也不管他们,他盯着侯家的档案盯个不停。 冷不丁地,叶浦岚开口打断了前面两人的吵架:“其祥,你觉不觉得这张照片哪里怪怪的?” “怪怪的?”何其祥凑近看了眼,是一张很标准的房屋布局图,他道,“这不是侯家的客厅吗?今天我们刚去过的。” “就是因为今上午的时候去过,所以我才感觉奇怪,”叶浦岚捏着下巴,眼睛眯起来观察着上面的图,“这上面很空。” “少了一张妖怪图嘛,”说着,何其祥好奇道,“我见过家里挂观音的,见过家里挂关羽的,见过家里挂菩萨的,见过家里挂佛的,就没见过家里挂妖怪的。” “要不是他说他觉得好看就买了,我还真觉得他被人骗了。” 叶浦岚平静地说:“那是仌(bīng),山海经里有记载:上山之翼曰夼,夼之南有亽海,亽海有兽曰仌,仌生重角,三百岁不死,死则静寂,似其灭也。然待亽海潮汐,则复又生焉。” “也就说,那是让人复活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何其祥好奇问,“叶队,你对古代神话故事还有研究呢。” “有研究个屁,”叶浦岚把翘在桌子上的脚拿下来,他训斥道,“那幅画上那么大的签注,你自己没注意啊。” “还真没注意。”何其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过,我觉得那幅画应该是在我们进屋之前放下来的,应该是为了遮挡后面的什么东西。”叶浦岚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铃铃铃—— 叶浦岚顺手接起来:“喂?人跑了?知道了,你们先别回来,先在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通过其他线索找到他们逃跑的方向。” 说完,叶浦岚挂断了电话。 何其祥好奇问:“叶队,你在跟谁打电话呢,什么人跟丢了?” “我们离开后,让人一直盯着侯家,整整一上午,都没人出来。然后刚才他们打电话告诉我说,家里空了。”叶浦岚道。 “空了?侯家有暗格?姜颂禾他们真的在侯家?!”何其祥道。 “应该是,否则他们应该不会逃得这么快。”叶浦岚的目光突然变得严肃。 侯家?复活什么人? 叶浦岚拿出一张空白纸在上面轻轻写上了几个人的名字——侯子平、侯明昌、侯明昌媳妇、侯彩兰。 侯子平和侯明昌是兄弟。 那么侯子平和侯明昌媳妇就是哥哥和弟媳,和侯彩兰就是大伯和侄女。 可如果侯明昌媳妇和侯子平是夫妻,和侯彩兰是父女…… 那么复活就是……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桌子上的碗筷也仅有一双,屋子里没有鞋,没有多余的碗筷……那么他应该是一个人居住。 王局开会的时候说‘一般这些小孩一旦不上学了,我们就真的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也就说侯明昌媳妇和侯彩兰并没有报失踪或死亡,那么为什么家里一俩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叶浦岚真正该思考着。 突然,刘局从门口冲进来:“叶浦岚,你这是要干嘛?你难不成要上天啊。” 一见到刘局过来,姜酩野和何其祥立刻端正地站直身子,打招呼道:“刘局。” 刘局像是根本没空搭理他们,他继续道:“你今上午冲到人家侯家又是踹门、又是搜家的,还顶着局里的警示灯,你干嘛?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警察啊。” “我和王局今天处理受伤同事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你还给我们添乱,投诉电话都要把我手机打爆了。说我们警方欺负人,随便搜查别人家,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你可是我做担保调来京祁帮忙的,你看我不顺眼,想把我从局长的位置上拽下来,不能拆我台吧。” 见到叶浦岚依旧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表情,刘局本来燃起来的脾气,更大了,他怒斥道:“喂!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姜酩野满怀歉意道:“刘局,你别训叶队了,这事是我的问题,他也是一时着急想救人。” 刘局道:“我没不让他救人,他至少给我或者王局,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吧。我和王局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呢,也没做好准备,就被人劈头盖脸骂了十几通电话。” “侯家人打的啊。”叶浦岚吊儿郎当了句。 “怎么可能,人家侯家人大度,不愿意跟你们计较。”刘局道。 “那是谁打的?”叶浦岚又问。 “他家附近的邻居,说我们警方欺负老实人。”刘局气愤道。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叶浦岚道。 “什么跟你想的一样?”刘局好奇问。 叶浦岚:“不是都说侯家有一对双胞胎,性格各异。哥哥侯子平性格温顺,弟弟侯明昌脾气暴躁。” 姜酩野快速回答:“对。” “通过我和何其祥去侯家调查得知,现在搁家里住着的那个人,脾气并不暴躁,具体表现为,我们冲进他家的时候,他并没有大喊大叫或者多加阻止。就连我们离开了,他都没有打电话投诉,反而是邻居打的投诉电话。”叶浦岚分析道。 刘局被叶浦岚的话整懵了,他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现在活着的这个是哥哥侯子平,五年前死的那个是侯明昌。”叶浦岚道。 “这样一切就串联起来了,侯子平跟侯明昌媳妇两情相悦,却意外地被侯明昌发现了,所以侯子平恼羞成怒杀了侯明昌,然后自己再伪装成侯明昌继续生活。” “侯子平是杀人凶手?”刘局道,“那侯子平五年前,为什么要杀后面两名死者啊。” “因为第二名死者跟侯明昌是玩得很好的混混,所以估计他是发现了侯子平的秘密,才被杀人灭口。第三名死者则更简单,他是一中的老师,估计是看到侯明昌的闺女侯彩兰很长时间没回学校上课才起的疑心吧。” “那侯彩兰为什么没去上课?”刘局问。 “死了,”叶浦岚道,“她跟她妈妈都死了。” “死了?!”刘局震惊道,“为什么我们没有收到消息?” “人家家人是凶手,他自己选择不报警,我们从哪里收到消息?”叶浦岚吊儿郎当道。 “也就是说,侯明昌的媳妇和女儿,也被侯子平杀了?”何其祥震惊道。 “估计是,”叶浦岚道,“要不侯子平就不会在家摆仌了。” “家里摆仌是为了复活他们母女,抓顾云拙估计也是为了这个。” “复活?他搞那些神叨叨的东西,抓顾云拙干嘛?”刘局问。 抓顾云拙干嘛? 叶浦岚哧笑了下,道:“祭天啊。” 【终章】 第160章 叶浦岚开着玩笑道,“你没听过用小男孩祭天,大补吗?” 叶浦岚不正经习惯了,刘局压根也没想过他的口里能说出什么正经的话,他道:“净说些神叨叨的话,既然你有思路的,赶紧去救人啊。” “知道作案动机,确定了嫌疑人,但是作案地点还不知道,怎么救?”叶浦岚转头问旁边的姜酩野,“酩野,禾禾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姜酩野细想了一会儿,他摇摇头:“没有,这次的案子,她没有跟我提过任何事情。” “她书包在哪儿?”叶浦岚冷不丁问了句。 “这儿。”林建刚从旁边拎起一个大背包,道,“前几天她背来的。” 叶浦岚顺手接过去,他刚把拉链拉开,询问了句:“她不在这儿,我们贸然翻她的书包,会不会不太好啊。” “现在哪有时间管这些?!”姜酩野拿过叶浦岚手里的书包,他倒扣在桌子上,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 立刻,里面七七八八的东西全数被倒在了桌子上。 有麻绳、有之前叶浦岚送她的手枪、还有手电筒、创口贴、碘伏和一次性手套。 愣是一本课本没有。 叶浦岚笑了下:“她这是是去上学的,还是杀人的?准备的东西够齐全的啊。” 叶浦岚拿起桌子上的创口贴道:“连自己可能受伤都想到了。” 老刘气到变了脸,他语重心长地劝阻道:“小野啊,你管管你妹,这样不行啊,这上学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不行,明天我就给他们学校校长打个电话,让他们严查学生书包,带着些管制刀具入校园像什么话。” “你别瞎捉摸,”叶浦岚一边翻看着姜颂禾的书包,一边说,“人家带这么多东西是为了保护顾云拙的,要不是有她在,顾云拙早就被抓走了。” 适才,一直不吭声的顾枳聿冷不丁问了句:“既然,五年前抓走云拙的是杨保国,那么五年过去了,他又是怎么认出顾云拙来的?” “况且他又是怎么知道,云拙在我们这儿的?” 叶浦岚检查着姜颂禾的书包,漫不经心道:“听说禾禾在回警局的时候,去外面小吃摊买了几个包子,顾云拙还从局里出去找过她一次,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被看到的吧。” “这么巧?!”何其祥震惊了句。 “不是巧,是人家本来就在那里等着,等着顾云拙露面呢,”叶浦岚说着,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一张纸,“这是什么?” “作业吧,”姜酩野随口敷衍了句,“像是算题用的打草本。” 叶浦岚不信邪地展开,在第二个折角上写着几个字:姜酩野,我知道你在搜我书包。 叶浦岚哧笑了下,他递过去:“写给你的。” “写给我的?”姜酩野疑惑着把手上的废纸打开。 是先前姜颂禾在自己卧室里通宵看卷宗时,记录的笔记。 上面有几个字,着重标了出来——40岁,体型健壮、生活不幸、心理变态、有强自尊、长相不出众,喜欢虐杀动物。 猫……狗……鸡…… “这是什么?”偏头看过去的何其祥顺嘴问了句。 “好像是凶手的描写,”顾枳聿好奇道,“不过,她之前又没见过凶手长什么样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瞎写的吧。”刘局道,“没见过凶手就能写出凶手的特征,真以为破案是算命呢。” 正在检查着姜颂禾书包的叶浦岚偏头看过去,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是瞎写,是侧写。” “侧写?那是什么意思?”何其祥疑惑道。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行为逻辑,就比如村口摆流水席,而你喜欢吃甜的,那么在流水席的过程中,你就会一直夹甜的菜肴。” “再比如,你经常走路上班,并且八点上班,你七点四十出门都没迟到过,并且脚底磨损适中,那么可以判断你家距离警局并不远。” “而我们刑侦的时候,侧写一般可以分两种,一种是犯罪心理侧写和犯罪心理画像。” “犯罪心理侧写就是通过和凶手的直接对话,来判断他的心理活动和以及成长背景和经历。” “而犯罪心理画像更难了,通过案发现场里直接或间接呈现,推测当时凶手的心境、动机以及行为,并用语言勾勒出他的大概情况。也就说它需要通过仅有的案发现场的布局,凭空锁定凶手的性格和经历。但是这种方式有利也有弊,有利的地方是可以帮助我们缩小侦查范围,减少警务资源浪费;同时弊端也很明显,太过于局限,如果太过于依赖这种刑侦手段,会限制我们警方的发挥,同时万一遇到那种喜欢隐藏自己的凶手,我们反而会陷入一种误区。” 叶浦岚不正经地说:“当然了,算是国外比较高级的一类的刑侦手段,最近警校里很多老师还在研究,想要大规模应用到实际,估计还需要十几年吧。” 何其祥听得一愣一愣的,待到叶浦岚说完,他才举着姜颂禾的“打草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她这个……” “哦,”叶浦岚不正经地回答,“我早就说过了,她是个怪胎,别管她。” 注意到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自己身上,叶浦岚从卷宗里抬头,他笑着看向姜酩野安慰道道:“别担心,你妹没事,不是什么超智儿童,她脑子没问题。她就普通小孩,看杂书看多了,别全信。” “况且,她要是真超智,就直接把人像画出来了。” “对啊,我前几天去其他分局学习的时候,他们有一个画像师,凭借着目击证人的描述,一分不差地把凶手画出来了,”何其祥道,“那才叫高级。” 不说还好,最后一句话一说,姜酩野心里凉了大半。 看着姜酩野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何其祥好奇问:“你怎么了?” 叶浦岚抬起头,用目光瞄了眼姜酩野。 顾枳聿很委婉地说:“你们说的画像……禾禾也会。” “她也会?!”何其祥不由得瞪大了眼。 “她怎么可能会?我当初去问那位画像师的时候,他说需要很长时间的绘画积累,还需要知道每个角度人像的特征,还需要知道人体比例……”越想,何其祥越觉得顾枳聿他们是在骗他,“我不信,我不信一个小孩能做到这些。” “真的,”林建刚拉开自己面前的抽屉,将里面“珍藏”的画稿拿出来,“这是禾禾之前几次案子画的。” 何其祥气笑:“这不是画了一堆杂草吗?” 叶浦岚同样偏头看了画稿一眼,笑着说:“酩野,你跟你爸妈说一声给她找个绘画老师吧。” 何其祥觉得叶浦岚跟自己同样感觉,也觉得是小孩闹着玩,瞎画了一堆线条。 像是有人给他撑腰了,何其祥立刻道:“叶队,你也觉得这是一堆杂草对吧。” 何其祥掐腰道:“不是我说,你们京祁刑警队对这个小孩过分溺爱了吧,画了这么一堆看不清什么东西的线条,你们就说她会犯罪画像啊,真能吹。” “不是,叶队,这张画真的帮我们找到过凶手。”林建刚立刻解释道。 “你们不会用这张鬼画符求神求来的凶手吧。” “是吧,叶队。”何其祥刚说完,就看到一旁的叶浦岚正抬眸瞅着他,“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没有,”叶浦岚一顿道,“我在想你是想象力差,还是故意找我徒弟的事。” “啊?”何其祥彻底懵了,“什么意思。” “你没看到上面画着一个人吗?”叶浦岚道,“我让酩野带着禾禾找个老师,是想让她精湛一下自己的绘画基本功,不是说她没有把凶手画出来。” “啊?画着一个人?”何其祥震惊道,“哪有人啊。” 叶浦岚指着一个黑漆漆的圆点:“这里,是头。他穿着一个白色的长袍,长袍上应该有帽子,帽子上还有个尖,所以这个凶手应该是刚出殡完,穿着丧服出来杀的人,并且个子应该不矮,鼻梁不高,没有出众的外表。” 叶浦岚道:“他的个头应该挺壮的吧。” “对。”林建刚惊喜道,“这你都知道?” “上面画着呢,我又不瞎。”叶浦岚回答。 听完叶浦岚的讲解,何其祥还真在画里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惊讶了一秒。 “还真有,我也看到了!”不知何时凑过来的老刘道。 他拍着姜酩野的肩膀:“小野,你妹妹是个好苗子啊,你一定要重点培养,给她找绘画老师的钱有没有?没有我赞助点。” 姜酩野干笑着:“不用……不用……我们家有。” 刘局笑着“啧”了声:“好苗子啊,真的是好苗子,我之前怎么就看不起人家呢。” 说着,刘局拍着姜酩野的肩膀,道:“你跟禾禾说,让她一定要好好读书,等警校毕业了,就来我那儿,我绝对让他成为全国第一刑警。” “你那儿的第一刑警还被罪犯抓着,生死未卜呢,你还有心思劝人家好好学习,有没有心?”叶浦岚吐槽了句。 刘局不打算跟叶浦岚计较,他道:“对对对,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救出来。” “要活着的。” 刘局沾沾自喜道:“这么好的人才,可不能便宜了老王。” 叶浦岚起身,吊儿郎当道:“我也是个人才,怎么不见你挖一挖我啊,说不定我就跟你了呢。” “你?”刘局嫌弃道,“你在我局里一年,我差点被你气到高血压,我再要你过来,我还活不活了?” 叶浦岚若有深意地笑了下:“你放心,那小孩,和我,有过之,无不及。” “喂!你去哪儿?”见到叶浦岚径直出门,刘局问了句。 “救人啊,难不成还要搁这儿耗时间啊,”叶浦岚安排道,“何其祥跟我,顾枳聿和林建刚去看看京祁有哪些鸡场,回头整合成短信发给我。” 顾枳聿和林建刚还没等应下,何其祥就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叶队,等等我。” 叶浦岚催促了句:“快点,真能墨迹。”- 另一边,姜颂禾也不知道自己被拐到了哪里,她只知道自己刚被摘下头套就看到了被拐来的几个人。 他们被绑着手脚,嘴里还被塞着东西,眼睛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打转。 一……二……三……四……五……八……九。 加上顾云拙,刚刚好九个。 九九归一啊。 姜颂禾哧笑了下。 “小孩,笑什么呢。”头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姜颂禾口里被塞着东西,她略显玩味地盯着他。 杨保国丝毫不惧,他盯着姜颂禾,闲聊般说:“又见面了。” 姜颂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哦,忘了,你嘴里被塞着东西。”杨保国从前面的架子上跳下来。 “让开。”中途,杨保国遇到挡路的小孩,还会用脚踢开他们。 他走到姜颂禾面前半蹲下,他笑着把姜颂禾口里的棉布拽出来。 像是期待姜颂禾的反应,他看热闹般盯着她。 姜颂禾没有大喊也没有大叫,她平稳地说:“才过了一天,我们的处境就掉个儿了。” “是啊,之前是我被限制自由,现在是你,”杨保国道,“说实话,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这个小刑警这么会多管闲事,竟然多余管到侯明昌面前了。” “别装了,那个人是侯子平还是侯明昌,你心里没点数吗?”姜颂禾不客气道。 “你知道了?”杨保国道。 “是啊,我不知道,能出现在这儿吗?”姜颂禾道。 “你怎么这么淡定?”杨保国道,“我还期待着你能大喊大叫呢。” “既然你能送开我的口,那么就说明这里距离周围的人家都很远,我大喊大叫非但招不来人求救,反而会被殴打,何必呢。”姜颂禾淡定道。 “你倒是有点判断力,”杨保国道,“那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养鸡场,”姜颂禾扫了眼周围,随口说了句,“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没挂户吧。” “聪明,”杨保国道,“你从进来开始,就已经醒了?” “没有,”姜颂禾道,“你给我摘下眼罩的时候,刚醒。” “是个聪明人,”杨保国感叹道,“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我觉得你也是个聪明人,”姜颂禾说话声音一顿,道,“但是我有一点搞不清楚哈,既然你是聪明人,你就应该知道,你对侯子平没有作用后,他会亲手杀了你,那么你为什么还要为他拼命?” “我儿子在他手上,他的话我不敢不听。”杨保国道。 “不对。”姜颂禾十分肯定地回答。 “哪里不对?”杨保国明知故问道。 “哪里都不对,”姜颂禾道,“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那么你为什么五年前就心甘情愿参与这场案子?” “五年前,我也有把柄在他手里。”杨保国道。 “不对,你这么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替他顶罪,是因为侯明昌媳妇,秦梅……”姜颂禾试探性地说了句,见杨保国没有多余反应,姜颂禾微微一笑,又道,“不是她,就是秦梅的女儿侯彩兰了?” 杨保国的目光倏地变得凌厉。 “那我懂了,事情原来是这个样,”姜颂禾笑着说,“侯彩兰是你女儿?” 一旁听着的顾云拙立刻瞪大了眼睛。 姜颂禾缓缓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当年你能答应侯子平替他坐牢,应该是他告诉你说有他在一定会替你照顾侯彩兰。因为从户口上看,你跟侯彩兰毫无交集,如果侯子平被抓起来,那么侯彩兰就只能去孤儿院了。” “而你有家室,有儿子,但是又没有稳定工作和收入,想要跨过孤儿院去领养侯彩兰难上加难。” “因为你还不能让她没有户籍,没有户籍就代表着不能上学。” “如果我没猜错,侯彩兰一前学习成绩应该很好吧。” 杨保国眯着眼警告道:“知道太多,对你可没好处。” “是,但是你知道吗?侯子平是恶魔,他已经把侯彩兰杀了,”姜颂禾道,“就在你替他顶罪的一个月后。” “她的尸骨还在那个地窖里躺着呢。” “你知道什么?!”杨保国囚住她的嗓子,“彩兰只是高中毕业去外地打工了。” 姜颂禾的嗓子被他捏得有些难受,她双目瞪得很大,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她艰难道:“那侯子平可曾让你跟她通过一次电话?” “侯子平说她在南方拧螺丝,工作累,没有时间接电话。”杨保国慌乱地解释。 “那你也信?!”姜颂禾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嘛。” 杨保国恼羞般加大了力气,突然一旁的顾云拙冷不丁拿头撞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杨保国被他撞得向旁边倒了过去,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低声咒骂了句:“妈的。” 杨宝国疯了般钳住顾云拙的脖子,试图将他掐死在原地。 “你放开他!你放开他!”姜颂禾挣扎着想要去救,可身后的绳子绑得太紧了,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出来。 突然,身后一个大力将杨保国从顾云拙身上拽开。 那人的力气很大,他拽着杨保国的衣领就跟拽小鸡一样。 侯子平沙哑着声音说:“早就告诉过你,你想杀谁都可以,唯独不可以动他。” 杨保国艰难地站起来:“你告诉我,彩兰呢!我家彩兰呢。” “当初要不是秦梅怀着彩兰嫁给你弟弟,你弟弟说不定到现在都娶不上媳妇呢。你说过只要我替你坐牢,就当还清了彩兰欠你家的养育前,你说过要保她周全,人呢!我问你人呢!” 侯子平余光瞥了姜颂禾一眼,看到她旁边的棉布,和空着的嘴,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道:“在南方工作,她跟我说她赚够了钱就回来。” 姜颂禾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说话时机不对,但是她依旧不怕死地说:“那怎么不给他打个电话?” 杨保国望着他:“对啊,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侯子平瞪了姜颂禾一眼,道:“她在忙,你忍心让她为了接你的电话丢掉辛辛苦苦找的工作吗?” “晚上呢,”姜颂禾添油加醋道,“总不能24小时都在工作吧,那这哪是工作啊,是当奴隶吧。” “对啊,晚上呢。”杨保国道。 “今晚,等我忙完今天的事情,一定让你跟她打个电话。”侯子平保证道。 “这种撒谎的话你也信?!”姜颂禾道,“等他把我们几个都杀了,那么他最后对付的一定是你,别说今晚上了,今天晚上八点你都活不到。” “放屁,”杨保国被气到不行了,他大声道,“今天的吉时是晚上八点。” 晚上八点? 姜颂禾还没思忖出个所以然来,突然迎面呼来了一个巴掌。 “别多嘴。”那个沙哑的声音继续威胁道。 姜颂禾无惧地盯着他,嘴角的鲜血不自觉流出来,她笑着咬牙切齿道:“没问题,这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虽然姜颂禾表情是笑着的,但是结合上她脸上的鲜血,所有人都没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更没有在听话。 许久,侯子平和杨保国一前一后走了,姜颂禾气得爪牙舞爪,那架势像是势必要用头撞死他们。 时间慢慢来到了晚上,外头逐渐黑了下去,姜颂禾他们被关在柴草垛里,接着昏暗的灯光,挣脱不开的姜颂禾有些昏昏欲睡了。 叶浦岚他们还没来救他们。 良久,姜颂禾感觉自己手腕一松,不知何时解开绳索的顾云拙从不远处蹲步走过来,他拽下姜颂禾口里的棉布,又帮忙解开手上的绳索。 “唔……唔唔……”周围唔唔声此起彼伏。 姜颂禾揉着手腕上的勒痕,道:“人有点多,我们救不出去。” “你先跑。”顾云拙小声道,“她们交给我。” 姜颂禾盯着他,一时间像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道:“那你呢。” “他们要抓的人是我,有我在他们都会没事的,你聪明,可以先去找警察救我们。”顾云拙道。 “目前来看,我觉得他们够呛能放过他们的了,”姜颂禾沉稳道,“我一个人逃出去没用,你们还是会很危险。” “逃出去一个人,总比都死在这里强,”顾云拙推了一把姜颂禾,道,“我觉得你没必要在这里跟着我们等死。”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见到顾云拙有点情绪失控,姜颂禾扶着他的肩膀安慰道:“顾云拙,你冷静一点。” 适时地,姜颂禾瞥眼看到了顾云拙手腕上逐渐渗出的鲜血。 他手腕上的麻绳是靠自己的蛮力挣脱开的。 可是,这是一双以后要当医生的手啊。 姜颂禾知道他是创伤综合征犯了,他把她当成侯彩兰了。 姜颂禾抱住他,她拍着顾云拙的后肩膀安慰道:“放心,有我在,我们都会没事的。我不是侯彩兰,我可以保护你们,相信我。” “我们都不会死的。” 最后一句话,姜颂禾像是在安慰顾云拙,又像是在保证。 渐渐地,顾云拙被安抚了下去,他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姜颂禾松开他:“先把其他人都松开,我们伺机而动。” “好。” 姜颂禾和顾云拙配合着把捆住其他人绳子的手松开,每个人姜颂禾都要安抚一句——别出声。 姜颂禾放到最后一个,那个男生小声道:“你是姜颂禾?” 姜颂禾观察着他,她不确定地问:“你是度揽胜?” “对,是我,”度揽胜惊喜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瞎猜的,”姜颂禾敷衍道,“你叫我有什么事儿?” “我女朋友……”说着度揽胜拉过旁边一个女孩子的手,道,“她怀孕了。” 姜颂禾倏地瞪大了眼睛。 半响,缓过神来的她嘲讽了句:“初中怀孕,你们可真行。” “我知道我们不应该这样,但是求你,求你救她出去可以吗?” 度揽胜祈求道。 旁边则坐着一个楚楚可怜,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子。 她应该就是张明月子。 姜颂禾本想把度揽胜和张明月当帮凶的事情说出去,可看到这一场面,纵使她再狠心,此时也有点说不出口来了。 因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张明月和度揽胜做局绑架他们的事情,已经是事实了。 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们所做的事情,一定免不了排斥和殴打。 一个孕妇,尤其是未成年孕妇承受不住。 注意到姜颂禾的犹豫,度揽胜保证道:“只要你能救明月出去,他们,我会帮你拦住。” 姜颂禾打量着他:“你的身板,还没我高呢,你怎么拦?” 度揽胜犹豫着没有说话。 姜颂禾盯着他良久,她道:“怀孕了是吧,手腕伸出来让我试试。” “你要干什么?”度揽胜警惕地把她护在身后,道。 “本人略通些中医,可以帮你女朋友把把脉,看看她和胎儿的身体状态怎么样。”姜颂禾道。 “你一个小孩……怎么可能会这些东西?”度揽胜警惕道。 “我会的可多了,手腕伸出来。”姜颂禾道。 度揽胜和张明月对望了几眼,最终在度揽胜的示意下,张明月还是将手腕伸了出来。 姜颂禾三指盯在张明月的脉搏上,她认真地观察着张明月略有些心虚的表情,半响,她闭着眼‘啧’了一声,道:“*孩子月份还不小呢。” “啊?”度揽胜吃惊地发了个疑惑的声音。 “七个月后,一定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宝宝,”姜颂禾道,“就是你的身体太小,生起来可能困难,你注意着些。” “度揽胜你也是,明知道你对象怀孕还带她私奔,够没良心的啊。” 经过姜颂禾无厘头的责骂,度揽胜终于忍不住生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怎么可能怀孕。” “是你说怀孕的啊。”姜颂禾道。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他,度揽胜找补道:“你不会诊脉,也不能瞎说啊。” 姜颂禾目光一凌,她严肃道:“收起你的花花肠子,我们几个人一条绳上的麻章,你们最好给我安分些。” “我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之前我没有拆穿你们,之后我也不会,把你们的心放肚子里。别想着走捷径。” “我说过护你们安全,就一定会护你们安全,你们不耍花招我也会照样护。” 度揽胜和张明月低头没有多说什么。 “哟,真感人啊小警察。”不知何时正在偷听他们讲话的杨保国感慨了句。 注意到杨保国的状态不同,姜颂禾护着众人后退了一步。 她道:“我以为你是聪明人,结果你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侯子平的话,我对你真失望。” “你也甭对我失望了,你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护着他们当心他们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杨保国说,“好好顾好自己才最重要。” 姜颂禾的目光死死定在他的身上,许久,她才转身冲着众人扫了眼。 只见他们都低着头,纷纷不敢对视姜颂禾的眼睛。 姜颂禾冷不丁岔开话题道:“我挺好奇的,你对侯明昌老婆秦梅到底有什么样的渊源。” 杨保国坐到一旁的架子上解释道:“我是在清策十岁的时候跟秦梅认识的,她真的很漂亮,也很性感,我一眼便爱上了她,并追求她。” “她也喜欢我,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可是没用多久,我和她发现她怀孕了,我有妻子有儿子,我根本不可能抛弃他们跟秦梅不管不顾地在一起。” “所以我劝她,让她偷偷生下她,并承诺我会照顾她。” “可偏巧的是,一个月后,秦梅怀孕的事情被秦梅的父亲知道了,他极力阻止我们在一起。并且他还四处张罗着秦梅的婚事,我知道后,跟秦梅大吵一架并断了联系。”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父亲看中了侯家老二,侯家老二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很多人不待见他,离一次婚,一直无儿无女。” “前些年他还查出来有弱精症,不能生育。秦家老头一直觉得侯明昌不能有自己的小孩,就一定会对秦梅的小孩视如己出,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侯明昌是良配。” “再后来,我便和秦梅没有过多的联系,秦梅也曾多次表示她和侯明昌很幸福。” “渐渐地,我对秦梅的感情也淡了,但是我挺喜欢彩兰这个姑娘的,长得像我,所以我经常偷偷摸摸去看她。” “侯子平是怎么回事?”姜颂禾询问道。 “侯子平啊……他一直喜欢秦梅,但是刚开始秦梅不喜欢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上了,”杨保国解释道,“要不是他俩奸情被侯明昌发现,他也不至于死。” “这些话是侯子平告诉你的?”姜颂禾问。 “对,”杨保国补充道,“但是刚开始秦梅不喜欢他,是秦梅亲口告诉我的,她还说侯子平对她动手动脚的,她不喜欢。” “那么最后,侯子平为什么要杀了秦梅,还要剥皮制成人皮画?”姜颂禾询问道。 “听说是秦梅在听说侯子平杀了侯明昌后,心怀内疚,觉得对不起侯明昌,才自杀的。”杨保国解释。 “自杀?”姜颂禾不确定地询问了句。 “对,自杀,”杨保国道,“当时侯子平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她挂着脖子吊在了房梁上。” “你没怀疑过?”姜颂禾询问道。 “怀疑什么?我对秦梅没什么感情了,谁管她怎么死的啊,”杨保国道,“我只在乎我闺女……” 说着,杨保国哽咽了一秒:“彩兰她……” “嗯,”姜颂禾点头,“在侯家密室里。” 杨保国不确定地问了遍:“你没骗我吧。” “我没有理由骗你。”姜颂禾十分肯定地回答。 “行……行。”杨保国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沉声感叹了几句,“我知道了。” 说完,他起身看了眼自己的手表:“还有半个小时,你们自求多福的。” “你要去哪儿?”姜颂禾问。 “帮着侯子平做点东西,祭坛可是会需要很多东西的,比如指南针之类的,”杨保国轻轻一笑,“之后保准送你们平稳上路。” 姜颂禾目送他走远。 “他什么意思?”人群里,一个小孩问了句。 “没什么,先逃吧。”姜颂禾指挥道。 “可是我们往哪儿跑啊。”度揽胜询问了句。 “往南跑,”姜颂禾指挥道,“顾云拙,他们要抓的人是你,你最危险,所以你在前面领着,其他的人按照女生在前,男生在后的顺序依次跑,我断后。” “你确定吗?”其中一个人道,“我们不会被抓住吧。” “不会。”姜颂禾保证了句。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养鸡场,鸡屎的味道伴随着周围的饲料味浑浊在一起。 姜颂禾在后面断着路,前面几个人并排着走着,就在几个人即将爬墙逃出去的时候,最前面的张明月脚一崴,向后坠了下去。 后面的几个人被她压到身后。 哎呀疼痛声不断。 “喂,你干嘛啊。”后面的一个男生叫喊道。 “闭嘴。” 与他们间隔一段距离的姜颂禾上前,她拽住张明月的手腕,她盯着她,没有说话。 张明月心虚地看着她:“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姜颂禾长叹一口气:“你站我后面。” “凭什么,我为什么要站你后面?”张明月的声音扯得很大。 姜颂禾本不想采取任何行为,可看到张明月这样,她烦躁地从口袋里拿出之前的棉布赛到她口里:“你闭嘴吧。” 姜颂禾收回目光,刚要继续安排着什么,突然她看到顾云拙即将爬出去的窗户口,一把利刃横在那里,利刃在灯光下反着光。 而此时顾云拙正半扭着身子看着他们这里,利刃缓缓落下,在即将砍到顾云拙脸上的那一刹那,姜颂禾瞪大了眼睛。 “小心!”姜颂禾一个跨步上前,她扯着顾云拙的手腕将他拽了回来。 顾云拙惊魂未定,他望着前面的利刃出神。 “这个东西什么时候在这儿的?”度揽胜吓得声音有些颤抖。 姜颂禾还没来得及回答,她感觉手上握住的顾云拙被一个大力拽了过去。 她仰头,身后一个硕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后。 是侯子平! “就知道你是个祸害。”侯子平看着姜颂禾,冷着声音道。 看着顾云拙如小鸡仔一样被侯子平拎在手里,姜颂禾命令道:“你发放开他。” “你凭什么跟我讲条件?”侯子平低眸看着他说。 窗户外面,一直潜伏在外面的杨清策探出头来,他趴在窗沿上,道:“侯子平,她是不是就是之前在电话里坑骗我的那个女警察啊。” 侯子平不置可否。 杨清策嘲笑道:“难怪之前让你单独带我爸出来,你不答应,合着是个小孩啊。” “这次你跑啊,我倒要看看,把我耍得团团转的女警到底有没有本事从这里逃出去。” “醒了,仪式比较重要,别浪费时间。”缓缓走过来的杨保国沉声道。 “哼。”一见到他过来,杨清策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后走远了。 这次姜颂禾没有过多反抗,她任由杨保国把自己绑起来。 “你别绑她!你别绑她!”前面被侯子平拎起来的顾云拙抗议道。 “吵死了。”侯子平不容分说地堵上顾云拙的嘴。 “把他们绑好带到那里去。” “行。”杨保国答应下来。 待到侯子平走远,正在背后绑着姜颂禾的杨保国道:“早就告诉过你,你们当中有叛徒,你怎么还这么蠢?” “你是没听懂吗?” 姜颂禾自然知道他在跟自己说些什么。 “听懂了,但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蠢……”姜颂禾看着不远处的张明月道,“宁愿相信侯子平会放了她,也不相信我能带他们离开。” “其实你们根本逃不走。”杨保国固定好绳结总结了句。 “你会帮我们吗?”姜颂禾转头看着他,她继续刺激道,“他杀了你女儿。” 杨保国沉闷一笑:“我的人生已经烂透了,干嘛要帮你们?” 说完,杨保国又不确定地问:“你们警方抓了他,会让他怎么死?还是给他注射那种药剂?” 姜颂禾没有吭声。 “可那样太便宜他了,”杨保国总结了句,“他这种人,应该下地狱。” 姜颂禾盯着他没有说话,许久她才道:“你去侯家看到那具尸骨了?” “嗯,”杨保国偏头笑道,“我还顺道帮你带来了一群尾巴。” 姜颂禾默默盯着他。 等到杨保国赶小鸡一样把几个人赶到他们所谓的集合点的时候,姜颂禾看到了被悬挂在空中的顾云拙,他的身上满是伤痕。 跟之前那些死者一样,都被鞭子抽过。 短短几分钟,顾云拙就已经被侯子平折磨地有些虚脱了,他拼尽全力睁开眼睛与她对视着。 姜颂禾瞪得通红了双眼,她扑身上前:“你放了他!你他妈禽兽啊!” 杨保国拉住她。 正蹲在地上点着火的侯子平侧头看着姜颂禾,他的面前堆着一摞一米高的木柴堆。 祭天是直接拿火烧死啊。 “侯子平!你他妈的心里变态啊!”姜颂禾大吼着。 “你是警察吧。”侯子平沙哑着声音说了句。 姜颂禾不吭声。 侯子平命令了句:“保国,把她绑在椅子上。” 杨保国一接收到命令,立刻把姜颂禾拽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侯子平缓缓道:“我想让你们警察亲眼看到我是如何复活我的爱人的。” “你心里变态啊!”姜颂禾怒吼道,“秦梅根本不喜欢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啊。” “她喜欢的是侯明昌!她为了侯明昌甚至打算去警局举报你!” “你胡说,”侯子平气愤地站起身子,“秦梅最喜欢的就是我了。” “你在做梦!”姜颂禾道,“你前些年一直借着侯明昌的名义在外面欺男霸女、横行霸道,你不会真的觉得没人知道吧。” “什么哥哥侯子平性情温和,弟弟侯明昌性格暴躁。其实这一切都是你的伪装!你才是性格暴躁的那一个!” “你是精神分裂!” “是你亲手杀了秦梅!”姜颂禾大吼了句。 “不是!她是为了我保护我,才上的吊。”侯子平反驳道。 “放屁,是你把她勒死的!”姜颂禾怒吼道。 “我没有!”侯子平反抗道。 “就是你!”姜颂禾盯着他道,“自欺欺人有意思吗?!秦梅恨死你了,她根本不希望你复活她!” “你骗人!”侯子平暴躁地起身冲过来,他快速地抽了姜颂禾一巴掌,“你再撒谎一下,我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姜颂禾丝毫不畏惧地盯着他:“你不会真觉得你陪着她去死,顺带当了几年植物人,就能展现你的深情了吧。” 姜颂禾继续刺激他道:“你觉得自己可以为了她去死,可结果到头来只是毁掉了自己的嗓子,你不会觉得这样很浪漫吧。” 侯子平钳住她的脖子:“你再多说一句,我要了你的命。” “那就试试看啊。”姜颂禾说着,她死命地踩住侯子平的脚面,侯子平被她踩得面部扭曲了几分。 杨保国阻止道:“行了,别耽误吉时。” “有道理,”侯子平松开她,他笑得肆意,“那就让你亲眼看到你同伴是怎么死的吧。” 姜颂禾怒吼了句:“杨保国!!” 她已经在尽力为叶浦岚他们争取时间了,杨保国一句话,让她所有努力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管好你自己吧小警察,”杨保国扶着姜颂禾的椅子的靠背,道,“你活着,比他们活着有价值。” 说着,杨保国看向旁边的张明月:“尤其,为了保护一个几次三番出卖你的叛徒,不值当的。” “值不值当不是你说了算的!”姜颂禾挣扎着。 “啊——!”前面,侯子平的火堆燃烧了起来,可能是有汽油加持的缘故,火焰升腾地很快,几个呼吸的空儿就已经腾起了一个很高的火焰。 周围鸡屎遍布,发酵了的鸡屎味道弥漫。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生爆炸。 侯子平扭动着一旁的旋转机械,让悬在空气中的顾云拙缓缓向着火焰中心移动。 一旁的几个孩子被吓得尖叫连连。 叶浦岚他们还没赶到,顾云拙这倒霉催的孩子就要被投火里去了。 嘭—— 就在姜颂禾焦急的空儿,她亲眼见到自己旁边的杨保国冲着侯子平飞扑过去。 立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妈的,杨保国你背叛我。”侯子平挣扎着。 “你害死我闺女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有这一天。”说着,杨保国死命地把侯子平往火焰上推。 可侯子平终究是煤炉工出身,力气比杨保国大的多。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杨保国从自己身上推开了。 杨保国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他继续向着侯子平的方向飞扑过去,他的手里拿着刀。 他紧握着,刀尖对准对面的侯子平。 可是谁知下一秒,杨清策出现在了侯子平前面。 “清策!”此时,已经有些收不住刀地杨保国只能把刀尖对准了自己,尖锐的刀尖笔直地刺进了杨保国的胸口。 鲜血顺着刀身流下来。 “爸爸!”杨清策着急地大吼上前扶住他。 杨保国双唇渐渐变得惨白,他按住自己的伤口,艰难道:“清策,爸爸不是不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生气。”杨清策痛苦道。 姜颂禾着实没时间看这场父子情深的大戏,她慌乱地看着四周,试图找到可以让自己脱身的办法。 侯子平转动机械的动作加快,原本停住不动的顾云拙又开始向着火堆方向移动。 眼看着就要碰都火了,姜颂禾着急地大吼了句:“喂!” 可侯子平哪里肯听她的?他手上的动作倏地加快。 眼看着顾云拙命悬一线,姜颂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硬生生从麻绳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甚至在自己解脱的那一刻,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在这个年代当废物当了几个月,竟然忘记了以前她也是冲一线的! 她从旁边拎起一片瓦砖向着侯子平的方向扔过去。 瓦砖稳稳地砸中了侯子平的手。 “撕——”侯子平吃疼地松开旋转机械,他不敢置信地刚回头,姜颂禾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根木棍“嘭”地一下砸到了侯子平的脑袋上。 侯子平的脑袋被砸的嗡嗡直响。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姜颂禾已经把几个学生踹倒在了地上,并把困住顾云拙的绳子割断,让他稳稳地落到了几个学生组成的肉垫上。 “唔唔唔……”几个孩子的闷哼声传过来。 “有点东西。”侯子平笑道。 “还好,”姜颂禾挥了几下手里的棒子,“就是手有点生了。” “要是搁我刚重生那会儿,你现在估计早趴下了。” “是我当久了废物,竟然忘了自己多少也是有点武力值的。” 姜颂禾说的一点都不错,刚穿越的时候,没有姜酩野他们的帮助,她还能自己一个人制止一名罪犯。 如今躲在姜酩野他们身后久了,竟然也习惯主动等待救援了。 侯子平冲上前试图控制住姜颂禾的动作,可在他逼近的前一秒姜颂禾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并且借着手里的木棍,她双手握住大力锤向侯子平的后腰。 侯子平被锤得直踉跄。 他好不容易稳住脚,又一次冲着姜颂禾扑过来,这次他扑过来的方向是火堆的方向。 可以说只要姜颂禾后退几步,不管她向哪里躲,都必会摔进火堆里。 这次姜颂禾没有再提前躲,而是在他逼近自己的前一刻,从他两腿中间划出去,顺道还不讲武德地拿棍子锤了他的敏|感部位。 侯子平疼的嗷嗷叫,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姜颂禾从地上站起来,她也知道自己这样胜之不武,搁以前她绝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取胜,但现在毕竟力道悬殊,她又在这个年代当了这么多天的废物,身体的机能跟刚穿越的时候根本没法比。 小孩子嘛,要有小孩子的取胜方式。 姜颂禾看着面前疼到在地上歪七扭八的侯子平,她缓缓走近,对着他的脑门来了重重一击。 侯子平脑袋被砸的嗡嗡直响,一时间他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护住自己脑袋还是下|体了。 “绳子……这里有绳子吗?”姜颂禾询问了句,她蹲下身子,缓缓道,“我得把你绑起来。” 她话音刚落,一个高个儿影子挡在了姜颂禾身后。 “姜颂禾!”一旁,虚弱地躺在众人身上的顾云拙艰难地喊了句。 “啊——!”杨清策挥着一根棍子朝着姜颂禾的脑袋抡过来。 姜颂禾灵巧地侧身躲过。 棍子锤在地上,发出“嘣——”的一声脆响。 杨清策手里的那根刚好是姜颂禾先前打侯子平的那根。 姜颂禾笑道:“还挺结实,这都没断。” 杨清策的身体素质比煤炉工侯子平差太远了,姜颂禾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侯子平,但是杨清策这小身板——轻轻松松。 她自信地朝着杨清策逼近。 杨清策被吓得连连后退:“你……你干嘛?” “乖,不疼哈——”说着,姜颂禾手疾眼快地握住杨清策的胳膊,然后转身,将他背在自己身后,随后一个前抡跟上。杨清策的身体在空气中画出一条整齐的弧度,随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所有人目瞪口呆,包括躺在众人身上满是伤痕的顾云拙,以及被杨清策安排在墙边安安静静躺着的杨保国。 半响,反应过来的杨保国轻笑了下:“还真是一个恐怖的小孩。” 杨清策挣扎着,试图想要起身,可是经过刚才姜颂禾那一摔,他的后背疼的要命。 “他妈的,我杀了你!”杨清策挣扎着,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姜颂禾一巴掌稳稳地呼到了他的脸上。 干脆利落的巴掌声瞬间让整个鸡场安静了下去。 姜颂禾半蹲在地上,她盯着他,道:“分不清大小王了是吧,还想过肩摔直接说,别挑衅我,我脾气不好。” 杨清策瞬间不吭声了。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姜颂禾道,“躺这儿别动,我不要你的命。” - 另一边,何其祥带着一批人做好布局。 借着收音器,他下发命令道:“里面人质众多,行动的时候一定要确保人质安全。” 不多时,叶浦岚和姜酩野缓缓走过来。 “安排的怎么样了?”叶浦岚问。 “已经差不多了,人质目前来看比较安全。”何其祥快速道。 “行,”叶浦岚问,“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吗?” “不太行,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何其祥道,“窗户上的灰尘太长时间没被清理,都看不清里面了。” “啊——!”里面一个尖锐的声音传出来。 “发生什么事儿了?”姜酩野着急道,“是不是禾禾在里面遇到危险了?” “射击手准备。”何其祥用话筒安排着。 叶浦岚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他蹙紧眉头,像是在自考。 突然“嘭”地一声,里面又传来了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何其祥迫切地询问:“叶队,里面怎么没声音了,那些小孩是不是遇害了?我们要不要冲进去?” “再等等。”叶浦岚难得表情严肃,道。 良久,只见久久没有动静的铁门突然吱吱嘎嘎响了几声。 里面像是被铁锁锁住了,不论怎么吱吱嘎嘎响,都没有要推开的意思。 何其祥立刻安排道:“所有人!一级警备。” 又过了几分钟,只听一个巨大的“嘭”的声音,两扇两米高的大门应声倒地。 带起了阵阵灰尘。 何其祥愣住了。 这几个绑匪是疯了吗?一言不合把家拆了? 何其祥愣愣地站直身子,他伸长脖子,试图看清灰尘后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咳咳——”一阵凌乱的呛咳声从门口处传了过来。 他们的声音稚嫩,不像是成年人的样子。 良久,待到灰尘散尽,何其祥才得以看清,灰尘后面的人影。 是几个孩子,他们用胳膊上的衣服挡住口鼻,并平行着站在门口。 他们形态各异,有胖的,有瘦的,有高的,有矮的,甚至还有架着人的,和拿着棍的。 尤其那个拿着棍的,棍子被她抗在肩上,眼睛微微眯着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我靠,禾禾?!”何其祥震惊地站直身子,喊了句。 听到有人叫自己,姜颂禾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举着拐杖的姜酩野。 瞬间,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她眼睛含着泪,委屈巴巴地说:“哥,你怎么才来啊,我都把犯罪分子的老巢端了……” 何其祥汗颜:…… 您把人家老巢端了,还把人家大门拆了,人家都没哭,您怎么还委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