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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七七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又是一日清晨,姜颂禾还没睡醒,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吵嚷声。


    她从床中间爬到窗边,她拉开窗帘,冲着外面打了个哈欠。


    这一日天气偏冷,白霜挂满了窗户,略有些困意的姜颂禾用手心在窗户上涂抹出一块儿足以看清外面的透明区域。


    “这玩意儿怎么用啊。”邱滢看着自己的长方形大块头道。


    “你这里接上电源,然后这里再接上水,扭动一下就可以用了。”姜酩野解释,“可以把要洗的衣服都放进去,半个小时就洗好了。”


    “你又浪费钱,你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啊,”邱滢嗔怒着责备道,“我和你爸又不是不能手洗。”


    “天冷了,禾禾年纪小,冻坏了手怎么办?”姜酩野解释。


    邱滢刚想再说些什么,姜万湫圆场道:“孩子一片孝心,你打击人家干嘛啊。”


    “洗衣机?!”姜颂禾穿着睡衣,穿着棉拖鞋从屋子里蹿出来,她走到院子中心,左右观察着这个洗衣、甩干分离的洗衣机,她惊喜道,“我是多久没见到这种洗衣机了!”


    “你以前见过?”姜万湫问。


    “嗯,”姜颂禾郑重地点头,“这个桶是洗衣服的,把干的脏衣服扔这里面,洗十几分钟后,把旧水排掉,重新加入新水。多重复几遍这个步骤,就可以把衣服洗的特别干净。”


    “洗干净以后,再把他拽进这个桶里,”姜颂禾掀开另一侧的桶,她把里面一个浓白色的塑料片子拿出来,演示道,“用这个东西压实,最后盖上盖子,纽上这个旋钮就可以了。”


    “是你同学家有人用这个,你才知道的吗?”姜万湫好奇问。


    姜颂禾心虚了一秒,道:“是的,没错。她家还有更厉害的,你对着洗衣机讲话,他就能自动分选不同洗涤模式,特别方便。”


    “洗衣机能听懂人讲话?”姜万湫哄小孩般问了句。


    “可以,它连着一个智能系统,那个智能系统能够和你对话,还能帮你控制家里的电灯之类的,”姜颂禾越讲越起劲,“甚至你在亲戚家,它都能帮你把家里的温度控制在人类最适合居住的温度上。”


    带着不正经地坏笑,姜酩野弓腰调侃道:“这又是哪篇初中语文课本上的课文啊。”


    “这不是课文,是未来!是未来!”姜颂禾争辩道。


    像是故意逗她,姜酩野打趣道:“所以你现在展现的技能是预卜先知?我妹是个神算子啊。”


    “姜酩野,我是不是一天不打你,你就皮痒痒啊。”说着,姜颂禾扬手冲着姜酩野的方向拍过去。


    姜酩野往后一躲,躲过了。


    恼羞的姜颂禾追着姜酩野就要打,姜酩野哪能让她这么轻易打到。


    他后退几步,姜颂禾就得向前跑好几步。


    姜颂禾扬了几次巴掌,愣是一次没打到:“我和你拼了。”


    反倒是姜万湫和邱滢两个人对这个场面见怪不怪了,两人细细研究着面前这个家里新来的帮手。


    邱滢把头伸进桶里,随后她仰头,缓缓问了句:“用这个洗衣服,会不会浪费很多水啊。”


    “估计挺浪费的,听禾禾的意思,我们得用左边这个桶,甩洗很多遍,洗干净衣服上的泡沫后才能转移到右边的桶里。”姜万湫解释。


    “姜酩野,你有本事惹我,有本事别跑啊!”姜颂禾的声音作为背景音从旁边传过来,“我和你拼了。”


    丝毫不受影响的邱滢继续和姜万湫道:“那可以一次性洗几件啊,你那浸满车间铁锈味的工作服能洗干净吗?”


    “能吧,机器总比人洗得干净吧。”


    姜万湫刚刚回答了句,作为背景音的二人组继续陆陆续续穿声音过来。


    “定——”


    院子的角落里,姜酩野用手推住姜颂禾的脑门。


    姜颂禾再也忍不了了,她刚扭过姜酩野的胳膊,门外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哟,你们家里可真热闹啊。”


    他的声音闷厚,且带了些尖酸刻薄的意思。


    姜酩野将将好奇看了眼,下一秒就被姜颂禾按住肚子抵在了院子里的墙上。


    “喔~”姜酩野闷闷吃痛了声。


    “孩子他姨夫?你怎么来了?”姜万湫热情道。


    听到声音,姜颂禾好奇地转身看过去。


    果然在门口,她看到了一个穿着格格衣,头顶还扎着一个小辫的男人。


    他腋下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


    “这不是我家老大结婚,特地来给你家送喜帖的嘛。”


    说着,郑召龙扫了院子里的姜颂禾和姜酩野一眼,最终目光落到穿着单薄睡衣的姜颂禾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些不正经地味道。


    姜颂禾警惕地回视着他,她眯着眼,双手握成拳,一副随时准备冲出去“战斗”的样子。


    像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姜酩野立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姜颂禾的肩膀上。


    “跟我回屋。”姜酩野不容分说地拽着姜颂禾的手腕,将她拽回了屋子。


    “那是酩野吧,什么时候调回来的?”站在门口的郑召龙笑道。


    “两个月前。”姜万湫表情一如往常,只是声音里带满了不乐意。


    “现在在哪里工作?”郑召龙阴阳怪气道,“不会还是在警队吧。”


    “嗯。”姜万湫带着怒气应着声。


    “出去当了这么多年大学生,我还以为他能回来赚个大钱,结果就当了个拿死工资的警察啊。”郑召龙道。


    “他什么意思?”屋子里,姜颂禾听得不开心了,“他怎么能这么说你?”


    忍了半天,在屋子里气得团团转的姜颂禾终于忍不了了:“不行,我要出去骂他。”


    “换身衣服再去,”姜酩野握住她的胳膊,提醒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原主对这个姨夫的记忆并不多,姜颂禾在记忆里搜寻许久都寻不到这号人物。


    姜颂禾道:“哥,他谁啊。”


    见姜颂禾冷静下来,姜酩野坐在椅子上解释:“他媳妇是我们妈妈的亲妹妹,也就是我们二姨。前些年,她鬼迷心窍找了这么一个人渣,没个正经工作也就算了,还天天想着赚大钱。我们二姨带过去的嫁妆,几乎都让这个人渣全败光了。”


    “现在他们家全靠我们二姨出去打工赚钱。”


    “前几年,咱妈还心疼二姨辛苦,偷偷塞给她不少钱,结果都没出一天,就让我们这个姨夫买了好酒喝了。甚至当天晚上,他还来我们家炫耀,说我们妈妈给她妹妹再多钱,都会到他手里,变成买酒的钱?他买的酒,都是好酒,每瓶都抵我半个月工资。”


    “他什么心理?”姜颂禾吐槽了句。


    “估计是炫富吧,”姜酩野细想了会儿,继续道,“甚至在你刚出生没几个月的时候,他还怂恿过咱爸妈把你卖了。”


    “不过我把他赶出去了。”


    “那这次他是来干嘛的啊。”姜颂禾继续问。


    “刚才听他说是来送请帖的,估计是他那大闺女结婚吧,”姜酩野道,“你记得他们家那个比你大七八岁的那个姐姐吗?叫郑永香。”


    姜颂禾摇摇头:“没印象。”


    “没印象就算了,”姜酩野道,“想要出去吵架,回屋换身衣服再出来。”


    “前些年,他因为猥亵未成年在派出所蹲过几天。”


    姜颂禾重重地点了下头。


    “保护好自己,”姜酩野揉着姜颂禾的头,“我先出去了,可不能让他以为我们家好欺负。”


    屋外,郑召龙走进院子,他抚着院子里的洗衣机,道:“哟,你们家竟然买上洗衣机了?这是赚钱了?”


    “不赚钱,也不至于连买家电的钱都没有吧。”趁着姜颂禾回屋换衣服的空儿,姜酩野从屋子里走出来,道,“哪像你家啊,家徒四壁,就光靠那一张嘴讨生活。”


    “酩野。”姜万湫象征性地小声阻止了句。


    但姜酩野并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任何责备。


    “酩野,听你爸妈说你当警察不赚钱,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投资啊,你看我这身衣服,都是城里定制款。”


    郑召龙说完,邱滢气得就要冲出去:“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邱滢还没说完,姜万湫拦住她。


    “你只需要付给我80,我保你这辈子吃喝不愁。”郑召龙道。


    “姨夫,我现在真没钱,要不你先借我80吧,等你把赚钱手段交给我,我再还给你。”姜酩野道。


    “哪有借钱学的?”郑召龙义正辞严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很好奇你身上有80吗?”姜酩野道,“你带我赚钱,总不能自己都拿不出来这80块钱吧。”


    郑召龙尴尬了一瞬:“我的钱都在你二姨手里。”


    “你可真会开玩笑,”姜酩野嘲讽道,“一个把我二姨陪嫁都掏空的人,现在跟我说钱都交给我二姨了?骗鬼呢。”


    郑召龙快速调整了一番状态,道:“酩野出去上学了这么多年,回来就是这么顶撞长辈的?”


    “这么多年的学费,喂了狗了。”


    姜酩野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突然快速冲出来一个人。


    她毫不客气地一头把郑召龙撞到在地。


    砰——


    “嘶——”郑召龙揉着被摔疼的屁股,疼得龇牙咧嘴,“谁啊。”


    “我啊。”


    姜颂禾不屑地俯视着他,她用拇指扫了下自己的鼻尖嚣张道:“我哥就是没浪费学费,才被学校培养得太有素质了。浪费学费、没素质的人,应该是我这样的。”


    第32章


    郑召龙灰扑扑地从地上爬起来。


    姜酩野顺势把姜颂禾拉到自己身后。


    只见郑召龙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并愤怒地拾起掉落一旁的公文包,对着姜万湫道:“你们姜家,这教育的是什么闺女?!一点规矩不懂,我好歹也是长辈!她小小年纪长本事了啊?!”


    “啧,她二姨夫,你说什么呢,”姜万湫故作嗔怒道,“禾禾——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你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干什么?”


    “年纪小?年纪小就想把这件事揭过去?!”郑召龙气愤道,“你让街坊邻居听听,跟着评评理。我好心好意来你家送请柬,你家闺女直接一头把我撞地上。现在还跟我说她是小孩子,别跟她一般见识?!你姜家——可真会待客啊。”


    “哎呀,禾禾现在正是叛逆期,你跟她讲大道理,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听不进去一点,”姜万湫当着和事佬道,“谁教育她,谁都能被气个半死。我啊,是教育不了咯,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你这是在护着她吧。”郑召龙道。


    “我可没有。”姜万湫当即否认道。


    “砰——”


    姜万湫话音刚落,一个大扫帚就冲着郑召龙的方向扑了一下。


    郑召龙吓得跳着向后躲开。


    看着地上被打散的尘土,郑召龙生气地骂了句:“他妈的,邱滢你干嘛?!”


    邱滢不像姜万湫那样好面子,她撑着一把差不多到她肩膀的大扫帚:“赶紧滚,来我家耀武扬威,给你脸了是吧。”


    “我是来给你家送请柬的!”郑召龙大吼道。


    “谁稀罕你那破请柬,我告诉你,要不是永香她妈是我妹,我都不会让你进我家门,”邱滢没客气道,“赶紧给我滚,嘲讽完我大儿子,又骂我小女儿,你算个什么东西?”


    “在我面前逼逼赖赖,我一扫帚拍死你!”


    说着,邱滢还真的再次抡起扫帚冲着郑召龙的方向呼了下。;


    险些被打到的郑召龙赶紧灰溜溜地跑到大门边:“你们家给我等着!”


    “我等你八辈子祖宗,”邱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滚,人渣。”


    这次,郑召龙没有再说话,赶紧跑出去,关上了大门。


    姜酩野和姜颂禾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平日里,邱滢脾气和善,说话也轻轻柔柔的,除了他们兄妹俩能轻易惹毛她,激发出她“究极暴躁形态”外,其他任何人还真轻易见不到她这失态的一面。


    今天他们也算是长见识了——邱女士打外人,可比打他们兄妹俩狠多了,直接往死里打。


    就刚才那架势,姜颂禾都怀疑邱滢是想让郑召龙的小命交代在这里。


    “你俩看什么看?!”邱滢没好气道,“对待郑召龙这种人渣,你们就应该一扫帚拍死他,怼来怼去浪费那么多口舌干嘛?”


    “听到了没?”


    姜酩野和姜颂禾一高一矮呆站在原地,竟然忘记了吭声。


    “说话!”邱滢道。


    “嗯嗯嗯嗯嗯……”


    姜颂禾和姜酩野疯狂点头。


    听到了。


    “嗡嗡——”


    适时地,旁边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机械声。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姜万湫讨巧地从洗衣机上移开目光,道:“哟嘿,这玩意真能转唉。”


    姜颂禾、姜酩野、邱滢:……


    他的心可真大-


    正是周末,天气大晴,虽是接近秋季,但天儿算不得冷。


    姜颂禾穿着一套喜庆的小衣服坐在院子里。


    身后,邱滢正拿着她的头发给她分股扎着一个麻花辫。


    “妈,郑永香姐姐脾气怎么样?我以前怎么对她没什么印象啊。”姜颂禾坐在院子里,冷不丁问。


    “永香是个好脾气,随她妈妈,性格唯唯诺诺的,不喜欢和外人说话,”邱滢说道,“每年,我们去她家拜年的时候,她都害羞地躲在屋子里,你怎么可能见过她。”


    “再说,你性子多皮啊,天天咋咋呼呼,稳不下来一点,”邱滢紧了紧姜颂禾的头*发,道,“人家性子内敛的,看着你就害怕,更别提主动和你说话了。”


    “我也没那么糟糕吧。”姜颂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邱滢把脸凑近姜颂禾耳朵,小声嘱托道,“不过这种脾气,今天可千万别收着。今天酒席上,要是有人招惹你,不用通知我,直接依着你的脾气把桌子掀了。先给他们个下马威,后面我看谁还敢招惹你。”


    “至于婚礼结束后会不会有人找,就不管你的事了,有我和你爸给你兜底,放心大胆的做。”


    照往常,邱滢不会特地叮嘱自己这些。


    姜颂禾好奇道:“妈妈,你是预感到什么事情了吗?”


    邱滢重新坐直身子,她一边给姜颂禾梳着头发一边道:“也不是预感吧,就是他们郑家一窝子死脾气,重男轻女特别严重。我就担心他们家看你是女孩就欺负你,所以提前通知你一下——脾气不用收,忍不了就掀桌子。”


    “那我是不是不去的话,就能避免这个?”姜颂禾试探性地问。


    反正她对参加这种酒席也不感兴趣,倒不如在家偷点姜酩野屋里的武侠看。


    “那不行,我生的闺女必须可以出现在任何场合,”邱滢嘱托,“禾禾,你要记住,这个世界,只有你不想去的地方,没有你不能去地方。”


    “我就是要让他们郑家那群老封建知道,要不和我们家断亲,要不我和你爸出现在哪里,你就能出现在哪里。”


    “哦。”姜颂禾听着,心情愉悦地在木椅上晃着腿。


    突然,一张略带笑意的脸从旁边平移过来。


    姜颂禾扬起的嘴角立刻耷拉下去,她嫌弃道:“你干嘛?”


    姜酩野轻哼一声:“你打扮起来还真挺像个女孩子的嘛。”


    “本来就是女孩子。”姜颂禾撇过头,道。


    “你别乱动。”邱滢制止了句。


    姜颂禾重新把头摆正,这次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姜酩野那张脸,而是一个黑色带键盘的小方块,顶上还有一跟类似接受信号的凸起。


    “手机?!”姜颂禾惊喜地抢过去,“给我的?”


    “嗯,”姜酩野应了声,“赔罪礼物。”


    “那件事,我早忘了,”姜颂禾看着手机,大大方方道,“让你破费了。”


    姜颂禾知道这个年代电子设备并不发达,手机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东西,很多已经工作的成年人,都不一定会舍得花高价买这么一个东西。


    细想了一会儿,姜颂禾终究觉得自己受不起这份大礼。


    “哥,要不你还是退了吧,太贵了。”


    姜酩野勾了下姜颂禾的鼻尖:“退了干嘛?给你了就是你的了。”


    “以后有什么问题及时给我打电话,”姜酩野用脸示意了一下她手里的手机,道,“上面爸妈单位的座机,还有我的手机号都存在里面。”


    “好。”姜颂禾欢喜着应下。


    邱滢斜眸看了俩人一眼,随即淡淡地笑了下-


    刚到婚宴厅,陆陆续续来的人不少。


    挽着姜万湫胳膊的邱滢道:“我们就不参加婚礼了,直接吃席。禾禾,你和哥哥坐一桌,我和爸爸得去找你那些叔叔伯伯。”


    “好。”姜颂禾应下。


    “照顾好你妹。”邱滢道。


    “行。”姜酩野爽利地应下。


    姜颂禾和姜酩野找了个比较角落的地方坐下。


    姜颂禾穿着一个长款砖红色毛呢,里面搭配上一个非常可爱的花边内搭,怎么看怎么喜庆,跟个长大版的年画娃娃似的。


    此时像是感到有些热,她把围巾脱下来:“哥,你帮我拿一下。”


    “行。”姜酩野应下。


    “还有外套。”姜颂禾道。


    “行。”姜酩野一一接过,并放在了一旁空着的椅子上。


    随着现场人原来越多,托着腮的姜颂禾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托着腮,一脸无趣的样子。


    “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


    “还有半个小时。”姜酩野道。


    “我饿了。”姜颂禾喃喃道。


    “就知道你早上贪睡起不来,中午肯定饿得早,”说着姜酩野偷偷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绿色包装的小饼干,“先垫垫吧。”


    “这你都带着?!”姜颂禾惊喜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吃不吃?”姜酩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催促道,“不吃我就收回来了。”


    “吃吃吃。”


    姜颂禾一把抢过,她撕开包装,刚要开口咬下去,突然想到一旁的姜酩野:“你吃片。”


    “嗯。”姜酩野顺势结接过,塞自己口里。


    不多时,旁边坐过来两个头上已经秃顶的俩男人,他们一人顶着一个啤酒肚。


    打量了姜颂禾和姜酩野许久后,其中一个中年男人问:“这是谁家的啊。”


    “邱华姐姐家的俩孩子。”走近的郑召龙道。


    “外甥啊……”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犹犹豫豫了半天,他仰头看着郑召龙说,“一个外甥,还是个女孩子,你让她坐宴席酒桌主桌,是不是不吉利啊。”


    第33章


    “就是,”另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强硬地规劝道,“召龙啊,你快给她单独开一桌,让她一个人下去吃。你家永香这辈子就结着这一次婚,你总不能因为这么一个小孩,就让她败了这结婚的喜气吧。”


    郑召龙故作为难道:“可是,这小孩是邱华她亲姐家的,我们把她赶出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怎么拎不清呢?!”先前那位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有些恨铁不成刚地说道,“人家老张家可给了你家五百块钱的彩礼,万一这小妮子败了永香的喜气,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到时候,你怎么跟你女婿家交代!”


    “生儿子?”姜酩野闷哼一声,“大清亡了多少年了,你们脑袋后面的辫子还留着呢。”


    “也不嫌膈应得慌。”


    “你说什么?!”那位挺着肚子的男人拍桌而起。


    姜酩野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桌子上,嘴角带着一个轻蔑的微笑,他抬眸毫不畏惧地仰视着他。


    许久,才慢条斯理道:“我说——醒醒,你家没有皇位要继承。况且,就算人家老张家有皇位——”


    “也归不着你管啊。”姜酩野轻笑着说,“咸吃萝卜淡操心,管的还挺宽。”


    “你再说一遍。”那个挺着肚子的男子伸手指着姜酩野就要走过去。


    “要打架啊,”姜酩野脾气也上来了,他掰着手关节,缓缓站起来,“正好我也很久没打架了,趁着今天休班,我也锻炼锻炼身体。”


    郑召龙急忙上前拦住那个男人:“消消气,小年轻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没结过婚,哪懂什么婚礼习俗啊。”


    说完,他趴在那个男人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句:“别打架,他是警察,容易吃亏。”


    那个男人倏地瞪大眼睛,他无声重复了句:“警察?”


    “嗯。”郑召龙按着他的手,点了下头。


    这次那个男人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他嚣张地气焰散尽:“那——这次就放你一马。”


    “但是……”男人继续指着姜颂禾道,“按照习俗,这个小女孩,必须从这个婚礼现场滚出去!”


    另一边,邱滢正挽着一身红衣的邱华从后台走出来。


    “你可真是好福气,唯一的闺女嫁出去了,剩下的就该操心儿子了。”邱滢抚着邱华的手笑道,“你家永辉在外地打工还好吧。”


    邱华长了一张和邱滢大差不差的脸,小脸高鼻,棕发黑瞳。许是上了年级的缘故,她脸上的皮肤松弛,双眼窝凹陷得厉害,双眼也没怎么有精神。整个人就像是经历了很多事,带足了饱经岁月摧残的苍老感。


    甚至和比她大三岁的邱滢相比,她看起来年纪还要更大一些。


    “还行,时不时打个电话回来,我还挺安心的。”邱华道。


    “这次永香结婚,他没回来?”邱滢好奇问。


    “没啊——”邱华长叹一口气,“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永辉说想回来送送永香,可他爸说永香结婚就相当于卖女儿,也就是给他赚个买酒的钱。所以死活不让永辉回来。”


    “我是觉得永辉在外地好不容易工作稳定下来了,还是别来回折腾了。”


    邱滢像是带满了怒气,她埋怨道:“郑召龙说得倒是轻巧,永香是突然长这么大的吗?不是你一口一口奶,一口一口饭喂大的吗?他一个大男人什么都没付出,还好意思说郑永香结婚,就是给他赚五百买酒的钱?!”


    “这些年,你是怎么忍下去的?”


    邱华长叹一口气,不说话。


    邱滢注意到自家妹妹情绪的不对劲,她思忖了半天,只能转换情绪安慰道:“今天是永香结婚的日子,你别多想了,先顺利走完今天的流程再说。”


    “现在这个点……估计应该在男方家拜天地了吧。”


    “嗯,”邱华扯出一个不达眼底地微笑,感叹,“就是不知道这次永香嫁人,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你这是舍不得了,”邱滢宽慰道,“女孩子嫁人怎么会是坏事呢。”


    “她要是和你一样,嫁个好人家还好,就怕她随我,找了个人渣……”邱华长叹一口气,继续道,“后半辈子还得吃苦。”


    邱滢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她只得说:“不至于不至于,别那么悲观,万一永香嫁过去,张家把她当掌上明珠供起来呢。到时候,你求着人家回来住几天,她都不乐意呢。”


    “我不指望这个了,”邱华长叹一口气,道,“对了,你家禾禾呢,她今天来了吧。你可别听老郑的。他们家,门第小,破规矩倒是不少。这么多年没走出来个争气的,只会赖我们女人。”


    “禾禾来了,现在正在和酩野在一起呢,”邱滢道,“禾禾从小,你就疼她。我猜到永香结婚,你一定舍不得,所以我特地把她拉来给你解闷的。”


    “禾禾从小性子活泼好动,没人不喜欢,”这次邱华脸上的表情柔善了几分,道,“有她在的地方,热闹。”


    “是热闹,也闹腾,皮得跟个混小子似的。”邱滢道。


    “你就炫耀吧,”邱华用胳膊肘故作嗔怒地撞了她一下,“要是永香能跟禾禾一样皮实,我倒也就不担心她了。永香那孩子喜欢把什么事情都憋在肚子里,有的时候,我都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猜不透就别猜,人家永香听话,不让你担心,你还不乐意了?”邱滢道,“等你遇到禾禾那种让你操心的娃,你就老实了。”


    邱华笑着不说话。


    “既然你喜欢热闹,那要不要让禾禾在你家住两天?”邱滢开着玩笑道,“就是我担心她能和你家老郑打起来,就禾禾那倔驴脾气一上来,她真能在老郑面前把你家掀了。”


    “哪能啊,”提起姜颂禾,邱华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她也打趣道,“你别趁着禾禾不在这里,就污蔑人家小姑娘的名声啊。人家上初中了,正是好面子的时候。”


    她话音刚落,只听一个酒席现场的角落发出“嘭——”地一声闷雷。


    随即震耳欲聋的回音响彻整间屋子。


    邱滢和邱华顺着声音看过去。


    偏出口的一个角落里,灰尘散尽,她们刚巧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气愤填膺地站在哪里,她的双臂架在身体两侧,身体略略弓着,一副受足了气,随身准备冲上去掐架的样子。


    她指着一个比她高半个身子的男人,叫嚣道:“下次,我掀得就不是这个桌子了,而是你这个人!”


    听到这嚣张的威胁声,邱滢和邱华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即双双哧笑出了声。


    原是不远处的姜颂禾忍不住脾气,还真的在酒席厅里当着所有人把空着的喜桌桌掀了。


    三分钟前——


    在那位挺着啤酒肚的男人说完让她滚出去后,姜颂禾的暴脾气就有些收不住了。


    性别歧视,歧视到她面前了?


    给他们脸了是吧。


    真当她是软柿子呢。


    “我怎么没听说结婚有小女孩不能上桌的习俗?”姜颂禾厉声道,“还吉利?!我觉得你呼吸就挺不吉利的,你能不能原地憋死啊。”


    “你——”那位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女孩子吃席会吸结婚新人的福气?我看这个场馆最打算吸新人福气的人,不是我,是你吧。”姜颂禾道。


    “你什么意思?!”男人刚准备忍下的怒气,又被姜颂禾点燃了。


    她伸手戳了几下男人凸起的肚子:“你这怀了几个月了?快生了吧,男孩女孩?你怀着它来吃酒席,不会也是想吸了主家的气运,求个大胖小子吧。”


    “可我看着你肚子挺圆的,”姜颂禾仰头故作惋惜道,“生男孩的几率应该不大。”


    男人感觉自己被姜颂禾气得都要冒烟了,他握紧拳头怒吼道:“我他妈是男的,我的肚子怎么可能生孩子?!”


    “你也知道你肚子里生不出孩子啊!”姜颂禾表情一凌,她抬眸怒视着他,“世界从我们女人的身体里诞生,我们就是人类世界的造物主。”


    “我们想繁衍什么人类,就繁衍什么人类,我们不想繁衍人类,就不繁衍人类。器官长在我们女人身上,世界的一切规则本就应该由我们女人定。哪儿轮得到你在这里逼逼赖赖?”


    “还有,你记住。就现在的科学技术水平,从我们女人身体里生出来的是孩子,从你身上生出来的是屎,”姜颂禾站起来,厉声道,“我不敢保证随着以后科技的发展,你能不能借着自己的身体生孩子,但就目前来看,你们暂时还做不到!所以你压根没有资格在我们女人面前谈习俗——!气运——!”


    “规则——!”


    一瞬间,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情绪上来的姜颂禾握住桌边,一个用力,想把桌子掀过去。


    可努力了许久,沉重的桌子纹丝未动。


    她撑着情绪,再次默默用力提了几下,可桌子依旧动都没动。


    眼看着,自己对面三个男人就要从自己的“威慑”中反应过来了,刚想收回手的姜颂禾突然感觉手里的餐桌变轻了不少。


    随即,她没怎么用力就把桌子掀了。


    伴着一声“砰——”地巨响,整个桌子摔落一地,上面装着花生和糖果的果盘,摔散到周围的各个角落。


    姜颂禾指着自己正面的男人,嚣张道:“我脾气不好,再让我听到你借着习俗压迫我们女人,我掀的就不是这个桌子了,而是你这个人!”


    第34章


    整个会场大厅静默了许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中途有不少小声蛐蛐的——


    “这是干嘛呢,这几个人我咋都不认识呢。”


    “不知道,大概率是女方家那边亲戚闹矛盾了吧,呐——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大高个就是女方的爸爸。”


    “他旁边那个大着肚子的男的长得挺凶的啊,他是在闹事吗?”


    “看样子是。”


    听到有人讨论自己,那位挺着啤酒肚的男人终于挂不住脸了。


    他顾不得姜酩野的身份,指着姜颂禾怒骂道:“你个贱蹄子,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姜酩野刚要起身护着。


    姜颂禾先一步用力跺了下脚,将垫在桌边、翘起一半身子的筷子踹到空中,随后她一只手握住筷身,将筷子的顶部狠狠地戳向了男人的肚子。


    男人巴掌还没落下呢,肚子先是一疼,随后他怔怔地看着那双筷子。


    趁着男人没反应过来的空儿,姜颂禾一边用筷子用力戳着男人的肚子,一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推了筷子一巴掌。


    “啊——”


    男人肚子疼得直趔趄,他好不容易站稳脚,他用力揉着自己的肚子。


    筷子顶部受力面积小,用它戳在肚子上,轻轻一戳都疼得要命,更别提姜颂禾一边用力戳着,一边顺势推了一巴掌了。


    男人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要被穿了。


    “草,妈的。”顾不上自己的肚子,男人骂着脏话朝着姜颂禾的方向跑过来。


    姜颂禾转身冲向身后凳子,她一脚踏上去,借力纵身跃起。


    她的身体在空中蹦得很高,柔软的身体轻盈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圈。


    ——一个标准的后空翻。


    现场的吃瓜群众齐刷刷地仰头,脑袋顺着姜颂禾的动作,在空气中转动出一个十分整齐划一的幅度。


    他们所有人皆目瞪口呆。


    砰——


    姜颂禾的小腿狠狠地砸到了挺着啤酒肚的男人的肩膀上。


    他本能地塌了下肩膀,随即他忍住疼痛快速地握住姜颂禾的右脚脚腕。


    不好!


    姜颂禾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抓住了,她快速用另一只空着的脚狠狠地踹了下男人的肩膀。


    姜颂禾力气虽然算不得大,但是接二连三的借力,让她所爆发出来的攻击却是实打实的。


    那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最终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她的力气,松开了她的脚腕。


    姜颂禾坠落在地,她双腿大开着撑着地面,一只手则抚在地面上用做减缓。


    “喔——”


    刚站起来,随时准备冲上去帮忙的姜酩野惊呼了一声。


    他满意地看着落地都稳得一批的姜颂禾。


    这小鬼——可以啊。


    “没事吧。”郑召龙快速扶住逐渐向后趔趄着的男人,一脸担忧地关切道。


    “没事。”男人捂着自己被姜颂禾踹疼的肩膀,气喘吁吁道。


    “再想打我,下次我踹得就不是你的肩膀,而是你的脸了。”姜颂禾威胁说。


    与姜颂禾这边热闹的场面不同,坐在现场最前桌的姜万湫正半弓着身子,岁月静好地给一个老人斟着茶:“爸,您尝尝这个,听说是雨前龙井,很贵的茶啊。”


    被他称作爸的男人名叫邱岁山,邱滢和邱华的爸爸,也就是姜颂禾的姥爷。


    他有着一头纯白长发,头顶上别着一个玉冠,身上的道袍干净整洁。


    邱岁山举着颤颤巍巍的右手去拿自己面前的杯子,缓缓地,他端起来抿了一口,笑着感叹:“确实香啊……确实香。”


    嘭——


    听到响动,邱岁山和姜万湫整齐地顺着声音看过去。


    正好看到了,姜颂禾从空中跳落的那一幕。


    邱岁山不紧不慢地说:“那是你家禾禾吧。”


    “是啊。”姜万湫不怎么在意地把茶壶重新放回原位。


    犹豫着,邱岁山回头看着姜万湫,缓缓问:“你不去看看?”


    “看什么看,”姜万湫不在意地做回自己的位置上,他道,“我过去了,您另一个女婿肯定让我主持公道。”


    “可我过去帮谁啊?帮你二女婿,我可不乐意;帮我闺女,那我护犊子不就太明显了吗。人家容易说我公私不分。”


    “你就不怕她挨揍?”邱岁山问。


    “她挺厉害的,”姜万湫若有深意地说了句,“你看这不就踹着那个郑家小子站都站不稳了吗?”


    “姜酩野,管好你妹!”郑召龙扶着那位有些站不稳的啤酒肚男人,怒吼道。


    “我为什么要管?”姜酩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半倚靠着墙壁,故意装傻道,“我觉得我妹挺厉害的。”


    郑召龙慌乱地思忖了半天,最终道:“这是我们永香的婚礼,你妹在这里闹事,你还有理了?”


    “我们什么没有理?当初是你给我们家送请帖,请我们家过来的。现在还公然欺负我妹?我没出手把整个场馆的桌子都掀了,就已经算是给二姨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姜酩野生气着说,“禾禾,我们走,本来我们就是来给永香送祝福的,既然他们家不需要,那我们就收回去。”


    姜酩野拉着姜颂禾的手腕,就要从人群里走出去。


    还没消气的姜颂禾抬脚,泄愤般对着那个啤酒肚男人的脚面狠狠地踩了一下。


    她穿着一双白色尖头硬革小皮鞋,轻轻一捻就像是一根粗针扎在了脚面上。


    疼痛从脚面直戳神经。


    “啊——”


    男人抱着自己的脚在空气里跳了几下。


    “哼。”姜颂禾不屑地哼了一声。


    “姜颂禾!”郑召龙气愤地冲着姜颂禾的方向抡起一巴掌。


    “哟,你们郑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偷袭的巴掌还没落下,人群外面响起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女人的声音。


    “邱滢?”


    看清来人后,郑召龙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他收回巴掌控诉道,“你这教育的是什么闺女?竟然跑我们永香婚礼现场闹事。”


    “你好好看看,她竟然把我们现场的桌子掀了!”


    外面,邱华伸手拦住了姜酩野他们,她冲着他们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内疚到哽咽的声音小声道:“别走了,二姨怪想你们的。”


    邱华是邱滢的妹妹。


    以前邱滢和姜万湫工作忙,年仅五六岁的姜酩野没少呈她照顾。


    如今她不再年轻,鬓间生出缕缕白发,握住他们的手也带着抖颤。


    此刻,她仰着头,语气里带满了内疚和卑微。


    姜酩野心一软,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他停住脚,低头看了眼旁边姜颂禾,目光中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姜颂禾仰头重重地点了下。


    算作同意。


    此时,处于正面“战场”的邱滢被郑召龙气笑了,她掐着腰,仰头轻笑了好几下:“好!我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看……!”


    说着,邱滢左右看了眼,随后顺手拎起旁边一个规整的椅子,对着本就推翻在地的桌子抡过去。


    邱滢的力气远比姜颂禾的力气大得多,她刚一摔过去,着地的椅子立刻四分五裂。


    嘭——


    断掉的一根木头腿,直接飞到了两米开外。


    所有人目瞪口呆,郑召龙和他怀里的那个啤酒肚男人更是直接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他们相互依偎着,两脸不敢置信地盯着一旁的邱滢。


    邱滢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她一手拎着椅子的靠背的木头,一手很自然地撩起散在眼前的头发,道:“我教的,怎么了?!”


    同样震惊住的还有姜颂禾。


    她夸张地瞪大眼。


    乖乖……这战斗力比她还夸张。


    “我闺女被我教育地乖巧听话,知书达理,活泼好动,乖得没边。还我教育的什么闺女?”邱滢指着郑召龙嘲讽道,“我告诉你,只要她没把这把椅子呼你脸上,就是她在隐忍克制了。”


    “别给脸不要脸。”


    乖巧听话,知书达理,活泼好动,还乖到没边?


    这说得是她吗?


    远远听着的姜颂禾老脸一红。


    她拽了拽一旁站直的姜酩野,并冲他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低一些。


    姜酩野弓腰低头。


    姜颂禾捂着嘴,凑到姜酩野耳边小声道:“妈妈这说的是我吗?”


    姜酩野挑了下眉,半笑着回答:“我也觉得挺不像的。”


    “嚯?!谁又点了这个炮仗了?”不远处,一脸看戏模样的邱岁山双手撑着一根拐棍,感叹了句,“她装文静装了这么多年,他们不会真觉得她知书达理吧。”


    姜万湫同样着看不远处道:“就知道她会过去。”


    “这么多年没见她发脾气,我还以为她的性子收敛些了,”邱岁山道,“谁知道,年近半百了,还是一点就炸。”


    姜万湫浅笑着不说话。


    “她没跟你发过火吧?”邱岁山道,“你让着她点,她脾气大,你惹她生气了,她能把你家烧了。”


    “没,邱滢脾气挺好的。”姜万湫道。


    “就你老实人,”邱岁山看着不远处的姜颂禾道,“不过,那个小家伙真不愧是她生出来的,脾气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邱岁山拖着强调,继续补充道:“一点就着。”


    姜万湫没有说话,他重新给邱岁山斟了一杯茶水,道:“现在也一样。”


    邱岁山收回目光,若有深意地盯了姜万湫一眼。


    “一天天的,净给我惹事,”


    一旁,邱滢命令道:“还不赶紧找人来收拾,一会儿等郑永香过完门,看到这里碎成这样,好看?”


    邱滢气愤得把摔到仅剩一半的椅子靠背仍在地上:“听没听见?!”


    郑召龙和啤酒肚男人吓得一激灵。


    “还不赶紧的啊?!你们郑家丢脸丢上瘾了是吧。”邱滢不耐烦地催促了句,“说话?!”


    “好好好……”俩人急呼呼地分开彼此,然后快速在一片狼藉的角落里收拾着。


    “不给教训,真把自己当老爷……”邱滢觑了他们一眼,她一边冲着姜颂禾他们的方向走着,一边冲着邱华吐槽了句。


    郑召龙和那个啤酒肚男人默默听着邱滢的话,愣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妈!”姜颂禾原地竖起两个大拇指,她盯着邱滢,双眼放着光,“厉害啊。”


    姜酩野也附和着悄悄竖起两个大拇指。


    邱华笑着道:“你们的妈妈这还是收着了,要是以前年轻的时候,那把碎掉的椅子估计早就在你们姨夫的脑袋上开花了。”


    “阿华,你当初精挑细选,选了个什么对象啊!”邱滢忿愤道,“他们郑家一家子都烂透了。”


    像是触及到了邱华的伤心事,她长叹一口气说:“我挑人的眼光一向不行,只希望永香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就好。”


    姜颂禾脱口而出:“不开心为什么不离婚啊。”


    “二姨,如果真的是你打工养家,那么你完全有能力离婚以后自己养活自己啊,为什么非得……”跟着郑召龙这个人渣过日子啊。


    虽然后面的话,姜颂禾强忍住没说出来。


    但是邱滢他们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哪有这么容易啊,”邱滢看着邱华有些苍老的脸,略有些心疼地道,“女人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尤其是生了孩子。”


    邱滢沉默片刻,继续说:“要是你二姨没生你永香姐姐和你永辉哥哥,估计早就离婚了。”


    “可是,为了不让他们两个被外人戳脊梁骨,你二姨就只能忍着了。”


    姜颂禾沉默着,没有说话。


    如果她没有穿越,依旧生活在技术高度发达的现代,那么她会觉得正在经历这种人生的人一定是疯了。


    因为这种没苦硬吃的行为,除了只会感动自己、给孩子徒增内疚外,毫无用处。


    可是偏偏她穿越了,她看过这个时代背景下女性的委屈和不被重视,她也看过这个年代女孩子们的困境和艰难。


    她知道,邱滢所说的就是这个时代几乎所有女性的现状。


    父母离过婚,留下的小孩子会被全村人指着脊梁骨说“你的妈妈不要你了”。


    父母离过婚,家里的女孩子成年结婚的时候,婆家会说“你妈妈都走了,你算什么好东西”。


    父母离过婚,家里的小孩仿佛就会被打上差孩子、没人管的野孩子的标签。


    在这个没有网络,信息不发达的年代,戳着脊梁骨,讨论着其他人家的八卦仿佛就是他们无聊生活中的所有乐趣。


    在这里,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口中的饭后谈资,所有人也都尽量避免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人言可畏——在这个时代,就像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不仅蚕食着这个时代的女人的肉|体,更在吞噬着她们的精神……


    她们被迫循规蹈矩,委曲求全地接受着自己的命运。


    “邱姐!!邱姐!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门口冲进来一个瘦瘦的女人,她一边往里冲一边大喊:“婚车失踪了,永香和新郎都不见了!”


    “什么?!”正在收拾着现场的郑召龙惊讶地跑过去,他握住女人的肩膀,着急道,“谁告诉你的?你儿子不是在给婚车队当司机吗?他不应该紧紧跟着他们吗?怎么让人丢了?”


    “是给当司机没错,”瘦瘦的女人道,“但是在新郎带着永香拍完照片后,为首的婚车突然加快了速度,冲着市外跑去了。”


    “本来我儿子打算开车去追的,可新郎打电话给他说他要单独带着永香去个地方,让他们不要跟着。”


    “我儿子他们也没多想,带着三四辆车停在原地等他们。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新郎和永香还没回来。”


    “眼看着过门的时间就要到了,我儿子意识到不对,就立刻给他们打电话,谁*知道,电话根本打不通。”


    “现在,俩人已经失踪两个小时以上了。”


    “怎么可能?!你让他们开车顺着沿线找了吗?”郑召龙着急道。


    “找了,”女人慌乱道,“我儿子开车都快跑出市外了,还是没看到他们的影子。”


    “哎呀!”郑召龙着急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这都什么事儿啊!今天不结婚,我拿什么投……”


    姜颂禾蹙眉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冷不丁地,她仰头看了眼旁边的邱华。


    与着急到失态的郑召龙不同,只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


    姜颂禾的眼睛慢悠悠地转动着。


    奇怪,真的很奇怪——


    作者有话说:算是二合一?嘻嘻[三花猫头]


    第35章


    “你别急,”姜酩野快步上前,他站在瘦瘦的女人面前,询问道,“先和我说说那辆车上都有谁!还有他们落座的顺序。”


    女人道:“一共有四个人。前面伴郎开车,副驾驶坐着新郎。后排坐着的是新娘和伴娘。”


    “她们四个一起失踪的?”姜酩野问。


    “对,”女人快速回答,“现在她们四个一个都联系不上。”


    “还有多余的车没?”姜酩野询问。


    “有,”女人明显是婚庆的负责人,她快速回答,“在门口停着一辆备用黑色桑塔纳,油是满着的。”


    “有钥匙在谁那儿?”姜酩野快速问。


    “在我这儿。”女人在自己身上快速摸索着。


    “酩野,你能不能让你们警队的人帮忙找找啊,失踪不是小事。”邱华走上前,询问道。


    “没用的,成年人至少失踪4时才能立案,”姜酩野快速接过女人递过来的车钥匙,“况且,我们也不确定张家那小子带走永香,是不是真的只是带她兜风去了,毕竟人家现在是夫妻。”


    “现在这里人多,大家先分散开找着。家里留几个人,如果四个人回来,及时通知。”


    “好!”邱华快速答应下来,“我现在就去请人一起找。”


    姜酩野对着自己面前的女人继续道:“后面跟车的伴郎有回来的没?抽一个人跟着我重新走一遍现场。”


    “有,我儿子回来了,我现在就去跟他说声。”说着,女人快速起身跑了出去。


    眼看着安排好一切的姜酩野准备离开,一直观察着邱华的姜颂禾急忙道:“哥,等等我,我去帮你。”


    “你去哪儿啊?!”邱滢拎着姜颂禾的领子把她拎回来。


    被限制住动作,姜颂禾有些任命地放弃挣扎,她道:“我哥需要我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找人是大人的事儿,你不许去,”邱滢不容商量地说,“你永香姐失踪了,你二姨肯定心里不舒服,你赶紧安慰安慰她。”


    “我找到永香姐姐,二姨不就不用安慰了吗?”姜颂禾仰头道。


    邱滢:……


    好有道理。


    邱滢不容分说道:“那也不许去,多危险啊。找人有你哥哥呢。”


    “邱滢。”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姜万湫喊了句。


    “啊?”邱滢本能地向后看。


    “爸找你。”姜万湫说完,身子向旁边挪了一步,露出身后的邱岁山。


    此时邱岁山正拄着拐杖,有些站不稳当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爸,你不好好坐着,你乱走什么啊。”说着,邱滢松开姜颂禾,她有些心疼地扶住邱岁山。


    “发生什么事儿了?”邱岁山问,“小野怎么走了?”


    “永香失踪了,小野帮忙找呢……”


    邱滢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她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目光赶紧转回去。


    谁知道,等她再看过去,本应该站在的原地的姜颂禾早就跑没影了。


    邱滢抿着唇,长长呼出一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盯着姜万湫,仿佛要把他这个人盯穿。


    “你别看我啊,”姜万湫求饶道,“刚才真的是爸想找你的。”


    “你就纵容她吧。”邱滢气愤地说了句。


    宴厅门口,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正停在一边。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弓腰敲了几下驾驶座上的车窗。


    车窗缓缓拉起,坐在驾驶座上的姜酩野正在按照自己的习惯调节着车里的布置。


    姜酩野侧头打量了来人好几眼,道:“跟车的伴郎是吧。”


    男人应下:“对。”


    “坐副驾驶。”姜酩野命令了句。


    男人急忙回答:“好。”


    他从车头绕到副驾驶,刚拉开门,一个小巧的身影如鬼魅般先他一步闪现了进去。


    姜颂禾熟稔地拉过一旁的安全带,系在自己身上。


    她扶上车内的把手,仰头冲着男人命令道:“坐后面。”


    “哦,好……”男人有些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拉开车子后门坐了进去。


    坐在驾驶座坐上的姜酩野斜眸看了姜颂禾一眼,他没有赶人,也没有多说话。


    像是默认了她的举动,姜酩野系好自己的安全带,道:“坐稳了。”


    “嗯。”姜颂禾应下。


    姜酩野按照后座男人的记忆,开车快速驶市外。


    “对,我们从那边拍完照回来的,”一路上,后座的男人趴在主驾驶和副驾驶中间的位置上指挥道,他指着前面的路道,“本来我们应该顺着这条道儿直着走的,可主车在那儿位置……也就是靠近那个羊肉馆的地方掉头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姜颂禾正在看着不知是谁遗留在车上的纸质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主干道被一条红线标注出了一条详细且醒目的流程图——估计是负责婚庆的人为了防止有的司机不认路,特地画上去的。


    姜颂禾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注意着姜酩野驶向的方向。


    故作不经意地,姜颂禾问:“你们这儿有婚车不能掉头的习俗吗?”


    “有,”后排的男人快速回答,“按照老一辈的说法,结婚时走回头路,意味着婚姻难以长久。所以,这是婚礼上的一大忌讳,我妈昨天特意叮嘱过我。”


    男人懊恼道:“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主车掉头以后,我负责的次车和后面的跟车没敢跟上去,生怕坏了忌讳。”


    “哥,如果真的是新郎主动想带永香姐去个地方,那么根本没可能坏了这个忌讳啊,”姜颂禾侧头看着姜酩野道,“所以我怀疑,想带永香姐离开的那个人,他根本就是想坏了这个忌讳。”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想这场婚礼能够顺利进行,也根本不想永香姐和新郎结婚后能走得长久。”


    “嗯,”姜酩野没有反驳,应声道,“有道理,那么能阻止这一切的就只有可能是他们四个人中的一个了。”


    “嗯。”姜颂禾盯着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


    姜酩野一边开着车,一边询问道:“车上的伴郎和伴娘分别是谁?你认识吗?”


    “不是很熟,我们只在新郎化妆的时候,聊过几句。那个伴郎是新娘的一个朋友,好像叫什么徐文豪。伴娘也是新娘的一个朋友,名叫闻洁。”男人道,“婚礼前一个周,新郎那边伴郎一直凑不齐,没办法新娘就只能拜托了自己的朋友帮忙。”


    “说起来也怪女方,属相生日都卡得太严了,还非得是比新郎新娘年级小的,属虎的,3月晚上七点至九点出生的人。”


    “双方家长人际圈子就这么大,上哪儿找生日时辰这么精准的人嘛。”


    姜颂禾缓缓道:“这可不像是按照要求找伴郎。”


    反倒是像按照某位“伴郎”的条件,硬性设置的要求。


    一个萝卜一个坑,前世萝卜岗见多了,还是第一次给伴郎挖萝卜坑的。


    “你也感觉奇怪对不对,”男人激动的道,“我一早就感觉奇怪了!”


    姜颂禾随口问:“这些要求都是永香姐提的?”


    “对,”男人快速回答。


    故作不经意地,姜颂禾问:“新娘家里人那边怎么说啊。”


    “我们去商量的时候,新娘的爸爸好像很烦这些规矩,他全程只说了句事儿多,糊弄糊弄就行了,然后就去睡觉了。至于新娘妈妈那边……”男人一边细细想着,一边说,“新娘妈妈好像挺迷信这些的,那天晚上她当着我们的面开了好几挂,就为了问这些事儿。”


    “男方那边没觉得这些要求很离谱吗?”姜酩野冷不丁插嘴问。


    “我想肯定是觉察到了!”男人继续道,“但是,可能是男方那边比较着急结婚吧。在我们去说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了。”


    后面的话姜颂禾没有在听。


    想要知道他们四个人去哪儿了,或许还有另一种办法……


    “有笔没?”姜颂禾冷不丁说了句。


    “有。”男人快速从自己西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只黑色钢笔。


    姜颂禾把地图反过来,露出背面白色部分。


    她在背面罗列着——


    男,属虎,三月,晚七点出生。


    寅木,辰月,戌时,属土,且土势旺。


    水生木,木来疏土,喜东方木或者北方水


    “东方木……北方水……”姜颂禾念叨着,她快速把地图重新返回正面。


    “你在写什么呢?”后排的男人好奇问。


    “别说话。”正在开车的姜酩野阻止了句。


    “哥,直着前面过三个路口,然后左转进山。”姜颂禾道。


    “行。”姜酩野油门踩到底。


    山路崎岖,坐在车子里的三个人随着车子的颠簸左右晃着,姜颂禾有些晕车,她把车窗拉下来。


    任由车子带起的微风一股脑吹进车里。


    行驶途中,后座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你刚才是在算命理吗?”


    “嗯。”姜颂禾目视前方,简单地回答。


    “现在找人都可以用玄学算出来了吗?”男人好奇问。


    “算不出来,”姜颂禾煞风景道,“而且我不信这个,只不过我想着既然你说失踪者信这个,那么我只要顺着她的思路推算,基本也能判断出他们的行动轨迹。”


    “他们信命理,所以有很大可能,他们会顺着命理的内容离开。只要我们提前推算出他们算到的命理内容,不就可以跟上他们的思路,找到他们了吗?”


    “厉害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后排的男人双目放着光,他趴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你今年多大啊,你怎么这么厉害?你也是警察吗?你能不能帮我算算啊。”


    “不能,”姜颂禾拒绝道,“我只会最简单的,而且我是无神论者,最不喜欢这种玄学了。”


    “那你怎么会这个的?”男人好奇问。


    姜颂禾胳膊搭在车门上,头微微侧过去,她托着腮,目光闲散地看向窗外,她兴致缺缺地回答:“当然是为了查案啊,要不我闲得没事学这个干嘛?”


    “那你还没有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呢,”男人十分感兴趣地说,“你今年多大啊!”


    “12。”


    “那你岂不是还在上学?”


    “嗯,上初中。”


    一提起年龄姜颂禾就仿佛被掏空了所有力气,她无力地回答。


    “那你很厉害啊!”


    男人刚感叹完,姜颂禾一撇眼看到路边的草丛里,好像伸出来一只手。


    像是人手。


    姜颂禾一个激灵,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冲着驾驶座上的姜酩野大吼道:“哥!停车!”


    第36章


    姜酩野快速踩紧刹车,车子当即停在原地。


    车子急停所产生的巨大惯性让里面的三个人猛地向前冲去,然后又在安全带几乎绷紧到极限时,被死死勒住,最后重重跌回原来的位置。


    姜颂禾觉得撞得自己后脑勺撞得生疼,她伸手扶住自己的脑袋,轻轻给自己揉了下。


    好在带全带系得紧,姜颂禾的情况还不算糟糕。最惨的是车子后排那个没系安全带的男人。


    他被撞得七仰八翻,最后直接掉到了两排座椅的中间。


    他一脸懵地从夹缝里爬起来,着急着询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哥,我刚才在我这边的草丛里,好像看到了有一只手。”姜颂禾指着窗外,着急地侧头看着姜酩野回答。


    姜酩野不敢怠慢,他立刻道:“你俩待在车上别出来。”


    “好。”姜颂禾应下。


    姜酩野拉开车门大步走出去。


    “我也下去看看。”


    后座的男人刚要拉开车门,姜颂禾先一步提住他的领子,将他拽住。


    姜颂禾:“你去什么去?我都没去,你瞎跟着添什么乱?老实在车里呆着。”


    男人:……


    半响,他才试探性地反驳了句:“什么叫你都没去,我跟着去就是瞎添乱啊。反正,我添不添乱不知道,你去了肯定添乱。你才多大啊,小屁孩。”


    “我……”姜颂禾下意识扬起来的巴掌在空气中停住,她收住力气,在男人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下,她没什么底气地嘟囔了句,“我的年纪也不小了。”


    姜颂禾摇下车窗,并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指挥道:“哥,距离应该没那么近,你再往远处走走。”


    姜酩野没有回答她的话。


    仿佛在原地发现了什么,姜酩野缓缓半蹲下身子,用两条胳膊拨开凌乱的草丛。


    草丛又高又密,各种乱七八糟的杂草遮挡着姜酩野的视线。


    他顺着一个方向继续向里深扒着,立刻,一个瘦弱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安静地趴在那里,他穿着一个黑色西装,里面搭配了一个整洁的白色衬衫,衬衫外面还配着一条深红色领带。


    看起来既整齐又喜庆。


    “是新郎!真的是新郎!”


    看清是谁后,后座的男人急急忙忙地拉开车门跑下来。


    姜酩野试探了一下新郎的鼻息,确定还算平稳后,便没有再阻止。


    “先帮我把人拉出来。”姜酩野道。


    “好。”男人爽利的应下来。


    俩人合力把倒地的新郎扶出来,放在道路中间。


    “醒醒,醒醒,”姜酩野拍打着新郎的脸,试图唤醒他,“喂,醒醒啊。”


    不知新郎经历了什么,他的脸上灰扑扑的,像是刚从哪个黑心窑里逃出来。


    身上也脏得要命。


    从副驾驶座上走下来的姜颂禾不知何时站到了不远处,她站在外面,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下躺着的新郎好一会儿。


    像是觉察出有些奇怪,姜颂禾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缓缓走到男人先前躺过的地方。


    这里前些日子刚下过小雨,山道虽然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长满杂草的山道两边却因为没有阳光直射,而显得湿漉漉的。


    甚至可以说有些泥泞。


    姜颂禾蹙眉,平静地扫视了一眼四周。


    新郎先前躺过的地方,布满了脚印,除去姜酩野和男人留下的脚印外,其他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还都有不少。它们杂乱且没有章法地堆叠着,像是一群人急匆匆留下的。


    姜颂禾回眸看了眼新郎的脚底。


    只见他黑色的皮鞋上早就沾满了泥土,除了脚底外,脚底边缘也有不少。


    只是这红色的泥土怎么回事儿?


    姜颂禾趴在地上认真观察着他脚底的泥渍。


    随后她又看了看现在留有脚印的地方。


    这附近应该没有这种红泥才对。


    就在姜颂禾打算从他脚底扣下一小块儿红泥当做证据的时候,新郎的右脚不自觉动了一下。


    随后姜颂禾缓缓抬头,刚好看到了新郎的眼睫毛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两下。


    还是那种有规律的抖动。


    “他怎么还不醒啊,”先前那个男人盯着姜酩野着急地问道,“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应该不是,他的脉搏还有呼吸都挺稳的,”姜酩野道,“应该是陷入重度昏迷了,我们先带他去医院……来,帮我一下啊。”


    “好。”男人立刻上前帮忙。


    “我来试试。”姜颂禾拨开两个人,道。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姜酩野道:“行。”


    说完,他配合着那个男人把新郎放回原地。


    姜颂禾跪坐在地上,她向上撸了撸左右两侧的袖子,然后抬手——对着地上新郎的左右两侧脸颊各来了一巴掌。


    “啪——”


    “啪——”


    两声干净利落地巴掌声响彻整个安静的小山道儿。


    姜酩野和男人两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许久,见到新郎除了已经变红了的双侧脸颊外,没有任何反应。


    还不醒?


    没怎么有耐心的姜颂禾再次抡起胳膊,弓腰就要呼过去。


    “哎哎哎……”姜酩野赶紧拦住她,“够了够了,我们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咳咳……”先前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新郎像是有了反应,他轻轻咳嗽了几声。


    “醒了醒了。明超你醒了。”一旁的男人激动道。


    “我这是在哪儿啊……”新郎缓缓坐直身子问。


    姜酩野松开姜颂禾,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明超。”


    意识还算清醒。


    “你之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姜酩野继续问。


    “我记得我今天要和永香结婚,结果半路,我和永香就被绑架了。”张明超失神着回答。


    “绑架?什么情况?”姜酩野蹙眉,警惕着问。


    “本来我和永香坐着车队的第一辆车在前面领路,后来不知怎的,那个伴娘突然把一把刀架在永香的脖子上,”张明超神色慌张地回答,越说他的语速越快,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他道,“他们威胁我,让我和家里人说我要带永香去个地方,其实我没有……是他们逼我打的电话,是他们逼我的!”


    “你冷静,冷静,”姜酩野扶着张明超的肩膀安慰道,“慢点说,想好了再说。


    “嗯……”张明超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冷静。”


    “他们?你口中的他们指的究竟是谁?”姜酩野问。


    “我们车上的伴娘和伴郎,”张明超快速回答,“他们两个是一伙儿的,他们想绑架我和我媳妇!结果走到半路,他们就把我扔这儿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晕了。”


    张明超慌乱地握住姜酩野的手祈求道:“你们警察一定要帮我把我媳妇救出来啊,她是无辜的啊。”


    “好……”姜酩野奋力地从张明超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他保证道,“我们一定会救她的,你放心。”


    “谢谢谢谢。”张明超表情真挚地感谢道。


    姜颂禾观察着他。


    “你还记得,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跑的吗?”姜酩野一边拿着自己的手机,一边耐心地询问。


    “东面吧……我记不得了,”张明超道,“我很早就晕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警察啊。”冷不丁地,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中间融洽的氛围。


    是姜颂禾说的话.


    她目光紧紧地盯着张明超,故作天真地问道:“我哥哥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自己是警察,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会之前在哪个警局相关的地方见过我哥吧。”


    张明超表情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一瞬。


    先前跟着他们来的男人道:“可能是直觉吧,我也感觉你哥哥挺像警察的。只不过我一直没说。”


    “是吗?”姜颂禾似笑非笑地盯着张明超,像是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发现什么一样,“我怎么感觉不像呢。”


    “肯定是啊,”那个男人笑着说,“你哥哥身上的警察特征还挺明显的。”


    “那我呢,”姜颂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继续问,“你觉得我像警察吗?”


    “像吗……”


    这次,张明超身体彻底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既像又不像。哪有年级这么小的警察啊。


    不过张明超不敢说,生怕自己多说多错。


    不多时,姜酩野按住姜颂禾的头顶,阻止道:“先回去,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姜酩野:“我先去开车,禾禾,你和那个哥哥把张明超扶上后座。”


    “好。”姜颂禾应下来。


    一直到姜酩野走远,姜颂禾才天真地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是小孩子,怎么可能是警察呢。”


    “就是就是。”张明超松了一口气,尴尬地笑着。


    “不过,我们来日方长,说不定你能见到我穿警服的那一天,”姜颂禾站起身子,冲着张明超微微一笑,“你说是吧姐夫。”


    张明超心头一颤。


    —


    直到姜酩野开车回到宴会厅,车内的四个人都没人开口说一句话。


    待车子停稳,姜颂禾拉开车门走下来。


    “哥……”姜颂禾绕道驾驶座的车门旁边,她刚启唇喊了句,突然大厅里传来一声巨大的碗碟破碎的声音。


    姜颂禾好奇地顺着声音看过去,刚好看到了邱华顶着一头毛躁的鸡窝头站在桌子上。


    情绪像是有些失控,她双目通红,手里还拎着一个陶瓷大碗。


    她弓着腰,一字一字威胁道:“今天!我的话就撂在这儿!永香失踪这件事,谁也不许管,你们警察都不许!”


    第37章


    姜颂禾还想继续跟姜酩野说些什么,姜酩野推开她道:“剩下的以后再说,先解决眼前的事。”


    姜颂禾犹豫着看了眼屋内乱成一团的场景,她咬咬牙只能答应:“行。”


    “听话,阿华,上面危险,你赶紧下来。”底下,邱滢着急道。


    “我不下去,除非你们答应我,”上面,邱华撕心裂肺地怒吼着,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陶瓷大碗,“——永远!永远都不要去找永香!”


    邱滢还是第一次见到情绪这样失控的妹妹,她道:“你冷静一点阿华。我求你了,下来吧,我们都很担心你啊。”


    邱华没有回答,只是把手里攥着的陶瓷碗对准自己脑袋。


    “唉——”邱滢下意识举起手,安抚道,“你冷静,今天这事儿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们可以商量。”


    “不就是不想和不喜欢的人结婚嘛,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你先把手里的碗放下。”


    “邱华!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得商量!”郑召龙伸手指着桌子上的邱华,冷冷地说,“有本事你一辈子都别下来。今天,永香这个婚,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彩礼钱我都收了,没有退的道理!我也根本不可能退。”


    邱华面露死灰地望着他,她双目无神,淡漠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光亮,她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念叨道:“你任何时候,都这么冷血……”


    多年的压抑让邱华情绪再次失控,她怒吼道:“在你眼里我的女儿是什么?!她是一个人!不是你用来换酒的钱!”


    “我什么时候……”


    郑召龙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的邱岁山出声打断了俩人的争吵:“闭嘴吧,难道她说错了?你难道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邱岁山斜眸瞪了郑召龙一眼。


    许是多年在外头闯荡的缘故,邱岁山不威自怒的眼神,让郑召龙吓到呆滞,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驳。


    半响,只敢弱弱地回应一句:“是。”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邱岁山转头看着邱华,他气愤地杵了一下拐杖,道,“赶紧给我下来,别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


    看着整个现场乱成一团,跟着姜酩野他们缓缓走进来的张明超疑惑着问:“这是什么情况?”


    听到声音,站在人群外面的姜万湫立马走向姜酩野,他越过张明超。


    “唉……”被无视掉的张明超刚要出声。


    姜万湫便一身子把他从姜酩野身边挤开,他扶上姜酩野的胳膊道:“酩野,你终于来了,刚接完你的电话,你二姨就这样了,死活不让我们去找永香,你赶紧劝劝她吧。”


    “怎么回事儿?”姜酩野小声问了句。


    “不知道,”姜万湫小声回答,“你二姨一直不肯跟我们说,但是我猜着永香可能是逃婚了。”


    “逃婚?!”姜酩野惊讶了一秒,他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可张明超在路上跟我们说,绑匪扮成伴郎伴娘,把他迷晕后,就把新娘绑架了啊。”


    “我们也不清楚,”姜万湫回答,“但是很明显,永香失踪这件事,你二姨是知情的。”


    “所以大概率绑匪和永香认识。”


    一直默默偷听的姜颂禾仰头看了张明超一眼,随后目光又转向站在桌子上和众人对峙的邱华。


    “哥,先报警,让枳聿哥哥他们帮忙找着,”姜颂禾小声道,“二姨这边我来劝。”


    “我刚才给他们发过短信了,他们现在正在帮忙找着,”姜酩野低眸盯着她,道,“但是二姨明显知道什么,如果她肯告诉我们线索,我们找人会更快。”


    “交给我。”姜颂禾道。


    姜颂禾话音刚落,郑召龙便走上前,讨好地揽上张明超的肩膀,道:“姑爷,哪会有什么情况啊,就是发生了一次小意外。”


    “不过啊,你放心,我来处理,今天我保准我闺女嫁给你。”郑召龙嬉笑着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明超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可永香是被绑匪绑架了啊。”


    “那也没关系,”对于张明超的话,郑召龙像是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他道,“绑架了,可以找回来嘛。”


    说着他掰过张明超的肩膀,让张明超直面姜酩野。


    郑召龙道:“我这外甥是警察,还是个队长,有他在怎么可能找不回来?”


    “队……队长啊。”张明超盯着姜酩野,不明所以地喃喃了句。


    姜酩野蹙眉,目光平静地盯着他。


    姜颂禾白了他们两个人一眼,随后便自顾自地走了。


    感受到姜颂禾眼里的鄙视,郑召龙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姜颂禾道:“卧槽,你什么表情,一个小屁孩……”


    “我闺女小屁孩怎么了?”姜万湫商量打量了他好几眼,回复道,“你连屁都不是,皮糙肉厚的老男人。”


    “我……”郑召龙反驳的话哑在嗓子里。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被夸成熟稳重的姜万湫骂人能这么幼稚。


    半响,他才看着姜万湫的背影吐槽了句:“神经病吧。”-


    不知是姜颂禾对邱华有种天然的好感,还是因为原主的作用。


    姜颂禾缓步上前,她冲着邱华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道:“二姨,上面危险,我们下来吧。”


    “禾禾?”邱华喃喃道。


    姜颂禾费力地从旁边拽过来一个凳子,她站上去冲着邱华伸了下手:“我扶着你。”


    邱华眼眶含着泪,望向姜颂禾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柔情。


    目光下移,她看到自己面前姜颂禾摊开的手掌,陷入了长久的犹豫。


    内心挣扎了许久,就在她打算把自己的手放在姜颂禾手心里的时候,她又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姜颂禾目光变得锐利,她一个箭步快速冲上桌子,然后一个踢脚,将邱华手里的陶瓷碗踢飞了出去。


    反着光的陶瓷碗在空中不受约束地转了几个圈,最后径直落在张明超面前。


    嘭——


    陶瓷碗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碎了一地。


    陶瓷碗在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地方散开,张明超吓得脸煞白。


    他惶恐地看向姜颂禾的方向。


    只见她也同样回望着自己,四目交汇的一刹那,站在桌子上的姜颂禾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察弧度。


    眼睛里却带足了嘲弄。


    张明超敢肯定——她是故意的!


    张明超适应得很快,在明确姜颂禾的目的后,他快速收拢起自己的情绪,平静地与她对视着。


    可偏偏,姜颂禾没工夫跟他做过多的眼神“交流”,在她确认张明超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她的嘲讽后,她脸上的神色又显得十分焦急。


    “卧槽,姜颂禾!你踏马稳着点。”从碎屑里收回目光的郑召龙暴躁地怒吼了句。


    “二姨小心。”


    姜颂禾根本无暇顾及郑召龙,她手疾眼快地扶住邱华险些掉下去的身体,提醒道:“你没事吧。”


    邱华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她心有余悸地感谢道:“谢……谢谢。”


    好不容易空出心思来的姜颂禾看着郑召龙面前碎开的陶瓷碗,她立马带着满是歉意的表情道:“抱歉,姨夫,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想把这件事翻篇?我告诉你,没门!我必须跟你好好说道说道。”郑召龙说着就要上前,“你家长怎么教育你的?乱踢东西,砸到人怎么办!”


    邱滢默默走到郑召龙面前挡住了他的路,邱滢上下打量了郑召龙一眼。


    虽然她全程没有说话,但郑召龙还是从她身上感觉到了莫名的威压。


    他喉结不自觉滚动了几下,然后默契地把脚停在原地:“你……你干嘛?”


    底下,张明超一直盯着站在桌子上的姜颂禾。


    刚才姜颂禾两种情绪切换的很丝滑,让张明超一度以为她对自己的挑衅是错觉。


    可偏偏他又很确信,自己刚才根本没有看错。


    一直在盯着姜颂禾的姜酩野注意到两个人的目光交流,他不着痕迹地扫了张明超一眼。


    郑召龙心虚地绕开邱滢,然后气呼呼地走到邱华面前,故意出气*般道:“邱华,我告诉你,永香别以为逃婚就能躲过去,没可能,我既然收了张家人的钱,永香不嫁也得嫁!就算是死,我也要把她嫁到张家。”


    张明超:……


    郑召龙继续不管不顾地说:“她是我养大的,我供她吃,供她穿,也该轮得着她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了吧。”


    “啪——”


    姜颂禾蹲在桌子上,她面无表情地伸手,在郑召龙的脸上呼了一巴掌。


    声音清脆且干练,整个宴会现场当即安静了下去。


    郑召龙感觉自己左脸火辣辣地,就像是被泡进了辣椒水里。


    他左手轻轻扶住自己的脸颊。


    趁着郑召龙还没反应过来,姜酩野赶紧上前把姜颂禾从桌子上抱下来。


    “我他妈……”郑召龙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


    又一声干净利落地巴掌声从他右脸响了起来。


    “啪——”


    这次,声音依旧清脆且干练。


    只是与先前姜颂禾打过的巴掌不同,这次的巴掌里除了同样带有愤怒外,还带了些成年人该有的力量感。


    “我告诉你,没可能,你要是还想卖掉我女儿,给你换买酒的钱,那么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我女儿了!”还没从桌子上走下去的邱华弓身冲着郑召龙撕心裂肺地怒吼道,“永远!”


    “你个臭娘们……”郑召龙刚要报复,旁边一只脚稳稳地踹着他的左胯将他踹开。


    “我去你的!”邱滢一脚把他踹开。


    郑召龙被踹得直趔趄,他好不容易借着一个啤酒肚男人的身子稳住脚,就听到邱滢继续道:“别挡道!”


    连续被人扇巴掌和拽飞,郑召龙觉得自己快被气到接近崩溃了。


    他刚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邱滢默默把一旁的椅子拎过来。


    先前邱滢抡着椅子,让椅子在自己面前碎开的场面历历在目。


    就连一直在当吃瓜群众的啤酒肚男人也忍不住上前阻止道:“别惹事,这娘们天不怕地不怕。但凡她忍不住,这把椅子都能在你脑袋上开花。”


    “活着重要……”


    邱滢扶着邱华,稳稳地把她拉下来。


    姜颂禾走到邱华面前,道:“二姨,你跟我来。”


    “你去哪儿?你跟我回来!”郑召龙推开啤酒肚男人,他冲着两人的背影吼道。


    姜酩野双臂环胸默默跟了上去。


    邱滢挥着拳头对着郑召龙道:“我没文化,但是你再敢多嘴一句,今天是你女儿的婚礼,明天就是你的葬礼!”


    郑召龙当即闭上了嘴。


    还没回过神的邱华木讷讷地被姜颂禾拉到墙边。


    姜颂禾松开邱华,她酝酿了一番情绪,转身对着邱华道:“二姨!你听我说,永香姐失踪不是小事,你赶紧把他们的逃婚路径告诉我们,我们方便去救她。”


    “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禾禾,你也觉得永香追求自己的幸福是错的吗?”邱华有气无力地说。


    她苦笑着,眼神里带满了心酸,她道:“整个世界上,好像所有人都在怪她,怪她擅作主张!怪她自由恋爱!怪她……生来就是女娃!”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有问题的人是我,是我把她生成女孩子,是我把她带到这个压抑的世界来的!她不过是被压抑得太久了,她只是想追寻自己的自由去了。”


    “禾禾,我们应该放过她的,真的……”邱华抚上姜颂禾的脸,“你知道二姨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因为以前你永香姐姐也是跟你一样活泼好动的,可是都被郑召龙毁了!”


    “都让他毁了!”邱华捂着耳朵撕心裂肺地吼着,“到了年级,他不让她读书,怕她偷跑整日整日地不让她出门,一有适龄男人询问,他都会把永香推出去。哪怕那个适龄的男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所以她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流,心内封闭,不爱说话!全都是因为她有这么一个好父亲!”


    “二姨!”姜颂禾规劝道,“可是二姨,你怎么确定那个人带走永香姐姐就能给她幸福呢。”


    邱华有些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明明只告诉他们永香是逃婚去了,没告诉别人是有人带走她的。”


    姜颂禾没时间多解释,她劝道:“二姨,你糊涂啊,你怎么就敢肯定那个带走阿香姐姐的男人,不会和二姨夫是一种人?你怎么就敢肯定阿香姐姐跟他跑了以后不会受欺负啊。”


    邱华沉默片刻:“阿香说,那个男人爱她。”


    姜颂禾被气到了。


    这种恋爱脑发言,前世她听了无数次。


    姜颂禾道:“可是今天是永香姐姐的婚礼,但凡那个男人懂点事,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娶她。而不是让永香姐姐在她最重要的日子里逃婚!”


    “我在这场荒谬的计划里,只看到了永香姐姐全心全意的付出,和你为了自己的女儿撕心裂肺的维护。”


    “而那个自以为很爱永香姐姐的男人呢,他消失了!他什么都没做!没人骂他,没人谴责他,没人知道他是谁,更不用背负所有的骂名和责任。可是他却得到了一切,他只是悄无声息地拉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逃了个婚,就能让你,让永香姐心甘情愿成为别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邱华缓缓把手放下来。


    姜颂禾感觉自己的劝说好像起了些作用,她松了口气继续道:“反正整个现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被人当做饭后谈资的不会是他,就算永香姐姐被抓回来,他都可以摘个干净。”


    “你一向最疼爱永香姐姐,你不希望永香姐姐走你的老路,所以你希望永香姐姐能够幸福。”


    “可是,这个掳走永香姐姐的男人没有担当,他甚至都不敢正面面对和二姨夫的矛盾,你觉得他真的能给永香姐姐幸福吗?”


    邱华缓缓抬头盯着她:“我该怎么办?”


    “告诉我他们逃跑的路径,”姜颂禾道,“我们去把她救回来。”


    第38章


    “救?你为什么要说救?”邱华握住姜颂禾的肩膀,紧张道,“难道我的永香出什么事情了吗?”


    “暂时还不确定,”姜酩野道,“你把永香的逃跑路径告诉我们吧,我们找到她才知道情况。”


    “好……好……”


    一听到自己的女儿有事,邱华不敢怠慢,她伸手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


    调整了一番心情,道:“其实永香和徐文豪是偶然认识的。”


    “先告诉我们永香他们逃去哪里了,”姜酩野打断了她的话,他着急道,“我们先把人带回来,剩下的以后再说。”


    邱华不确定地盯着姜颂禾。


    只见姜颂禾冲她郑重地点了下头,像是在示意她安心。


    “那你姨夫……”邱华低头对上姜颂禾的眼神,犹豫着问,“他不会打她吧。”


    “没关系,只要永香姐姐回来,我和哥哥一定保护她。”姜颂禾架起拳头,然后用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拍了拍自己上臂上的肌肉,“只要他敢动永香姐姐一根汗毛,我把他打到他妈都认不出来。”


    “好,”看到姜颂禾认真的保证,邱华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缓缓道:“其实永香他们根本没有出城,而是逃去了……”


    “姜队姜队……”


    后面,邱华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急促的声音冲过来打断了几个人的谈话。


    听到有人叫自己,姜酩野顺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大声喊着他名字的林建刚。


    “刚子?”姜酩野冲他招招手,“这里。”


    姜颂禾走到姜酩野面前,蹙眉问道:“建刚哥哥怎么来了?他不应该在外面帮忙找永香姐姐吗?”


    “不知道,先问问。”姜酩野随口回答了句。


    “姜队姜队……”林建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怎么了?”姜酩野问。


    林建刚小心翼翼地瞥了邱华一眼,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在东山村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姜酩野惊讶着回答。


    “对,就是尸体。”林建刚斩钉截铁地回答。


    “法医去了没?现场封锁了吗?现场群众驱散了吗?”


    交代了半天,一股不好的念头从姜酩野的心底爬上来,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盯着林建刚停顿了一秒,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我今天休班,这种案子,理应交给副队长顾枳聿。”


    “你为什么特地跑一趟找我?”


    难不成……


    后面的猜想,姜酩野没敢说出来,他紧紧地盯着林建刚,像是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和他心中猜想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同样,姜颂禾也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仰头紧紧地盯着林建刚。


    感受到姜家俩兄妹急切的目光,林建刚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


    他盯着邱华,委婉着说:“是郑永香,我们怀疑我们发现的那具尸体是郑永香的。”


    一瞬间,邱华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她如一滩泥,无力地瘫在地上。


    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林建刚,像是期待他能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姜酩野眉头皱得更紧了。


    注意到姜酩野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林建刚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们在东山村村头,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我和队里的其他成员辨认,发现尸体可能就是你托我们留意的失踪者郑永香。”


    “所以我这次来,想来请郑永香的父母去现场做一下辨认。”


    邱滢一边尽力扶住瘫在地上的邱华,一边问:“刚子,你确定?你确定那具尸体是永香?”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警方认错人了啊。”


    “几乎可以确定,”林建刚道,“但是具体是不是本人,还需要郑永香的家里人辨认。”


    “永香啊!永香啊!”邱华坐在地上捶胸顿足,“你怎么就走了啊!”


    “阿华,你先别急,刚子刚才只是说几乎,不一定就是,”邱滢安慰道,“你先冷静。”


    “妈,二姨的情绪有些激动,你先照顾着她,辨认的工作交给我和哥哥。”在邱华的哭声中,姜颂禾交代道。


    “行,”邱滢也不顾得阻止她,她担忧着说,“那你听你哥哥的话,别乱惹事知道吗?”


    “危险的事情不要做,更不要为了案子冒险知道吗?”


    “嗯。”姜颂禾保证了句-


    三人驾车来到了发现尸体的东山村村头。


    此时,警戒线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东山村的村民。


    他们在警戒线外面堆了一层又一层,姜酩野他们三人即使驾车驶过也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姜队到了。”林建刚拉上手刹,道。


    “行。”坐在副驾驶上的姜酩野把安全带解开。


    不等他们做出下一步动作,坐在后座的姜颂禾先一步快速拉开后车门,跳了下去。


    “麻烦让一下,警察办案。”姜颂禾在前面用两只并不怎么长的小胳膊拨开人群领路。


    林建刚和姜酩野则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许是听到“警察办案”四个字,前面围观的群众并没有多阻碍,他们识趣地让开一条道儿。


    一直到,走到最前面,姜颂禾才得以看清在警戒线内忙碌着的穿着警服的警察们。


    注意到这边的响动,正在检查着案发现场的顾枳聿走了过来,他顺手递给姜酩野一双鞋套:“酩野,你终于来了。”


    姜酩野挑起警戒线,从外面走到里面。


    姜酩野接过顾枳聿递过来的一次性鞋套,他一边给自己的鞋子套上半透明鞋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案发现场调查的怎么样了?”


    “沈乐栖正在那里检查,其他人都还在现场取证。”顾枳聿快速回答。


    “取证的时候仔细一些,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姜酩野道。


    顾枳聿应道:“知道。”


    “口供录了吗?”姜酩野继续问。


    “小袁他们正在录着呢。”顾枳聿快速回答。


    带好脚套的姜酩野,又快速给自己套上一副白色手套,他粗略地问道:“谁报的案?”


    “一个老大爷,据他所说他本来是想去河边钓鱼的,可是他刚背着背篓走到村头,就发现了一个穿着婚服的女人躺在那边的臭水沟里,”顾枳聿解释,“就在他把人拖出来,打算救人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死了。”


    姜酩野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里与其说是村头,倒不如说是村尾,所有的屋子,几乎都背向了这边,甚至身后还立着一座山。


    京祁市的山并不多,如果他没有认错,眼前这座山,应该就是他们白天找到新郎的那座山。


    只是,找到新郎的地方是在山的南侧,而发现新娘的地方是山的东侧。


    这座山,奇倒是没什么奇怪的。


    就是它是通往临安市的最近的一条道儿,除了“山路十八弯”不适合新手行驶外,其他的和其他山路没什么两样。


    姜酩野没说话,顾枳聿一眼便注意到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姜颂禾,他问:“姜队,你怎么把你妹也领过来了?”


    “这么血腥的案发现场,小孩子看得了这个吗?不会得心里阴影吗?”


    “她胆子可大了,”姜酩野斜眸觑着她道,“你还记得上次在他们学校发生的案子吗?她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哪像是有过害怕的样子。”


    “也是。”顾枳聿随口感叹了句。


    “给她准备一双脚套。”姜酩野冷不丁吩咐了句。


    “啊?”顾枳聿严重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给谁准备鞋套?”顾枳聿戳了几下姜颂禾的脑门,“给她吗?”


    姜颂禾扶着自己的额头,一脸幽怨地盯着他。


    他有没有礼貌!


    “姜队,禾禾还是个小孩子啊,”顾枳聿阻止道,“你怎么能让她进案发现场呢,她会瞎捣乱吧。”


    她什么瞎捣乱过?


    他怎么能瞎给他扣帽子呢!


    “我怎么可能瞎捣乱……”姜颂禾挥着拳头就要反驳,结果她才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姜酩野反手捂住了嘴,“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姜颂禾挣扎着,像是试图争辩出什么结果来。


    结果她越是向前挣扎,姜酩野捂住她的嘴的手越稳当。


    许久,见到姜颂禾的情绪冷静下去,没有随时准备冲上去“咬人”的迹象了以后,姜酩野才从松开她。


    他看了眼手心,随后又嫌弃地把手心在自己衣服上抹了几下。


    姜酩野解释道:“别误会,她是死者家属,是被派来辨认死者的。认完死者,我会亲手把她拎出去,不会打扰我们工作的。”


    顾枳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姜颂禾斜眸盯着姜酩野,吐槽了句:“哥,也太把我当工具人了吧。”


    “珍惜你仅存的一丁点作用,”姜酩野真情实感道,“要是你一点作用没有,你根本没机会进到案发现场。”


    “哼。”姜颂禾不屑地闷哼一声。


    她知道,姜酩野说的一点都不错。


    顾枳聿大体了解姜酩野的意思了,他拖腔带调地应了声


    后,便递给姜颂禾一双一次性鞋套:“请吧。”


    姜颂禾赌气地接过。


    在她给自己套着鞋套的时候,姜酩野冷不丁说了句:“不要破坏案发现场,辨认出尸体是不是永香以后,就立刻离开。”


    “知道了。”姜颂禾敷衍地回复了句。


    一进案发现场,姜酩野就忙得要命,根本没时间盯着她。


    姜颂禾穿上鞋套,缓缓走到尸体面前。


    此时,尸体已经被沈乐栖和几名穿着白大褂的法医,装进了一个黑色不透明的麻布袋子里。


    蹲在地上忙活的沈乐栖注意到有人走进,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


    瞬间,她疑惑地问了句:“禾禾,你怎么来了?”


    “我哥让我来辨认死者的。”姜颂禾快速回答。


    “行。”沈乐栖冲着她的几个助手摆摆手。


    几名助理立刻很配合地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


    沈乐栖把裹尸袋的拉链拉开。


    立刻一个熟悉的脸孔出现在了姜颂禾面前。


    是郑永香!


    此刻,她闭着眼,安静地躺在裹尸袋里。


    她细腻的脸上布满密集且平行排列的条状挫伤,尤其是前额、鼻梁、颧骨以及下颌最为明显。


    创面渗着血,鼻尖以及唇部表皮大面积损伤,部分皮肤真皮层裸露,像是死后面部着地,被人强行拖拽过。


    并且死者面部伤痕走向一致,伤痕由下颌到额头,深度逐渐变浅。


    粗略判断应该是被人拽着腿部或者衣服,反向拖行所致。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切割伤,并且伤口整齐,能明显看到创口锐感,凶器应该是一把锋利的小刀。


    并且,应该是把尖头小刀。


    这应该就是致命伤。


    “禾禾,你认识她吗?”注意到姜颂禾出神,沈乐栖问道。


    “嗯。”姜颂禾闷闷地点头,“她是我亲戚家的姐姐,名叫郑永香。”


    姜颂禾沉思着,她手疾眼快地伸手把裹尸袋的拉链拉得更大了些。


    让她得以看清里面死者的穿着。


    她穿着一身红色秀禾服,因为拖拽,华丽的婚服被地上的石子划得不成样子了。就连肩膀上披着的复古式白色云萝披肩都被沾染上了血迹。


    姜颂禾认真地观察着。


    颈部前侧伤口约五厘米,呈横向,创口左深右浅,符合凶手右手持刀行凶的基本特征,说明凶手不是一个左撇子。


    衣服上多见喷溅状血迹,衣服前面残有大量血液,说明死者确实是活着的时候被人刀割喉毙命。


    割痕果断且毫不留情,大概率是凶手是个力气极大的人,并且心狠手辣。


    颈部伤痕平整,并无任何上下浮动,说明凶手的手很稳,并且比死者身高高。


    所以可以判断,凶手大概率是个男的。


    想到这儿,姜颂禾有些不忍地蹙紧眉头。


    “禾禾,你还好吧。”担心姜颂禾被吓到,沈乐栖关切地问。


    “还好。”姜颂禾缓缓道。


    虽然没有经历过原主十二岁前的人生,但是这一次姜颂禾明显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由内心散发出来的难以压制的苦闷。


    发苦、又发涩,就仿佛她以前确实和郑永香经历过一些事情。


    姜颂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


    是因为原主的情绪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影响到了她这个外来者?还是因为她在适应这个世界后,对这个世界过于共情。


    她都无从得知。


    但是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一定要亲手抓到那个凶手,不能让他继续逍遥法外了!


    像是觉得尸体吓到姜颂禾了,沈乐栖对着自己的助手道:“先抬回警局。”


    “是。”几名法医助理应下,随后带着尸体袋走了。


    “禾禾,你这个年纪能直面尸体已经很棒了,”沈乐栖鼓励道,“姐姐带你先去喝口水,缓一下心情。”


    “不必了,”姜颂禾道,“乐栖姐姐,我们车里有水,我自己去喝就行,你先回局里写鉴定报告吧。”


    沈乐栖有些为难地看着她:“你真的没什么事儿哈。”


    “我没事。”姜颂禾快速回答。


    “行,要是感觉心里不舒服,就去找你哥哥,我们局里有心理咨询的老师,或许她可以帮你。”沈乐栖道。


    “嗯。”姜颂禾点了下头。


    “嗡嗡嗡……嗡嗡嗡……”


    沈乐栖刚走,姜颂禾口袋里的手机便适时地响了起来。


    姜颂禾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邱滢。


    姜颂禾犹豫了片刻,才缓缓接了起来。


    “禾禾啊,你在现场吗?”邱滢的声音,慢悠悠地手机里响了起来。


    “嗯。”姜颂禾没怎么有精气神的回答。


    “那个死者……”


    邱滢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姜颂禾就率先沉闷着声音回答道:“确实是永香姐姐。”


    “哎哎哎……阿华阿华,你别晕……挺住……”


    这次电话那边的邱滢没有再跟姜颂禾说任何说,她大声吼了几句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显然,在姜颂禾确定死者就是郑永香后,整个结婚现场就乱成一团了。


    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噔噔蹬蹬”有规律的停顿声,姜颂禾沉闷片刻-


    姜酩野他们一直忙到了晚上九点。


    因为白天结婚典礼乱成一团,邱滢和姜万湫忙着帮忙安置宾客,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跑到案发现场的姜颂禾。


    无奈,差点被全世界遗忘了的姜颂禾只能跟着忙到脚不着地的姜酩野一起回到警局。


    此时,天已大黑,整个警局办公室被昏黄的钨丝灯照亮着。


    整整一天没吃饭,刚赶回警局,姜酩野就迫不及待从外面买了几份馄饨回来。


    他把几份交给林建刚。


    正在整理口供的林建刚激动地惊叹了句:“哇!谢谢姜队。”


    “给其他人分分。”姜酩野道。


    “是。”林建刚爽利地应下。


    姜颂禾无力地趴在姜酩野的办公桌上,她的脑袋抵在桌面上,胳膊很自然地搭在桌下。


    一副即将被饿死的模样。


    看到姜颂禾毫无精神的模样,姜酩野不着痕迹地嗤笑了下。


    他把一份馄饨倒进自己饭盒里,并推到姜颂禾面前。


    自己的那份则倒进搪瓷茶缸里。


    饿了一天,姜颂禾早就饿到头晕眼花了,她闭着眼,疯狂地在空气中嗅了嗅:“哥,我这是饿出幻觉来了吗?我好像闻到馄饨的香味了。”


    “你狗鼻子啊,”姜酩野吐槽了句,“赶紧坐起来吃饭。”


    姜颂禾睁开眼,一见到是馄饨,她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哥,这馄饨真香。”


    “那你多吃点。”姜酩野欣慰道。


    “嗯。”


    “姜队,”林建刚把自己的那份倒进自己的茶缸里,他道,“郑永香是得罪什么人了吗?为什么会有人在她结婚当天杀她?”


    “应该不是,”姜酩野搅动着自己面前的馄饨道,“她平时很老实,不太爱说话,脾气也很好,大概率不会得罪人。”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杀的她啊。”林建刚又问。


    “说不准。”姜酩野道。


    “那你心里有怀疑的人选了吗?”林建刚问。


    姜酩野:“没有。”


    姜颂禾吃馄饨的动作倏地停住,她缓缓道:“我有,我觉得是张明超,就是我们那个还没过门的姐夫。”


    “嗯?”林建刚疑惑道,“你为什么怀疑他?”


    姜颂禾沉思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感觉我挺讨厌他的。”


    第39章


    “你们在说谁啊。”顾枳聿从馄饨碗里抬起头问。


    “就是今天跟永香姐一起失踪的新郎啊,”姜颂禾回答,“当时那辆车上一共有四个人,分别是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徐文豪、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新郎张明超,和坐在后座的新娘永香姐,以及坐在新娘旁边的伴娘闻洁。”


    姜颂禾停住勺子分析道:“从已知的线索来看,大概率是永香姐不知在哪里认识了徐文豪,两人迅速坠入爱河。但是呢,永香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二姨夫郑召龙觉得徐文豪家里穷,死活不同意俩人的婚事。”


    “所以呢,就找了张明超这么一个适龄,且有钱的人家。”


    “不过我估计着,永香的父亲是打算把张明超这个新郎当长期饭票了。毕竟如果他真的只是在彩礼上狮子大开口,永香姐姐和我二姨绝对会帮衬着徐文豪凑够彩礼钱。”


    “然后呢。”听着姜颂禾的分析,林建刚入迷了,他顺势问了句。


    姜颂禾继续道:“然后呢永香姐呢不喜欢张明超,反抗过几次。但是她的父亲被钱蒙了心,就把她锁在了家里,限制了她的自由。”


    “永香姐的妈妈爱女心切,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够追寻幸福,她就跟永香姐策划了一场逃婚。让永香姐的男朋友徐文豪和永香姐的闺蜜闻洁策划了一场假绑架。”


    “所以你就怀疑是张明超被悔婚恼羞成怒杀了永香?”姜酩野问。


    “对。”姜颂禾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是现如今,我们只找到了被打晕在路边的张明超和死在村口的郑永香,根本不能排除失踪的徐文豪和闻洁没有作案的可能啊。”林建刚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有道理,”姜颂禾呢喃了句,道,“但是我还是坚持觉得张明超有问题。”


    “那你这怀疑没有证据,完全就是不讲道理啊。”林建刚为难着说。


    姜颂禾停下勺子,故作严肃道:“建刚哥哥,你相信女人的直觉吗?”


    林建刚懵了一秒,他问:“哪个女人?”


    “我啊。”姜颂禾指着自己快速回答。


    “呵……呵呵……”


    林建刚尴尬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孩子,她扎着两个可爱的麻花盘辫,额头顶着一个薄薄的齐刘海,说起话来,头发一晃一晃地。


    再加上她那脸上还未褪尽的婴儿肥,以及灵巧机灵的小杏眼,怎么看怎么可爱。


    就是……和刻板印象中成熟、知性的“女人”不怎么搭边。


    这也……女人?


    这不妥妥小女孩吗?


    林建刚不自在地扯了下嘴角,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馄饨。


    “真的,你相信我……”


    姜颂禾话音未落,一个巴掌便落到了她的后脑勺上。


    她捂着自己的脑袋,一脸不乐意。


    “还女人?吃你的饭,”姜酩野烦躁地轻拍了下姜颂禾的后脑勺后,还快速往自己嘴里塞了几个混沌,他道,“一个12岁未成年小屁孩,把自己说那么老成干嘛?还觉得很骄傲?”


    “把自己称作女人哪里老成了?我不是个人吗?”姜颂禾反驳道。


    姜酩野使着坏,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停下筷子对着姜颂禾比了口型。


    仿佛在说——你不是人,你是猪。


    “你才猪你才猪你才猪。”读出他口型来的,姜颂禾站起来反手耗住姜酩野的头发,“还有!不要打我头,不要打我头!都被你打笨了。”


    “疼啊……”姜酩野挣扎着,“你松手啊。”


    “跟我道歉,跟我道歉,跟我道歉!”姜颂禾趴在姜酩野背上冲他耳朵大吼道。


    姜酩野闷闷地不说话,他伸手把她从自己身上拎下来。


    他拽着姜颂禾的领子把她提到自己面前,严肃道:“安稳吃饭,吃完饭早点在警局睡一觉,等我忙完带你回家。”


    “那你松开我。”姜颂禾道。


    “哦。”姜酩野松开姜颂禾。


    姜颂禾挪步回到自己的原位置上,继续吃着馄饨。


    “我觉得禾禾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顾枳聿适时地插了一嘴,“目前来看,确实张明超的嫌疑最大。”


    “首先同样是失踪,为什么至今没有找到车上的其他两个人?其次,为什么新娘死了,作为新郎的张明超却只是昏迷了?最后,为什么我们寻遍了整座山,都没有发现失踪的婚车和失踪的伴娘伴郎?他们是畏罪潜逃,还是被人杀了,我们都未可知。”


    “嗯,”姜酩野说,“不过,就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郑永香和失踪的伴娘伴郎是计划的谋划者,张明超是受害者。在没有证据之前,这些推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先秘密调查。”


    “嗯。”林建刚和顾枳聿齐齐应声。


    姜酩野侧头。


    识趣的姜颂禾也立刻疯狂地点了几下头。


    “对了,禾禾,在我们刚发现张明超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觉得他认识我?”姜酩野适时地问了句。


    姜颂禾愣了一秒,她原以为,她对别人一次轻轻地试探,姜酩野不会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还记到了现在。


    “因为我觉得他说‘你们警察’说得太顺口了,就像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而且他说话的语气很笃定,仿佛根本不怕自己会认错,”姜颂禾分析说,“可我们是开车婚礼的备用车去的,根本没有开局里的警车。”


    “如果是正常人,哪怕是不认识的,第一反应也应该是新娘那边的家人来救自己了,所以喊的应该是亲戚那边的称呼,而不是开口就是“你们警察如何如何”“你们警察如何如何”。”


    “一个人在受到有效刺激的一刹那,表现出来的不受思维控制的反应,才是真实反应。但是当这个反应超过了一秒,人类的理性就会作用于人类的大脑,那么他这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就会被压制,而他后续的所有反应就都是装的了!”(1)


    “所以,当张明超喊出‘你们警察’的时候,我几乎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他以前见过你,并且你和你的职业还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


    许是姜颂禾话里的内容过于令人震惊,又或许是她的话过于有理有据,现场三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她。


    “姜队,你以前见过新郎吗?”林建刚停住动作,细细地问了句。


    “不记得了,”姜酩野如实回答,“我和枳聿刚调回来,以前的案子都是在别的市办的。就算是见过,大概率也是在别的地方见过。”


    “可我记得……张明超是京祁本地人吧。”


    “对,是本地人。”林建刚斩钉截铁地回答。


    姜酩野伸长胳膊,他从一团资*料中,抽出一张照片。


    他按住照片正面,将它旋转了一个角度,让上面的人像正对顾枳聿。


    他把照片推到顾枳聿面前,他问道:“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顾枳聿拿起照片,盯着上面的人像迟疑了几秒。


    他蹙眉,仿佛将他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都“提审”了一遍。


    半响,顾枳聿缓缓道:“没有,我没见过他。”


    “那他到底在哪儿见过我们呢?”顾枳聿继续自顾自地呢喃了句。


    姜酩野严肃道:“先别想了,明天托人在凤安总局调一下档案。如果他以前真的见过我们,那么最大可能就是在凤安市了。”


    “行。”顾枳聿快速应下。


    “啊——!”林建刚冷不丁惊讶了一下,他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他是通过姜队身上这与生俱来的刑警气质认出来的啊。”


    其余三个人:……


    看着三人无语的表情,林建刚干笑了几声:“不对吗?”


    姜颂禾更是直接扯了几下嘴角,她一脸无语相地盯着林建刚。


    她毫不留情地戳穿道:“呵呵,建刚哥哥,你是在开玩笑吗?我哥又没威胁你,干嘛说这种违心的话?”


    “好假。”


    “胡说八道什么呢,”姜酩野敲了几下姜颂禾面前的搪瓷碗,“我身上难道没有警察气质吗?”


    “没有,”姜颂禾道,“哥,你为什么不能认清点现实呢。别人骗你的,你都信。”


    姜酩野伸手捏住姜颂禾的肉嘟嘟的脸:“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一遍。”


    “我重新说一遍,也改变不了,你没有任何气质的事实。”姜颂禾被拽得嘴巴都漏风了,她艰难地说道。


    “你……”


    姜酩野继续扯着姜颂禾的嘴,虽然他没有用力,姜颂禾也没感觉到脸颊上有任何痛感。


    但姜颂禾还是觉得他是在外人面前毁坏自己维系多年的优雅形象。


    “啊!你停下,我的美貌都让你拽毁了。”姜颂禾反抗道。


    “你还有美貌这个东西呢,我怎么不知道?”姜酩野道。


    “我和你拼了。”姜颂禾放下筷子,然后一个转身捏住了姜酩野的脸。


    她可不像姜酩野会收敛力气,她每次下手都是稳准狠。


    “你怎么这么用力?”姜酩野道,“我脸疼。”


    “不疼我捏你干嘛?”姜颂禾道。


    林建刚和顾枳聿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抚额。


    他们从开始吃饭到现在也不过十分钟,这俩活宝打了两架了。


    “酩野,颂禾!”门外,邱滢和姜万湫风风火火地推开门。


    他们气喘吁吁地,显然是刚从很远的地方跑进来。


    此时姜颂禾正站在椅子上和姜酩野互掐着对方的脸。


    一见到门口的邱滢,他们的动作立刻停住。


    “妈,怎么了?”姜酩野僵着动作问。


    邱滢眼眶含满了泪,她哽咽着说:“你……你们二姨离家出走了。”


    姜酩野、姜颂禾:“什么?!”——


    作者有话说:(1)引自《侧写师用犯罪心理学破解社交密码》余惠英韩伟华编著。


    但并非全部引用,书中也并无原句。


    本文中用(1)标注的所有文字内容,均为作者自己通过上述书籍内容,对其要点进行理解并重新组织语言所写。


    如有错误,均是我的锅;如有相似,属引用,已标注。不妥可删。


    第40章


    “坐下来慢慢说。”姜酩野把邱滢从屋外接进来,他顺便给邱滢倒了一杯。


    “好。”邱滢端起杯子喝了几口。


    姜颂禾有些着急,但是她知道,现在问情绪激动的邱滢根本问不出来任何结果。


    她偏头对姜万湫道:“爸,什么情况?你们不是一整天都跟二姨在一起吗?”


    “对,本来你妈是一直盯着你二姨的,可是就在两个小时前,你妈刚帮忙送走一部分亲戚,转头你二姨就不见了,”姜万湫道,“我们想着她可能是心情不好,出去溜达了。可是谁知道,我们翻遍了整个村子,都没见到你二姨的影子。”


    “我们担心出事,就只能来找你们帮忙了。”


    姜酩野不敢怠慢,他快速道:“刚子,我们局里现在没下班的,还有几个?”


    “就我们三个了,其他人忙了一天,我就让他们先走了。”顾枳聿快速回答。


    姜酩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他有些为难地说:“时间不早了……”


    “时间不早了,也得找人啊。”顾枳聿爽利地说,“我们可是警察。”


    “谢谢。”姜酩野真诚地感谢道。


    “吃你一顿馄饨,可不得付出点东西嘛。”顾枳聿抱起一旁的外套,“姜叔,麻烦你和我一起吧,我对村里的路不是很熟悉。”


    “好。”姜万湫松开邱滢的肩膀,道。


    “刚子,你和我一起。”姜酩野道。


    “行。”林建刚利落地应下来。


    “我自己一起!”说着,姜颂禾从椅子上跳下来。


    她刚要起跑,姜酩野一把拎住她的领子,将她向后拽了回去:“你一个人一起去哪儿?”


    “找人啊,”被拎住领子的姜颂禾仰头看着姜酩野,干脆地说,“二姨离家出走了啊。”


    “那也不用你找,”姜酩野把姜颂禾拎到邱滢面前,“你跟妈回家睡觉。”


    “我……喂,哥……”姜颂禾刚想继续争取些什么,姜酩野和林建刚已经走出去了。


    而她的手腕还被邱滢死死地握住。


    姜颂禾双臂环胸,像是在堵着气,她扁着嘴,腮帮子气得都涨了起来。


    姜酩野!不用我帮忙!你一定会后悔的!


    姜颂禾在心底无声地呐喊道-


    许是这具身体年纪小,心里不记挂事儿,这一夜,姜颂禾睡得很安稳。


    直至次日的阳光穿透薄布窗帘照到她的眼皮上,她才不怎么舒服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她的身体扭到被子里,胳膊伸直露到被子外面。


    像是在伸懒腰,她的身体在被窝里几乎弯成了一个“c”字,鼻子里也发出一个倦怠且绵长的声音。


    转而,姜颂禾拽下被子,她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平静地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


    果然小孩多补觉是对的。


    经过昨天一夜的折腾,姜颂禾觉得她现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姜颂禾闭着眼,她伸手摸了摸身侧,确定被子里早已没有任何余温后,她才缓缓睁开眼。


    昨天她记得,她是和邱滢一起睡的啊。


    她人呢?


    姜颂禾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此时客厅空无一人。


    她揉着眼,抱着一个兔子玩偶走到餐桌旁。


    桌子上面不知何时摆上了三个盘子,盘子上面还各倒扣着一个圆形宽口窄底的汤碗。


    像是在给盘里的食物进行保温。


    姜颂禾把怀里的兔子玩偶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先去厨房洗了洗手,随后返回来掀开倒扣好的汤碗,从盘子里拿了一个包子塞到自己嘴里。


    她坐在椅子上,余光瞥见盘子底下邱滢留下的便签。


    ——我出门找你二姨了,你在家好好吃饭。你哥哥昨天凌晨才回的家,你在家闹腾的时候声音小点。


    姜颂禾嚼了几下包子,眼皮略有些耷拉地读着便签上的文字。


    至少她让她闹腾的时候声音小点,而不是不让她闹腾。


    姜颂禾机械性地搅动着嘴里的包子。


    餐桌上,姜万湫那未能及时关闭的收音机此时也到了播放早间新闻的时间段了。


    伴着略显粗糙的杂音,一个温柔女声响了起来。


    “各位听众早上好,现在是25日早上七点零三分,欢迎收听今日早间新闻。”


    “近日,受冷空气影响,今天夜间我市将进入大风天气,偏北风4-5级,阵风可达6-7级,气温最低将降至12摄氏度左右,早晚寒意明显,建议增添外套。”


    “下面播放另一则新闻。”


    “近日,我市发生一件重大刑事案件,一对新婚夫妇极其伴郎、伴娘在送嫁过程中离奇失踪,引发社会广泛关注。经过我市警方权力侦查,目前已找到部分涉事人员,但案件仍存在诸多疑点。


    据了解,案发后,警方经过多方排查,最终在东山南侧的主道上发现被遗弃的新郎,其身体状况尚可,并无发现任何异样。


    与此同时,警方在东山村东侧找到了新娘的遗体,具体死因警方尚未公布,案件细节仍在进一步调查中。但,同行的伴娘、伴郎至今下落不明。


    广大市民朋友如有任何案件的相关线索,还请立刻拨打警方电话,或前往附近派出所提供信息……”


    收音机里的早间新闻不断,撕着包子吃的姜颂禾心思有些跑远了。


    一整晚,伴娘、伴郎没找到,杀害新娘的凶手也没有任何线索,本来处于事况外的邱华也失踪了。


    可谓案子一点进展没有,还丢了一个案子的重要证人。


    原本,按照局里的规矩,邱华昨天晚上应该出现在警局录制口供的,可姜酩野觉得她刚死了女儿,精神状态不太好,就打算给她推迟到第二天。


    结果,谁能想到,作为重要证人,邱华没等到第二天录口供就自己离家出走了啊,而且全世界都找不到她。


    姜颂禾默默叹了口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两天够姜酩野折腾的了。


    吃完饭,姜颂禾关掉收音机,然后把桌子上的汤碗重新倒扣到了盘子上。


    想必,姜酩野昨天忙到饭都没时间吃。要是他能赶在包子变凉前醒过来,说不定还能吃个不怎么凉肚子的早餐。


    姜颂禾站起来身子,她拿着一个已经空了的盘子走进厨房。


    整个洗菜池被邱滢打扫的很干净,姜颂禾扭开水龙头,在盘子上倒了些小苏打后,就从旁边拿了个丝瓜瓤。


    她一边用盘子接着水,一边用丝瓜瓤在盘心打着旋儿。


    邱华离家出走能去哪儿呢。


    村子周围?


    不对!


    如果她真的没走远,那么昨天晚上姜万湫和邱滢去警局找姜酩野之前,就应该发现她了。


    存放尸体的警局?


    也不对!


    警局24小时都有值班的保安大爷,如果她真的半夜潜入警局,保安大爷不可能没发现。


    发现尸体的东山村村口?


    更不对。


    东山村村口都被警察查证干净了,邱华去村口没有任何用处啊。


    况且,她没有汽车,想要徒步走到东山村村口,至少也得走半天。


    沿途怎么会没人发现?


    对啊!


    姜颂禾茅塞顿开,手里刷碗的动作不由得加快。


    到现在姜酩野他们都没有邱华的任何线索,那么只有可能——她赶在众人第二天醒过来之前就已经到目的地了。


    并且,这个目的地需要同时满足三个条件——位置比较偏、人流量稀少、还必须距离他们家近。


    姜颂禾大脑快速运转,原主残存的记忆也如走马灯般在她脑子里闪过。


    她细细考虑了半天,依旧没有想到一个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的目的地。


    就算有,姜颂禾也想不到,邱华去到那边有什么目的。


    犯罪,讲究犯罪动机。


    行为,也必须要有驱动力。


    所以邱华去的那个地方,一定是对她或者对郑永香有意义的地方。


    那么会是哪儿呢。


    姜颂禾一边想着,一边将盘子里的水在洗菜池里倒干净。


    她拉开餐柜的门,将干净的盘子规整地摆放进去。


    就在她把盘子放进去的一刹那,一根紧绷的弦突然在她脑子里断开。


    她想起,在姜酩野开车带着她去找人的时候,那位坐在后座的小伴郎说过的话。


    ——新娘妈妈好像挺迷信这些风水的,那天晚上她当着我们的面开了好几挂,就为了问这些事儿。


    然后,她算了一卦后,得到的结论是——水生木,木来疏土,喜东方木或者北方水。


    东方木,北方水……


    邱华家村后的三公里,好像真的有一个池塘。


    原主以前经常溜过去捉鱼摸虾。


    姜颂禾快速合上餐柜的门。


    “哥……哥……”


    姜颂禾跑过去拉开姜酩野的门。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干净,规整的硬质木床,以及一个衣服都没脱,就径直趴在床上姜酩野。


    他显然是累坏了,他半个身子搭在床上,脚尖着地,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与地面、墙边形成了一个标准的直角三角形。


    闯入时,姜颂禾的动作并不轻,甚至可以说是制造出了超级大的动静。


    可偏偏,姜酩野像是根本没听见,继续一动不动地趴在穿上睡着。


    姜颂禾有些于心不忍地把姜酩野的房门关上。


    随后只身快速跑去院子里,她推着姜万湫的自行车走出院门。


    既然姜酩野靠不住,那她就自己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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