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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七七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一路上,姜颂禾都在骑着二八大杠艰难地前行着。


    她的个子不高,只能把一条腿伸进自行车大扛中间才能勉强碰到另一侧的蹬子。


    “禾禾,你去哪儿啊。”路上,刚巧碰到路过的林建刚。


    他拿着一张饼,慢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像是准备回警局上班。


    “建刚哥哥?”姜颂禾蓦地停下蹬子,她把车子推到林建刚面前,着急道,“哥哥,你个子比我高,你赶紧骑车带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林建刚疑惑道。


    “水库。”姜颂禾道,“快!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林建刚:“啊?”


    林建刚虽是不解姜颂禾的行为,但他还是把手里的饼强行塞到姜颂禾手里。


    姜颂禾木讷地捧着一张满是牙印的饼,疑惑地看着林建刚一个后甩腿,蹬上了另一侧脚蹬。


    曾几何时,她也可以这样潇洒的上车的。


    “快,上来。”林建刚斜过车身,道。


    “好。”姜颂禾一个跨腿上去。


    林建刚蹬得飞快,仅用十几分钟,两人就到了姜颂禾印象中的池塘。


    这里,与其说是池塘,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水库,两侧筑着高高的混凝土堤坝。


    “禾禾,你着急来这儿干嘛啊。”林建刚问。


    “我怀疑我二姨在这里。”姜颂禾灵巧地跳上堤坝的宽沿。


    “危险,下来。”林建刚轻松地把她抱下来。


    “唉……我……”姜颂禾感觉身体突然悬空,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双脚已经着地了。


    姜颂禾又想跑上去。


    这次林建刚已经拽住她的胳膊了,他语重心长地教育道:“禾禾,我知道你二姨失踪了,你很着急,但是我们警队已经分批寻找了,你给我们点时间啊。”


    “我……”


    姜颂禾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一个正背着锄头的男人冲着水面大吼了句:“有人跳水了,快来人啊,有人跳水了!”


    姜颂禾和林建刚本能地奔跑过去。


    水面上,一个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女人正在水里扑腾着,被浸湿的头发无章法地挡在脸前。


    姜颂禾有些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谁。


    注意有人过来,男人着急地跺脚:“你们快救人啊,我不会水。”


    姜颂禾左右看了眼,她刚准备跳下去,林建刚立刻伸手拦住她。


    他脱下外套,一个猛跳跃到水里。


    林建刚的水性很好,不一会儿就游到了湖中的女人面前。


    此时,在湖里挣扎许久的女人已经精疲力尽了,从水里冒出的脑袋逐渐沉下去。林建刚用胳膊揽住她的脖子,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奋力地向岸边游,每划一次水,姜颂禾都感觉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这天儿,算不得暖和,偶尔吹过的微风里带着些许凉意。


    姜颂禾目光定在举着锄头准备去农作的男人身上,她快速把他身上的外套扒下来。


    “哎哎哎……你干嘛?”男人回过神来的空儿,姜颂禾已经抱着扒下来的衣服跑远了。


    姜颂禾跑到堤坝的楼梯处,她从楼梯前面半镂空的铁门旁边翻过去。然后又快速抱着两件外套快步走下楼梯。


    此时,林建刚已经把女人从水里拉上来了。


    他身上的衣服被打湿,再加上女人的重量本就不轻,林建刚感觉自己刚着岸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但是他还是强撑着给女人做急救。


    “喂,醒醒,醒醒。”


    林建刚拍打着女人的肩膀,见她毫无反应,林建刚试探了一下鼻息。


    确定还有微弱的呼吸后,她让女人仰卧躺在地上,自己则跪在一旁,双手交叠按压她的胸骨下半部。


    不多时,一口水从女人的嘴里吐出来。


    林建刚赶紧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这次明显比之前平稳有力了很多。


    林建刚松了一口气,他向后仰着身体,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姜颂禾抱着衣服跑下来,她把一件衣服扔到林建刚身上,另一件则小心地盖到女人的肩膀上。


    林建刚被突如其来飞过来的衣服吓了一跳,稍微调整好呼吸的他向后看了眼。


    他感谢道:“谢谢禾禾。”


    姜颂禾应了一声,她观察着躺在地上的女人,随后她轻松拨开盖在女人脸前的黑发。


    她的面容沧桑,细密的皱纹爬满了她的脸庞,明明有些肌肤起来还很细嫩,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仿佛受尽了时间的摧残。


    “我去,”林建刚骂出了声,“还真是邱华。”


    “我们全队找了她一夜……原来她在这里啊……”


    他如释重负般瘫在原地,他缓缓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移动电话,然后给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了。


    “人我们已经找到了,收队吧……”林建刚有气无力地说,“跳河了,在北面水库这里,救护车?……还没……”


    “我打电话叫过了。”姜颂禾快速说。


    “哦,”林建刚有快速回答,“禾禾打电话叫过了,应该用不了多久,救护车就来了。”


    “我们怎么知道人水库这里的?禾禾带我来的,具体我也不是清楚,我们刚来,邱华就跳河了。”


    “行,随时联系,我们先送患者去医院。”-


    一路上,姜颂禾都没有说话,她坐在车里默默盯着躺在救护车里的邱华。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么。


    等到邱华清醒已是下午了。


    整个病房空荡荡地,只有一个小巧的身影坐在她的床边,她面露严肃,眼睛里带着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坚毅。


    邱华对上她眸子的那一瞬间,心底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二姨。”


    原以为姜颂禾开口一句会是质问,结果她的语气里非但没有怒气,反而带满了心疼。


    “禾禾,你怎么在这儿?”邱华艰难地坐起身子。


    “二姨,我不是很理解你。”姜颂禾缓缓道。


    对于姜颂禾的答非所问,邱华没有过多迟疑,她自嘲地笑了下,道:“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给警察添麻烦,”姜颂禾蹙眉,道,“永香姐的案子还没查明白,凶手还没被抓到,整个警局为了能够早日抓到凶手,所有警员没日没夜的寻找线索,忙得晚饭都没时间吃。”


    “可你呢,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让本就忙得不可开交的警员,还有要特地抽出时间来照顾你。我知道,失去永香姐姐,让你很难过。可是现阶段,最要紧的是配合警方合力抓到凶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不是向警方瞒着一切线索,然后自己去死。”


    “确实,你死了,就不会感到难过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案件得不到侦破,凶手依旧可以逍遥法外,真相可以永远被掩埋,就连永香姐姐死后的五年、十年,也可能得不到任何公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邱华的神情恍惚了一秒。


    姜颂禾继续道:“我知道,现阶段让你接受自己女儿去世的消息,你有些承受不住,可是越到这个时候,你越要坚强。以前你在郑召龙面前唯唯诺诺,不争不抢,一切看淡的行为,已经不管用了,它既不能帮你找到杀害女儿的凶手,也不能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更不会助你报仇。”


    “自怨自艾只会让你堕落自己的意志,然后自己从思想上折磨自己。”


    “你没有错,永香姐姐也没有错,不管你们之前做过任何决定,我相信都是正确的,只是谁也没料到会发生意外,”姜颂禾道,“不过,既然意外发生了,那么我们最重要的是做好最后的努力。”


    “我们就应该让凶手得到应有的审判,让永香姐姐得到应有的正义。”


    “永香姐姐的意外,并不是你们生前做了多少错事,得到的惩罚;而是凶手违法犯罪!他们犯法了!是他们做错了!”姜颂禾道,“你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禾禾……”邱华呢喃了句,“对不起……”


    姜颂禾在心里默默长叹一口气。


    好在她听进去了。


    姜颂禾起身:“二姨,你先休息,我让我妈妈来照顾你,她在外面等好久了。”


    “禾禾,我给你哥哥添麻烦了,”邱华道,“我这边知道一些事情,麻烦你转达给他吧。”


    “好。”姜颂禾应下。


    她重新坐回去,像是提前准备好一般,她从床尾拿出一个文件夹。


    “永香和徐文豪是在一次婚礼上认识的。”邱华道。


    “谁的婚礼?”姜颂禾问。


    “她爸的一个朋友,叫张铎,”坐在病床上的邱华低着头回答,“张明超也是在那场婚礼上认识的。”


    “二婚?”姜颂禾快速问。


    “对。”邱华快速回答,“张铎的前妻和他离婚了,他二婚娶了个比他小七岁的。”


    “你继续说。”姜颂禾记录着说。


    “当时我正加班,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但是后来我听永香说,徐文豪对她一见钟情,俩人经常通过家里的座机联系。”邱华道。


    “二姨夫没有发现家里话费变多了?”姜颂禾道。


    “起初他没有注意到的,后来俩人电话打得越来越频繁,然后就被发现了,”邱华道,“不知道为什么,永香他爸特别反感徐文豪,多次逼迫永香离徐文豪远一点。最过分的一次是他那天晚上喝了点酒,一回家就把家里的电话线拿菜刀割断了。”


    “二姨夫为什么这么讨厌徐文豪?甚至不惜割断家里的电话线?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徐文豪家没钱吗?”姜颂禾细细地问道。


    “可能吧……”邱华犹豫着说,“他一直把永香当成敛财的工具。”


    “徐文豪家很穷吗?”姜颂禾问。


    “没听永香说过。”邱华如实说,“但是我在永香结婚前前一天见过他一次,感觉他身上的气质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倒像是……”


    邱华犹豫着说:“读过书的。”


    第42章


    这个时代,读过书、且有培养出读书人气质的人可不多见。


    不……不对……


    姜颂禾记录着的手突然停住,她蹙眉,问:“张明超作为新郎,对永香姐的态度怎么样?”


    邱华细细想了一会儿,回答:“我感觉也挺好的。他对永香很照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对和永香结婚这事,表现得特别急切。”


    “我先前不是没和永香他爸提过,说永香的婚事不应该这么着急定下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知道徐文豪和永香在谈恋爱后,他都不和张明超掰扯了,直接以600块钱彩礼钱,让永香嫁过去。”


    “原本他打算要多少钱的彩礼钱?”姜颂禾问。


    “888,说图个吉利,八八八发发发。”邱华道。


    姜颂禾继续问:“张明超家很有钱吗?”


    “听说就是个普通人家,”邱滢一边思考着一边像是猛然想起什么,她道,“哦!我记得有一次郑召龙喝醉酒回家跟我吐槽过,说张明超看着挺阔的,实际上根本富不到哪里去。这600块钱彩礼钱,还是他喝了几次酒强要出来的。”


    着急结婚的新郎。


    见到新娘男朋友,吓到忘记“加价”的新娘父亲。


    读书人,但是故意装穷的新娘男朋友。


    这三个人,每一个人的行为好像都透露着古怪。


    姜颂禾细细地盘算着,如果真如邱华所说,徐文豪对郑永香一见钟情,并且爱得难舍难分,那么郑召龙想要更多的钱,为什么不直接威胁徐文豪?


    反而舍近求远,去跟一个只是想找个人快速结婚的张明超掰扯彩礼?


    毕竟就算张明超再有钱,他也不是傻子,根本不会为了一个没啥感情的结婚对象就花888块钱彩礼迎娶她。


    那么郑召龙为什么宁愿浪费口舌在一个不确定的可能上,都不愿意“坑”一个心甘情愿并摆在明面上的“冤大头”呢。


    换句通俗易懂话:郑召龙和徐文豪究竟有什么过节,让他担忧,甚至害怕和徐文豪接触呢?


    姜颂禾捏着下巴细细地思考着。


    现在,两名犯罪嫌疑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身为死者的父亲郑召龙又是恰巧牵涉其中。


    所以不管他们究竟有什么过节,她都有必要亲自去调查一番。


    姜颂禾又问:“二姨,永香姐生前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你觉得她被仇杀的概率是多少?”


    邱华急忙按住姜颂禾的胳膊着急道:“你是说永香是被仇杀的?”


    姜颂禾安抚道:“不是,我只是好奇问一下。”


    “毕竟任何案子都需要犯罪动机,比如贪利、比如背叛、比如灭口、报复、泄愤、冲动,以及名利和情感……有些心里不健康的人,一些小摩擦都有可能成为他杀人的动机。”


    “你再仔细想想,永香姐姐以前到底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邱华细想了一会儿,她摇摇头,回答:“没有,她一向不喜欢出门,自从她初中毕业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偶尔出去买买菜……”


    越说,邱华越有些后怕,她再次紧紧握住姜颂禾的胳膊:“应该不能那个时候与人发生争执的吧。”


    “不是,别担心,”姜颂禾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先休息,我把口供交给我哥哥。”


    “好……”邱华有气无力地松开她。


    姜颂禾拿着本子走到外面,在外面等候多时的邱滢立刻迎上来,询问道:“你二姨有没有事儿?你一直不让我进去,我还挺担心的。”


    “没事,我劝好了,”姜颂禾道,“就是她有些情绪不太好。”


    “没关系,情绪不好是暂时的,我去劝劝她就没事了,”邱滢瞥眼看了下姜颂禾怀里的本子,目光立刻黯淡了几分,缓缓地她揉上姜颂禾的后脑勺,道,“不怪你二姨最疼你,我家禾禾长大了。”


    不等姜颂禾说话,邱滢冷不丁催促了句:“你快回家吧,你爸找了你二姨一晚上,估计累得不轻,你回家给他泡杯蜂蜜水。”


    “记住,一定要用温水,太热太凉都不行,知道吗?”邱滢嘱托道。


    “可我……”还有事


    后面三个字姜颂禾没来及说出口,邱滢便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管你要去哪里调皮捣蛋,我交给你的任务必须完成!”


    “否则,别怪我回家收拾你。”邱滢温着声音威胁道。


    “妈……”姜颂禾晃着身体撒着娇。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呢。


    “不行,”邱滢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没得商量,赶紧回家。”


    “行吧。”姜颂禾勉强应下来。


    反正她偷偷溜走,邱滢也不知道。


    “回家记得和你爸一起给我打通电话,让我确保你没有偷偷溜出去摸鱼捉虾。”邱滢谨慎着说。


    被看透心思的姜颂禾蔫头耷脑地答应下来:“行。”


    “赶紧回家,”邱滢轻轻拍了几下姜颂禾的后背,“听话。”


    “好。”姜颂禾抱着怀里的本子,拖着步子慢慢向大门的方向挪动着。


    目送姜颂禾走远,邱滢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的眸子带了几分黯淡。


    许久,邱滢拉开病房门,刚好里面的邱华正准备下床拿旁边的搪瓷茶缸。


    邱滢紧忙快步上前,她先一步端过茶缸递给她:“你想喝水招呼一声就行了,干嘛自己下床拿?”


    “我就一时想不开,现在身体挺好的。”邱华道。


    看着和自己相似的脸,邱滢实在憋不住脾气,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咱们俩姐妹,就你最傻了。”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邱华笑着握紧茶缸,道:“你这大嗓门,我搁屋里就听到你命令禾禾了,怎么了?禾禾又惹着你了?”


    “没,”邱滢不知在忙些什么,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胡乱收拾了一下床榻,声音也不自觉低下去,“就是家里*小孩子不听话。”


    “你……”邱华观察着她,“你好像不希望禾禾接触永香的案子。”


    “你看出来了啊。”邱滢不打算瞒着她,她略有些歉意地抬头对上她的眸子。


    “嗯,挺明显的。”邱华道。


    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的邱华,十分了解自己的姐姐。


    她试探性地问:“你是担心,案子过于凶残会吓着她?”


    “不是,”邱滢苦笑了下,“我就觉得她好像和以前……”


    没等到邱滢的后话,邱华愣了几秒,才问道:“你在说什么呢?什么以前?”


    “没什么,”邱滢故作轻松地说,“可能是孩子长大了,逐渐脱离我的控制,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吧。”


    “孩子总会长大的,”邱华道,“你要放宽心。”


    “嗯。”邱滢应下-


    姜颂禾本打算回家,可想着案子都查到这里了,不继续查下去总觉得心里放心不下。


    她从兜里掏出姜酩野给她的移动电话,她找到姜酩野的电话拨了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了。


    “喂?什么事儿?”姜酩野懒懒散散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姜颂禾也不客气,她直接道:“哥,我这边有二姨让我交给你的口供。”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在哪儿?”


    姜颂禾:“医院。”


    “好!等我。”


    说完,姜酩野挂断了电话。


    不多时,姜酩野开着警队的黑色桑塔纳就来了。


    他拉下车窗,将鼻梁上的墨镜滑到自己的鼻翼处,他道:“上车。”


    “好。”姜颂禾拉开车门走进去。


    这次,姜颂禾没有藏私,她把本子原原本本地递给姜酩野。


    姜酩野一边翻看着,姜颂禾一边给他做讲解:“你知道的,作为新娘的父亲,郑召龙最中意的就是他亲自挑选的女婿张明超,原因是张明超给了他一份高额彩礼。”


    “可是,问题就出在既然郑召龙想坑一波自己的酒钱,那么为什么不坑与新娘两情相悦的徐文豪,反而盯上了同样不太富裕的张明超呢。”


    姜酩野从本子上移开目光,问:“你怀疑郑召龙和失踪的徐文豪有什么牵扯?”


    “对。”姜颂禾斩钉截铁地说。


    “所以,你想让我去调查一下郑召龙?”仿佛看透她心思的姜酩野道。


    “对!”姜颂禾激动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行,知道了,”姜酩野命令道,“系好安全带、”


    “好!”姜颂禾听话的赶紧把旁边的安全带扯过去扣好。


    姜颂禾刚摆正好自己的坐姿,姜酩野就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了她,他随口夸赞了句:“字写得不错。”


    “啊?”


    姜颂禾疑惑着翻开自己做过记录的那一页。


    她蹙眉,盯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认了许久。


    她再三确认。


    这不就是她的正常字吗?


    哪里写得好看了?


    哪里值得一向把她当成小孩子看的姜酩野夸一句了?


    姜颂禾不确定地把脸向姜酩野的方向凑了凑,她问:“你是在夸我吗?”


    姜酩野嫌弃地伸出手将她按了回去:“不是,坐好!”


    “你现在坐的是副驾驶,再在腚上长针,影响我开车,我把你扔出去。”


    他是嫌弃她乱动呢。


    姜颂禾握紧安全带,吐槽了句:“哥,没人说你嘴毒成这样容易单身一辈子吗?”


    姜酩野:“谢谢,你是第一个。”


    第43章


    “那他们挺可怜的,”姜颂禾指着他,一字一句说,“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


    姜酩野:“是,就你鬼机灵。”


    “那当……哎哎哎哎……”姜酩野一脚油门,坐在副驾驶的姜颂禾一个没忍住虚虚地向后仰了一下。


    像是故意捉弄她,姜酩野一脚油门后,车速逐渐趋于平缓。


    姜颂禾本就小巧的五官皱成一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姜酩野一边觑着她一边得意。


    俩人刚到郑召龙家门口,刚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姜颂禾动作停住,她仰头看着窗外好一会儿。


    “哥,你看那个鬼鬼祟祟的,是郑召龙吗?”


    听到姜颂禾的话,姜酩野抬起了头。


    外面,一个慌忙的身影正从不远处的大门口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棕色皮衣,里面配着一个白色衬衫,下面则随身穿着一个黑色裤子,俨然一幅人模狗样的样子。


    此时,他正双手扶着门把手,眼睛冲着周围左右观望着。


    姜颂禾还没来得及反应。


    躲在车子里面的姜酩野按着她的头,将她整个人按下去。


    姜酩野将局里的车子停在了郑召龙家附近,虽说距离算不得近,但郑召龙想要发现他们,也并不会很困难。


    “喔……”姜颂禾一个不注意脑袋撞到了车子前面的内饰上。


    “嘘。”姜酩野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在车里僵住了几分钟,直到和姜酩野大眼瞪小眼瞪到有些累了的姜颂禾小心地问了句:“哥,二姨夫不会走了吧。”


    姜酩野:“我起来看看,你躲好。”


    姜颂禾爽快地应下来:“好。”


    姜酩野小心翼翼地把头抬起来,刚巧他看到郑召龙单腿跨一个二八大杠,随后扬长而去。


    “哥,他这是要去哪儿啊,”姜颂禾的声音冷不丁从旁边响了起来,“你说他不会是畏罪潜逃吧。”


    姜酩野低头觑着她:“不是和你说不让你抬起头来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这些,”姜颂禾吐槽道,“懂不懂轻重缓急?”


    “只允许这一次。”姜酩野命令道,“下车。”


    “哦。”姜颂禾拉开车门,从副驾驶上走下去。


    “哥,我们不开车追啊。”姜颂禾问。


    “不开,”姜酩野道,“汽车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


    “那我们怎么追人啊,”姜颂禾好奇地看了看周围,问,“虽然他骑的是自行车,但也快得过我们两条腿的吧。”


    “我们想要跟上他,至少得有一个趁手的交通工具吧。”


    姜颂禾嘟嘟嘟讲个不停,姜酩野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像是在打量着她,姜酩野的眸子上上下下在姜颂禾身上扫个不停。


    “你干嘛,”姜颂禾瞅着他,一副嫌弃的模样,“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姜酩野不明所以地说了句:“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姜颂禾疑惑道:“哈?”


    下一秒,姜酩野领着姜颂禾出现在了一个人家门口。


    姜颂禾有些扭捏。


    姜酩野推了她背一下:“去。”


    姜颂禾走上前,刚打算伸出手敲门。


    姜酩野看出来了她的犹豫,他先一步敲了几下一户人家的铁门。


    “你……”没做好准备的姜颂禾指着姜酩野。


    姜酩野指了下郑召龙的离开的方向,像是在说——再不抓紧时间,人都要不见了。


    这个年代的农村没有那么多高楼遮挡,再加上郑召龙想要出村就只能走他家门前这道笔直的村间小道儿,所以猜透他路线的姜酩野和姜颂禾还有时间想其他追人的办法。


    “谁啊。”院内,一个粗犷的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姜颂禾赶紧收回指控姜酩野的手指头,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委屈巴巴的。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演技,在面前大门被拉开的那一秒,两行眼泪从她眼睛里流下来,她扁着嘴,一副欲哭又努力强忍的模样。


    “哟,乖乖,你怎么了啊。”开门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她体型偏胖,皮肤白皙,面容和善,但看一眼便觉得她大概率是个心善淳朴的农村人。


    “我哥哥……我哥哥……”姜颂禾越说越委屈,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我哥哥……他对象嫌他丑,脾气差,嘴巴毒,还不懂照顾女孩子,就把他甩了,现在……现在他正准备跳河自杀呢。”


    “嗯?!”


    站在不远处,一直观察着郑召龙离开方向的姜酩野震惊地立刻回过头盯着她。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姜颂禾本就是那种乖巧且稚嫩的长相,还未褪尽的婴儿肥,让她整个人乖乖的,很可爱。


    而现在她的表情委屈巴巴的,引得她面前那位妇人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下意识抱住姜颂禾:“乖乖,不哭啊,你爸妈电话是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爸妈打电话。”


    姜颂禾声音抽抽搭搭的,一副难过到不行了的模样:“我……我打过了……”


    “那……”中年妇人左右看了看,“那你爸妈呢。”


    “在……在工作。”姜颂禾说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这可怜劲儿啊,”中年妇人道,“那你要不要来婶婶家坐一坐啊。”


    “不了,”姜颂禾道,“我是来找婶婶借自行车的。”


    姜颂禾指着不远处靠在树上的姜酩野道:“那是我哥哥的朋友,他知道我哥哥自杀的地点,我想让他带我过去。”


    “可是我们没有自行车。”


    “这……”中年妇人有些犹豫。


    姜颂禾看出她心里的不相信,她擦干自己的眼泪,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道:“这是我哥哥留给我的遗物,我先把它押在这里。等我们用完车子,立刻给您送回来。”


    这个年代,移动手机可比自行车贵多了。


    “这怎么行?!这么贵的东西我不能保管。”中年妇人还是被自己朴实的心理打败了,她一咬牙一狠心,“行,我去给你推。”


    “您收着,”姜颂禾道,“我们一定会把您的车子骑回来,跟您换回手机的。”


    “行。”


    中年妇人把车子推出来:“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看着姜颂禾和姜酩野骑自行车离去的背影,中年妇人摇摇头感叹了句:“多好的小姑娘啊,她哥哥怎么舍得啊。”


    冷不丁,中年妇人手里的小灵通震动了几下。


    来电显示——妈妈。


    中年妇人不敢怠慢,她立刻接通电话:“喂。”


    “禾禾啊,你现在在……”对面邱滢的话还没说完,像是注意到电话这边的声音不太对,她愣了几秒问,“你是……哪位?”


    像是感觉声音有些熟悉,中年妇人从耳边挪开手机,她再次看了几眼来电显示。


    她不确定地问:“邱滢?”


    邱滢仿佛也辨认出她的声音了,她同样震惊道:“大花?”


    “邱滢还真是你!”中年妇人惊喜道,“我从纺织厂离职后,我们都多少年不见了,前几天永香结婚我还想着你能来,想跟你叙叙的,结果一整天都没等到。”


    “唉,永香这几天我忙得要命。”邱滢吐槽道。


    “永香的事我也听说了,”中年妇人长叹一口气道,“多好的小孩啊……”


    中年妇人的感叹还没结束,邱滢快速问:“大花,我小闺女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刚才有个小女孩跟我借自行车,就把自己的手机押在我这里了啊,”中年妇人茫然地说,“那个小闺女就是你家禾禾啊,长得真俊,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跟你借自行车干嘛啊。”邱滢继续问。


    “他说你大儿被人甩了,现在正寻死腻活要跳河呢,”中年妇人说,“你说他不会是跟永香学的吧,这可不是好事,年纪轻轻被人甩了怎么了,怎么就活不下去了呢。”


    “呵呵……”邱滢像是终于弄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干笑了几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你不会不知道你大儿子要跳河的事情吧。”中年妇人继续问。


    邱滢:“……”


    “现在知道了。”-


    另一边坟场,借着高树挡住自己身体的姜酩野低头瞅着比自己矮半截的姜颂禾:“你倒挺机灵,为了不接妈妈的电话轰炸,直接把手机送出去了。”


    “又不是要不回来了,我看那个婶婶是好人,”姜颂禾仰头,讨巧地说,“再说你可是警察,有你帮忙,我怎么可能连个手机都要不回来?”


    “我看她挺眼熟的,说不定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姜酩野道。


    “抱过你吧。”姜颂禾跟着吐槽了句。


    “嘘。”姜酩野用胳膊按住她的头,将她从光亮处拽过来。


    姜颂禾嫌弃地把他的胳膊从自己头顶上拿下来。


    她偷偷从树后探出个脑袋。


    姜颂禾看着不远处郑召龙顺了顺自己的衣服后,一脸恭敬地走进去:“他闲得没事骑这么远来这个坟场干嘛?他家祖宗都埋这么远吗?”


    “这不是他们村的墓园。”姜酩野严肃道。


    “那这是他给永香姐姐选的墓址?”姜颂禾道,“虽然每个坟场环境都差不多,但是也没有必要葬在这么远的地方吧。”


    “这里埋着一个十几年前因为郑召龙死去的女孩子,”姜酩野低眸,“她当时死去的时候,跟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


    第44章


    “什么意思?”姜颂禾问。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郑召龙曾经因为威胁未成年,蹲过局子吗?”姜酩野道。


    “记得。”姜颂禾道。


    “其实郑召龙这个人远比他表面看上去更猥琐,”姜酩野总结道,“前些年他喝醉酒走夜路的时候,曾借着酒劲猥亵了一个走夜路的初中女生。那个女孩当时是去给在学校值班的父亲送饭的。虽然那个初中生的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印象中那个时候的她估计和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


    “那那个小女孩呢,”姜颂禾问,“她最后逃掉了吗?”


    姜酩野道:“逃掉了,在郑召龙即将对她用强时逃掉了。”


    姜颂禾松了一口气,她自顾自地忿愤道:“这种人渣,他怎么没被抓起来啊?!”


    “原本按照现在法律,他应该被判定流氓罪,并被判处7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的,”姜酩野道,“但当时这项法律刚实施,规定还不完善,就被他钻了空子。再加上他死活咬定自己是醉酒状态,意识不清醒,不能代表他的主观意志,所以最后法院只是判定了他拘留五天和罚款警告。”


    “醉酒就去欺负人家小姑娘,怎么不见他醉酒去摸人家壮汉的胸|肌啊,”姜颂禾翻着白眼,“我看就是他自己给自己找借口,打他一顿就老实了。”


    “是啊,我当时也这么想的,”姜酩野仿佛很赞同姜颂禾的观点,他道,“也就是当时的我年纪小,要是搁现在我这体格,估计能打得他半年下不来床。”


    “我也加半年,我们让他一年都下不来床。”姜颂禾附和道。


    姜酩野烦闷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啊。”


    “等等……哥,”姜颂禾像是发现了什么,她伸手阻止了一下,她打断姜酩野的话,道,“你不是说这里埋着一个十几年前因为郑召龙死去的女孩子嘛,怎么又说她逃走了啊。”


    “夸张,夸张懂吗?”姜酩野道,“语文怎么学的?不知道有一个修辞手法叫夸张。”


    姜颂禾无语地扯了下嘴角。


    这夸张得也太过了!


    况且,这种程度的夸张已经不是修辞手法了,应该算是捏造事实了吧。


    姜酩野语文不及格吧。


    怎么考的警校?


    “你一脸嫌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姜酩野命令道,“……给我收回去。”


    姜颂禾不愿意和他掰扯这些,她好奇问:“那你为什么会说这种夸张的形容?这种没证实的事情,你应该不会瞎说才对吧。”


    “你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吧。”姜酩野故作深意地说。


    “知道啊,”姜颂禾道,“这个年代一群人闲得没啥事净爱诋毁这个侮辱那个的,一传二,二传四,有些不喜欢接受别人诋毁自己的人,心里承受不住,可不就是会感到害怕嘛。”


    “那个小女孩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姜酩野讲故事般道,“他是一名中学老师,身上的文人气质特别重,平时在学校里对待学生也特别严格,为了让学生好好学习,罚站、留堂都是常有的事儿。”


    “很多学生的父母都很喜欢这个尽职尽责的老师,平日里女孩父亲为了惩罚学生,哪怕是对他们的孩子进行体罚,他们也不会多管,因为他们知道这个老师从不会敲打得很厉害。可偏偏那群学生不识好歹。”


    “他们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觉得女孩父亲管教他们是脾气不好,让他们学习是阻碍他们的天性。所以小女孩发生这次意外后,他们班上那群调皮捣蛋的学生为了气他,故意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地说他女儿活该被人糟蹋。”


    “最后,女孩父亲心脏病发,活活被气死在了课堂上。”


    “那群小孩也应该抓起来!”姜颂禾再次气不过咒骂了句。


    姜酩野没有接话,他转移话题道:“现在,那个女孩的父亲就被埋在这里。”


    姜颂禾再次从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探出脑袋,她看着坟场门口,正在磕头叩拜的郑召龙:“那他来这里做什么?良心发现?”


    “不知道,”姜酩野同样把自己的脑袋探出去,他的个子比姜颂禾高,他一偏头,刚好可以叠到姜颂禾头顶,他道,“我也好奇,照理说永香刚走,他要去坟场选墓地,也应该去他们村那边的坟场选,来人家别的村的墓地干什么?”


    “还三跪九拜?他对永香姐都没这么上心。”姜颂禾咬牙切齿道。


    “是啊……”姜酩野长长地感叹了句。


    墓场位于一片林子里,看起来比较简陋,但为了和周围的树木区分开,墓地被负责人用土砖垒起来的墙面隔开了。


    墙壁上面,用来粘土砖的泥土变得十分干燥,隐约还有要脱落的迹象。


    郑召龙站在门口,跪拜一番后,他才扶着自己的膝盖,颤抖着站起来。


    他拍掉身上的泥土,随后整理衣衫后,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他进去了他进去了。”姜颂禾激动着向后伸着手,她在空中拍打了几下。


    “我们也进去。”说着,姜颂禾起身就要从树干的遮挡里走出来。


    “回来。”姜酩野拎住他的领子将她拽了回来。


    “你干嘛啊。”姜颂禾仰头盯着他。


    “里面不比外面,都是土堆,没有一棵树,一眼望到头,”姜酩野道,“你进去,郑召龙不用一秒就能发现你。”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啊。”姜颂禾有些泄气地问。


    “对,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姜酩野倚靠在树干上,他双臂环胸,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道。


    又过了许久,蹲在地上无聊到画圈圈的姜颂禾吐槽道:“哥,你说我们二姨夫不会真的死里面了吧。”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姜酩野道。


    “哦。”姜颂禾闷闷地应了声。


    “嘭——”一声剧烈的枪击声从坟场里传出来。


    “不好!”


    姜颂禾和姜酩野整齐地跑了进去。


    刚一进门,他们就看到了在一个长满杂草的土堆旁边,郑召龙正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


    此时,他正侧躺着身子,手脚各被一根麻绳捆绑。他的身体向后弯着,嘴里还被塞着一块儿布。


    一看到姜颂禾和姜酩野他们,郑召龙的眼睛瞬间睁得很大,他奋力挣扎着,本就囚住的身体止不住地向前窜动。


    此时他的面前蹲着两个人,一见到郑召龙的反应,他们齐刷刷地转身顺着郑召龙的动作看了眼。


    在见到姜酩野和姜颂禾后,他们才缓缓站起身子。


    是一男一女。


    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标准的瓜子脸显得乖巧又可爱。男人则斯斯文文的,俨然一副古代氏族端庄儒雅的书生模样。


    只是此时的他们像是躲在这里很久了,狼狈得要命,灰头土脸的,就连身上的红色衣服都蹭上了灰。


    看到郑召龙没啥事,姜颂禾和姜酩野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


    “你们是谁?”那个男人警惕地问。


    姜颂禾和姜酩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观察着局势。


    姜颂禾端详着两人的气质以及打扮,她快速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哥,是失踪的伴郎徐文豪和伴娘闻洁。”


    “嗯。”姜酩野头也不转地应了声。


    “难怪警方一直找不到他们,原来他们一直躲坟地里啊。”姜颂禾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说。


    “是啊,”姜酩野道,“我也没想到。”


    “你们警方办案能力不行啊,人家郑召龙都知道去哪里可以让自己死得更快一些,你们忙忙活活半天还在全程搜人。”姜颂禾斜眸盯着姜酩野,真情实感地吐槽道。


    “有什么办法,现在户籍制度不完善,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根据一个人名查那么多啊。”姜酩野同样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回答。


    “那你们就没从郑召龙的口供里察觉出不对劲?”姜颂禾问。


    “这你应该问你的建刚哥哥啊。为了避嫌,我没亲自审郑召龙,全程都是你建刚哥哥帮忙审讯的,”姜酩野道,“你不是净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建刚哥哥建刚哥哥的叫吗?没察觉出不对劲,你应该怪他啊。”


    “你……”


    姜颂禾刚要反驳,不远处徐文豪再次怒吼了句:“你们到底是谁?”


    见到他们好像不愿意搭理自己,徐文豪举着自己手里的手|枪对准郑召龙的脑门:“说话!”


    姜颂禾蹙紧眉头。


    国内禁枪可以追溯到1996,也就是六年后。


    1990年这个时间点,群众手中持有的枪|支刚好查得没有那么严格。根据1981年颁布的《枪支管理办法》,允许部分单位和个人合法持枪,所以民间,尤其是农村地区持枪较为普遍。


    而现在,徐文豪手里的这把刚好是一把标准的□□手|枪。


    这种手|枪的枪|身好寻,但里面的子|弹却不是那么好找。


    姜颂禾不敢确定里面的子弹数量,她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


    万一出一丁点差错,郑召龙死了事小,好人为自己亲人报仇,最后却蹲了监狱事大。


    哦,不对,她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郑召龙是她二姨夫!郑召龙是她二姨夫!


    姜颂禾不停地给自己洗着脑,终于她觉得了——郑召龙去死和徐文豪他们杀人都挺事儿大的。


    “唔唔唔唔唔……”


    地上的郑召龙像是看透了姜颂禾的纠结,他心底吓得要命,他如蚕蛹般拼命“蛄蛹”着身体。


    像是在催促姜颂禾他们回答,他大声支吾了半天。


    “冷静,我们兄妹只是路过。”姜酩野举起两只手,安抚道,“刚才听到这里有声音,我妹好奇就想过来看一眼,我没能及时拦住她,只能跟着过来了。”


    “真的?!”徐文豪不确定地问。


    “真的!”姜颂禾故作天真地说,“哥哥,你们是在抢劫吗?”


    徐文豪他们没有说话。


    姜颂禾继续道:“我身上没有钱,但是我哥哥身上有钱。我们付过过路钱,可以走了吗?”


    徐文豪没有说话,一旁的闻洁拽了拽他的衣边:“哥,放他们走吧。”


    徐文豪犹豫了片刻才答应:“行,你们走吧。”


    姜颂禾和姜酩野对视一眼,随即俩人迈开步子,假装要转身离开的样子。


    “唔唔唔……唔唔……”


    眼看着自己的救命稻草走了,倒在地上的郑召龙再次不要命地晃动着身子,并且“呜呜咽咽”发出的声音更大了。


    徐文豪立刻反应过来,他大吼道:“不对!你们是这个人渣带来抓我们的!”


    “啊?”一旁的闻洁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徐文豪已经不管不顾地向着天空发射了一枪了。


    “嘭——!”


    听着子弹穿过枪身,在空气中炸开的声音,姜颂禾和姜酩野冷不丁怔在原地,他们脑中仿佛某根线突然被绷紧了。


    不多一会儿,姜酩野浅笑着低头看了眼姜颂禾。凑巧,姜颂禾也刚好露出了同样的自信的表情,她缓缓仰头,对上姜酩野的目光。


    许久,俩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一会儿,闻洁上前将两人的手同样绑住,并带到了郑召龙旁边。


    “你们是这畜生的什么人?!”徐文豪质问道。


    “我们真的是路人,”姜颂禾道,“一点不认识他。”


    “唔唔唔唔唔……”郑召龙挣扎着,像是有话要说。


    闻洁拽出他口里塞住的布料。


    郑召龙当即破口大骂:“妈的,老子是你二姨夫,俩小崽子,还装不认识……唔唔唔……”


    郑召龙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闻洁一块儿布料重新堵住了。


    “你们撒谎!”徐文豪生气道。


    “没有,”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表述方法不对,她继续道,“不对,我和我哥没有骗你,我们真的是路过。”


    “虽然我和郑召龙是亲戚,但是我家和他来往不多,我和我哥都很讨厌他。”


    “是吧哥。”


    “是啊,”姜酩野道,“我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但碍于亲戚的面子,只能忍着。”


    “你们为什么讨厌他?”徐文豪问。


    “他人品这么坏,我们讨厌他还需要理由吗?”说着,姜颂禾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后的碑铭。


    左侧刻着四个小字:先考、先妣。


    中间则用红色笔刷刻着两排,十六个大字:德范长存、音容宛在、流芳百世、永垂不朽。


    右侧则刻着小字:子徐文豪、女徐闻洁敬立。


    徐闻洁?!


    看到墓碑上的字,姜颂禾身体怔了一秒。


    她姓徐?


    徐文豪?徐闻洁?


    俩人是兄妹?


    姜颂禾的脑子飞速运转,想起先前姜酩野在坟场外所说的——那个被郑召龙猥亵过的小女孩的父亲就被埋在这里。


    所以眼前这个墓碑就是……埋葬小女孩父亲的地方。


    那么那个被猥亵的小女孩就是……


    姜颂禾震惊地看着站在徐文豪身后的徐闻洁。


    “哥,我们先办正事吧。”徐闻洁催促道。


    “行。”


    徐文豪应完,他一只手把郑召龙原地提起来。


    他钳住郑召龙的脖子,让他端正地跪在墓碑前面。


    “爸,我们终于把郑召龙这个畜生押过来见你们了。”徐文豪道,“十三年前的一天晚上,这个畜生借着醉酒猥亵闻洁,为了给闻洁讨回公道,你领着闻洁去警局报警,希望可以以此来让这个畜生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你怎么也没想到,这么证据确凿的案子,他却可以借着自己醉酒逃脱惩罚。”


    “他仅仅是被拘留了五天和罚了500块钱。”


    说着,徐文豪从口袋里拿出500块钱皱皱巴巴的一沓纸币。


    两块三块的都有,它们各自以自己的角度蜷曲着,像是被当做货币交换了无数次。


    “得到这样的处罚结果,我们虽是不服,但是还是决定忍下去,毕竟闻洁以后还要嫁人,继续闹下去,对她的名声不好。”徐文豪继续道。


    “可是,谁知,就因为我们过于善良,这个畜生竟然因为赔偿的这500块钱,对我们家怀恨在心。在拘留释放的那天,他来我们村里造我妹妹的黄谣。说她不知质检点,和很多男人上|过|床,甚至还说她勾引学校老师,让她在村里蒙上不干净的污名……”


    “学校同学对她指指点点!学校老师的对象还冲进学校打她巴掌,还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这么多谣言都是针对她一个人的,为什么不针对别人?!就连村里那群不明真相的长舌妇,也在茶余饭后说我妹被你猥||亵是活该,是她太骚了。”徐文豪说着,像是被自己的话气笑了,他起身一脚把郑召龙踹倒在地。


    “你个畜生,对得起我妹吗?她当时才12岁,我们全家得罪你什么了?!”


    徐文豪生着气,他站起身子,抬腿就要又要冲着郑召龙的肩膀踹过去。


    徐闻洁赶紧抱住他:“哥,冷静。”


    郑召龙没骨气地直接瘫倒在地上。


    姜颂禾和姜酩野淡漠地盯着他,没有任何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得到徐闻洁的安抚,徐文豪的脾气消了不少,他喘着生气过后的粗气:“郑召龙,你怎么不去死啊。”


    郑召龙默默地不吭声。


    徐文豪继续说:“是,在你心里,你确实没有杀人,也没有触犯法律,你只是轻轻地发泄了一下自己生|理上的需求,顺便造了些谣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因为你的造谣,我妹妹被学校同学排挤,被村里人欺负,平时走在路上,都有很多人指着她议论。”


    “她一个女孩子,生活在这个年代本就不容易,你——为什么还要诋毁她啊!”


    徐文豪撕心裂肺地吼着,随后*他又一次冲着郑召龙的肩膀踹了一脚。


    他调整板机,双目瞪得通红:“现在!就让我送你这个畜生下地狱。”


    第45章


    “唔唔唔……”郑召龙被吓得直蹬腿。


    “哥,我来。”说着,徐闻洁一边死死地盯着郑召龙,一边将手枪从徐文豪手里拿过来。


    “畜生!当初要不是你,我们家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根本不会被逼着退学,我爸爸也不会在课堂上被流言蜚语气死。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不知是出于即将手刃仇人的激动,还是出于第一次杀人的害怕,徐闻洁的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抖颤。


    “那你也不应该杀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吧!”一直不吭的姜酩野喊了句。


    “什么意思?”徐文豪警惕着问。


    “郑永香是你们杀的吗?”姜酩野严肃着问。


    “她……她死了?”徐文豪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他崩溃地大吼,“你骗人!你和郑召龙这个畜生是一伙的,你们的话都不可信!”


    姜酩野观察着他:“你们没杀她?”


    “没有!我怎么可能杀永香?”徐文豪否认道,“她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子,我们就算再恨郑召龙也不可能杀她啊。”


    “那你们为什么绑架郑永香?”姜酩野继续逼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徐文豪有些慌了神,他把徐闻洁举着的手枪按下去,不确定地小声呢喃道:“永香……郑永香真的死了?”


    “嗯。”姜酩野点了下头。


    “怎么可能?”徐文豪本就不稳定的情绪接近崩溃,“我们放她离开的时候,她还很开心啊,她说她终于要自由了,她要追寻自己的人生去了,她怎么可能死了呢。”


    徐文豪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一旁的徐闻洁:“对吧,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吧。”


    “嗯。”徐闻洁点了下头。


    “郑召龙就在这里,一点反抗能力没有,什么时候枪毙他,是你们的自由,不过……”姜酩野顿了一秒,道,“不过我觉得趁着这个时间,你们可以先把你们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


    “对啊,这样我们去警局帮永香抓凶手的空儿,你们还有充足的时间让郑召龙这个畜生死一百次。”姜颂禾急忙附和道。


    “唔唔唔……”郑召龙盯着姜酩野,发出反抗的声音。


    “二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我们两个兔崽子冷血无情,不懂得知恩图报,救助亲人嘛。收音机播放的武侠里,反派经常说这种话。不过,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


    “别挣扎了,你死定了!”


    姜颂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彻底把郑召龙惹毛了:“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才狗日的呢,敢骂我?”姜颂禾伸长腿,报复性的踹他肚子上,“我去你的。”


    说完像是不解气,姜颂禾仰头盯着徐闻洁道:“美女姐姐,我忍不了了,赶紧一枪崩了他。”


    “你要是不敢,那就放着我来!”


    “唔——”郑召龙疼得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闻洁,等会儿。”徐文豪拦住她。


    “哥哥,我没想开枪。”徐闻洁仰头回答道。


    “你们说会去警局,把我们的所说的话都告诉警察,对吗?”徐文豪不确定地问。


    姜酩野:“对。”


    姜颂禾:“但是你得先把我们放了。”


    “我们本来就没想绑住你们。”徐文豪道,“是你们出现的时间不对。”


    “我们先讲永香的事情吧。”姜酩野催促道。


    “其实提起我们和永香的渊源,还应该从我父亲死后说起……”徐文豪缓缓道。


    “我父亲是一名中学老师,平时教学严格,尽职尽责。他所带的班级年年都是学校第一。所以,每年都会有不少望子成龙的家长买通关系,只为了让自家孩子可以进到他的班级里读书。”


    徐文豪苦笑了下:“因为国家包分配。一旦他们的孩子学习好了,就可以上中专或者大学,那么他们的家族后代就有可能脱离土地,拥有一份稳定工作。”


    “而那一年,我爸因所带学生成绩太好,再加上性格古板、不善交际,遭到了很多同校老师的抵触,他们以各种理由,要求校长把其他班里不听话的学生都转入我爸所带的班级。”


    “所以,那么一年,我爸班级里的学生人数竟然达到了70人,其中不务正业的学生占到了50人。”


    “因为他们年纪小,根本不想学习,再加上天生不听训,我爸没少给他们留堂补习功课,”徐文豪道,“有一次,我爸为了能讲透一个知识点,把他们留夜到了晚上八点。”


    “也是在那一天,我妹去给他送饭的时候遭到了郑召龙的猥|亵。”


    “猥亵内容就不需要我详细描述了吧。”徐文豪缓缓道。


    “不需要,”姜酩野说。


    徐文豪沉默片刻,继续说:“后来,我爸和我妹妹,没少遭到村里和学校学生的歧视。我爸也因此被气到心脏病发去世了。”


    “然后呢。”姜酩野继续问。


    徐文豪道:“然后我妹就成了村里人人喊打的对象,甚至后来她承受不住舆论压力退学了。再后来,她好不容易到了年纪,找了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对象。我挺喜欢那个男生的,性格踏实,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脾气。”


    “我原以为这就是我妹妹的良缘,所以为了我妹妹的幸福,我拉下脸主动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到了男方家里,想让他们的婚事早日提上日程。结果谁知,男方的父母却把我挡在了门外,并说他们不喜欢我妹妹,说我妹妹不检点。”


    “我当时一个上头把男方的父母打了,直到那个男生出来才劝住我。后来我一深问才知道——男方父母前些天去村子里打听过我妹妹,村里一些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们,就把前些年我妹妹的谣言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们。可偏偏他们真的信以为真了,我原以为他们只是老一辈人的封建思想,是个例。可就连我妹妹喜欢的那个男生也对这个谣言深信不疑。那一刻我知道,在这个年代,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有的时候比匕首还伤人。”


    作为听众,姜颂禾面露凝重,但她没有插嘴打断他。


    “这门亲事黄了以后,为了证明我妹妹并非他们口中那么不堪,我拼命的联系媒婆,让她们帮我妹妹物色好的人家。可媒婆一听说我妹妹的情况,介绍了一群死老婆的老男人,”徐文豪恶狠狠道,“侮辱谁呢。”


    “为了报复郑召龙,我刻意接近郑永香,就是为了让她爱上我,然后跟我私奔。我就是想让郑召龙也尝尝,全家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我也还想让他的女儿感受一下被人毁掉婚事的滋味。”


    徐文豪苦笑了下:“起初,我想着郑召龙这种人渣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女儿?无非就还是一个继续扰乱社会的女版人渣而已。”


    “我以为我不会内疚,因为我这是为民除害。”


    “可是,在后来的接触中我发现永香内敛,温柔,可爱,又很听话,和我想象中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她告诉我她不喜欢她爸爸,因为她爸爸从来没把她当人。”


    “就连我们的那次初遇,都是她爸爸领着她去认识男人的。她告诉我,从小到大,郑召龙只是把她当成卖掉还钱的工具!不让她上学,一到年纪就领着她参加各种酒局,只是为了让她早一点让有钱的男人看到,卖掉换钱。”


    “所以我本能地有点心疼这个姑娘,我们家经历过一次郑召龙的骚扰就被搅得天翻地覆。而她长期和郑召龙生活在一块儿,她所承受的痛苦又怎么会轻得了呢。”


    “最后,我实在承受不住内心的谴责,在永香跟我说她要在结婚那一天跟我私奔的那一刻,我跟她坦白了真相。”


    “我原以为她会讨厌我,甚至呼我一巴掌或者骂我一顿,可她都没有做。她只是轻轻地笑了下,说‘我一早就知道,但是还是很开心,你能跟我坦白。’……”越说,徐文豪的声音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哽住了,他继续道,“后来,她说既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怪我,但是让我帮她一个忙。”


    “什么忙?”姜酩野急促着问。


    “她让我帮她在结婚当天逃出来。”徐文豪说,“她说她受够了被物化,也受够了被郑召龙管教,她更不想让徐文豪得到一分钱。所以她就想着让自己假借失踪去别的城市闯闯。”


    “但是因为她妈妈从小到大都特别疼她,永香为了不让她担心,特地叮嘱我让我不要把事实说出去。她说就让她妈妈误以为她和我去别的城市幸福生活了就好。”


    “至于后面警察的问题,她说也不需要我担心,因为她妈妈一定不会报警,并且她也不会让其他人报警的。”


    姜颂禾沉默。


    是的,先前邱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说完,徐文豪也没有再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呆呆的,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般。


    一瞬间,整个坟场安安静静地,一声鸟鸣都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地看着徐文豪,像是期待他还能继续说些什么。


    沉默许久,徐文豪才缓缓道:“事实就是这些,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姜酩野继续问:“所以,当时你们确实是和郑永香商量好,要在婚车路上把人劫走吗?”


    “对。”徐文豪如实回答。


    “你就这么相信郑永香的话?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万一郑家真的报警,你们会怎么办吗?”姜酩野继续问。


    “想过,”徐文豪道,“并且先前我们早就想好了,等我们杀了郑召龙后,我们也死在这里,给父母守葬。”


    “怎么死在这里?”姜颂禾冷不丁问,“用你手里这把枪自杀吗?”


    “可它是把仿枪啊,杀不死人的。”


    第46章


    “怎么可能是仿枪,这枪是我从一个猎户手里买的,”徐闻洁不敢相信地抢过徐文豪手里的枪身说,“他明明跟我保证过,绝对是真枪啊。”


    “确实真枪啊,他没骗你们啊,”姜颂禾解释,“真实存在的枪嘛。”


    “不过他在卖给你们的时候,应该没保证过能打死人吧。”


    “没有,”徐闻洁老老实实地说,“我们没敢和他说,我们要用这把枪杀人。”


    好实诚的孩子。


    姜颂禾刚要继续说些什么,突然面前一个人影腾地跳起来,他拿着一块儿石头朝着徐闻洁的方向扑过去。


    “哎——危险!”姜颂禾本能地喊了句。


    “妈的!老子杀了你。”说着,不知何时挣脱开束缚的郑召龙爬起身子冲上前。


    “闻洁小心!”徐文豪一边喊着,一边快速用身体挡在徐闻洁前面。


    感受到怀里的徐闻洁身体有些颤动,徐文豪本能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许久,想象中的痛感并未袭来。


    徐文豪缓缓松开徐闻洁,他下意识地向着郑召龙的方向看了眼。


    刚巧,他刚好看到姜酩野正一脚将郑召龙踹倒在了地上。


    姜酩野的力气很大,脚面和脚尖刚好踹到郑召龙的肚子上,稳准狠的动作,让他一脚就能直击郑召龙的要害。


    “唔……”郑召龙疼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最后有些没站稳,他一个后仰倒在了地上,就连手里握着的石块,也不自觉被他甩了出去。


    看看倒在地上疼痛到扭曲着身体的郑召龙,又看看姜酩野没有任何约束的动作,徐文豪震惊到有些说不出话来,他问:“你……你怎么挣脱开的?”


    “我们不是绑得挺紧的吗?”


    “是挺紧的啊,”姜颂禾胳膊一偏,露出自己被绑住的手腕,她灵活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但是手还能动啊。你们是第一次绑架别人吧,先前有没有采访过有经验的前辈?”


    “如果你采访过就会知道,绑架别人的时候呢,尤其是绑架的两个人相互认识的时候,千万不要让他们彼此的手碰到?”


    “因为——他们会相互解绑啊!”


    没等徐文豪说话,正在蹲下身子帮她解绑的姜酩野先一步弹了下她的脑袋:“就你话多。”


    姜颂禾瞅着他。


    姜酩野快速给姜颂禾解开绳子,并把她扶起来。


    姜颂禾一个蹦跳灵活地站起身子,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吐槽道:“身上搞得这么脏,回去又得让邱女士骂死。”


    “身上不脏,你也会被骂死,”姜酩野吐槽道,“你应该提前做好回家赴死的觉悟。”


    “呸呸呸,你在坟场说这些话吉利吗?”姜颂禾不服气地说。


    姜酩野不搭理她,他觑了眼躺在地上,疼到扭曲的郑召龙,随后对着徐文豪他们说:“事情的经过,我们警方了解得差不多了,按照流程,你们还需要去警局录个口供。”


    “警方?”徐文豪再次瞪大了眼睛,他抬起手,慌乱地用食指在俩人身上来回摆动着,“你们是警察?!”


    “对,我……”


    姜颂禾刚要回答,姜酩野手疾眼快地把她按了回去。


    “准确来说,我才是警察,她是我妹,是个学生。”


    说着,姜酩野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警察证。


    他单手撑开,简短地回答:“京祁市刑侦大队一队队长姜酩野,负责调查郑永香的案子。”


    “可你们刚才不是说,你们是这个畜生的外甥吗?”徐文豪问。


    “对,我们确实有这一层关系。”姜酩野不遮掩地回答。


    “那你们是要抓我们吗?”第一次做坏事的徐文豪心虚着问。


    随后,不等姜酩野回答,徐文豪苦笑了下:“哼。”


    像是在自嘲,徐文豪继续道:“也是,你是这个畜生的亲戚,你们不帮他,还会帮我们这种没权没势的老百姓吗?”


    “十几年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你放心,我只负责郑永香的案子,”姜酩野道,“你和郑召龙之间的纠纷,我不会参与,更不会过问。不过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介绍全国最好的律师,让他来帮你打这个案子。”


    “甚至,如果你想要警方帮你们提供一下十几年前的案子证据,我也可以跟局长申请一下旧案重查,让他给你安排我们警局最靠谱的警员来协助你们,直到可以查出可以给郑召龙定罪的证据。”


    “我们还能相信你吗?”徐闻洁不确定地询问了句。


    “为什么不能信?”姜酩野道,“我当警察就是为了维护社会治安,就是为了给所有案子一个公平的判决。让无辜的人不枉死,让作恶的人得到他应有的惩罚,我相信这也是每一个警察人的底线。”


    徐文豪和徐闻洁面面相觑。


    姜酩野道:“虽然十几年前,我并没有直接接触过你们的案子,但是我相信,警局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所以,当时的他们能够做出这样的判决,一定是基于当时调查到的证据链,所做出的最优裁决。”


    “我知道这或许不能让你们放下心中的芥蒂,甚至觉得委屈。但是任何判决都需要基于物证,而当某些证据不足以证明某件事情是否发生过的时候,哪怕法官的主观情绪再愤怒,也会按照法律规定走。”


    “但是我可以保证一点,如果事实真如你们所叙述的这样,哪怕法院给不了让你们满意的结果,我们作为他的亲戚,我也会让他给你们全家一个交代。”


    “好。”徐文豪爽快地答应下来,“我信你们一次,我配合你们调查。”


    “闻洁……”徐文豪不确定地低头看向徐闻洁,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永香姐姐是好人,”徐闻洁道,“如果她真的遇害了,替她抓到凶手更重要。至于郑召龙……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一定还有机会复仇。”


    见到俩人都同意,姜酩野快速拿出手机给警局打了个电话:“喂,枳聿……我这边有新线索,也找到了几个证据,现在立刻开局里的车来接我们,这里距离我们局有些远……嘶……你乱跑什么啊,回来。”


    说着,姜酩野一把揪住郑召龙,迫使他站在自己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酩野啊,你不要信这俩小孩的一面之词啊。”郑召龙求饶道。


    “我不信他们,我信你啊。”姜酩野毫不留情地戳穿道,“咱俩姨夫、外甥相互称呼这么多年了,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啊。你应该庆幸前些年负责这项案子的不是我,否则,你现在坟头草都长七米高了。”


    一旁的姜酩野和郑召龙争吵个不停,反倒是一向闹腾的姜颂禾一直默默不吭声。


    她死死地盯着徐闻洁手里的枪,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观察着观察着,姜颂禾竟有些失神。


    等待警车的空儿,徐闻洁注意到了姜颂禾的不对劲,她上前,先一步把手里的枪递给姜颂禾:“如果你喜欢,就拿着玩吧。既然是玩具枪,应该没啥问题。”


    姜颂禾愣愣地接过,感谢道:“谢谢姐姐。”


    二十分钟后,接到电话的顾枳聿和林建刚带着几名警员火速赶到了现场。


    为了防止串供,或者在车里打起来,徐文豪、徐闻洁、郑召龙他们仨被安排进了不同的车上。


    尤其是郑召龙,他是直接被林建刚押上车的。


    顾枳聿凑过来问:“什么情况,你二姨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那俩小孩动手了?”


    “不是,是我打的。”姜酩野快速道。


    “你打的?”顾枳聿不敢相信地问:“你下手这么狠啊,他可是你二姨夫啊。”


    “就是知道他是我二姨夫,所以才下手狠了些,反正我二姨疼我,根本不会为了他去局里告我,”姜酩野无情地吐槽了句,“而且,你都没看到他刚才鬼鬼祟祟那样,看着就来气。”


    顾枳聿没说话,直至默默竖起来一个大拇指。


    此时,姜颂禾正在玩弄着落到她手里的手|枪,她拍了拍枪身。


    几声闷重的铁块儿声从枪身上传出来。


    姜颂禾有些疑惑。


    这个枪身是实心的啊。


    怎么打出来的子弹攻击会这么弱?


    里面的哪个部件坏了?


    姜颂禾再次敲击了几下。


    这也听不出来啊。


    等回家她得拆开看看里面构造,万一真能玩具枪变实体枪呢。


    姜颂禾一边默默向前走着,一边研究着枪身,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站着聊天的姜酩野和顾枳聿他们。


    顾枳聿失笑着调侃道:“哟,我们姜大发明家,这是又捡到新宝贝了?”


    姜酩野没有说话。


    顾枳聿继续自顾自地跟姜酩野嘟囔道:“不过你别说,我们禾禾还真是研究创造的料,你看她那个带着钢爪的攀树绳了没?我那一天测试了,我都轻松上树,一点难度没有。我觉得我们可以申请一下局里的经费,大力研发一下。”


    “又在搞事。”姜酩野冷不丁说了句。


    “啊?”顾枳聿懵了,“怎么会是搞事呢,你不觉得我的建议很有想法吗?”


    “没说你,我说我妹呢。”


    说着,姜酩野起身自顾自地走到姜颂禾身后,他借着身高优势,从后面拽走姜颂禾手里的手|枪:“一不看着你,又准备怎么作?”


    第47章


    “喂,你还给我。”姜颂禾转身把姜酩野手里的手|枪抢回来,她护在怀里,“人家给我的。”


    “这就是把玩具枪,你只能听个响。”姜酩野道。


    “那也是我的。”姜颂禾用力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可奈何她的上衣的口袋太小了,手|枪的半个枪|身都被迫露在外面。


    活像一个童话故事里带着枪,装成大人模样巡逻的小鼻噶。


    “那我提醒你一点,”姜酩野一字一句地威胁道,“不许枪口对着人。”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幼稚。”姜颂禾拍了拍挂在自己身上的枪|身,强调道。


    “你最好是。”姜酩野不相信地重复了句。


    “哥,”姜颂禾故作深意地冲他招了招手,“你下来。”


    “干嘛?”姜酩野一边嫌弃着,一边缓缓蹲下身子。


    “我觉得,徐文豪和徐闻洁不是坏人,他们应该没有撒谎。”姜颂禾认真地说。


    姜酩野撇了眼她怀里别着的枪,打趣了句:“就因为人家送了你一把玩具枪?”


    “当然不是!”姜颂禾强调道,“我怎么可能会让一把玩具枪收买?”


    姜酩野没有反驳,他深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应该重点查一下,死者的新郎张明超,”姜颂禾理所当然,道,“因为排除了徐文豪和徐闻洁,唯一和死者有利益牵扯的,就只剩下新郎了啊。”


    “动机呢,”姜酩野继续问,“就算是有利益牵扯,新郎杀人,也需要个切实的动机。你不会觉得永香逃个婚,人家就要杀她吧。”


    “没可能嘛?”姜颂禾问。


    姜酩野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认真思考姜颂禾刚才的问题:“几乎没可能。”


    担心姜颂禾不相信,姜酩野继续解释:“至少在之前的交谈中,他逻辑清晰,言辞正常,就连昏迷后的初次清醒都表现得没有任何情绪失控的迹象。所以我感觉,他不太像是会因为一时冲动就动手杀人的人。”


    也对。


    但是如果新郎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那么他为什么要装睡呢。


    姜颂禾还在出神的空儿,姜酩野起身催促了句:“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你不需要回警局吗?”姜颂禾疑惑着抬头问。


    “审讯有顾枳聿他们,我帮不上什么忙。再说,永香这个案子虽不涉及直系亲属,我不需要回避。但是碍于亲戚关系,即使案子是我负责的,但审讯这方面,我能避就避。”


    姜酩野一边在前面领着路,一边自顾自地道:“接下来我是这样计划的,我们先去把那位邻居阿姨的二八大扛还了,把你的手机赎回来。然后我再开局里的车,把你送回家。最后,我再开局里的车回警局,把你落车里的二姨的证词交给局里。”


    姜酩野的计划虽然听起来繁琐,但还算有条理。


    姜颂禾一下子就听懂了——他要把她送回家!


    姜颂禾紧忙跟上他的脚步,故作体贴地说:“哥,我觉得你的计划太麻烦了,其实你完全可以在手机赎回来后,直接带我回警局。”


    “这样,就不需要你再特地跑一趟家里了。”


    姜酩野冷不丁停住脚。


    正在疯狂输出自己观点的姜颂禾一个没注意稳稳地撞了上去。


    “啊——”姜颂禾揉着被姜酩野后背撞到的脑门。


    这人背上镶钢筋了啊,这么硬!


    姜酩野转过头,冲她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像是在嘲讽:“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觉得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姜颂禾愣了一秒。


    姜酩野迈开步子,继续一边走着一边说:“虽然前几天有人劝过我,说你很喜欢查案,以后说不定能当警察,让我多带带你。但是经过刚才发生的一切,我觉得查案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太危险了,尤其是你这种不管自己性命的小孩。”


    姜颂禾赶紧赶上他,她替自己辩解:“我刚才又没给你添麻烦,而且你不觉得我们配合得挺默契的吗?”


    “就像天生的拍档。”


    “拍不拍档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是命定的兄妹,你一辈子都要听我的。”姜酩野随口道。


    “我觉得你有点油腻了。”姜颂禾跟上他的脚步,真情实感地吐槽了句。


    “油腻是什么意思?”姜酩野道,“你们小学生圈里新的流行用词?”


    “是指不清爽,不优雅,平时很爱说些耍帅话术的一类人,”姜颂禾解释,“就像你这种。”


    “就有男人味的男人呗,”姜酩野道,“听起来像是在夸我。”


    “谁夸你了?”姜颂禾无语着反驳道。


    “反正你再怎么反抗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姜酩野把自行车的车头转过来对着姜颂禾,“走吧,回家。”


    姜颂禾不情不愿地跨上车子后座,她捏住姜酩野的衣服,冷不丁问了句:“哥,谁和你说我很喜欢查案的啊。顾枳聿哥哥?还是林建刚哥哥啊,还是法医沈乐栖姐姐啊。”


    “你话怎么这么多?”姜酩野明显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既然不是他们三个,那会是谁?”姜颂禾心底一凉,她不由得猜测道,“总不能是邱女士吧。”


    “呵呵,”姜酩野一边蹬着二八大扛一边回答,“你可真敢猜。要是让邱女士知道,我带你查案,不止你的小命不保,就连我都有可能跟着死在那里。”


    “那是谁?”姜颂禾想着,她激动地拽紧姜酩野后面的衣服,“不会是你们局长看到我查案天赋,破格准我给你们当顾问的吧。”


    “喂喂喂……”


    身后的衣服被扯着,姜酩野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控制不住车子的方向把了。


    “别拽了,要倒了。”


    “哦。”姜颂禾松开他。


    -


    俩人一路吵吵闹闹,来到了邱华的村子。


    姜酩野觉得这一路被姜颂禾折腾得不亚于负重跑了1000米。


    “下车。”姜酩野不耐烦地说。


    姜颂禾灵巧地从车子后座上跳下来。


    姜酩野把自行车交给她:“自己去还车子,我去车里等你。”


    “行。”姜颂禾抬高手扶着车把道。


    姜颂禾在先前那位借车的人家门口敲了几下门,很快就有人把门拉开了。


    还是之前那位中年妇人。


    “阿姨,我……”


    姜颂禾还没来及说还车的事儿,中年妇人便惊喜着喊了句,“禾禾啊,真好,都长成大姑娘了。”


    “啊?”中年妇人突然的转变把姜颂禾弄懵了,她惊讶地盯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


    “我是你大花干妈,你妈妈邱滢的闺蜜,”名叫大花的中年妇人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要不是你妈妈刚才给你手机打电话,被我听出声音来了,我都不知道你就是邱滢的小女儿。”


    姜颂禾尴尬地扯了几下嘴角。


    她也不知道。


    这个世界可真是出奇得小。


    “你哥哥救回来了吗?”大花关切地问。


    “救回来了救回来了,”姜颂禾赶紧说,“就是一场误会,情侣之间闹了点小玩笑。”


    “那就好。”大花明显松了口气。


    转而,她又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个东西。”


    说着大花转身走进了屋子,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多了份长方形小铁盒。


    大花把手机,连带着那个小铁盒一起交给姜颂禾。


    姜颂禾好奇地把铁盒打开,里面规规整整地摆着十几块心形糖块。姜颂禾捏了一下,手感又滑又软,像是巧克力。


    大花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我们家里人也没人喜欢吃,太甜了。猜着可能受小孩子喜欢,就拿给你尝尝。”


    看着这有些质感的外包装,姜颂禾小心地问:“挺贵的吧。”


    “干妈,这我不能收,我妈知道我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会打死我的。”


    “不贵,别人送的,你姐夫给我的,”细想了一会儿,大花道,“哦,不对,永香还没过门,不应该叫姐夫。”


    大花严谨地说:“就是你永香姐的未婚夫——张明超。你见过的,他给我们送的。”


    姜颂禾道:“结婚喜糖?”


    “喜糖哪有用这种进口货的啊,”大花道,“是在结婚之前,他来村子里打听永香的时候送的。”


    姜颂禾警惕着问:“打听永香姐?”


    “对啊,”大花见怪不怪地说,“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一般呢,两人结婚,双方父母都会去对方的村里问一问情况,就比如人品、家世、还有家庭关系之类的。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谁也不想找一个事多且麻烦事缠身的结婚对象。”


    “而且啊,当时你准姐夫张明超,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给我们街坊邻里带了一堆这种进口糖果。”


    “我和其他邻居家,都觉得这个小伙不错,懂礼数,讲规矩。”


    “而且他来都不直接说打听永香怎么怎么样,反而,很讨巧地说自己要娶永香,让我们街坊邻里多包涵。还说要是结婚当天鞭炮声吵到我们了,让我们多包涵。”


    “我就没见过这么细心又懂得人际关系的小伙儿,永香要是和他结婚,指定苦不了。”


    说着,大花长叹一口气:“只是可惜啊,永香福薄,好不容易结一次婚,还在结婚当天被自己找的伴郎伴娘联手杀了。”


    “造孽啊。”


    姜颂禾盯着她。


    看来村里人还不知道是永香自己是逃婚的。


    也不知道永香在和张明超结婚之前就已经和徐文豪秘密谈恋爱了。


    姜颂禾并不打算把这些实情告诉任何人。


    毕竟,作为女孩子,私自和男人逃婚在这个年代本就是*不被理解的。


    她不想,也不能让郑永香死后还要成为村口那些老太太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姜颂禾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随口问了句:“那你怎么跟他说的呀,我听说我二姨夫曾经因为猥|亵蹲过局子,你没有和他说过吧。”


    “肯定得说啊,”大花严肃道,“这是大事儿。”


    “如果婚前知道了,男方介意不结婚;但如果是婚后知道了,受委屈的还是你永香姐姐。”


    “那他什么态度啊。”姜颂禾问。


    “他有些为难,甚至我能看出来他听到我说完这些话后,都不想结婚了。”大花道。


    “那么他为什么又突然想结了?”姜颂禾继续问。


    “当然是因为你家啊。”大花道。


    “因为我家?”姜颂禾觉得自己下巴都要惊到了。


    他们家和结婚八竿子打不着啊。


    大花继续道:“对啊,因为我能看出来他有些犹豫,是因为他排斥你二姨夫蹲过局子。但是永香是好孩子啊,郑召龙那畜生犯过的错,怎么能牵连永香呢。”


    “我就给他看了你们全家的照片,我说别看郑召龙人品不行,但是永香妈妈邱华可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啊,她有个姐姐叫邱滢,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当上了警察,一个还在上学。”


    “妥妥的好基因啊。”


    “然后他就改变想法了?”姜颂禾觉得还有些不敢相信。


    “对,”大花斩钉截铁地说,“他还说他以前见过你哥哥。”


    第48章


    “见过……我哥哥?”姜颂禾不确定地问。


    一个大男人见过她哥哥,就下心决定要娶她姐。


    张明超的性取向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啊。


    “对啊,就是你哥哥。”中年妇人斩钉截铁道。


    “你给他看的照片,我能看看吗?”姜颂禾急切地问。


    “你等会儿啊,我去给你拿。”说着,名叫大花的中年妇人转身走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她拿着一张照片从里屋走出来。


    “你看就是这张。”中年妇人把照片递到姜颂禾面前。


    姜颂禾低头看了眼。


    这张照片大概率是姜酩野刚考上大学的时候照的,邱滢和姜万湫并排坐在椅子上,姜酩野站在他俩后面,胳膊顺道搭在前面俩人的肩膀上。


    而他们怀里则抱着小小一只姜颂禾。


    当时她差不多四五岁的样子,被邱滢抱在怀里,双脚才只能勉强耷拉到邱滢小腿的三分之一处。


    她顶着一头软趴趴的短发,看起来乖乖小小的。


    姜颂禾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难怪第一次见面,这个自称是她干妈的中年妇人没有认出她,合着在她印象里她这么小小一个啊。


    “你看当时的你和现在差别有多大?!”中年妇人惊喜地说,“几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想当年,我和你妈关系好的时候,你还在你妈肚子里没出来呢。”


    “干妈,我能拿着看看你手里的照片吗?”姜颂禾礼貌着问。


    “可以啊,这有什么不行的?”中年妇人爽利地答应下来。


    姜颂禾接过照片,仔细观察着照片上他们一家四口。


    处在照片最中间的姜万湫和邱滢,看起来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唯二区别比较大的是前面邱滢怀里还有些婴儿感的姜颂禾,以及站在后面略显清澈憨厚的姜酩野。


    八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精气神和面貌。


    姜酩野就是顶好的例子。


    如果八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站在一起,姜颂禾敢保证,她绝不会相信两人同一个人。


    “干妈,我觉得这张照片可能和永香姐的案子有牵扯,我能把他交给我哥哥吗?”姜颂禾问。


    “当然可以。”中年妇人爽快地答应下来。


    “谢谢干妈,那我先走了,我哥哥在等着我呢,”姜颂禾快速跑远,她一边跑一边冲着中年妇人大喊,“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好!”中年妇人冲她招招手,“路上慢点,来大花干妈家的时候,提前给我打电话,干妈给你准备好吃的。”


    “行。”跑远了的姜颂禾大声答应着。


    一直目送到姜颂禾跑上一辆桑塔纳,中年妇人才缓缓收回目光:“多好的孩子啊,长得可真讨人喜欢。”


    冷不丁,正在关门的中年妇人动作倏地停住。


    她疑惑地呢喃了句:“一张全家福照片怎么会和凶杀案扯上关系?”


    而且还是八竿子才能勉强够得着的亲戚家的全家福。


    中年妇人盯着停在不远处的桑塔纳蹙眉道:“那小屁孩耍我玩呢吧。”-


    另一边,刚上车的姜颂禾捏过驾驶座上姜酩野的脸,让他朝向自己。


    “你干嘛?”姜酩野疑惑地问了句。


    姜颂禾再三对比姜酩野真人和照片的区别:“变化确实挺大的。”


    姜酩野挣脱开她的束缚,他揉着自己被捏疼的下巴,道:“你瞎嘟囔什么呢。”


    姜颂禾没有回答他,反而真诚地问了句:“哥,你的脸,应该不属于大众脸吧。”


    “呵。”姜酩野冷呵了一声,道,“要是这个世界所有人都长你哥我这样,人类对美学的定义将提升一大截。”


    说着,姜酩野像是注意到了姜颂禾的不对劲,他好奇问:“你干嘛?怎么奇奇怪怪的?”


    姜颂禾把手里的照片交给他,并解释道:“这个借我们自行车的阿姨跟我们妈妈是特别好的朋友,她说按照辈分,我们应该叫她一声干妈。”


    “然后呢,”姜酩野看着手里他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和我说张明超是看到你的照片,并且知道你的职业后,才打算和永香姐姐结婚的。”姜颂禾如何道。


    姜酩野一阵沉默。


    姜颂禾继续问:“哥,你确定之前没有见过张明超吗?”


    这次姜酩野不敢轻易回答了。


    半响,他才吐出来几个字:“先回警局。”


    许是案子正查到紧要关头,整个警局的人来来往往,几乎没有一个人闲着。


    姜颂禾跟在姜酩野后面快速走到警队办公室。


    一见到姜酩野回来,正在整理资料的林建刚立刻抱着一个档案走过来:“姜队,这是徐文豪和徐闻洁两个人的证词。”


    “行。”应着声,姜酩野把档案打开,从里面拿出里面的证词。


    他正在出神看证词的空儿,顾枳聿赶了过来,道:“姜队,这是法医那边让我交给你的尸体鉴定报告。”


    “行,知道了。”说着,姜酩野将顾枳聿递过来的报告,和林建刚递过来的报告一起抱在怀里。


    “张明超现在在哪儿?”姜酩野冷不丁问。


    “他在家里,我们的人正在外面盯着他呢。”顾枳聿快速回答。


    “对了,枳聿,我可能还需要你跑一趟凤安。”姜酩野捏着顾枳聿的肩膀,嘱托道。


    “去凤安干什么?”顾枳聿疑惑问。


    “我妹怀疑他以前见过我,但我对他毫无印象,所以我需要先了解一下张明超先前的经历,以及重点排查一下他在凤安的犯罪记录。”姜酩野吩咐道。


    “行,我现在就去联系凤安的同事。”说着,顾枳聿快速跑了出去。


    整个办公室的人忙忙碌碌的,姜酩野也不敢停下来,他拎着两沓档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整个办公室的办公桌都是几个桌子拼起来的大长桌,又宽又长,很多警员都是面对面办公的。


    只有姜酩野是独桌,他的办公桌位于整个办公室的左面,靠窗,位置并不是很宽敞。


    姜酩野把档案扔在自己桌面上,随后他从旁边拽了个空着的椅子过来。


    姜颂禾则毫不客气地跪坐在姜酩野的办公椅上,她顺手拎起一份档案打开。


    是一份尸体鉴定报告。


    【死者姓名:郑永香


    性别:女


    年龄:27岁。


    基本情况:死者于15日上午十二点左右,在东山村后村头发现,发现人为路过的钓鱼老者,据目击证人介绍,发现尸体的地方位于村后,后面靠山,平时鲜少人路过,且经多方调查,确认无目击证人。尸体被发现时,已无生命体征,据法医初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为15日上午十一时左右。


    尸表特征:解剖时,尸体表面尸斑浅淡、尸僵并未完全形成,且尸斑主要分布于尸体背部未受压部位,并且呈现淡紫色。指压稍微褪色,可判断死者死亡时间为发现尸体前的一个小时至一个半小时之间。


    死者颈部前侧有一长约7厘米的横行切割创口,创缘整齐,创角锐利,深达左侧颈动脉。创口周围见大量喷溅状血迹,衣物前襟浸染大量血液,符合生前出血特征。由此判断,此伤口为死者致命伤。


    死者面部见多处平行排列的条状擦挫伤,且伤痕多为由下颚至额头延伸,且面部创面渗出来的血液血色暗沉,说明凶手曾经在死者濒死或者刚死亡时,抓住其下肢或衣物,强行拖拽过。】


    这些线索姜颂禾在案发现场鉴定尸体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判断出来了。


    重点得看尸体的内部特征。


    姜颂禾翻了一页,刚好看到了第二页法医鉴定报告上的文字。


    【解剖所见:死者肠胃并未发现药物残留,但在肠道里发现了轻微的蔬菜残留。死者气管内有少量血液吸入,表明死者曾短暂存活并尝试呼吸。


    结论:1.致命伤在颈部,系锐器切割颈而亡,初步判断凶器为刃长为7厘米的小刀,一刀致命。2.根据死者脸上的摩擦伤推测,死者面部朝下被人拖行的距离大概率为3-4米。】


    姜颂禾盯着上面的文字。


    致命伤在脖子上,并且伤痕没有明显的仰角,可以判断凶手大概率比死者身高高。


    “创缘整齐,创角锐利”,说明凶手力气很大,一刀切中要害,所以凶手大概率是个男的,并且做事干净利落。


    还有这句话也很奇怪,“无目击证人”……


    发现尸体的地方位于村口,前面就是村里人居住的房子。


    照理说,但凡死者喊一声,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可偏偏一个证人都没有,说明死者没想过凶手会杀她,亦或者死者当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尸检报告中“死者伤口较深”,说明有很大可能死者在被凶手割断颈动脉的时候,气管也顺带着被割破了。


    所以尸检报告中,濒死状态下的死者尝试呼吸,引得少量血液被气管吸入,进而让死者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综上所述,这名凶手的侧写的关键词有三个,分别是——力气大、男人、曾有过杀人经验。


    并且,他以前杀过的那个人大概率也是“锐器割颈而亡”。


    第49章


    “哥,你以前在凤安市处理过死者被锐器割颈而亡的案子吗?”姜颂禾冷不丁问。


    “处理过几起,”姜酩野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但多是未遂。”


    姜颂禾打量着他。


    如果凶手真的是张明超,并且他的目标真的是姜酩野,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姜酩野曾经破过什么割喉案,被他记恨住了。


    所以在听到郑永香和姜酩野是亲戚后,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结这个婚。


    不对。


    等等……这个时间线有点不太对劲。


    按照已知的线索推断,三人的认识过程应该是这样的——


    为了换酒钱,死者郑永香被她的父亲郑召龙带去了一个婚宴相亲。


    在那里,她分别认识了伴郎徐文豪和新郎张明超。


    过程中,死者郑永香对徐文豪一见钟情。


    但身为父亲的郑召龙则觉得出手阔绰的张明超更为出色。


    回家后,父女就“谁是最合适的结婚对象”发生了分歧。


    死者不知道徐文豪是利用她报复自己的父亲,拼命想嫁给徐文豪。


    但郑召龙却因先前和徐家的过节,死活不同意自家女儿和他结婚。


    俩人闹得不可开交,最后疼爱自己女儿的邱华帮郑永香制定了逃婚计划。


    却不想,在逃跑过程中,发生了意外。


    姜颂禾低下头认真想着。


    所以,截止目前,这次案子还有三个疑点没有结果——


    1.如果真如证人所说,张明超是在去村子里打听到郑永香和姜酩野的亲戚关系后,才下定决心娶她的话。那么说明在此之前他也是有结婚意向的,并且想找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


    那么为什么他会在听到姜酩野的名字后,会下定决心娶父亲蹲过局子的郑永香?


    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


    2.如果张明超和姜酩野有过节,那么必然发生在凤安市,那么张明超又为什么要来京祁找结婚对象?


    3.还有,姜酩野和张明超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喂。”


    见到姜颂禾失神,姜酩野没客气地在姜颂禾眼前弹了个响指。


    “干嘛。”姜颂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在想什么呢。”姜酩野随口问了句。


    “我在想张明超到底对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姜颂禾道。


    “净想这些有的没的,”姜酩野道,“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杀了我不是?”


    “呸呸呸!”姜颂禾阻止道,瞎说什么呢。


    “你那边发现什么了?”姜酩野自然地问。


    “我怀疑,凶手是男的,力气大,有过犯罪经验。”姜颂禾掰着手指说。


    “我和你的结论差不多,”姜酩野把自己面前的证词递给姜颂禾,“这是那俩人的证词你看看。”


    如果是平常,姜颂禾绝对会嘴欠上一句,可这次时间紧任务重,她根本空不出心思来与他打闹。


    姜颂禾快速接过证词认真地看着。


    上面是用手工书写的证词,写这份证词的人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都能看出笔画的顿挫。


    姜颂禾大概浏览了几眼。


    里面的内容差不多是说——在郑永香婚礼那天,他们三人计划帮郑永香逃婚。原本计划着,按照婚礼规矩新娘会单独坐头车,到时候作为伴郎兼司机的徐文豪趁机把人带去临省。


    可偏偏,他们三人都没有结婚经验,不知道新郎也会坐头车。


    就阴差阳错地把新郎也给拐走了……


    “拐走方式呢。”姜颂禾快速翻找着证词。


    看完鉴定报告的姜酩野道:“用枪抵住新郎的太阳穴。”


    “用枪抵住新郎的太阳穴?”姜颂禾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不是用刀威胁嘛?”


    “不是。”姜酩野快速回答。


    那就奇怪了。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在东山找到张明超的时候,他明明和我们说的是是徐文豪和徐闻洁拿刀架在永香姐姐的脖子上,他担心永香姐姐受伤才不反抗的啊。”


    “有人撒谎了。”姜酩野总结了句。


    没错。


    有人说谎了。


    “你觉得是谁?”姜颂禾下意识问。


    “很明显,是张明超。”姜酩野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是他啊。”姜颂禾问,“就不能是徐文豪和徐闻洁两个人提前串供了吗?”


    “有这种可能,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姜酩野回答。


    姜颂禾沉默着。


    她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她也觉得这俩人不可能撒谎。


    毕竟这俩人的仇恨在郑召龙身上,他们根本没有理由撒谎。


    姜酩野见她出神,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证词,念道:“按照证词,徐文豪和徐闻洁用枪抵住张明超的太阳穴,才胁迫他帮自己打的那通电话。并且……”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才道:“郑永香和张明超是同时下的车。”


    姜颂禾立刻仰头盯着姜酩野。


    有一个人的证词里满是漏洞。


    姜酩野像是被她的眼神镇住了,他呆滞了片刻,随后低头嗤笑着点了下头。


    姜颂禾低下头沉思。


    所以,按照现在仅有的线索,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就是张明超!


    可是又为什么呢。


    张明超最恨的人明明应该是姜酩野,他为什么又要动手杀了郑永香呢。


    俩人到底在下车后,发生了什么?


    还有……既然是同时下车,那么又为什么一个出现在东山的山腰上,另一个则出现在位于山背的东山村的村口呢。


    一个疑点没答案,另一个疑点又来了。


    姜颂禾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爆炸了。


    “累了就去休息,”姜酩野抚上姜颂禾的头顶,“查案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


    姜颂禾没来及说话,顾枳聿从不远处跑过来,他一边跑着一边喊:“姜队,姜队!”


    注意到他称呼的不对劲,姜酩野不着痕迹地伸手阻止了他一下。


    跑近的顾枳聿当即识趣地闭上嘴。


    虽然俩人的“交流”很细微,但是眼尖的姜颂禾还是一眼捕捉到了俩人的小动作。


    “好了,早点回家,哥哥去忙了,”说着,姜酩野冲着顾枳聿招呼了下,“我们去审讯室。”


    眼看着来人要离开,姜颂禾一把拽住姜酩野的衣角。


    “干嘛?”姜酩野故作轻松道,“别闹,哥哥还要工作。”


    “哥,”姜颂禾严肃地盯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姜酩野道:“我是警察,知道些什么干嘛和你说?”


    “我觉得你很危险,”姜颂禾顾不得跟他解释自己的猜想,她只能总结了句,“你最近最好不要单独出警。”


    “按照规定,出警的人,至少是两个,”姜酩野耐心解释,“我虽然平时不把警局里的规矩当回事,但是这种该严格遵守的规定我还是不会犯的。”


    “两个人也少了,”姜颂禾思忖了一会儿,才道,“再加一个我,我保护你。”


    姜酩野嗔笑着道:“你有毛病吧,我一个警察,用你一个初中生保护?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死啊。”


    “笑死也比真死好啊。”姜颂禾严肃地反驳。


    “我死不了,你放一百零八个心,”姜酩野看了眼窗外,道,“天色也不早了,我让爸妈来警局接你。”


    “侦探游戏到此结束,你该回家了。”见到姜颂禾不为所动,姜酩野索性下起了逐客令。


    “放心,你哥哥不会有事的。”顾枳聿道。


    “可……”姜颂禾话还没说完。


    “刚子,把这小鬼送保安亭,”没怎么有耐心的姜酩野冲着不远处的林建刚大声喊了句,“我爸妈过会儿来接她。”


    “你……”姜颂禾生气地瞪着他,“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小鬼,搞清楚身份,你是初中生,我是成年人,”姜酩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姜颂禾,“我是哥哥,而你是妹妹。懂?”


    “要不听话,也是你不听话。”


    “我怀疑你知道了什么,故意支开我,”姜颂禾不服气地说,“跟上一次那个案子一样。”


    “随你怎么想。”姜酩野不反驳她。


    “我告诉你,要是让我知道,你一个人去冒险,我一定和妈妈说,让她再也不让你当警察了。”姜颂禾威胁道。


    “行。”姜酩野点点头,随后看了眼赶到的林建刚,他推了推手,像是在说——赶紧带这小鬼离开。


    林建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道:“禾禾,我们走吧。”


    气愤的姜颂禾故意伸长指头威胁:“要是让我知道,你一句话都不听我的,你就完蛋了!”


    “嗯。”姜酩野默默点了下头。


    注意到姜颂禾和林建刚的背影越来越远,姜酩野才接过顾枳聿手里的档案重新问了句:“查到了?”


    “嗯……就是……”顾枳聿本来还想继续解释些什么,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道,“算了,你自己看吧。”


    姜酩野从里面拿出档案仔细看了眼,随后,他不悦地蹙紧眉头,询问道:“这俩人,怎么会有这种关系?”


    “我也很意外,”顾枳聿如实说,“本来,凤安那边还想查得再细一些的,可是一看到这个,他们就立刻让我带给你了。”


    许久,顾枳聿才继续补充道:“禾禾刚才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张明超的目标可能真的是你。”-


    可以说姜颂禾是被邱滢押解回家的。


    “妈,你别拽我领子。”一回到客厅,姜颂禾就恨不得把自己扭成麻花。


    “又给我乱跑,让你从医院回来就早点回家,你可倒好,直接把手机当掉了,”邱滢恨铁不成钢地说,“幸好那个人是你干妈,要是别人呢,你哥哥给你买的那么贵的手机不就白白送人了?”


    “我哥哥不是警察嘛,他亲自盯着呢。”姜颂禾道。


    “是,他确实是警察,但是挨不住你天天搞事啊,”邱滢重新扭上姜颂禾的耳朵,“这几天哪里都不许去,乖乖给我在家写作业,听见了吗?”


    “听见了,妈……”姜颂禾求饶道,“我耳朵要掉了。”


    邱滢哪里舍得真用力,她不过是吓唬吓唬姜颂禾。


    她长叹一口气:“听见了就要听话。”


    “哟,你们母女俩干嘛呢。”姜万湫端着两碟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问你姑娘。”邱滢双臂环胸气愤道。


    “你又干嘛了?”姜万湫耐心地询问道。


    “给我哥当助手去了。”姜颂禾用手掩着一侧嘴,小声。


    “还当助手?你还好意思说当助手……”邱滢被姜颂禾的话气得不轻,她慌乱地在原地打着转,“我鸡毛掸子呢。”


    识趣的姜颂禾赶紧躲在姜万湫身后。


    “哎哎哎……不至于不至于。”姜万湫知道自家媳妇有多讨厌自家闺女碰案子,他赶紧当起了和事佬,“禾禾,赶紧跟妈妈保证以后再也不碰案子了。”


    “爸,我不能保证,”姜颂禾仰头盯着比自己高半个身子的姜万湫,严肃道,“我哥哥有危险。”


    “你哥哥有什么危险?”姜万湫耐心地询问道。


    “这次凶手盯上的根本不是永香姐姐,而是我哥哥,”姜颂禾担心俩人听不懂自己的话,她继续慌乱地解释,“如果我猜想得没错,那么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不知几年前,我哥哥在一次案件调查过程中,意外得罪了某个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为了找我哥哥报仇,他在黑暗里蛰伏十几年。他很聪明,知道我哥哥是警察,正常接近他根本不可能得手,所以他只能处心积虑接近我们周围的亲戚,等我哥哥对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对我哥哥实施报复。”


    “然后,他盯上了与他差不多年纪的永香姐姐。”


    至此,姜万湫有些听懂了,他道:“你说的那个犯罪嫌疑人不会是,差一点成为你姐夫的张明超吧。”


    “就是他!”姜颂禾斩钉截铁地回答,“其实他的本意根本不是杀掉永香姐姐,而是我哥哥,永香姐姐一定是意外窥破了他的秘密才被杀人灭口的。”


    一定是这样的!


    郑永香和张明超下车后,一定经历了什么,一定发生了什么争吵,否则张明超根本不会杀掉她。


    可是俩人争吵了些什么?又为什么会一个证人都没有?


    处于事况外的姜万湫慌乱地和邱滢对视了一眼。


    不知两人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许久后,邱滢认命地闭上眼。


    此时,正沉浸在自己推理中的姜颂禾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她抬头慌乱地说:“爸,我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保护我哥哥,他一定是张明超的下一个目标。”


    姜万湫耐心道:“依据呢。”


    姜颂禾疑惑地呢喃了句:“我刚才说得就是依据啊,我刚才说得不清楚吗?不清楚我再讲一遍……”


    说着,已经着急到慌神的姜颂禾赶紧准备再说一遍。


    姜万湫温柔地抚上了姜颂禾的头,耐心道:“冷静些,不要碰到家人的案子就这般着急,这可不像你。”


    一瞬间,姜颂禾像是只被吓到炸毛的猫,感受到主人的安抚后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痴愣愣地抬起了头。


    她什么时候情绪失控的?


    她自己竟然都没发觉。


    “但我有个问题,如果张明超要害小野,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和郑永香结婚呢,”邱滢信了姜颂禾的话,她分析道,“就算是路过,他只要想杀人,也有一百种方法杀死小野吧。”


    “那就说明,他要的不止小野死了?”姜万湫回复了句。


    “比如呢。”邱滢继续问。


    姜颂禾像是被启发到了什么,她倏地瞪大眼睛。


    他还想要让姜酩野身败名裂。


    “他想要小野身败名裂!”


    头顶上,姜万湫的声音几乎和姜颂禾的心声同时响了起来。


    姜颂禾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干嘛这么看着我?”姜万湫温柔地顺着姜颂禾的头发笑道。


    姜颂禾摇摇头,试探性地问了句:“爸,我是你女儿吗?”


    对于姜颂禾下意识地提问,姜万湫笑着没有立刻回答。


    反倒是邱滢炸毛了,她拎过姜颂禾的耳朵,警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又想说老娘出轨了?”


    “上次你跟你哥哥胡说八道,我心软没收拾你,这次又当着我面说,是不是给你脸了?”


    “唉……妈……你别用力啊,”这次,姜颂禾明显感觉邱滢比先前那次拽得更用力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觉得我和我爸不太像。”姜颂禾随口绉了个理由。


    “那是因为你随我。”邱滢道。


    姜颂禾沉默了数十秒,道:“那确实。”


    “禾禾,你把你的猜想和你哥哥说了吗?”姜万湫问。


    “说了,但是他不信我,”姜颂禾嘟着嘴委屈道,“也可能信我,但是打算瞒着我自己调查。”


    “这孩子这不胡闹吗?!”邱滢着急地怒骂了句,“小野怎么能自己查呢。还不用禾禾……”


    “小野是警察,他自己查有自己查的道理。”姜万湫打断了她的话。


    “哦……哦……也对。”邱滢心虚地盯了姜颂禾一眼。


    注意到她一直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后,邱滢才尴尬地挠了挠头。


    “禾禾,你想从哪里开始查?”邱滢问。


    “我想去发现永香姐姐的案发现场看一眼。”姜颂禾道。


    “行,”姜万湫安排道,“你和妈妈在家找几个手电筒和工具,手套也备着些,我去找人借辆车。”


    “好。”姜颂禾应下。


    “我们去案发现场,没事吗?”邱滢拦住即将出门的姜万湫,她不确定地问。


    “现在,现场的线索调查的已经差不多了。警厅的警戒线都撤掉了,不会出问题的,放心吧。”姜万湫道。


    “行。”邱滢应下来-


    姜万湫开车带着姜颂禾她们来到了东山村的村后面。


    正是夜晚,天空阴暗得厉害。


    姜颂禾和邱滢下了车,她们一人拿着一个手电筒在地面上照亮着。


    “禾禾是这里吧。”邱滢问。


    “对,就是这儿。”姜颂禾快速道。


    “你想从这里找到什么啊。”邱滢虽是猜不透姜颂禾的目的,更不知道要自己在这里找什么,但她依旧认真地用手电筒照射着地面。


    “找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姜颂禾一边观察地面,一边念叨道。


    这里后面背靠密林,夜晚很黑,断断续续的虫鸣声吱吱哇哇响个不停。


    唯独这里,像是被人特地开垦出来了一条隔虫的分界线,光秃秃的,除了些许杂草,其他的一概不长。


    旁边还有一条便于通水的简易沟槽,此时上面落满了叶子。


    姜颂禾观察着地面的痕迹,很快她就在地面的一处位置上发现了拖拽的痕迹。


    姜颂禾蹲下身子观察着。


    地面痕迹大约有两三米长的样子,且由南到北逐渐变浅,南侧有明显的五指爪印,北侧则没有。


    也就说明,在偏南面的时候,被拖拽的人还有些许反抗的力气,但仅仅拖拽了两三米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用五指留下抓痕了。


    所以这个时候,郑永香还是活着的。


    可验尸报告上没有写颈部致命伤的伤口有尘土的痕迹,说明这个时候郑永香还活着。


    也就说明,郑永香是被拖拽后,再被一刀割喉致命的。


    那么她为什么不喊救命呢。


    是因为不想喊,还是发不出声音来了?


    姜颂禾正在出神,冷不丁觉得脚底沉重了许多。


    原是她蹲下身子,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脚尖上,再加上地面本就潮湿得紧。一不小心,她的脚就陷进土里了,粘了不少泥。


    姜颂禾艰难地把自己的脚拔出来。


    这一块儿有拖拽痕迹的地方,明显比刚才的地面还要更湿润一些。


    否则,怎么陷得这么结实?


    “*我天!”姜颂禾拽着一条腿将自己彻底从泥里拔出来,她倚靠在一个树干上,用一块儿薄薄的石块儿给自己清理着双脚两侧粘上的泥土。


    冷不丁,她看到自己的双脚两侧粘上的泥土里好像有些许异样的颜色。


    她把手里握着的手电筒塞嘴里,可塞了半天,她还是觉得这个年代的不锈钢手电筒筒身有点太大了。


    不得已她偏过头,用肩膀和下颚来夹紧它。


    她用石块儿剥下一小块儿脚上的泥土。


    在灯光的照射下,泥土里面呈现出了淡淡的红色,像是红土。


    但是姜颂禾知道,这根本不是红土,而是鲜血染成的颜色。


    血液浸入泥泞的土壤,将地面染成了红色,产生的效果也就跟红土无异了。


    所以刚开始,她们发现失踪的张明超的时候,他的脚底才粘有“红土”。


    就说明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张明超是杀人后,再跑去东山山腰的。


    他一定来过这里!


    可证据呢……


    如果是现代的话,不管张明超把先前的那双鞋子扔到哪里,亦或者清洗多少遍,鉴定部门都能检测出上面的残留证据。


    可是现在是90年代,DNA技术尚不成熟,很多生物遗留信息较多的残留,都不能完全锁定凶手。更别提这种残留小,且残存时间过长的遗留了。


    “禾禾。”不远处,姜万湫喊了一声。


    姜颂禾急忙站起来身子,她走过去问:“爸爸,怎么了?”


    “这片叶子有些奇怪,”姜万湫举着一片叶子道,“与其他落在地上的叶片不同,它的表面有一层滴蜡的痕迹,带着反光,说明它曾经被一种化学物质滴在上面过。”


    姜万湫拿起叶片,将它放在鼻尖嗅了嗅。


    “万湫……”邱滢下意识地轻声喊了句。


    缓缓地,姜万湫把叶片从自己鼻子上拿下来:“是苦艾的味道。”


    “那是什么?”姜颂禾好奇着仰头问。


    “苦艾,是一种中草药,味苦、性寒,很多中医喜欢拿它的叶和花枝入药,具有清热燥湿,驱蛔,健胃的功效,”姜万湫道,“但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如果没有适当地使用矫正药材作为辅料,那么它就会引起使用者的头痛。”


    “并且苦艾中可以提取储侧柏酮,高剂量时,会影响神经系统,从而导致兴奋以及精神错乱。”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这滴液体应该就是非法提纯的高浓度苦艾提取物。如果其中再掺杂其他致幻剂,那么它起到的效果可能是成倍的。”


    “也就是说,永香是在致幻的状态下,被杀害的。”姜颂禾下意识地问。


    “对,有这种可能。”姜万湫回答。


    突然,姜颂禾脑子里闪过一个恐怖的假设,她的大脑容不得她多加思考,她紧张地问:“那有没有可能上瘾啊。”


    “苦艾并不会导致强烈的生理成瘾,但……”姜万湫犹豫着说,“就怕里面掺着一些让人上瘾的成分。”


    姜颂禾更着急了,她转身握住邱滢的胳膊:“妈,张明超现在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他在城南租了套房子,他现在应该住在那里。”已经跟不上俩人思路的邱滢呆愣地回答了句。


    姜颂禾着急地大喊:“爸,赶紧带我过去,我哥哥有危险。”-


    另一边,姜酩野在城南的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


    “来了。”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啊。”


    姜酩野没回答他。


    张明超从里面拉开门,在见到姜酩野的第一眼,他惊喜了一下:“姜警官和顾枳聿,你们怎么来了?”


    “案子一直没有进展,所以我和同事来询问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是我们遗漏掉的。”姜酩野道。


    “快请进快请进。”张明超招呼道。


    俩人被张明超招到主屋:“你们别嫌弃,我刚搬来没几天,没来及收拾,住得比较简陋。”


    “没事。”姜酩野和顾枳聿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


    “我去给你们倒水,”张明超殷勤地说,“这几天帮忙查永香的案子,辛苦了。”


    “不用这么客气。”顾枳聿阻止了句。


    “跟我客气啥,我和你们姜队,差点成为连襟呢。”张明超一边忙活着一边说。


    姜酩野观察了一眼四周,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没盖房子啊。”


    “没有,”张明超快速回答,“我家里没地盖不了房子。”


    “可我见着婚礼那天你家亲戚挺多的啊,怎么?他们没出钱赞助你盖个房子?”姜酩野道。


    “没有,”张明超道,“我家那些亲戚都是农民出身,靠天吃饭,手头都不宽裕,我怎么能增加他们的负担呢。”


    “可我听说你光彩礼就给了郑家600块。”姜酩野继续问道。


    “对,”张明超毫无防备地回答,“永香她爸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爱财如命,娶他闺女,就跟买他女儿似的,非得一口价要600。”


    “我不愿意给,就赖在我家不走了。”


    姜酩野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附和了句:“确实挺符合郑召龙人设的。”


    他话音刚落,张明超便端着两杯茶水走过来:“两位尝尝,我新买的茶,挺好喝的。”


    “谢谢。”姜酩野随口道了句谢。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张明超说道。


    姜酩野拿起茶杯嗅了嗅。


    张明超道:“怎么样?是不是好茶?”


    “嗯,是好茶。”姜酩野闻了一会儿,道,“就是感觉味道有点苦啊。”


    “是啊,浓茶够苦才好喝。”张明超道。


    “有道理。”说着,姜酩野抿嘴凑近杯子。


    看着姜酩野喝了几口,张明超才默默收回目光。


    顾枳聿道:“刚才从局里走得急,没上厕所,你带我去上趟厕所吧。”


    “行,”张明超在前面引着路。


    俩人刚进院子,正对的大门突然轰塌在地。


    顾枳聿和张明超吓得当场一激灵。


    “哥!你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尘埃中,姜颂禾慌慌忙忙地跑进来。


    后面还跟着着急忙慌的姜万湫和邱滢。


    没料到他们三个会出现在这里,顾枳聿怔愣了一秒,随后疑惑地问道:“姜叔,邱姨,你们怎么来了?”


    三人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他们拨开呆站在原地的顾枳聿和张明超,笔直地冲上屋子。


    临近擦肩,姜颂禾还泄愤般冲着张明超的小腿就是一脚。


    邱滢跑进屋子,她摇晃着不知何时倒在桌子上的姜酩野:“小野,你没事吧,你醒醒啊,你别吓妈妈。”


    姜万湫则拿起桌子上,已经见底的茶杯闻了闻,他道:“有苦艾。”


    邱滢情绪几近崩溃,她扶着姜酩野的肩膀,冲张明超大喊:“畜生!你给我儿喝了什么?!”


    第50章


    “就是一杯茶,能有什么啊。”张明超理所当然地说,“这位警官也喝了。”


    “我可没喝啊,”顾枳聿道,“我着急上厕所,厕所在哪里?”


    “厕所在左边。”张明超随口说了句。


    “谢谢。”说完,顾枳聿快步跑了过去。


    “那他怎么倒了?”邱滢质疑着问。


    “可能是晕茶吧,大姨,你怎么能不信我呢,”张明超讨巧着说,“我是好人。”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向前挪动了一步。


    “站住,你别动!”姜颂禾从来不信他的花言巧语,她警告道。


    姜颂禾小小的身子护在邱滢面前,她将包括姜万湫在内的三个人都挡在了身后。


    “行行行,我不动。”张明超妥协般回答。


    这一边,姜颂禾和张明超争执个不停。


    另一边,姜万湫则一遍又一遍地嗅着杯子里面的味道,像是在通过上面的余温确定姜酩野没喝的可能性。


    像是被姜颂禾他们的吵闹声惊醒,趴在几人身后的姜酩野缓缓抬起头。


    他抬眸和姜万湫对视了一眼。


    姜万湫怔愣了一秒。随即姜酩野托上自己的腮,冲他挑了下下巴,像是在说看下面。


    姜万湫顺着他的示意看下去,果然看到了地上还未干掉的一摊水。


    原是姜酩野在张明超面前假装吞咽的那几口茶水,根本没有水一口水下肚。


    全程他甚至都没有让里面的茶水碰到自己的皮肤。


    姜酩野与姜万湫对视了一会儿。


    无声中仿佛在询问——你们怎么来了?


    姜万湫认命地闭了闭眼,然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正挡在他们前面姜颂禾母女。


    仿佛在回答——问她们,她们要来的。


    姜酩野刚要收回目光,姜万湫借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致幻。


    姜酩野不悦地蹙紧眉头。


    他还以为这杯茶的作用是昏迷,没想到是致幻!


    亏他演了那么久!


    另一边,姜颂禾和张明超地振超一停没停。


    “张明超,现在自首,说不定还有机会。”姜颂禾威胁道。


    “自首?”张明超反问了句,“禾禾,你在说什么呢,我是你姐夫,我又没犯法,自首干嘛?”


    “是你杀了我永香姐姐!”姜颂禾道,“我有证据!”


    “那你拿出来啊。”张明超丝毫不慌地说。


    “禾禾,少跟他废话,这种人打一顿就好了。”邱滢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哎哎哎哎哎……”身后的姜酩野冷不丁撞开她们。


    他佝偻着身子,双臂自然垂下,身子颤颤巍巍地往前挪动着,时不时他还会用指甲互相挠自己的胳膊,直至纤细的胳膊上露出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红色血痕。


    “哥,哥……”姜颂禾阻止他,“哥……你别挠了,你清醒一点。”


    “你别挠了。”姜颂禾尽力阻止着。


    “酩野,酩野……”邱滢也赶紧控制着姜酩野的手。


    眼看着自己和邱滢的阻止无果,姜颂禾来不及多反应,她一个跳跃,对着姜酩野的右脸直接来了一巴掌。


    干脆又结实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屋子。


    所有人怔愣在原地,包括正沉浸在自己演技里的姜酩野。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盯着她,眼神都变得清澈了不少。


    姜颂禾低头看了眼自己有些拍红了的手心,又看看姜酩野脸颊上的巴掌印。


    乖乖,扇巴掌真的管用?!


    想着姜颂禾又一次抡起自己的左手,准备再次呼过去。


    “哎哎哎……”知道一切的姜万湫赶紧握住她的胳膊,阻止道,“再打下去你哥哥的脸受不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溺爱他,”邱滢有些看不过去了,赶紧道,“小野都要走上弯路了。”


    “不行,我得给他们领导申请把他关起来观察几天。”说着,邱滢拿出自己的手机,就要打电话。


    “别打,”姜万湫一把抢过邱滢手里的手机,“你这一通电话过去,让小野以后怎么在局里工作?”


    “还回局里工作?”邱滢质问道,“他都这样了,还工作呢。”


    “爸,你让开,我刚才看到我哥还有神智,我再呼他一巴掌,他说不定就好了。”姜颂禾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把自己的袖子拽起来。


    “别白费力气了,那是让人上瘾的毒|品,哪里会是一巴掌就能拍醒的?”看着姜家一家子人乱成一团,一直在看戏的张明超挑了下眉道,“还真是小孩子,幼稚得可笑。”


    “果然是你,你到底给我哥哥喝了什么?”姜颂禾转身质问道。


    “一种组织新研制的毒|品,代号——DPL234,”看到经酩野这个样子,张明超也不打算装了,他道,“不过,现在还看不出来效果,等过几天,你们就知道它有多让人生不如死了。”


    “为什么你刚才不可能说,现在又肯说了?”姜颂禾警惕地问。


    “当然是,我不确定姜酩野有没有把我给她精心准备的东西喝下去啊,”张明超嘲讽道,“刚才看他倒在桌子上,我还以为他是装的呢,没想到只是发作的晚了。”


    佝偻着身子的姜酩野:……


    “你们还不知道这种毒|品的功效吧,简单来说,它不仅能让人致幻,甚至还能让人肌肉颤抖,浑身瘙痒,”张明超笑着说,“哈哈哈,就像是姜酩野现在表现的这样。”


    “关键是这是我们新研发的毒|品,迄今为止除了我们组织,还没有人知道他会让人产生什么举动。”


    张明超放肆地大笑着:“你能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吧。”


    “我再说得直白一些,姜酩野根本喝了这杯茶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能变成现在这样,就说明——他已经完了!”


    “畜生!我他妈和你拼了。”姜颂禾双目瞪得通红,她低着声音咒骂了句。


    “小鬼,你还不知道我跟你哥哥这些年发生过什么,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张明超道。


    “所以你现在是要说,你和我哥哥之前的事情了吗?”姜颂禾蹙眉问。


    “对!”张明超大笑着,“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你哥哥,有多废物!”


    “差不多……十二年前,”张明超一边想着一边说,“我有一个妹妹,貌美如花,长得比你还好看,年仅16,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校花。”


    “后来一天晚上,她在路上走着,被一个人强|奸了。当时她被欺负地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那个地方是警校!警校附近!”


    “一个黄花大闺女,在一个本应该最安全的地方被人欺负了!难道我不应该恨吗?!”


    “这和姜酩野有什么关系?”姜颂禾冷不丁问。


    “当然有关系!就是那天晚上,姜酩野路过了,”张明超愤怒地嘶吼道,“他为什么不能早出现几分钟?为什么要瞻前顾后,让那名凶手跑了?!”


    像是发现了张明超话里的漏洞,姜颂禾问:“我想你口中的瞻前顾后,应该是他去观察你妹妹的情况了吧。”


    “是又怎么样?!”张明超不讲道理道,“我妹妹明明没事,他为什么要多余管她?抓住那名□□犯,才是姜酩野身为警察应该做的。”


    “可就是因为他的犹犹豫豫,我妹妹在身体痊愈后,心理创伤最终无法平复。哪怕是身体好了,她也跳楼了。”


    “所以,姜酩野身为警察有什么用?犯人没抓到,救的人还自杀了。”


    “他就是个废物!是个废物啊!”


    “放屁!”姜颂禾反驳道,“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放狗屁!”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生命至上啊!当‘救人和缉捕’发生冲突时,最优先保障的应该是人的生命安全!”


    “确实,在你眼里你妹妹没有生命之忧,他应该救你妹妹属于多此一举。可是你看到的,只是结果!是姜酩野救了你妹妹,让她足以有机会活下去了以后,你们才知道当时的她伤得并不重!”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没有姜酩野的紧急救治,你妹妹说不定早就在救治之前去世了。那个时候,你还会用这种嘴脸来嘲讽他吗?”姜颂禾道,“按照你的脾气,我估计你又会说他为什么去抓凶手,不去救你妹妹了吧。”


    张明超一阵沉默。


    “还有,罪犯抓不到,我看大概率不是警方的问题,应该是你们的问题吧,”姜颂禾道,“发生强\奸,最应该的就是保留生物证据,然后紧急拨打110到指定医院鉴定,最后由公安部门进行提取采集。可你们却羞于报警,最后却延误了最佳的取证时机。”


    “这个年代技术本就不发达,你们还这样不配合警方的工作,到头来反倒说警方不专业!”


    “你怎么不说是你们无理取闹啊!”


    “还有,我希望你明白一点,就算是后面你妹妹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跳楼,也不能说明姜酩野先前救她的行为毫无意义,”姜颂禾严肃道,“任何人,在任何情形下,都值得被救,哪怕她最后抢救无效死亡,那也必须救!”


    “不顾一切地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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