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姜酩野立刻捏上姜颂禾的脸:“小鬼,你再说一遍啊!”
“我说你的脸就跟吃了苦瓜一样,”姜颂禾把自己的脸从姜酩野手里挣脱出来,她揉着被捏红了脸,道,“我又没说错。”
“你给我记住,等我忙完再收拾你。”姜酩野威胁着,转身就要重新走进审讯室。
“等会儿,”姜颂禾拉住他,冷不丁提醒道:“哥,你没觉得时德娣的家里人有问题吗?”
“证据呢?”姜酩野问。
“我没有,”姜颂禾着急地提醒道,“所以我才觉得你们警方需要着重调查一下嘛。”
“人家是受害者,能有什么问题,你想多了,”姜酩野道,“警队现在都很忙,没空陪你玩侦探游戏。”
“我没在玩游戏!”姜颂禾气愤地把姜酩野即将转身离开的身子掰回来。
“你觉得人家哪里奇怪?”姜酩野双臂环胸,没怎么有耐心地问。
姜颂禾大脑飞速旋转,她举例道:“我觉得她家里人都没那么爱她。”
“因为他们家重男轻女嘛,我们一早就发现了。”姜酩野无所谓道。
姜颂禾:“可她身上有伤!”
“那是送衣服的时候路上摔的。”姜酩野快速解释。
“那她左腿伤那块儿烫伤怎么回事儿?”
“那是在熨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烫的。”
姜酩野的回答完全无懈可击。
可是那些伤痕明明就不像是摔的。
姜颂禾不敢相信地问:“这些都是时德娣家人说的?”
“对啊,”姜酩野突然反应过来,“等会儿……这些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反应过来的姜颂禾轻轻“啊”了一声。
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偷看鉴定报告了吧。
“我……”姜颂禾支支吾吾。
姜酩野率先戳破她:“你又偷看鉴定报告了吧。”
“谁让你放我书包里的?!”姜颂禾索性破罐子破摔,她鼓足勇气,理不直气也壮地说,“你这样做,不就相当于你对我说——你赶紧看看里面的内容,帮我找找线索,要是别人问起来呢,就说我不小心装你书包里的,是意外嘛。”
“我让你帮我找线索?你想得还挺美。”姜酩野没有任何感情地吐槽了句。
“你就说我想得合不合情理吧。”姜颂禾夸耀道。
“合什么情理?”姜酩野戳了下姜颂禾的脑门。
“我的反话你是真的一点都听不出来啊,”姜酩野道,“我那是在夸你吗?”
“我可以当你是在夸我。”姜颂禾道。
姜酩野无语,他叹了口气,道:“这次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要是有下次,我一定告诉爸妈。”
说完,眼看着姜酩野又要重新回到审讯室了,姜颂禾想赶紧拦住他:“喂,哥……”
可是她开了下口,姜酩野就已经先一步走了进去,并关上了门。
姜颂禾气鼓鼓地吐槽道:“这人耐心怎么这么差?”-
一整晚,警局内部的人来来往往,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只有姜颂禾一个人坐在姜酩野的办公桌上,托着腮,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没人和她说话,没人跟她讨论案情,自己提供的线索又没人相信。
想要自己亲自去查吧,走到门口又被早就认识她的保安大爷拦了下来。
出又出不去,忙又忙不起来,看着桌子上一眼就能解出答案的初中数学题,姜颂禾觉得天都塌了。
一直到后半夜,无聊透顶的姜颂禾终于忍受不了困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姜万湫来接她的时候,警队办公室已经没什么人了。
“醒醒。”姜万湫推了推她的身子。
“喔……”有些睡蒙了的姜颂禾揉着眼坐直身子,她看着姜万湫,道,“爸,你怎么来了?几点了啊。”
她的声音慵懒,带着久睡未醒的困意,黏黏糊糊的,尾音还拖得很长。
“十点了。”姜万湫道。
“你和妈妈下班了啊。”姜颂禾打着哈欠问。
“没,你妈妈还在上班,我先下了,”姜万湫温柔地问,“你吃饭了没?”
姜颂禾还没来及说话,肚子倒先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适才,她才想起来,一整晚她都只顾埋怨姜酩野不相信自己去了,竟忘记了吃饭。
“我们去路边吃馄饨怎么样?”姜万湫建议道。
“这个时间点还有吗?”姜颂禾双目放光期待着问。
“有,”哄孩子般,姜万湫道,“只要你想吃就有。”
“行,那我们就去吃吧。”姜颂禾从地上“搬”起自己的书包,道。
姜万湫:“你先收拾一下,我去外面等你。”
“行。”
姜颂禾快速收拾完自己的东西,然后扛着书包就要往外冲。
迎面撞上了刚忙完的姜酩野,他捏着鼻梁,稳当当得与姜颂禾撞在了一起。
“啊——”姜颂禾揉着自己的脑门。
“喔。”姜酩野好不容易站直身子,他随手拎住姜颂禾的领子,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你又要去哪儿?”
“哈?什么去哪儿?”姜颂禾觉得他加班加傻了,“爸爸来接我吃馄饨,我现在要出去吃饭。”
“哦。”姜酩野松开她,“爸爸领你去吃饭啊。”
“嗯。”姜颂禾点头。
“当小鬼就是好,到了饭点还有家人接她去吃饭。”姜酩野带着坏笑,阴阳怪气调侃道,“可真幸福。”
“让你当一天小孩你就老实了。”姜颂禾不服气地吐槽了句。
“走吧。”姜酩野拿过姜颂禾跨在肩上的书包。
姜颂禾感受到肩膀一松,她警惕地问:“干嘛?”
“爸爸请客,当然是去吃饭了?”姜酩野理所当然道。
“他又没请你。”姜颂禾脱口而出。
“没请我,我就不能去了啊,你是亲生的,我就是捡来的?”姜酩野弓腰捏着姜颂禾的脸,道,“麻烦你搞清楚,你没出生之前,我才是家里的独生子!”
姜颂禾拍开姜酩野的手。
他说得也对。
是夜晚,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路过几个,也都步伐匆匆。
姜颂禾坐在二八大杠的后座,姜万湫站在左边推着车子,右侧则跟着姜酩野。
“小野,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姜万湫冷不丁问。
“毫无头绪,”姜酩野如实说,“暂时只查到了一名强|奸犯,杀人犯还没抓到。”
“怎么还分杀人犯和强|奸犯啊。”姜万湫问。
“死者是在被人勒死后,被人强|奸的。”姜酩野道,“我们通过DNA比对,确定出来了强|奸犯。但是他是个70岁高个老头,完全不符合杀人犯的犯罪侧写。”
“并且尸体周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就连凶器都没有找到。”
姜万湫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我和妈妈不懂破案,也帮不上你,但你要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王局规定的破案时间是后天,还有两天,你也别心急。”
“嗯。”姜酩野应下。
“哥,死者是被人勒死的,那她死之前没有挣扎过吗?”姜颂禾比划着自己的脖子解释,“如果凶手是拿着麻绳从后面勒死死者的,那么他的蓄力点一定会很靠近脖子,那么死者在痛苦的过程中就有很大可能挠伤凶手。”
“所以死者的指甲缝里说不定有凶手的DNA线索。”
“没有。”姜酩野道,“沈乐栖检查过死者身体的所有细节,不管是指甲缝还是身上的各处伤痕,都没有检测出除了那个强|奸犯以外的DNA信息。”
那就奇怪了。
姜颂禾捏着下巴思考。
按照生物本能,人类在濒临死亡的时候,通常情况下身体会选择自救,或者采取其他方式让自己减轻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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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该名死者在被勒死的时候没有采取任何自救的手段,反而只是用力挣扎了几下,让勒痕错位。
那么有没有可能,死者实际上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呢?
那么什么情况会没有力气呢。
饿的?还是被人注射了麻醉药物?
“哥,死者被叫去送衣服的时间是多少?”姜颂禾立刻问。
“16号上午八点左右。”姜酩野回答。
死亡时间是16号晚23点,失踪时间是16号上午8点左右。
那么失踪和死亡中间的这十几个小时,死者又去哪儿了?
早上八点出门,整整一夜没回来,第二天也还没有消息,为什么家里人没有一人报警?
还有,按照卷宗所言,死者的裁缝店是自己开的,平时也是自己一个人经营打理,那么死者的爸妈是如何知道是新客户把死者叫走的呢。
还特地提了一嘴说“这个新用户说不定是旧客户介绍的”。
姜颂禾细细回想起先前死者父母他们说过的话。
完美,太完美了。
他们的每一句话就像是提前商讨好的措辞,没有重复,也没有累赘,就那么简简单单地用一小段话在她面前恰当地表述出来了……
先前她只是觉得那一家子人很奇怪、很让人讨厌。
但她从没想过细细去扒他们话里的细节。
如今一回想起来,还真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如果真的是死者的家里人把死者杀死的,那么动机呢。
听死者妈妈话里的意思,死者好像对他们家里人挺有利用价值的。
那么他们就更没有理由杀她了呀。
不对……等等。
如果利益是死者死亡的开端,死亡是结果,那么开端和结果之间一定有一个连接彼此的桥梁。
而这桥梁一定存在一个最高点,这最高点就是死者从被利用到走向死亡的转折。
也就说这中间死者一定经历了一些事情,并且很有可能和死者的家人相关!
“哥。”姜颂禾激动地脱口而出。
“干嘛?”一直默默盯着她的姜酩野挑了下眉,“你又懂了?”
第22章
坐在二八大杠后座的姜颂禾郑重点头:“嗯,我懂了。”
“你说。”姜酩野敷衍地回了句。
“今晚上,我在警队大厅遇到过时德娣的家人,他们有一句话让我印象非常深刻,他们说时德娣死了,她那弟弟耀华怎么办。”姜颂禾陈述道。
“讲重点。”姜酩野道。
“重点就是他们一家有问题,”姜颂禾道,“我怀疑他们一家在利用死者给家里的耀祖谋前程。”
“人家叫耀华,时耀华。”姜酩野纠正道,“什么耀祖?文明点啊,别瞎给人起外号。”
姜颂禾不服气地扁着嘴。
耀祖、耀华不都一回事吗?!
都是重男轻女的产物。
“小野,时德娣是谁?”听得一头雾水的姜万湫问。
“那个死去的小女孩。”姜酩野道。
姜万湫立刻明白了什么,他停住脚,转身看着坐在后座上的姜颂禾,一脸严肃道:“禾禾,没有证据,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人家女儿死了,现在正是人家死者家属难过的时候,你说这种话,跟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没什么区别。”
“知道吗?”
“哦,”姜颂禾弱弱地应了声,“知道了。”
路边的馄饨摊位于村头,是一个开了二十多年的老店。
“哟,姜家老大来了?快来坐快来坐,好久没看到你们一家了,”开摊的是一个年纪较大的老人,他佝偻着腰,笑得一脸和善,“邱滢呢,怎么就你们三个?”
“她今晚上夜班,家里没人给做饭,我们爷仨就只能来您这儿蹭一顿了。”姜万湫开着玩笑道。
“哪里话,你们家里人来,随时欢迎。”老人笑着道,“你还是老样子?大份,不加香菜?”
“嗯。”姜万湫应了声。
“那你旁边这两位呢。”老人问。
“我也大份,不加香菜。”姜酩野道。
“我要香菜,”姜颂禾从车子后坐上跳下来,立刻道,“多加点,最好是给我放致死量的香菜。”
“礼貌点。”姜万湫严肃地训斥了句。
“爷爷,我要致死量的香菜,谢谢,”姜颂禾趴在小摊车的木架子上,她指着旁边切好的大葱圈,“这个也要致死量。”
像是被姜颂禾情绪感染道了,老人爽利地答应下来:“好,小份好不好?”
“好,谢谢爷爷。”姜颂禾乖巧地应着。
“不客气,真乖,先去坐着吧。”老人道。
“好。”
待到姜颂禾坐到姜酩野旁边,老人才对着姜万湫道:“万湫,这个小家伙就是禾禾吧,还是这么喜欢吃香菜。”
“是啊,”姜万湫无奈又宠溺地说,“都这么大了,说话做事,还像是个孩子。”
“孩子好啊,无忧无虑。”老人感叹道。
“嗯,这么多年了,这孩子还能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我真的挺欣慰的。”姜万湫像是随口,说了句。
“就是闹腾了点,不符合她这个年纪。”老人感叹道。
“你懂什么?!”姜万湫倚靠在车架上,欣慰地说,“遗传,我以前也挺闹腾的。”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宠她吧。”
不知道两个人的谈话,姜颂禾有没有听到,只见她停下和姜酩野打闹的动作,满脸疑惑地盯着摊车的方向。
刚好,姜万湫正温柔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姜万湫挑了下眉,并用手指了指姜颂禾身后。
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啊——”
没等姜颂禾反应过来,她手背上立刻传来一阵疼痛,她本能地把手缩回来。
她转身,幽怨地盯着那位“始作俑者”:“你干嘛啊。”
“我刚给你倒了杯温水,你接着把手插进去了,还问我干嘛?”姜酩野道,“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姜颂禾报复般用自己的筷子疯狂敲击着姜酩野面前调好调味料的小碟子。
“你想提醒我,就不能像这样敲盘子吗?非得打我手?”
“不给你点皮|肉教训,你能长记性?”姜酩野嫌弃道。
“我怎么不长记性啊,我怎么不长记性啊,”姜颂禾说,“你不把我当小孩子,用平等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不就听了吗?”
“我用平等的语气和你说话,那我比你早出生这么多年图什么呢,”姜酩野道,“我当你哥哥,不就是想压你一头吗?”
“你不要脸!”姜颂禾脱口而出。
“你再说一遍。”姜酩野咬牙切齿地威胁。
“我说你不要脸。”姜颂禾毫无畏惧地说。
“我劝你最好把这句话收回去。”姜酩野手疾眼快地捏上姜颂禾的脸,道,“跟我道歉。”
“我不我不我不!”姜颂禾同样威胁道,只不过她被姜酩野捏得嘴角有些漏风,“你撒开,小心我跟爸爸告状。”
“你告啊,你告啊。”姜酩野道,“我活了这么多年,我怕过什么啊。”
“别闹了。”姜万湫端着两碗馄饨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打闹,“吃饭。”
姜酩野松开她的肉脸,并小声威胁了句:“你给我等着。”
姜颂禾反手虚扶着自己被捏红了的脸,一脸不服气地盯着姜酩野,就连他走去摊车旁端馄饨的背影,她都没放过。
“你的加香菜加葱花的馄饨。”姜万湫把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推到姜颂禾面前。
“谢……”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注意到她面前这碗加香葱加香菜的馄饨碗里飘着同样“致死量”的香油。
“爸爸,多加点多加点。”记忆深处,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来。
“香油加多了,不好吃。”这次是一个严肃的女声。
“哼。”
“生气了?那我们禾禾自己加,但是这碗馄饨必须吃完。”
“好耶!”
“啊……香油这么贵……你一个月几个钱啊,你还让她自己倒……不许加了,不许加了,我不许……”
“那有什么,我家宝贝爱吃……喜欢就多加点。”
是自她有记忆起,前世的父母给她留下的回忆。
姜颂禾鼻子一酸,眼眶周围瞬间涌出眼泪来。
注意到姜颂禾发呆,姜万湫立刻道:“禾禾,你不喜欢馄饨里面加香油吗?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就让买馄饨的爷爷给你加了些。”
“你要是实在受不了香油的味道,我再给你点一碗。”
“没有,”姜颂禾摇摇头,一字一句郑重地回答道,“我特别、特别喜欢吃带香油的馄饨。”
“谢谢爸爸。”
姜万湫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不客气。”-
翌日,姜颂禾起了个大早。
邱滢刚推开她的房门,打算把她叫起来,结果她先一步穿戴好校服、背好书包从卧室里了冲出去。
“妈,我今天学校有事,先走了。”冲出卧室的姜颂禾一边穿着鞋,一边冲着屋内的邱滢道。
“你等等你爸,他今天不上班,让他去送你。”邱滢着急道。
“不用了,”姜颂禾一边开着门,一边向外冲着道,“妈,你和爸爸说一声,我把他的二八大杠骑走了。”
眼看着姜颂禾推起院子里的车子消失在门口,邱滢叹了口气:“一天天地,我们家这两位祖宗也不知道在忙啥,早饭都不吃了。”
姜万湫端着两个菜碟从厨房走出来,道:“小野案子急,凌晨五点出门查案正常。”
“那你闺女呢,”邱滢坐在他对面,道,“她可早上八点上课,现在才六点。”
姜万湫想要替姜颂禾解释什么,突然,他夹菜的手倏地停住,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对面的邱滢:“禾禾出门的时候,说她把什么骑走了?”
“二八大杠啊。”邱滢刚回答完,身体也怔了住。
半响,她才问了个灵魂问题:“她的身高够得着吗?”
不卡裆吗?-
另一边,姜颂禾一条腿从二八大杠的大梁下方伸过去踩住右踏板,身体和左腿偏在左侧。屁股悬空,双手握把,一踩一蹬就像是蜷缩起来的皮皮虾用尽全身力气在做伸展运动。
“酩野,案子……”拿着记录本从巷子里出来的顾枳聿刚喊了句,姜酩野立刻把他重新拽了回来。
他冲着顾枳聿比了个手势:“嘘。”
毫无防备的顾枳聿好不容易稳住脚,就听到躲在巷子遮挡里的姜酩野真情实感地吐槽了句:“她是在踩风火轮吗?”
顾枳聿好奇地探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浑身都在用力蹬车子踏板的姜颂禾。
“噗嗤……”顾枳聿被姜颂禾滑稽的蹬车姿势逗笑了,“你妹这是在练杂技吗?”
姜酩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顾枳聿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他捏着自己食指和拇指在自己嘴前划了一道横线——表示再也不多说话了。
姜酩野盯着姜颂禾的背影,直到离开。
姜酩野道:“这小鬼的死倔跟谁学的?我都和她说案子跟时德娣家里人没关系了,她还非得亲自来查。”
“说不定她看出来你是骗她的了,”顾枳聿也跟着从巷子的阴影里走出来,“那小鬼,鬼机灵着呢。”
“她去的方向是谁负责的区域?”姜酩野问。
顾枳聿伸头看了眼,回答:“好像是林建刚和小袁。”
“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见到那小鬼,赶紧让她去上学,”姜酩野不悦道,“学生不上学,瞎给我们捣什么乱?”
另一边,林建刚举着一个老式移动电话,和一个实习生从村口最南侧的巷子里走出来。
“好的姜队,我们现在就去找人……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骗她的事儿和她说的。”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隔壁的巷子里走出来,她一边走,一边拿着一个笔记本记录着什么。
林建刚挂断电话赶紧赶过去:“禾禾,不上学你在这里干什么?”
只听声音,姜颂禾差不多猜到眼前这个人是谁了,她头也不抬地说:“查案啊。”
她的语气轻松且自然,仿佛刚才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姜颂禾的坦率,反而让林建刚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了。
他干笑着说:“查案是我们警局的事儿。”
“所以我没打扰你们啊。”姜颂禾仰头一脸天真地问,“我们不是偶遇吗?”
林建刚:……
那确实。
姜颂禾低头继续忙自己的:“建刚哥哥,你别打扰我,时间紧任务重,我得赶一下时间。”
“啊?”林建刚彻底懵了,“你过会儿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调查完线索,八点我还要上学啊,”姜颂禾仰头,问,“你不会觉得,我今天要逃课吧。”
第23章
被姜颂禾看透心思,林建刚一脸尴尬地笑着。
他不确定地问:“你真不会逃课吗?”
“我干嘛逃课?”姜颂禾道,“我现在努力学习,以后要考警校的。”
“考警校?”林建刚惊讶了一秒,随即重复道,“考警校好啊,考警校好啊。”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姜颂禾疑惑着问。
“啊?有吗?”林建刚心虚着回答。
“我哥哥不会也在这附近吧,”姜颂禾警惕道,“他昨天才和我说案子跟时德娣家人没关系,今天就来调查了。他不会想剽窃我的推理吧。”
“怎么可能?!姜队哪里是这种人啊。”林建刚替姜酩野解释道。
“不是就好,”姜颂禾不怎么在意道,“你要是没啥事,我先查线索去了,忙着呢。”
说完,姜颂禾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喂,你别瞎跑。”林建刚喊了句。
见他的阻止丝毫不起作用,林建刚立刻拍了拍和他一同查案的同事的肩膀:“剩下的一户交给你了,这小孩是姜队的妹妹,我得去看着她,免得她再闯出什么祸来。”
“行,你放心去吧林前辈,我一个人可以的搞定的。”那位同事保证道。
“辛苦你了。”
说完,林建刚紧忙赶上姜颂禾的步子。
姜颂禾记录着村里的布局,余光瞥到林建刚赶上来,她道:“我查完线索一定会回学校的,你放心吧。”
“不行,我不放心,我得盯着你。”林建刚不放心地说。
“我有什么好……”最后一个“盯”字没说出口,姜颂禾突然话锋一转,问,“建刚哥哥,你带警察证了吗?”
“带了啊。”林建刚问,“你问警察证干嘛啊。”
“我没见过警察证唉,比较好奇长啥样,”姜颂禾道,“是不是很酷?”
“就很普通的一个证,”说着,毫无防备的林建刚从自己兜里把一个黑色证件拿出来,“上面印着国徽而已。”
姜颂禾一把抢过,她跑开道:“谢了,建刚哥哥,我就用一下,一会儿还你。”
“喂!”知道自己被骗了,林建刚赶紧赶过去,“你赶紧还给我!”
姜颂禾跑到一家住户前面,她光明正大地敲了几下门。
“谁啊,大早上的烦不烦啊。”门内,响起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
姜颂禾没等应话,赶过来的林建刚立刻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怎么又是你啊。”
开门的是一个体型偏瘦的女人,她的皮肤黝黑,双颊泛着红血丝。身上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和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让她看起来既干练又能干。
女人开门看到门口处站着的林建刚,她不客气地直接道:“我二十分钟前不是才配合你们警方录完口供吗?你怎么又来了?”
林建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道:“不好意思,敲错门了,我们现在就走。”
“我们是京祁市第一刑侦大队的,”站在原地的姜颂禾快速展开了一下手里的警察证,又快速合上,“近期在城南发生了一场故意杀人案,我们特地来调查一下情况,麻烦你配合。”
走出来的女人像是被姜颂禾的气场震住了,她看了眼面前的两个人,支支吾吾道:“昂……情况不是刚才才问过了吗?”
“我们警方又发现了其他案件线索,但这些线索和你的证词有些出入,所以特地来核实一下。”姜颂禾一板一眼地说。
“你们不会是怀疑我们家吧?!我们家安分守己,从没杀过人,我老公更是老实,平时他连杀只鸡都不敢。”女人慌忙解释。
“您别误会,我们就是按照规程再来询问一遍,”林建刚宽慰道,“没有当您是凶手的意思。”
“哦,”女人松了一口气,问,“那她是谁啊,看起来年级不大的样子,不会还是学生吧。”
“我小时候得了一种病,病好后,身体就停止了发育,所以现在只是看起来像是小学生,实际上我已经大学毕业了。”姜颂禾胡乱编了个理由。
“哦,”女人明显信了,她感叹道,“难怪感觉你的气质和长相不太符合。”
知晓一切的林建刚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小林,拿本子记一下。”姜颂禾喊了句。
林建刚下意识地拿起本子,注意到称呼的他手立刻停住。
他俯视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姜颂禾。
她刚才叫自己什么?
小林?
“你家隔壁就是时德娣家对吗?”姜颂禾问。
“对。”女人回答。
“时德娣和家人平时相处怎么样?”姜颂禾问,“有没有让你感觉反常的地方?”
“他们每天生活都挺反常的。”女人回答,“他们家重男轻女特别严重,小儿子又不争气,几乎天天吵。这一点,我和这位警官说过啊。”
林建刚不好意思地说:“确实说过。”
“能展开说说吗?比如因为什么争吵之类的?”姜颂禾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问。
“为什么争吵?”女人想了一会儿回答,“她家小儿子不听话,学习成绩特别不好。当初她家大闺女上初中的时候,次次名列前茅,可是她家穷,为了攒钱让小儿子上学,他们硬生生地把大闺女的学费停了。”
“可能是报应吧,她家闺女早早辍学打工后的两年,攒钱供养的小儿子就厌学不上了。”
“为什么厌学不上了?”姜颂禾问。
“可能是学习不好。”女人回答。
“时德娣的弟弟时耀华,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姜颂禾问。
“没听说,应该还是在家啃老吧。”女人不确定地回答,“她家那小的是个不争气的,比不上老大。”
“当初老大那家服装店,就是那女娃娃一家一家借出来的。我们村里的人见她可怜,每家都出资借了她十块钱,这才把店开起来。”
“德娣那丫头啊,是个做大事的人,肯吃苦,她的服装店开业没半年就把我们村里借给她的钱还清了。”
姜颂禾沉思一会儿,道:“你知道时德娣的服装店,是谁在打理?”
“她亲自打理吧,没听说他们家有谁去帮过她。”猛地,女人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线索,她道,“时德娣以前有个相好的,上个月刚断了联系。以前那个小男孩经常去店里帮她忙。”
“这种线索,你先前怎么没和我说过?”正在记录着的林建刚抬头插嘴问了句。
女人不好意思地说:“你没问这么细,我这不没想起来嘛。”
“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姜颂禾仔细地问。
“叫周茂生,就住我们村村头,门口有棵无花果树的那家。”女人仔细地说。
“你还知道时德娣的男朋友什么八卦?就比如俩人为什么分手之类的。”姜颂禾问。
“他们俩分手,纯粹是时家那婆子自己作的,”聊起这儿,女人像是来了兴致,她语气都变得轻松了不少,她道,“时家那婆子抠,在她知道周家那小子和她闺女谈恋爱后,她狮子大开口,竟然问周家要一万块钱的彩礼。”
“我家老头在车间里搬铁棍,一个月才80块钱,她嫁个女儿就要一万块钱彩礼。”
“她想钱想疯了。”女人总结了句。
“她要这么多钱干嘛?”姜颂禾问。
“给他儿子娶媳妇啊。”女人理所当然道。
“时耀华才多大啊。”姜颂禾道。
“你们城里人,不懂,我们村里结婚早,只要是不上学了的孩子,家长就该张罗婚事了,”女人道,“找媒婆介绍适龄的女孩子,俩人谈个一两年,拖着拖着就到十五了,就该结婚了。”
“年龄不到怎么领证?”姜颂禾道。
“可以先不领证啊,可以先办婚礼,领证等年级到了再说。”女人快速回答。
姜颂禾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人家十五岁结婚,她大学毕业了还是母单。
人与人差距还是挺大的。
姜颂禾轻咳了一声:“那在17号,死者的死讯传到家里来的之前,他们一家有什么异常吗?”
女人认真想了一会儿回答:“没有唉,他们家平时就半死不活的样子。”
姜颂禾道:“那他们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时德娣生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他们家那婆子脾气暴,得罪了不少人,我们家孩子就经常和他们家吵架,但都是小摩擦。德娣脾气好,平时笑嘻嘻的,是个很爱说话的一个小姑娘,应该也不会得罪别人,”说着,女人惆怅了起来,“只是可惜,她那么年轻就没了。”
“那时德娣死后,他们家有什么异常吗?”姜颂禾问。
“死后……”女人重复了一遍姜颂禾的话,像是在思考。
“自家小孩死后,人家家里人肯定很难过。”林建刚多嘴说了句。
姜颂禾不搭理他,她继续说:“就比如说有没有和外人吵过架,或者发生什么冲突。”
“啊!”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惊呼了一下,道,“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在得知德娣死讯的前一天,有一个男人去隔壁吵过架。”
“吵的什么内容?”姜颂禾急切地问。
“没听清,好像说的是——没人找过我,你们别想赖账之类的,”女人缓缓道,“当时他们吵得挺厉害的,都影响我家孩子做作业了,我就想去隔壁骂他们两句。”
“结果我敲了两下门,他们就不说话了。”
姜颂禾道:“你再仔细想想,他们吵架的内容是不是还谈及到了时德娣和钱。”
女人认真想了一会儿,道:“对对对!这两个词,他们都说过。”
姜颂禾的眼神变得晦暗。
结合先前时家人在警局的态度,姜颂禾大体猜出了个大概。
时家这一家子吸血鬼,果然是想从那位可怜的女孩身上获得些什么。
第24章
下午上完两节课,中间有一个长达半个小时的课间休息。
姜颂禾快速跑进保安亭,给林建刚打了个打电话。
早上帮忙盘问完邻居的口供后,林建刚就跟她保证他们警方一有新线索就会立刻告诉她。
为了防止姜颂禾不信,林建刚还顺带将自己的私人手机号告诉了她。
“你说那个买家16号根本没有见过时德娣?!”姜颂禾音调不自觉挑高了几分。
“对,”电话那边林建刚平静地说,“我们上午通过提审时德娣的家里人,确定为了给时耀华买个老婆,他们确实打算卖掉时德娣换点钱。”
“为了防止时德娣反抗太过于激烈,在16号的时候,他们就和买家联合密谋,将时德娣骗去了城南。”
“密谋内容和我们了解到的差不多,基本就是时德娣家里人告诉时德娣城南有个新客户,让时德娣亲自去城南送衣服,中途买家对她实施绑架。事后,时家人不报警,此事便不了了之。”
“可是当我们抓到买家,并提审的时候,他却说自己16号根本没有见过时德娣。”
“17号晚他们去时德娣家,也是因为两天没见到时德娣,他们觉得是时德娣家人骗他们钱,想让时德娣家里人退点押金而已,”林建刚陈述道,“可当时我们刚发现尸体,时德娣家里人并不知道时德娣已经死了,所以就觉得是买家拐走人后不认账。就这样,两拨人就在时德娣家里吵起来了。”
“就在俩人吵得正激烈的时候,邻居的大妈突然敲了他们家的门,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为了防止事情闹大,不得已的时德娣父母退还了买家所有的钱,并在买家面前放狠话说等那个不孝女回来一定打死她。”
“可信度多少?”姜颂禾问。
“经过我们警方走访和多方面考据,可以确定那个买家的话基本是实情,”林建刚总结道,“他所有的人口贩卖都是当事人家属或者当事人自愿的,不存在强迫。”
姜颂禾刚想再问些什么,突然,脑子里回想起两天前在餐桌上姜酩野说过的话。
——“仅仅半年,就有三名女性失踪,昨天发现的那具尸体就是其中一位。”
——“她刚失踪两天,就被发现死在了城南的玉米地里。”
如果时德娣家人真的和买家商量好,不会在警局报失踪,那么姜酩野在叙述案情的时候会说他们警方在城南发现一名死者,而不会说他们在城南发现失踪的死者尸体了。
那么也就说时德娣失踪这件事,已经有人报过警了。
不是时德娣家人,那会是谁?
“建刚哥,时德娣的案子先前是有人报过失踪对吧。”姜颂禾问。
“对。”林建刚快速应下。
“帮我问下值班民警,报案人是谁,和时德娣是什么关系。”姜颂禾快速道。
林建刚不敢怠慢,他赶紧道:“等我五分钟。”
说完,姜颂禾就听到了快步下楼的脚步声,以及林建刚在空旷大厅里的大喊声:“小张,帮我查一下,时德娣的失踪案是谁报的警。”
对面沉默几分钟,林建刚的声音才再次传到话筒里。
他支支吾吾道:“是……是周茂生?!”
姜颂禾眼神突然变得犀利。
周茂生?
那个邻居口中时德娣半个月前分手的男朋友。
“时间是几号?”姜颂禾问。
“16号,上午十二点。”
“知道了,谢谢建刚哥。”
说完,姜颂禾快速挂断了电话。
“喂,你推理出什么了?喂……”话筒里林建刚的声音不断,姜颂禾没有搭理他,反而径直扣断了电话。
她觉得心里堵得慌。
八点送衣服,十二点就托人报警,说明死者一早就知道她的家里人要把她卖了。
她能如约赶去城南,只是想考验一下她的家人到底能对她狠心到什么程度。
她想赌在她的家里人心底他们是爱她的,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的。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中途遇到了意外,她被另一波拐卖人口的组织拐了去。
或许她到死都以为凶手用绳子勒死她,是她家里人授意的。
所以!她才没有过多反抗。
所以!她的指甲缝里才没有凶手的皮|肉组织。
姜颂禾不敢想象,当时的她该有多心灰意冷,该有多无助。
或许在死者的认知里,自己辛辛苦苦赚钱养家,自己拼尽全力开店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比男孩子差,结果到头来,她存在的价值就是被家里人卖掉,然后给弟弟买媳妇。
多讽刺!
“喂,打完电话了吗?”巡视完的保安大爷从门口走进来,道。
“打完了,谢谢大爷,”姜颂禾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爸怎么说?今下午放学他有时间来接你吗?”保安大爷问,“如果他没时间,你可以在保安亭等他。”
原是姜颂禾在借保安亭座机打电话的时候,撒谎说是想确认自己的爸爸今晚有没有时间来接自己。
姜颂禾道:“我爸说放学他可以提前来接我,不用我等他了。”
“那就好,赶紧回去上课吧,还有三分钟就要打上课铃了。”保安大爷和善地说。
“好。”说完,姜颂禾拉开门从保安室里走出去-
一直到放学,姜颂禾都没怎么有精神,她托着腮,盯着窗外出神。
这一日,天气并不怎么好,天空阴沉沉的,灰白的空中几乎看不到任何云彩。
“姜颂禾,这是今天的作业,我都给你抄下来了,有两张试卷,你认真做,明天借我抄抄。”姜颂禾同桌李铁柱将一张小纸条放在姜颂禾的桌子上。
姜颂禾没有应声。
李铁柱晃晃她的肩膀,试图唤醒她的意识:“喂,你没事吧,一下午了,你的状态都不太对。”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姜颂禾摇摇头:“没事。”
她坐直身子,收拾着桌面上的课本:“我昨天没有休息好,下午的时候有点困。”
“你是不是害怕,所以没休息好呀。”李铁柱鼓了鼓勇气道。
“啊?”姜颂禾收拾书包的动作停住,她蹙眉疑惑,“我害怕什么?”
“最近很多女生失踪了啊,”李铁柱道,“你难道不怕吗?”
“不怕啊。”姜颂禾继续收拾起自己的书包,“我哥哥是警察,就算我被绑架了,他也会第一时间来救我的。”
“说不定,他还能顺道把犯罪分子的老巢端了。”
“你就这么相信他?”李铁柱问。
“对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他是我哥,我不信他还能信谁啊。等等,你突然问这么多问题干嘛?”
李铁柱赶忙摇摇头:“记得写作业!”
“哈?”
姜颂禾觉得他特别奇怪,她蹙眉,不耐烦地刚想质问什么,就见李铁柱逃命般飞速跑出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转角,姜颂禾才喃喃了句:“这初中生小孩……”莫名其妙的。
姜颂禾收拾好书包走出校门,姜万湫正在大门口很显眼的位置等她。
他顺手接过姜颂禾从学校里推出来的二八大杠和肩膀上背着的书包,问:“今天作业多吗?怎么书包又这么沉?”
姜颂禾犹豫了半天,最终她还是觉得时德娣的这个案子她不能袖手旁观。
不管是出于警察的责任,还是自己这该死的正义心,她都要抓到凶手,还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公道。
“爸,我能再借一下你的自行车吗?”姜颂禾没有回答他,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同学约我……”
姜颂禾的谎话还没编出来,姜万湫便将自己刚挂在车把上的书包拿下来。
“注意安全,忙完记得早点回家。”姜万湫温柔地笑道。
“啊?”姜颂禾没想到姜万湫会是这个反应,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大脑空白的她脱口而出问了句,“我妈妈那边怎么办?”
“我会和她说,你去朋友家写作业了。”姜万湫道。
“撒谎没关系吗?”姜颂禾问。
“没关系。”姜万湫回答。
“你就不怕我去河边摸鱼?”姜颂禾迫切地问。
“那你摸完鱼,也记得早点回家,”姜万湫道,“你妈今天处理了一条大草鱼,隔壁张阿姨送的,她还等着你和哥哥回家吃饭呢。”
姜颂禾喉咙突然哽住:“爸爸,你以前也是这么放纵我的?”
所以原主才会逃课、翻墙、下河摸鱼。
“胡说八道什么,”姜万湫从口袋里拿出一部白色带按键的小手机,“这是小灵通,你拿着,里面有你哥哥的电话,遇到麻烦给他拨过去。”
“好。”姜颂禾捏着手机,她没有多犹豫,骑上自行车就快速离开了。
姜颂禾骑着二八大杠来到城南。
这里地势平坦,田地很多。
姜颂禾拿出姜万湫给她的小灵通,想要给姜酩野打电话,可是犹豫了许久还是放弃了。
姜酩野和前世带她入行的师爷不一样。
没有证据,姜酩野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
况且他们局长规定的破案时间快到了,姜酩野现在应该忙得焦头烂额了,他哪有时间管她啊。
姜颂禾在田边走着。
顺着这条小道走到尽头,有一个村子,叫岚庄,人口共计500,算是京祁市一个比较大的村子了。村子后面有一座山,山体算不得高,从姜颂禾的角度看过去,勉强是山下房子的两倍。
姜颂禾顺着田边走了好一会儿。
越走,她越感觉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
她大概来过。
只是她记不得什么时候来过了。
原主家住在城西,这里距离她家少说也有七八公里的路程。
所以原主大概率不会只身跑这么远的地方摸鱼捉虾。
况且,这附近也不像是有湖海的样子啊。
簌簌——
周围的地里响起一阵动静声。
姜颂禾警惕了几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里。
磨磨蹭蹭,一个有些胖胖的身影抱着几个玉米从地里爬出来。
他甫一抬头,就与岸上的姜颂禾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想都没想,放下玉米,拔腿就往岸上跑。
姜颂禾抬脚对着他的身子踹了一脚。
她的力气很大,又是居于高处踹的,那人脚一滑直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那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干净的衣服上早已粘上了泥渍。
姜颂禾端详着他的脸。
她认识他。
周富强。
先前强|奸|未遂的嫌疑犯。
“你怎么出来了?”姜颂禾冷着声音问。
周富强像是也认出她来了,他拍着身上的泥土,道:“我一早就说过你们抓错人了,我没实施过强|奸。”
姜颂禾扫着从他怀里散落一地的玉米,道:“你是小偷?”
“嘘!”周富强比了个嘘的手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反正比强|奸轻就是了。”
“之前那次你逃跑也是因为这个?”姜颂禾审视着他问。
“对,”周富强道,“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偷得也都是些小物件,地里的玉米啦,白菜之类的。”
“那天,我刚从一个女人身上偷了十块钱,还没捂热乎呢,你那个哥哥就朝我冲了过来。我还以为是偷东西被发现了呢,结果是污蔑我强|奸。”
“我在局子里,把我偷东西的事情交代了出来。那些警察念在我犯罪行为较轻,再加上认错态度良好,让我交了些罚款,蹲了几天局子,就让我走了。”
姜颂禾知道他没有说谎。
当时,她和顾枳聿根本没有看清从草垛里跑出来的男人的样子。
只知道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外套。
而那个黑色外套还在逃跑的过程中,被那个男人扔在路上了。
线索中断,顾枳聿无法确定嫌疑人的具体行动轨迹,只能在原地守着。
也是赶巧,顾枳聿没抓到人,又刚好看见偷完东西有些心虚的周富强从旁边跑出来,就想当然把他当成强|奸案件的嫌疑犯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警方没证据证明周富强确实强|奸未遂,仅靠顾枳聿含糊不清的证词,不足以确定周富强的罪行。
按照局内疑罪从无的规定,他们只能把他放了。
“那你怎么现在还在偷东西?”姜颂禾蹙眉问。
“大姐,我的钱都让我交罚款了,我实在没钱买吃的了啊,”周富强道,“我又不想去要饭,可不就得偷点玉米垫垫肚子嘛。”
姜颂禾不理会他的称呼,她道:“既然那名强|奸|犯不是你,那么你在逃跑的过程中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人?”
“没有。”周富强快速回答,“我当时正开心自己能偷到钱呢,哪有心思注意别的啊。”
“嗯?”姜颂禾用冷冽地声音,发了个鼻音。
周富强扫了眼周围,确定周围除了姜颂禾没别人后,他才松了口气:“还以为你又和你那个哥哥来的呢,吓我一跳。你个小孩,别吓唬人了啊,早点回家吃饭。”
周富强重新抱回散落一地的玉米。
“你现在跟我回警局,把你知道的全部交代出来,我可以不举报你偷东西的事情。”姜颂禾道。
周富强动作倏地一滞,随后快速恢复正常:“什么意思?”
姜颂禾道:“替强|奸|犯打掩护,我们可以理解为——你是那名强\奸犯|的共犯。”
第25章
“你什么意思?”周富强颤巍着抬头,“你个小孩,不要随便污蔑人哈。”
“我有没有污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姜颂禾冷静着说。
周富强有些慌了神:“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啊,拿不出证据,小心我告你诽谤。”
“有证据啊,你刚才亲口说的。”姜颂禾平静道。
“我说什么了?!”周富强大着嗓门道。
姜颂禾道:“正常人在回答过去发生的一件事情的时候,基于人类对记忆提取的典型特征表现,他一般会有2-10秒的记忆检索时间,我们通常称作回忆延迟。”
“而你刚才给我的答案很快,好像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所以,可能的情况只能有两种——一种是你在敷衍我,另一种则是你在撒谎!”
“说不定我就是在敷衍你呢。”周富强尴尬地笑着说。
“如果你真的是在敷衍我,那么你大可以驱赶我,或者拒绝和我沟通。但是你都没有,反而选择通过语言把自己从那件事情里摘出来。”
姜颂禾观察着周富强的表情,继续道:“你急于撇清自己和那件事情的关系,大概率也是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那件事情对你影响太大,你不愿意回忆。”
“可正如你所说,你根本没有强|奸那个女孩。被抓去警局,也不过是被警察误当成嫌疑人录了个口供。怎么就变成对你影响太大,让你不愿意回忆的事情了?”
“所以这种情况,也基本没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了——你被人收买了,”姜颂禾继续道,“可是谁会收买一个小偷呢?又或者说收买一个小偷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后面的话姜颂禾没有说出口,她勾了下唇角,看着周富强慌乱到有些颤抖的眸子,道:“答案就不需要我继续说下去了吧。”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周富强继续狡辩道,“我根本没有被人收买过。”
“我没时间和你扯来扯去,”姜颂禾严肃道,“好不容易当爸爸了,你也不想为了贪那十几块钱,就去局子里蹲一个周吧。”
这次,周富强彻底惊住了,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的奶香味还是挺明显的,”姜颂禾道,“不过,既然你都有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想不开偷东西啊。”
像是被触及到了软肋,先前还态度强硬的周富强表情暗淡了几分,道:“我媳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我在医院陪护了几天,她才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可我工作的厂子,却因为我擅自请假耽误了工时,就把我开除了。”
“我作为家里唯一的支柱,失业后,我们这个小家就再也没有收入来源了。”
“我媳妇刚生完孩子,身体虚,正是要补身体的时候,可是现在我们却连只鸡都买不起了……”
说着,周富强颤抖的声线里像是带足了哭腔,他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我可真没用啊,我可真没用啊。”
说一句,呼一巴掌。
姜颂禾都有点替他脸疼。
姜颂禾心里一软,她在自己口袋里翻找了半天,好不容易从里面掏出两张皱皱巴巴的一块钱。
这个年代,经济不发达,两块钱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大钞了。
“这是我早上的饭钱,攒了好几天,你先凑活着用着,”姜颂禾把钱捋直递给他,“给媳妇孩子买点蔬菜,别再偷东西了。”
“谢谢谢谢。”周富强哭腔更甚了,他攥着姜颂禾给的两块钱哭得泣不成声。
“但是,你还是得跟我回趟警局,”姜颂禾道,“虽然你的经历很可怜,但是案子就是案子,必须得给个交代。”
“你放心,我会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部、如实告诉警方的,只是……”周富强有些为难,道,“……就是那钱……我已经花光了。”
“没关系,警方会体恤你家里的情况,酌情处理的,”姜颂禾安抚道,“而且,如果你提供的线索足够有用,能够帮助警方查破大案的话,他们非但不会追究你贪钱的责任,说不定还会给你一大笔奖励金。到时候,你和你媳妇、孩子的生活都能过得更好一些。”
“行,那就好,”周富强擦干眼泪,充满斗志道,“那我们怎么去?”
“我有车,”姜颂禾道,“你可以带我去。”
“啊?车?”周富强有些为难:“我不会啊。”
“啊?二八大杠你都不会吗?”姜颂禾有些为难地打量着他,“可你这身形,我也带不动你啊。”
看着不远处树干旁立着的那辆黑色高座的二八大杠,周富强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警局里的车呢,”周富强道,“二八大杠我会啊,我带你。”
“好。”
田野小道上,姜颂禾侧坐在后座,前面周富强卖力地骑着。
姜颂禾拽着他的衣服,好奇搭话了句:“你家小孩几个月了?”
提起自家孩子,周富强语气轻快了不少,他快速回答:“快出月子了。”
“那还挺小的。”姜颂禾感叹了句。
“是啊,”周富强道,“要是再大几个月,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孩子出生,我媳妇没奶水,奶粉什么的都需要花钱。况且,我和我媳妇都是孤儿,从小在亲戚家里长大,生了孩子后,我们也都不愿意再麻烦他们,就只能万事自己来。”
“我媳妇刚生了孩子,身体不方便,现在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所以我就只能整天整天不离身,工作都*没时间找。每天也就只能在媳妇和孩子睡着后,才能出来偷点东西,养活一大家子。”
“你是这个村的吗?”姜颂禾问。
“对,岚庄本地人。”周富强快速回答。
“那你知道你们这里最近发现了一具女尸吗?”姜颂禾问。
“知道,这件事在我们村里都传开了。听说是个开店的女裁缝,才刚过17岁生日,不是吗?”周富强快速回答。
“这个案子,你有发现什么线索吗?”姜颂禾直白地问。
周富强细想了一会儿,回答:“还真没有,我家小孩最近晚上闹得厉害,我快半个月晚上没出来过了。”
姜颂禾没有再多问,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地方很熟悉,她大概率来过。
“小警官。”周富强冷不丁喊了句。
“嗯?”姜颂禾看着他的背影,应声道,“怎么了?”
“你今年几岁啊,看你长相,感觉年纪挺小的,”周富强毫无防备地说,“但是你说话条理清晰,我又觉得你年纪应该不小了。”
姜颂禾不愿意告诉他实情,她故弄玄虚道:“你相信天赋吗?”
“啊?”周富强惊得脚蹬子都忘记蹬了,他停滞了一秒道,“什么意思?”
“我就是因为查案天赋太厉害,才被警局破格收编当初中生刑侦顾问的。”姜颂禾撒谎道。
“难怪!”周富强明显信了,他恍然大悟道,“难怪他们警方出警查案都是两个人一队,你就只有一个人。”
姜颂禾:……
她一个人,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突然,眼尖的姜颂禾看到不远处的田边上坐落着一座熟悉的土胚房。
像是某根大脑神经被接通,久久沉睡的记忆被唤醒,姜颂禾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这不是……白欣雅的家吗?!
她家怎么住这儿啊。
姜颂禾指着不远处坐落在田边的孤零零的房子,问到:“这个房子也是你们村的吗?”
周富强侧头,不在意地顺着姜颂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应该是吧,以前没怎么见过,这么破的屋子,还能有人住吗?”
“它就在你们村的地里,你不知道?”姜颂禾问。
“不知道,”周富强如实回答,“这一大片可以种地的区域,我们称作坡。分到手里,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十亩,是村里分给我们种庄稼的。那个房子在‘坡’的北面,我的村子在‘坡’的南面,所以看似都是一个村子,实际上距离很远,平时也没怎么有交流。可能只有我们村里在这附近种地的农户,才对他们家比较熟。”
“你要是想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我可以托人帮你打听打听。”
“不必了,”姜颂禾摇摇头,道,“其实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那天差点被强|奸的女孩子,就是住在那里。”
“卧槽!”周富强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她是不是叫白欣雅?她对象叫孔从玉?”
“你知道?”姜颂禾问。
“当然,他俩是我们村里鼎鼎大名的两个骗子,”周富强咬牙切齿道,“我一直听说他们住村头,没想到是住这个村头。”
“怎么回事儿?”姜颂禾蹙眉道。
“是这样的,前些年,我们村来了一对夫妻,一个自称是城里一所残疾学校的老师,一个则是无业游民。也就是白欣雅和孔从玉他们一家子,”周富强一边蹬着脚踏板,一边道,“本来这两人在我们村里的一户人家里单独租了个靠南的屋子,每月交着十几块钱的房租,日子也还算顺畅。”
“后来孔从玉不知为什么突然染上了赌博,把家里的钱全都败光了。他们租房的那位房东大妈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觉得两个小年轻出来打拼不容易,要是孔从玉能够戒掉赌瘾,日子一定也还能过下去。所以,她就主动舍掉了孔从玉他们家好几个月的房租。”
“可后来谁知道他们变本加厉,非但没有把欠房东大妈的钱还上,还偷走了大妈的一个金手镯。”
“那警察怎么没把他们抓起来?”姜颂禾问,“金手镯是重要财物,按照法律,应该会判刑的啊。”
周富强惋惜着回答:“这不是没有证据证明金手镯就是他们偷的嘛。”
“那你怎么确定,房东大妈的金手镯就是她们偷的?”姜颂禾继续问。
“房东家和别人家要不就隔着墙,要不就隔着铁门,普通小偷小摸进都进不去,更别说偷东西了。可孔从玉他们就不一样了,”周富强道,“他们就住在房东大妈他们家,房东大妈经常在自家大门口打麻将不锁房间门。孔从玉和白欣雅他们想要进去,不是轻而易举嘛?”
“他们就因为这个,才从你们村搬出来的?”姜颂禾继续问。
“是啊,”周富强快速回答,“但是说来也巧,在他们从我们村里搬出来的第二个周,我就听到有人说说他们搬去了我们村头,并且那女的还生了场大病,眼睛瞎了。”
“那你怎么说她是骗子?”姜颂禾疑惑道,“偷东西的话,不应该是小偷吗?”
“因为那女的的眼睛根本没瞎。”周富强斩钉截铁道。
姜颂禾警惕地蹙眉:“怎么回事儿?”
“本来我们全村都以为她的眼睛瞎了,村长可怜他们,就发动我们全村捐款。我们家当时也捐了,”周富强道,“当时我正在厂子里上班,我媳妇手里就只有5块钱,为了能够多捐点,我媳妇挺着八个月大的孕肚,一个人走到我厂子里问我要钱。”
“说是要给我们的小孩积福,我虽是不信这些东西,但是想着不能让我媳妇白跑一趟,就还是给了她十块钱。”
“可是谁知道,就在我媳妇挺着大肚子去她们家送钱的时候,她隔着土墙亲眼看到白欣雅坐在院子里数钱。”
“当时我媳妇特别生气,钱也没送出去就回去了。”
“就因为这件事,我媳妇上火,接近临产期的时候,孩子早产了。”
姜颂禾沉思了片刻,道:“他们为什么要装瞎?”
“估计是为了骗钱吧,”周富强道,“我还听说,从村里搬出去后,孔从玉欠了一万块钱的赌债还不上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一天,他不仅还上了赌债,还把欠的房东大妈的钱也一并还上了。”
“他哪来这么多钱?”姜颂禾好奇问。
“我也好奇,但我媳妇和我说,可能是白欣雅装瞎去城里摆摊要饭要来的。”周富强道。
“城里要饭这么赚钱啊。”姜颂禾将信将疑地感叹了句。
“谁说不是!”周富强道,“要不是我拉不下这个脸来,我也就去城里要饭了。”
一路上,姜颂禾都没有再多说话。
直到走进警局,姜颂禾才缓缓问了句:“建刚哥哥,我哥呢。”
正在值班大厅和同事商讨案情的林建刚抬头,便看到最不应该出现在警局的姜颂禾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惊了一秒:“禾禾,你怎么来了?”
“这个哥哥说有线索要告诉你们。”姜颂禾指着身后的周富强道。
“你是……”
前几天周富强被顾枳聿“提”进警局的时候,林建刚刚好在外面处理事情。
此时他看着周富强一脸陌生。
“前天下午,在京祁市第一初级中学附近发生了一场强|奸未遂案,你们局里的人把我当成犯罪嫌疑人抓了过来。”周富强道。
“当时是顾枳聿办的案子。”姜颂禾补充。
提到这儿,林建刚像是有了些许记忆:“哦,所以现在你是来自首的是吗?”
“不是!”
姜颂禾夸张地否认。
林建刚这都是什么脑洞!
“其实,那天下午,我能及时出现,是犯罪嫌疑人买通我,让我扰乱警方的查案方向的。”周富强如实回答。
林建刚一秒严肃,道:“你跟我过来吧。”
“嗯。”周富强应下。
三人来到会议室,姜颂禾和林建刚坐在一侧,周富强则坐在两人的对面。
经过周富强的叙述,林建刚大体了解了事情的请过。
“所以你是见过犯罪嫌疑人对吗?”林建刚问。
“对。”周富强肯定地回答。
“那你能描述一下犯罪嫌疑人的样貌吗?”林建刚深问道。
周富强刚要开口,姜颂禾打断了他。
她率先道:“建刚哥哥,警局有本子和笔吗?”
“有。”林建刚从不远处拖过来一个本子和笔。
姜颂禾接过,并翻开本子第一页:“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其实我也没看清楚脸,他带着口罩,衣服是带帽的外套,黑色的。”周富强一边想着一边说。
姜颂禾发现了盲点,她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你是说你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外套还没脱对吗?”
“对,”周富强补充,“他是买通我以后,才把外套脱掉扔地上的。”
“你继续。”姜颂禾道。
周富强:“他的身高不高,约摸着一米六几,脸型有点胖,当时口罩都被撑着鼓囊囊的。”
姜颂禾适时地问:“鼻尖呢,带着口罩,鼻尖的位置有被撑起来吗?”
周富强细想了一会儿:“他当时低着头,我没有太看清楚。但是我感觉他的鼻尖不是很高,因为他的口罩被撑得扁扁的,几乎看不到上面的起伏。当然也可能他的鼻尖是被口罩压扁的。”
“下巴呢。”姜颂禾问,“和鼻尖垂直,还是凸出或者凹陷?”
“平的,我记得是平的。”周富强道。
姜颂禾低头像是在记录着什么:“你继续。”
“他的头发很长,几乎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是我感觉他的眼睛不是很长,应该是个单眼皮。”周富强道。
“还有呢。”姜颂禾的笔停都没停,簌簌的笔画声响彻整间屋子,“皮肤是什么颜色?”
“偏白,病恹恹的。”周富强想都没想快速回答。
“两个眼睛间的距离怎么样?”姜颂禾问,“能看到眼睛中间那段鼻子的鼻梁吗?”
“眼睛的间距比较宽,鼻梁嘛……”周富强细想了一会儿,“不太有。”
“行,你对犯罪嫌疑人还有其他记忆点吗?”姜颂禾的笔一停没停。
终于,一直不吭声的林建刚耐不住好奇,他把头侧过去,问:“禾禾,你在干嘛呢。”
“画像速写,”姜颂禾快速解释,“一种可以根据证人的描述,画出犯罪嫌疑人的技术。是一种比较高端的追踪嫌疑人的方式。”
“有点牛逼。”
但……
林建刚看着姜颂禾手里的“大作”,嘴角一阵抽搐。
这抽象的画风!这抽象的五官比例!还有这夸张且毫无美感的构图!以及如同杂草的线条曲线……
除了能分辨出上面画的是个人脸外,其他的一概全凭想象。
果然是门有门槛的高端技术!
只可惜,她没有技术。
姜颂禾自信地停下笔。
“你看,当时让你扰乱警方的,是这个人不?”
姜颂禾刚打算把手里画好的画作抬起来,林建刚直接一个飞扑,用身体把她画好的画作扣在了桌面上。
姜颂禾侧头,疑惑地盯着他:“嗯?”
林建刚冲着姜颂禾轻轻地摇摇头,只是他的动作频率有点快,像是在竭尽全力阻止着什么。
“建刚哥哥,你的脑袋没事吧。”姜颂禾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没事,”林建刚阻止道,“我们没确定好的东西,不要轻易给证人看。”
“啊?”姜颂禾懵了,“可是我这是按他的描述画的啊。”
林建刚凑近,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你画的这都是啥啊,丢不丢人,除了那俩眼睛,我都看不出来上面画的是个人。”
“啊?”姜颂禾举起自己的画,疑惑道,“我觉得画得还挺像的啊。”
半响,姜颂禾像是觉得自己的画作别人读起来确实费力,她道:“我以前没学过素描速写之类的,只跟着学过几天的人像侧写基本功。”
“但是我的师爷说了,画像侧写呢,最重要的是神似。”
“神似个……”林建刚后面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一口老气就噎在了嗓子里。
“警察游戏别玩了,现在你一句话都不许说。”林建刚命令道,“别给我们警局丢人。”
“差一步就知道犯罪嫌疑人是不是长这样了,怎么是丢人呢。”
姜颂禾再次举起自己的“画作”。
林建刚又一次给她按下去。
姜颂禾不服气再次举起来。
林建刚又一次给她按下去。
最后,姜颂禾直接虚晃一枪,左手微抬了下,在林建刚赶着去压下自己左手的时候,她直接用右手把画作举了起来。
“唉——”
此时,林建刚已经阻止晚了。
周富强已经稳稳地看到了上面画着的内容。
林建刚顺了顺自己的造型,虽然这幅画有点丢警局的脸,但他的形象不能丢。
就在他思忖好措辞,打算替警局挽回颜面的时候。
就听到周富强迟疑了片刻,震惊道:“像!太像了!”——
作者有话说:林建刚(怀疑人生版):嗯?他眼睛没事吧。
第26章
“哈?”林建刚不敢置信地把头伸到过去,重新看了一遍。
他确定他没眼花啊,难不成他和周富强看到的内容不一样吗?
这哪里像了?
“但是好像还有点不太对。”周富强盯着姜颂禾的画,细想着喃喃道,“他的脸好像没这么宽,鼻子好像更尖一些。”
林建刚:“?”
他从哪儿看出这上面有鼻子的?
姜颂禾把画好的人像撕下来放在本子的一边比对着,她一边耐心地调整着五官比例,一边问:“眼距怎么样?眼型和我的画的像吗?”
“像,”周富强指挥着,“然后你再把头发拉长一些,他的头发要更长……”
周富强起身站到姜颂禾身后指挥着她,姜颂禾则默契地对人像进行着细节上的调整。
处于状况外的林建刚托着腮,一脸无趣地看着两个人。
终于,在林建刚一停不停地哈欠声里,姜颂禾把终稿调整出来了。
“对,就是这样!他就长这样。”周富强激动地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长这样。”
林建刚调整了一番精神,随后侧身看过去。
下一秒,林建刚:……
这画……比刚才还抽象。
准确来说,这画的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
“你画的这是猩猩吗?”端详了许久,林建刚终于忍不住吐槽道。
“这是人!”姜颂禾纠正他。
半响,姜颂禾看着手里的画喃喃道:“而且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动物园?”林建刚拆台道。
认真的情绪被林建刚一句话给破坏掉了,姜颂禾带着怨气盯着他。
周富强认真地看着姜颂禾手里的人物画像,道:“我觉得挺陌生的。”
姜颂禾不理会他们。
她把画好的人像再一次撕下来,贴到一旁,随后又在一张新的纸上重新画了起来。
她去掉了人物的长发,并调整了一下人物的脸型比例。
时间静默了几分钟,姜颂禾把重新画好的人像给周富强看:“这样像吗?”
这次,周富强出奇的有了些犹豫:“不太像。”
姜颂禾又加了几笔:“现在呢。”
“你把这里挡一下。”周富强指挥着。
姜颂禾用左手反手挡住画中人物的鼻尖和下半张脸。
“不对,好像完全不像了。”周富强喃喃道。
林建刚有些泄气,他道:“禾禾,我们还是等姜队来吧。”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姜颂禾没有回话,她冲着周富强说,“你先看看窗外,然后再来看这幅画。”
“哦,好。”
周富强听话地看向窗外。
结果就在他准备回头看画的时候,一张画着各种不规则线条的白纸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吓了一跳。
姜颂禾收起画,淡淡道:“你现在回想一下,刚才看到的和之前的那个人像不像。”
周富强沉思了一会儿,他认真道:“就是他!他就长这样!”
“啊?”林建刚有些懵了,“什么情况?刚才你还说不像的。”
“因为他看的次数太多了,再加上我的画工有限,盯得时间长了,就察觉不到画里的神韵了。”姜颂禾重新打开叠好的纸张,她盯着上面的人像,陷入沉思。
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画上的人。
林建刚忍了半天,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他吐槽道:“你的画里有神韵吗?”
正在出神的姜颂禾眨眨眼,确定林建刚是在讽刺自己,她转身冲着林建刚反驳:“就有就有就有!”
“哟,这是禾禾画的画啊。”
身后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来,他顺手抽走姜颂禾的画端详着:“画得可真丑!”
“顾枳聿,你还给我!”姜颂禾起身想要抢回来。
“叫哥哥。”顾枳聿故意把手抬高了些。
“你给我。”姜颂禾踩在凳子上想要抢过来。
可是无果,每次她刚要碰到那张纸,顾枳聿都会故意往后退几步。
突然,顾枳聿动作停住,他蹙眉,紧紧地盯在画上。
同样,站在门口的姜酩野不自觉蹙眉。
“你给我,”趁着姜酩野出神的空儿,姜颂禾顺势把画抢过来,“我画了好久呢。”
“酩野。”顾枳聿回头看着后面跟上来的姜酩野,正巧姜酩野也在回望着他。
两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眼神。
“你俩传递什么暗号呢。”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姜颂禾煞风景地问了句。
顾枳聿淡然一笑,道:“我是想说,你画的这个人我应该见过。”
“哈?这么抽象的画,你都能认出来?真牛逼啊你。”林建刚趴在椅子的靠背上,吐槽了句。
“你在哪里见过?”姜颂禾着急地问。
顾枳聿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画的不是白欣雅的老公孔从玉吗?”
“孔从玉?!”姜颂禾着急地瞪大了眼睛。
对啊,是孔从玉。
她怎么把他忘了?
难怪她一直觉得画上的人很熟悉,原来她真的见过。
“你闲得没事画他干嘛?画得还挺抽象的。”顾枳聿强忍着笑道。
“你从哪里感觉是孔从玉啊。”姜颂禾问。
“小眼和塌鼻梁啊,孔从玉的这个长相还挺明显的,”顾枳聿回答完,侧头看着姜酩野道,“是吧,姜队。”
姜酩野没有吭声。
可是……
“怎么可能啊。”姜颂禾盯着自己的画喃喃。
她和顾枳聿在草垛后面发现差点被强|奸的白欣雅,而现在所有证据都在说那个强|奸白欣雅的犯罪嫌疑人是白欣雅的老公。
而白欣雅的眼盲耳瞎,也是假的。
所以这对夫妻到底在干什么啊……
“你们在说什么啊。”周富强有些摸不清楚状况了,“我们不是在商讨抓犯罪嫌疑人吗?”
顾枳聿立刻反应过来,他走到周富强旁边,赶人道:“谢谢你的配合,我们警方掌握的线索已经差不多了,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案子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们会及时通知你的。”
“行。”
周富强听出顾枳聿话里赶人的意思,他将信将疑地离开。
在即将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问:“那先前那名犯罪嫌疑人花钱收买我的事……”
“将功补过,你的事情,我们警方不会再追究。”毫不知情的顾枳聿道。
“谢谢谢谢。”周富强真情实意地感谢道。
顾枳聿不自在地把自己的手从周富强的手里抽回来:“不客气。”
送完周富强,顾枳聿重新走回会议室。
不知何时走到会议室里的姜酩野像是正在和姜颂禾争吵着什么:“没得商量,赶紧回家。”
“哥,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白欣雅和孔从玉真的有问题,你们现在应该抽出一半警力去重点查查他们。”姜颂禾站在椅子上,用比姜酩野高半个头的角度据理力争。
“我也说过了,现在我们警方重点是查杀人案和失踪案,”姜酩野仰头,道,“你说得那个强|奸未遂案,一是没有证据证明你提到的方向是对的,二是没有造成实质性杀害,终究是犯罪未遂,我们现在分不出警力去查这件案子。”
“但是你想想,这对夫妻为什么要装残疾,还要装□□,说不定后面藏着更深的案子呢,”姜颂禾解释,“而且他们家住在城南,发现时德娣尸体的地方也是城南,说不定两个案子有联系。”
姜酩野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姜颂禾好一会儿,才道:“证据呢。”
“什么证据?”姜颂禾懵懵地问。
“这两件案子可以并案的证据啊,”姜酩野道,“你想把这两个案子并案的依据,不会就只是基于‘我怀疑’这三个字吧。”
“不够吗?”姜颂禾故意问。
她当然知道不够,但是除了这一点,她现在一点其他证据都没有。
“你觉得呢,”姜酩野道,“你连我都说服不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姜颂禾仿佛失去了斗志,她无力地回应道:“喔,也是。”
她还需要证据,但她没有证据。
林建刚看着姜颂禾有些失落的眼神,他自荐道:“姜队,我觉得禾禾说得有道理,我想申请明天亲自去调查白欣雅他们一家。”
顾枳聿快速揽过林建刚的脖子,阻止道:“别给自己找事哈,明天你还要跟着我查别的线索呢。”
“明天所有人,我都有具体的工作安排,任何人不能有任何原因请假。”姜酩野道。
这算是阻断了林建刚偷偷帮姜颂禾的可能。
“可我……”林建刚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顾枳聿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他冲着姜酩野的方向,道:“林建刚刚才说没问题。”
“那就行。”姜酩野应了句。
“我回家了。”姜颂禾从椅子上下来道。
“我送你?”姜酩野建议道。
“不用了,你忙吧。”姜颂禾回答,“我自己可以回去。”
姜酩野犹豫了片刻,才道:“那你自己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
姜颂禾蔫头耷脑地从办公室走出去。
办公室里,顾枳聿慢慢走到姜酩野旁边,他把胳膊搭在姜酩野的肩膀上,道:“喂,小孩怪可怜的,你不去哄哄嘛?”
“她睡一觉就好了,”姜酩野毫不留情地说。
“啧啧,你这哥哥当的真狠心。”顾枳聿娴熟地用胳膊肘撞了下姜酩野的肚子,“不过,你真的想好了?你妹妹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你不告诉她实情,她就会自己查。”
“我觉得倒不如直接把她纳进咱队里,我们既可以看着她,让她别捣乱,又能有个帮手。”
“你见过哪个编队有初中生当帮手的?”姜酩野侧头道。
“我们可以当第一个啊。”顾枳聿道。
“她不合适。”姜酩野平静地说。
“怎么可能不合适?目前来看,她的体能应该比沈乐栖还厉害的,一个随随便便使出十字绞的小孩能是普通人?”顾枳聿有些好奇,“你说她小小年纪,怎么会巴西柔术呢?还能把一个大块头老师拽倒在地上绞他胳膊。”
“幸好上个案子的凶手比她体型大很多,否则你妹分分钟把他胳膊捏碎了。”
“估计是平时上墙爬屋练的吧,真不知道我上学的这几年,我爸妈都教了她些什么,”姜酩野像是心情不怎么愉快,他把顾枳聿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拍下去,道,“我妹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我也回去了。你们忙完,也早点下班。”
“我走了。”姜酩野抱起外套从门口走出去。
听着两人的对话,林建刚彻底懵了,他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禾禾的推理是正确的吗?”
顾枳聿低头看了他一眼,他没有明说,反问了句:“你觉得呢?”
“我觉得,禾禾想法虽然天马行空,但是也不是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林建刚如实说。
“嗯。”顾枳聿赞同地发了个鼻音。
“我也觉得那个小孩有点东西。”
第27章
翌日,学校门口。
姜颂禾背着书包,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姜酩野:“今天是你查案的最后期限,你怎么有时间来送我上学了?”
姜酩野调整着她的书包带,敷衍地回复了句:“我大发慈悲,可以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颂禾道。
“不错,语文有很大进步,都会用成语了,”姜酩野没怎么有感情地回怼了句,“下次期中考试,一定能及格!”
姜颂禾:“你看不起谁?!下次我语文一定是全班第一。”
“书包里,你的发明都带齐了吗?”姜酩野蹙着眉头,迟疑了片刻,问。
“啊?”姜颂禾盯着他,“你怎么会突然关心我的发明了?你到底在打什么注意?”
“没什么,保护好自己,你们学校附近最近不太安全,”姜酩野避免和她的眼神对视,他道,“还有,我今天比较忙,不会来接你,你记得放学以后早点回家。”
“哦……好。”姜颂禾支支吾吾地应下。
一直到姜酩野离开,姜颂禾都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关心过度又充满担忧,就像是觉得她今天死定了一样。
“这里就是我们学校了,你的发夹就是在这里丢的对吗?”这个时候,一个轻快的女孩子的声音打断了姜颂禾的思路。
她刚准备离开,好奇心驱使着她好奇地侧头看过去。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生和一个拄着盲棍的女人。此时,她们两个相互搀扶着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姜颂禾来不及多想,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后。
那个小女孩趔趄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脚,才略有些愠怒地训斥了句:“姜颂禾,你干嘛?!”
这个小女孩,姜颂禾认识,是他们班的班长兼数学课代表张森雅。
原主因为常年课堂不听话和不交作业,所以没少和这种好学生结下梁子。
此时,张森雅气愤地甩开姜颂禾的手:“你别碰我。”
“她是谁啊。”姜颂禾问。
“她是我在路上遇到的盲人姐姐。她早上从我们学校门口路过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发夹,现在正要回来找呢。”张森雅道。
姜颂禾不相信。
自她知道白欣雅不是瞎子后,她就对这个人充满了怀疑。
“小朋友,这是谁啊。”白欣雅启唇问道。
“是我们班长期逃课不学习,不是去湖边摸鱼抓虾,就是次次考试都考倒数第二的差生,”张森雅不怎么好脾气地介绍道,“最近一次数学考试考了第一名,都超过我了,不过我怀疑她是偷的老师的答案。”
姜颂禾不愿意搭理这个小孩,她故意冲着白欣雅试探性地问:“姐姐,我们之前见过。”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白欣雅表现地并不怎么惊讶,她平静地说。
“当时你差点被一个男人强|奸,是我救了你。”姜颂禾道。
“我记得你,是当初送我去警局的那个女生对吧,”白欣雅唇角微勾,温柔地说,“还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姜颂禾毫不遮掩道,“只是我感觉你听到我的自我介绍好像并不怎么吃惊啊,难不成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白欣雅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半响才解释:“自从我瞎了后,对外面的人和事儿,都提不起什么兴趣,也不愿意争辩什么。既然你说见过,那就是见过吧。”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看不见了以后,听力提升了,一听就能分辨出我是谁了呢。”姜颂禾道,“可是你不是聋了嘛?怎么又会听到声音?”
“因为我带了助听器。”白欣雅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
果然,姜颂禾在她右侧耳朵里看到了一个塞着的白色助听器。
张森雅毫无预兆地在身后推了姜颂禾一把,道:“姜颂禾,你有没有素质,怎么净戳人痛点说呢。”
姜颂禾吃惊地指着自己:“我……”
后面的话,姜颂禾没说出来。
白欣雅温柔地笑着道:“你们也应该快到上课时间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白欣雅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两块钱纸钞:“谢谢你的帮忙,拿去买甜水喝。”
张森雅连忙拒绝:“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报酬的,我们老师说乐于助人才是好孩子。”
“没关系,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说着白欣雅伸直两只手,像是想要摸到什么。
姜颂禾迅速把她的手压下去,顺道还把她手里的两块钱纸币抽出来,道:“不客气。”
白欣雅身体又一次僵硬住了,甚至比先前那次还要明显。
始料未及的她吞吞吐吐道:“那我先……先走了。”
张森雅刚想再一次上*去帮忙,姜颂禾拉住她,并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直目送白欣雅离开,姜颂禾才把目光重新收回来。
如果时德娣的案子,真的和白欣雅有关。
那么她为什么现在还敢出来犯案?
警察查案的风头正紧,此时再物色好的被害者,无疑是给警方暴露更多的追查线索。
这种冒险的行为,对他们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据她的观察,白欣雅和孔从玉应该不是富贵险中求的性子。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这么急迫地想要再次犯罪呢。
是缺钱了吗?还是背后有什么推手助推?
就比如……赌场老板……或者……
姜颂禾还没思考出结果。
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树后面,她刚才好像看到有一个动态的身影缩了回去。
姜颂禾皱紧眉头,满脸写满了警惕。
是孔从玉吗?
他们下一个目标果然是张森雅?
“姜颂禾你干嘛?!”张森雅嫌弃道,“你怎么还是这么讨厌,那是人家给我的。”
姜颂禾拿着钱币前后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其他东西后,才放心交给她:“给你啊。”
“我不要,这两块钱说不定是人家的救命和治眼睛的钱,我们应该还给她。人家眼盲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我们不能给他们捐款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贪人家的钱,”张森雅道,“你要不要脸?”
“放心,我哥哥是警察,我放学以后,会把这个钱交给他的。”姜颂禾道。
“真的?”张森雅不确定地问。
“真的。”姜颂禾有气无力地回答-
待到老师说了一句放学,整个初一四班的教室里才沸腾起来。
“姜颂禾,这是今天的作业。”李铁柱主动把一张纸条递给姜颂禾。
与前几日不同,这一日姜颂禾没有主动接过,反而把书包里的书一摞一摞地拿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点事需要处理,明天你借别人的作业抄吧。”姜颂禾一边注意着前面几排坐着的张森雅的动静,一边快速收整着自己的“装备”。
“哦,好。”
李铁柱刚应完,姜颂禾拎着书包就跑了出去。
校外,姜颂禾默默跟在张森雅身后,一直跟到一块儿荒无人烟的小道上。
这个年代,地多,很多开垦好的土地,基本都种上了庄稼。
而很多这种小道儿,又通常是通往村子里的唯一道路。
张森雅终于忍不住了,她停住脚,刚准备跟身后的姜颂禾说些什么。
突然!
不远处的草垛旁传来一声女人的叫喊声:“啊——”
姜颂禾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张森雅的嘴,她严肃地小声道:“我去处理,你现在往人多的地方跑,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别停下。”
像是被姜颂禾认真的表情吓到了,张森雅点点头。
在松开的前一秒,姜颂禾道:“我现在松开你,你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我们两个都有危险,懂吗?”
张森雅再次点点头。
姜颂禾将信将疑地把张森雅松开,随后她蹑手蹑脚地顺着声音走向那个草垛后面。
“姜……”站在原地的张森雅刚想发声,身后一个大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
她一脸惊恐地仰头向后看了眼。
另一边,姜颂禾缓步走到草垛后面。
果然不出她所料,草垛后面躺着一个女人,她侧躺在地上,衣服凌乱又不堪。
跟四天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虽然从姜颂禾的角度看过去,她根本看不到躺在地上的女人的脸,但是这如同记忆再现的现场布置,以及熟悉的风衣外套,姜颂禾敢肯定,自己眼前这个躺在地上有些不省人事的女人一定就是白欣雅。
姜颂禾主动蹲下身子想要把白欣雅拉起来,突然,身后一个略有些胖壮的黑色的身影悄然逼近。
反应迅速的姜颂禾反身一个侧踢,身后的黑影吓得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孔从玉?”这一次,姜颂禾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没错,他还是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衣,虽然和先前那件有所不同,但是这两次穿起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记忆被彻底唤醒,姜颂禾敢肯定,先前逃跑的那个犯罪嫌疑人也是他!
“唔……”
姜颂禾没来及采取下一步行动,突然身后一个手帕捂住了她的鼻子。
身后那人力气很大,姜颂禾挣扎半天,都没有任何作用。
许久,姜颂禾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混沌,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末了,她看到了孔从玉勾起了一个得逞且自信的微笑。
很不巧,在手帕底下——她的唇角也同样勾起了一个相同的弧度。
第28章
等到姜颂禾再有意识已经是晚上了。
此时,她正被麻绳绑住了手脚,身体半侧在地上,混浊的土腥气伴着铺天盖地的潮湿气弥漫进她的鼻腔。
她嫌弃般屏住呼吸,过了几分钟她实在受不了了,张开嘴无声轻咳嗽了几下。
“呕……”姜颂禾终于忍不住做了个反胃的表情。
这里是多久没被打扫过了啊。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稍微有些缓和过来的姜颂禾警惕地审视了一圈。
这是一间破旧的土胚房。周围黑漆漆的,但是空间很大,唯一的光亮也是从门口照射进来的。
姜颂禾调整了一番姿势,她把绑着的腿拼命地往后伸,直至鞋底可以碰到手腕上的麻绳。
她的手在鞋子的侧面磨蹭了半天,最终从旁边的鞋缝里拿出一块儿长方形的小刀片。
这是一片老式的双刃刀片,长端两侧锋利,中间呈对称镂空状,片身坚韧偏薄,刀锋锋利。
常用做老式手动式剃须刀的替换刀片。
要不是原主不愿意上学,姜颂禾真觉得她以后说不定能当个发明家。
留给她的设备,一个比一个实用。
很快,姜颂禾用刀片把手上和脚上的麻绳全部划开,待到绳子自她手腕上脱落的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有种重获自由的感觉。
她揉着被勒疼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在屋子里观察着。
这里好像是间居民房,土炕,木门,柴火,桌椅、鞋架一应俱全。
只是这个空间看起来算不得大,一眼便能将屋内的陈设尽收眼底。
她敲了敲旁边的墙面,像是试图寻找什么暗门。
可是无果,这里除了土块,还是土块儿。
这家主人穷得好像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姜颂禾思考着。
现在唯一可以证明的是孔从玉、白欣雅和京祁市的多起失踪案脱不了干系。
并且已经死去的时德娣可能也是被他们拐走,并杀害的。
只是其他人呢。
难不成她猜错了,绑架的那些女孩们根本不在这里?
又或者他们已经把那些女孩子们卖给别人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主动被拐来就没用了啊。
就在姜颂禾将要放弃的时候,她看到角落里躺着一块儿颜色鲜艳的方格布料,与周围死气沉沉的土坯复古风完全不搭。
她蹲下身子左右观察了一番,上面清晰可见的血迹扎得姜颂禾眼睛生疼。
这布料颜色,好像挺新的。
应该是刚做好没多久。
姜颂禾想起当初时德娣失踪之前,好像就是去给一户人家送做好的衣服的。
虽然那户人家是她的家里人骗她的,但是她却是实打实地拿着新衣服过去的。
她隔着衣服将布料拿起来,塞到了一个口袋里一个透明证物袋里。
她领着证物袋甩了甩,如果上面的DNA信息和时德娣的DNA信息匹配成功的话,就可以证明她确实来过这里,并且还有很大可能她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
“嘭——”
门口响起一个陶瓷品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声:“你他娘的别闹了。”
是孔从玉的声音。
姜颂禾缓缓向门口挪步。
越到门口,门外女人的抽气声越明显。
“她是警察的妹妹,你怎么不早点说?”孔从玉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我当时倒在地上,又看不清她的脸,”白欣雅说话抽抽搭搭的,语气里带足了怨气,“再说她来过咱家,你都没印象吗?”
“你不是说好盯好一个小女孩了吗?”孔从玉责备道。
“对啊,”白欣雅哭泣着说,“明明我都观察好了,那个小女孩心善学习好,老实,平时都是一个人走那条路回家。谁能想到等到我们真正行动了,会突然变成这个小丫头片子……”
孔从玉沉默片刻,道:“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她和其他人一样,说不出话来,不就没人怀疑到我们身上了吗?”
“警察妹妹又如何,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你还想杀了她啊,”白欣雅扶着自家老公的胳膊,“不行啊,我们已经杀过一个人了,不能再杀了。”
“那是那臭娘们自己不老实,非得跑出去,怪得了谁?”孔从玉不屑道,“我不杀她,难不成等她告诉警察,让他们把我们一锅端了吗?”
“你想想我们还没出生的孩子,没有奶粉钱,他怎么活?饿死吗?”孔从玉咬牙切齿道。
安静地听着这一切的姜颂禾蹙紧眉头。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欠那么多债,不要欠那么多债。”白欣雅有些怨恨道,“你非得不听。”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怨我有什么用?”孔从玉甩开她的手。
眼看着屋外的争吵声愈演愈烈,姜颂禾悄悄潜回屋子。
不对,这间房间里一定有隔间……
可是在哪儿呢?
姜颂禾奋力推开一个又一个的木柜,终于在她推开一个木制餐具柜的时候,一个深棕色的拉杆式木门在遍是灰黄色土砾的地面上格格不入。
她用力拽开。
便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嘴里被塞满布料的女人,她的眼睛泛着浓白,黑色的瞳眸也仿佛没有任何聚焦点。
像是感觉到头顶一凉,女人奋力地挣扎着。
直至“砰”的一声,一个碗碟碎在地上。
“谁!”孔从玉蓦然看向屋内。
姜颂禾快速把顶上的盖子合上。
她长叹一口气。
她都这么小心了,还是被发现了。
姜颂禾没想过躲,她随手拎起白欣雅先前立在门边的盲杖,走出来:“你们家除了你们这对夫妻,不就剩下身为人质的我了吗?”
“所以不是我,还能是鬼不成?”
姜颂禾便举平手里的盲杖,笑得自信且张扬:“现在,你、还有你——已经被我包围了。”
白欣雅和孔从玉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姜酩野:……
外面,卧在房子外面的姜酩野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
不是?她有病吧。
她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脚趾扣地的装逼发言,她自己都不会觉得尴尬吗?!
“酩野,酩野,你妹说话挺酷啊。”顾枳聿看热闹般小声说了句,“你以前上初中的时候不会也说话这样吧,家族遗传?”
“还是你妹独一份啊,热血是热血。就是有点中二,这个词是这么用吧,我看国外漫画新学的。”
“滚。”姜酩野瞥了他一眼,没客气地直接骂了句。
“得嘞。”顾枳聿故作谄媚地应了声。
“姜队,我们观察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拐的林桉,”林建刚弓腰匍匐着走过来,他小声道,“我们怀疑是在屋里。”
“找不到也没关系,禾禾在他们手里,至少我们可以以拐卖罪逮捕他们,”姜酩野说,“剩下的,我们可以慢慢审。”
“嗯。”林建刚点头,他犹豫道,“禾禾,在里面没关系吗?本来他们想抓的是她的同学……她是为了救人,才被阴差阳错抓来的。”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姜酩野侧头冷不丁问:“之前那个小女孩送家去了吗?就是禾禾救下的那个同学。”
“小袁送家去了,”林建刚快速回答,“她还说那小女孩回家以后还问过我们禾禾的安全呢。”
“行,知道了,”姜酩野说,“小女孩心理怎么样,今天没被吓到吧。”
“吓倒是没吓到。”林建刚快速说,“就是她追着要你的联系方式呢。”
姜酩野:……
“要给吗?”林建刚试探性地问了句。
姜酩野嫌弃地盯着他:“我是变态吗?”
“哦。”林建刚应了声。
那就是不给。
“魅力不减啊,老姜,老少通吃?”顾枳聿趁机调侃,“初中生都能看中你这张脸。”
“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扔出去。”姜酩野威胁。
“姜队,既然都知道孔从玉有问题了,我们什么时候救禾禾啊,”林建刚问,“她一个人太危险了。”
“现在禾禾在他们手里,保不准他们看到我们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姜酩野道,“况且其中一个犯罪嫌疑人还怀着孕,不能贸然行动。”
“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可……”林建刚刚想继续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有我们在这里盯着,别担心,”顾枳聿宽慰道,“再说真正该担心的是我们姜队,毕竟但凡那小家伙出一点问题,我们姜队这颗项上人头都能被他爸妈拧下来当球踢。”
林建刚呢喃了句:“有道理。”
墙内,姜颂禾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她右手拎着一个盲杖,步伐沉稳又坚毅。
“你不是被我们绑起来了吗?”孔从玉惊得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对啊,可能是你绑我绑的不牢吧,我轻轻一挣扎就开了。”姜颂禾平静地说。
“怎么可能!”孔从玉道。
姜颂禾没工夫给他争辩这些,她不耐烦道:“其他失踪女生呢,你们把她们送去哪儿了?”
“什么失踪女生?”孔从玉护住白欣雅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还装傻,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可以替你说,”姜颂禾道,“你只负责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
“前些年,你,染上了赌债,为了还钱,你便盯上了拐卖妇女卖钱这条路子,”姜颂禾的手从指着孔从玉变成指着白欣雅,“而你为了帮他,故意装瞎,欺骗善良的女孩子帮你。然后你再配合他把那些帮助过你的女孩们抓起来卖钱对吧。”
“你也知道面对残疾人这类弱势群体,基本上大多数人都会放松警惕,尤其是女孩子。她们与生俱来的共情能力和善良的品行,让他们面对你时,总是不自觉关心和同情。”
“而你们也是利用这一点,让她们的生命葬送于自己的善意之上!”
“至于你为什么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装聋,是因为你想让我放松警惕。”
“一个人只要听不见,所有正常人都会放松警惕,在他们面前跟自己的同伴真诚地袒露自己的想法。这样,你就可以判断她容不容易被自己骗,”姜颂禾道,“只是可惜,你怎么也没想到,那天救你的是我和一个警察。”
“你前脚想拐卖我们,后脚,我们就把你送去了警察局。”
“虽是阴差阳错,我们误以为你们是受害者便放了你,但是你们还是有些害怕,便消停了几日。”
“只是我很好奇,既然你们也知道再次犯案很危险,那么这次为什么又要铤而走险,”姜颂禾阴阳怪气地嘲讽道,“难道你真的觉得他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吗?”
第29章
“你什么意思?”白欣雅警惕地问。
“我的意思是说,孔从玉用你肚子里的孩子作为筹码,让你配合他行骗绑架,本意其实根本不是想和你一起养孩子过日子,而是利用你帮忙还他的赌债,”姜颂禾道,“你不会真的觉得他是那种有了自己的后代,就会金盆洗手做羹汤的人吧。”
“我告诉你,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赌博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当一个人妄想靠赌博走捷径赚钱,那么他这一辈子都会沉陷其中,”姜颂禾一边警惕着两个人,一边握着盲杖的手用力握紧,“赌博的一本万利或者满盘皆输,都会刺激人类的大脑疯狂分泌多巴胺,让人无法自拔。当赌博的钱币,在赌博者的眼中变成了一个一个虚无的符号,现实中的一切在他们的心里便都会变得不真实。他们会为了追求那一时的快感而放弃一切。”
姜颂禾继续晓之以情:“贪欲就像一棵树,会在心底深深扎根,想要连根拔起,又何止是脱层皮那么简单?”
“所以,与其说他赌博是想要以小博大,赚取你们后半生生活的开支。”
“倒不如说,他是在享受赌博带给自己的刺激感。你信不信,就算你们现在绑来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女孩子。你们卖掉她们所换取来的钱财,还是会被孔从玉投进赌博那个无底洞里。”
“你和你的小孩依旧没钱,你们家依旧很穷,你们三个人依旧只能住在这个小破土屋里。”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孔从玉恼羞成怒制止了句。
他刚要上前攻击姜颂禾,白欣雅先一步拦住他,她有气无力道:“让她说!”
“你可以陪着他一起吃苦,那你刚出生的孩子呢,”姜颂禾不受他的打扰,继续晓之以情道,“你想让你的小孩一生下来就替他的父亲背上巨额债务吗?”
“这种日子你还没过够吗?想想以前,你是一个多么风光的学校老师,虽然学生都是残疾人,但你教给她们知识,教会他们读书,教会他们如何在这个世界生活。你告诉他们不必自卑,他们视你为榜样。而现在,你却用自己亲手教给他们的生存技巧,去残害一个又一个健全的女孩子。”
“为了一个男人,你从一个本应该收人敬仰的老师,变成了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罪犯。也是为了一个男人,你从尚且温饱,变成了靠别人施舍的穷鬼。明明你结婚前活得那么潇洒热烈,为什么现在又甘愿被困在这破旧不透风,甚至泛着潮湿气的土胚房里度过余生呢?!你不觉得委屈吗?”
姜颂禾越说越生气,她的音调不自觉提高:“还有!人家父母都会给未出生的孩子积福,而你们在做什么?消耗孩子的福报来满足孩子父亲的贪欲吗?”
“你不觉得这样做,对你腹中的胎儿有点太不公平了吗?”
白欣雅身体怔了一下,表情也变得有些动容,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她仰头盯着孔从玉好一会儿。
虚假的伪装被撕开,孔从玉反驳:“欣雅,你别听她的,她胡说八道呢!她在挑拨我们两个的的关系。”
姜颂禾不愿意明说,她模棱两可道:“白欣雅,我说得是不是真的,你和他生活了十几年,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
白欣雅又何尝不知自家老公的脾气秉性,只是以前的她不愿意相信罢了。
又或者她愿意麻痹自己,让自己觉得他还是爱她的。
只是……
白欣雅揉了揉自己尚未凸起的小腹。
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她也一样。
白欣雅小声道:“从玉,我累了。”
孔从玉自然知道她口中的“累了”是指什么,他震惊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知道她是谁的人?警察的!她这么说就是想抓住我们,让我们蹲局子。”
“进局子也比现在这样好!”白欣雅撕心裂肺地喊。
她后退了几步,满脸的委屈和憋闷,她道:“你知道今天我去拐卖那么小女孩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吗?她还那么小,那么善良,她愿意帮助我,她还亲手帮我系鞋带。”
“而我却只想绑架她,卖掉她,为自己赚口饭吃……”
话说到这儿,孔从玉吼道:“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妈妈,我们不能去坐牢,至少现在不能。他还没出生,谁来养他?我们没有家人,从小生活在福利院,难道你也想让他生活在其他人异样的眼光里吗?”
“那样有什么不好?!”白欣雅道,“至少她吃得起饭!”
孔从玉身体颤动了一下。
白欣雅紧逼上前:“你好吃懒惰,无所事事,天天想着躺在家里别人给你送钱。前些年我装瞎,要不是村民们给我们捐款给我们提供住所,我们早就饿死了。”
“确实,前些天是我鬼迷心窍,觉得有钱了你会变好,可是现在看来前只会让你变得更糟!”
“我现在就去警局自首,下辈子……”
“闪开——!”白欣雅话音未落,姜颂禾一个箭步上前把她往自己身后拽了下。
白欣雅好不容易稳住脚,有些惊魂未定的她看向自己先前所站的地方,此时,正有一个木凳碎在那里。
他要打死她?!
白欣雅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孔从玉:“你……”
“臭娘们。”孔从玉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疯了?!自首?你想死在监狱里,就去死,别他妈拉着我当垫背的。”
虚伪的面具被撕碎,孔从玉懦弱无能的模样骤显。
“老子还没玩够呢,”孔从玉面露狰狞,语气也带了些掩藏不住的凶恶,“我以前给你的那500块钱,你放哪儿了?”
“我们从村子里搬出来的时候,欠了房东很多钱,你一给我,我就还给房东阿姨了。”白欣雅带着哭腔嘶吼道。
“谁让你还的?”孔从玉道,“我早就说了是那个老不死的贱,亏钱是应得的。当初要不是她一口咬定是我们偷了她的金镯子,我们也不至于像狗一样被人从村子里赶出来。”
“可你就是拿了啊!”白欣雅早已哭得泪流满面,“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你为什么非得不听?”
“我听了?我们不就——饿死了吗?!”
说着,满是怒气的孔从玉拎起地上碎到仅剩一半的椅子,再次朝着白欣雅的方向扔过来。
嘭——
木椅着地,彻底碎成一片。
白欣雅慌乱地躲开。
姜颂禾把白欣雅护在身后:“他疯了,你躲远点。”
姜颂禾怎么也没想到,被逼到绝境的孔从玉会近乎疯狂地攻击与自己同甘共苦多年,甚至肚子里还怀着他孩子的白欣雅。
“只会窝里横,你算什么男人!”姜颂禾生气地吼了句。
“我本来就不算是男人,我是畜生。”
孔从玉转身走到窗户边竖着的柴火旁边,顺手拿起一个比盲杖更为结实的粗棍。
姜颂禾拽着白欣雅:“愣着干嘛,跑啊。”
“白欣雅,你敢跑,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林桉了!”身后,孔从玉撕心裂肺地怒吼了句。
“林桉?”
听到熟悉的名字,白欣雅惊地停住脚。
“她那一天,举着导盲棍来找你,说她赚钱了要给你送钱……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孔从玉道,“她刚到咱家,被我抓住了。”
说着,孔从玉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眼看着白欣雅已经被孔从玉的样子吓地呆住了,姜颂禾快速拉起她的手就把她拽去了门外。
她拉开门口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一把把白欣雅推出去。
白欣雅反手握住姜颂禾的手腕,她半跪在地上祈求道:“他疯了他真的疯了,你让我回去,林桉是我最听话的学生……”
“我会救人,你别担心,交给我,”姜颂禾道,“你现在去报警,立刻去报警,没有手机就去找路人借。”
“可……”
白欣雅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姜颂禾索性直接把自己的胳膊从白欣雅手里抽回来:“去报警!一定要去报警!”
嘱托完,白欣雅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闭上,那个稚嫩且小巧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她擦干眼泪,提起衣服就要往小道儿上跑。
突然看到躲在不远处的姜酩野他们。
姜酩野冲着她亮了下警察证,随后便用眼神跟旁边的林建刚示意了一下。
白欣雅的手心沁出了汗,她默默点了下头,然后就弓着腰跟着林建刚离开了。
“酩野,人没救出来,我们从后面潜入的时候,孔从玉已经把人拉出来了。”赶来的顾枳聿着急道。
姜酩野:“什么?!”
院内,孔从玉不知何时早已用胳膊囚住一个女人脖子,另一只手则握住一把匕首。
姜颂禾拎着盲杖站在门内,她额头冒满了冷汗:“刚开始我就感觉挺奇怪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说你之所以不给你媳妇买导盲棍,是因为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一个瞎子了嘛,这次怎么舍得买了?”
“原来这跟盲杖本来是你抢的啊。”
“是啊。”孔从玉绽开一个深邃而又诡异的微笑,“你要不要猜猜她的身份?”
姜颂禾猜测道:“她不会是白欣雅的学生吧,还是曾经被白欣雅赞助过的那种。”
“宾果,”孔从玉道,“你猜得真准。”
姜颂禾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说:“你把人藏哪儿了?怎么我先前在屋子里没发现?”
“地窖里,”孔从玉轻松着回答,“要是你都能发现,那岂不是我早就被那群警察抓住了?”
“你倒是坦诚。”姜颂禾眯着眼,语气生冷着说。
“是啊,因为你要死在这里了。”
说着孔从玉一手抓着人,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匕首朝姜颂禾挥霍去。
姜颂禾侧身灵巧着躲过,她右腿在空气中一个横扫,右脚稳稳地踹中了孔从玉的隐私部位。
并在孔从玉出神的空儿,把林桉快速扔出门外。
林桉快速在门外滚了几圈,最后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唔——”孔从玉吃疼地发出了一个闷闷的声音。
紧接着,姜颂禾一个“提膝顶”,用右腿膝盖踹住孔从玉的肚子,手里的盲杖还不忘別住孔从玉的脖子,迫使他直不起腰来。
孔从玉被压得弯下了腰,他恶狠狠地咒骂了句:“妈的——”
姜颂禾无视掉他,她反身从孔从玉的背上翻身过去。
姜颂禾绕背到孔从玉身后,她抬腿就要一脚冲着孔从玉的腰踹过去。
可偏偏孔从玉预料到了她的下一步动作,他快速转身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握住姜颂禾的小腿,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
姜颂禾刚准备把腿收回来,小腿就被握住,姜颂禾一个没站稳,双腿被劈开。
还好原主先前身体素质强硬,哪怕是来个“一字马”,她都不会感觉到疼痛。
更何况,现在压根没有到一字马的级别。
孔从玉突如其来的反击,让姜颂禾有些始料未及。
她快速调整了一番姿势,随后一个空中转身外加侧身跳,将另一只支撑住自己身体的腿冲着孔从玉的脸就踹了过去。
侧踢伴着扫堂腿,搅动起周遭的空气,如同呼啸般的风声在孔从玉的耳边响起。紧接着,是一阵不可压制的疼痛,顺着他的耳朵转至他的脸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肉都被姜颂禾的脚踹得有些松动,多余的肥肉伴着口里不自觉溅出的唾液在空气中来回晃动。
姜颂禾一鼓作气,冲着孔从玉的脖子来了个十分标准的横脚正蹬踹。
孔从玉被迫踉跄了几步,双手也不自觉松开了姜颂禾的腿。
孔从玉在后面好不容易在地面上坐稳,姜颂禾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她跳起一个极高的高度,随后双腿蜷起,向着孔从玉的方向飞扑过去。
孔从玉立刻向旁边滚了一圈。
姜颂禾踩空,接触地面的脚底传来一阵酸麻感。
可姜颂禾并不打算因此就放过他,她紧接着顺着一旁的支撑,跑上略有些高度的土墙。
底下,窝趴在地上、并且借着墙壁遮挡住自己的刑警们此时正仰头看着姜颂禾——目瞪口呆,包括一直认真观察着局势的姜酩野。
可偏偏姜颂禾没有向外看,她在跳上土墙的那一刻就踢着腿冲着孔从玉的方向踹过去。
孔从玉用两只胳膊挡住自己身前,稳稳地接住了姜颂禾的一击。
可谁知,姜颂禾这一招完全是虚招,在踹上的那一刻她借着力道,在空气中旋转了180度,随后又一次从侧边对着孔从玉的脑袋来了一脚。
“唔——”孔从玉终于忍不住疼痛出声。
脑袋在连续接受两次剧烈冲击后,孔从玉觉得自己的意识都有些发蒙了。
他不管不顾地冲着姜颂禾扑过来,姜颂禾刚借着力道站直身子,随后她同样快步冲上前对着孔从玉的肚子来了一拳头。
她的力道虽算不得大,但她善用巧劲,一拳就搭在了孔从玉的最为脆弱的右上腹。
孔从玉刚想反击,还没反应过来的他被姜颂禾一圈打中了右眼。
他又想反击,姜颂禾又对着他的左边来了一巴掌。
这次,姜颂禾甚至连位置都没有移动过。
完全实力级碾压。
孔从玉彻底被打蒙了。
耻辱!太耻辱了!一个小孩把他打成这样。
孔从玉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条折叠规整的方形手帕。
姜颂*禾认识它,是先前迷晕她的那条。
孔从玉拿着手帕向她扑来,姜颂禾用手挡住。
只可惜两人的力道终究相差太大了,姜颂禾有些抵挡不住孔从玉的正面进攻。
可是……谁说打架必须从正面进攻的?
姜颂禾脱下鞋子,用带着小刀的那面鞋边,稳稳地踩住了孔从玉的脚面。
鲜血伴着痛苦的尖叫声,姜颂禾明显感觉到对面的孔从玉没力气了。
她一边用力抵挡着孔从玉的正面攻击,一边又用带着刀刃的鞋子继续碾着孔从玉的脚面。
“啊——”孔从玉终于忍不住大声尖叫出声。
他扔下手帕,捂着自己渗出血来的脚嗷嗷大叫。
姜颂禾快速捡起地上带有蒙|汗|药的手帕,她冲到孔从玉面前。
原本,她想借着这块手帕先把孔从玉迷晕,然后再打电话把姜酩野叫来的。
可偏偏,孔从玉比她高出半个头来。
所以纵使在外人眼里孔从玉算不得高,但在姜颂禾面前,她觉得自己就算伸手也很难够到孔从玉的鼻子。
无奈,本想放他一马的姜颂禾还是对着孔从玉的小腿来了一脚。
本就有些站不稳的孔从玉,立刻被踹倒在地。
姜颂禾一个箭步上前,用手里的手帕快速捂住孔从玉的口鼻。
“唔唔唔……唔唔唔……”身下孔从玉奋力挣扎着。
可偏偏姜颂禾不给他任何一个机会。
她捂住他鼻子的力道更大了些。
他越挣扎,姜颂禾越用力,最后她直接用上了双手。
她死死地压住那块带着药的手帕。
外面,所有刑警齐刷刷地愣住了,他们忘记了隐藏,挺直腰杆看向院内。
刚准备带人往里冲的姜酩野注意到院内的孔从玉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他才有些慌了神,他拍了下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顾枳聿:“愣着干嘛,救人啊!”
顾枳聿有些缓不过神来,他喃喃:“救谁啊。”
“犯罪嫌疑人啊,”姜酩野着急道,“难不成还要救那小鬼啊!”
“没看到,她都快把人捂死了吗?!”
第30章
“颂禾?!”
姜酩野一脚踹开大门口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映入眼帘的是破旧不堪的土胚房、散落一地的木质家具,以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孔从玉,和奋力用带着迷|药的手帕捂着孔从玉鼻子的姜颂禾。
看到姜酩野,姜颂禾紧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去。
就像是来了一座靠山。
她正精疲力竭地仰坐在地上,她双手撑地,头上扎起的麻花辫乱七八糟的散在脸前。
她胡乱拨用手弄了几下,露出里面炯炯有神的小杏眼。
她埋怨道:“哥?你怎么才来啊。”
姜酩野快速跑到姜颂禾面前,他握住姜颂禾瘦弱的肩膀,检查着问:“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姜颂禾大大咧咧地回答,“有事的是他。”
说着,姜颂禾指着旁边躺在地上的孔从玉。
姜酩野松了一口气,他侧头看着孔从玉,问道:“死了没?”
“没死,只是被迷晕了。”正在检查着孔从玉眼睛的林建刚快速回答。
“我怎么可能杀人呢。”姜颂禾道,“他想迷晕我,反倒被我三下五除二给放倒了,用的还是他自己准备的迷药。”
正在给她穿鞋的姜酩野,道:“你还挺骄傲。”
“毕竟是我亲手抓的,”姜颂禾道,“你们警队能给我申请个二等功不?或者让我当个见习刑警也行啊,我破案超级厉害。”
“能给你申请一巴掌,”姜酩野低头平静地说,“我跟你讲,要是让爸妈知道你又一个人闯凶手家,你就完蛋了。”
“那我不告诉他们不就好了?”姜颂禾委屈地嘟囔道。
“等等……”姜颂禾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道,“不对啊,你怎么没生气?”
姜酩野心虚地闷不吭声,姜颂禾扭着头,试图从姜酩野低着头的脸上看到什么一样的情绪。
可惜,他抿着唇,姜颂禾头扭得再低,都看不大他脸上多余的情绪。
姜颂禾伸出小手指着他:“你很奇怪。”
姜酩野好不容易卸掉她鞋子上的刀片,顺便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你奇怪什么?上来,我背你回家。”
“唉?”姜颂禾有点受宠若惊,她指了指姜酩野,又指了指自己,“你——背我?”
“我没听错吧。”
“别耽误时间。”姜酩野蹲在地上,他背对着姜颂禾催促道。
姜颂禾一下子跳到姜酩野的背上,她揽住姜酩野的脖子,悬在空中的腿一停不停地晃动着:“哥,你今天好到离谱了,我总觉得你变了。”
姜颂禾晃腿的力度并不小,姜酩野好不容易稳住她,他命令道:“你给我老实点。”
“喔。”姜颂禾弱弱地应了声。
“姜队,你要走吗?”林建刚问。
“嗯,”姜酩野应声,“这里交给你们,先带回局里录口供,我把我妹送回家就回警队。”
“好,没问题。”林建刚快速答应下来。
姜酩野背着姜颂禾缓步走到门口。
背上的姜颂禾根本闲不住,她问:“哥,林桉呢,你见到她了吗?就是差不多十分钟前被我推出去的那个女孩子。”
“她被带去了附近的卫生室,她受了些惊吓,现在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姜酩野快速回答。
“白欣雅呢。”姜颂禾继续问。
“她被带去了警局。”姜酩野快速回答。
姜颂禾在姜酩野背上继续晃着腿,她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证物袋,道:“这是我从孔从玉的家里找到的,上面有血迹,我怀疑是时德娣的,你可以拿去警局检验一下。”
“要是能证明上面的血和时德娣有关系,那么就可以给孔从玉定罪了。”
姜酩野空出一只手:“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这个东西?”
姜颂禾装傻道:“透明证物袋是什么很小众的东西吗?”
“你觉得很大众?”姜酩野反问了句。
“我是哆啦A梦,”姜颂禾只能胡乱绉了个理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没有的。”
“哆啦A梦是什么?”姜酩野好奇问。
“就是一个漫画里的人物,他有一个四次元口袋,可以从里面掏出所有高科技道具。”姜颂禾道。
“少看漫画,”姜酩野背着她稳步向前,“你不是以后想考警校当警察吗?”
“看漫画和学习又不冲突……”姜颂禾道。
姜酩野背对着她失笑了下,他岔开话题道:“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铜锅涮肉!”姜颂禾毫不客气道,“在你们警局后面有一家,每天都排好长的队。”
“你还挺会吃。”姜酩野吐槽道,“就他家的涮肉贵,但也是最正宗的。”
“同不同意嘛。”姜颂禾晃着腿打着商量。
“行,”姜酩野道,“谁让你这次是个大功臣呢。”
“耶。”姜颂禾晃着腿,手高高地举起来。
她的身体不自觉向后仰着,姜酩野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稳住她:“你别乱动。”
姜颂禾双手紧紧搂住姜酩野的脖子,她道:“哥,你会永远是我哥哥对吧。”
姜颂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感性,但是她觉得这个世界有她前世永远感受不到的东西。
她很痴迷这种感觉,就像是孩童攥紧第一颗星星糖,舍不得吃它,更舍不得松开半分。
“瞎想什么呢,”姜酩野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让她本就糟乱的头发更炸毛了,“要是让邱女士知道你又胡说八道说咱俩同母异父了,她能把你原地踹出去。”
“哥,你知道刚才我在打架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吗?”姜颂禾道。
“你在想什么?”姜酩野晃晃悠悠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美,姜颂禾觉得此刻感性得可怕,她道:“我在想我坚持一会儿,多坚持一会儿,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你会不顾一切来救我的。”
怔得,姜酩野的脚步突然停住,月光静悄悄地洒在他的身上。
他背对着姜颂禾,她并不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怎么啦?”姜颂禾问。
“对不起。”姜酩野没头没尾地念叨了句。
“啊?”姜颂禾不明所以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姜酩野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这是最后一次。”姜酩野认真地保证道。
“啊?什么最后一次?”姜颂禾一秒警惕起来,“你今晚真得怪怪的,你真得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姜酩野闷闷地不吭声。
不知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过于矫情,让她现在有些尴尬;还是因为她想不生硬地岔开话题。
姜颂禾带着不耐烦的语气道:“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啊,你怎么不开局里的车进来?”
“把车开进来,让犯罪嫌疑人注意到然后撕票吗?”姜酩野吐槽。
“那你不会走近路吗?”姜颂禾挣扎着。
姜酩野耐下心来安抚:“你别乱动!”
姜颂禾像是察觉出了不对劲。
“你今晚就是很奇怪,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漫画里都是这么画的!”姜颂禾道,“有一个小男孩小时候他妈妈领着他去游乐园玩,他度过他最开心的一天,结果他妈妈却把他扔在了游乐园里。”
“你不会也要把我扔了吧。”
“你别乱动!”
姜颂禾的挣扎,让背着她走了一路的姜酩野有些走不动道了。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你放我下来,我要告诉邱女士,你要把我卖了!”
“你在后面别乱动……你别动啊……啊……你别揪我耳朵!”
“姜颂禾!你是疯了吗?”
月光下,姜颂禾和姜酩野的身影被拉的很长,直至俩人的打闹的声音消失在田野里。
—
“什么?你是说你们那一天,五点的时候就在我们学校门口守着了?你们亲眼看到我在园门口和白欣雅交涉,还眼看着我被孔从玉抓走的?”
墓园里,姜颂禾不敢置信的声音在空旷的区域内传荡开。
姜酩野抱着一束鲜花放在时德娣的石碑前,他半蹲着身子,道:“当时情况特殊,我们也是为了救人!”
姜颂禾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你的主意?”
“昂……”姜酩野抚着鼻尖,心虚着回答,“对不起,我后来不是请你吃了顿铜锅涮肉了嘛……”
这次姜颂禾气得直接没有说话:“你拿我当饵子?”
一旁林建刚立刻慌了神,他解释道:“是你突然出现凑巧了。”
“走了。”姜酩野站起身子,他顺手揉上姜颂禾的头,“今晚邱女士大放血,邀请我们警队的人去家里吃饭,我们四个回去晚了,她又得生气。”
姜颂禾没有搭话,反而一脸幽怨地仰头盯着他。
“你什么眼神?”姜酩野嫌弃道,“再斜眼瞅我,我给你找块布给你蒙起来。”
“你还有理了?”姜颂禾不高兴地说。
“对不起,”姜酩野求饶道,“等我回家给你写800字检讨,好不好?”
久久不说话的顾枳聿道:“你们等我会儿。”
说着,顾枳聿冷不丁半跪在地上,他在时德娣的墓碑前放了一颗糖。
“这个小女孩也是可怜,生前一直被家里人虐待,打的身上都是青紫。就连到死都以为是她亲生父母授意凶手杀死她的。”
“其他失踪女孩已经找回来了,孔从玉被判处了死刑,就连白欣雅也主动申请停止妊娠接受刑罚。一切结果都显得这么完美,可是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才17岁。”
“别想了,”姜酩野冷不丁,道,“这件案子和之前那个案子不一样。”
“可是那个案子的凶手还没抓到,”顾枳聿道,“而且那是我们刚毕业接触的第一个案子……”
姜酩野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姜颂禾也差不多猜到了。
是先前在审讯室让姜酩野露出异样情绪的那个案子。
“走了。”姜酩野低着情绪,催促道。
“行。”
顾枳聿应完,刚准备起身,就看到一个灵巧的身影快速跳到了姜酩野的腰上。
她从身后用腿绞着姜酩野的腰,然后左手右手分别拽着姜酩野的耳朵:“我和你拼了。”
“你干嘛?!”姜酩野被姜颂禾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他晃着身子,试图把姜颂禾从自己身上甩下来。
姜颂禾属猴子的,哪里会让他轻易摆脱自己?
她用力绞着姜酩野的腰,她艰难地说:“林建刚都和我说了,先前在孔从玉的家里的时候,你早早就到了,你见死不救!”
“亏我先前还那么感动!浪费我感情!”
姜酩野身体怔了一秒,他解释:“当时真的情况特殊,你听我给你解释……啊……”
姜酩野没等说完,姜颂禾张开牙齿对着姜酩野的脖子和肩膀连接的软骨处咬了下去。
“你撒开啊,你撒开啊,”姜酩野疼得声音都带着颤抖,可他越挣扎,姜颂禾咬得越厉害。
“姜颂禾——!”
伴着姜酩野穿透整个墓园的嘶吼声,林建刚和顾枳聿都觉得眼前这个画面有点残忍,俩人整齐地捂住了自己的眼-
一个半小时后。
林建刚、姜酩野、姜颂禾、顾枳聿四个人逆着夕阳缓步在路边的小道上走着。
路过的行人看到他们,都不自觉掩嘴偷笑,并指着他们小声蛐蛐。
当然,他们蛐蛐的不是站在外圈的林建刚和顾枳聿他们两个。
而是走在中间,衣领被撕得乱七八糟,并且头发成鸡窝状的姜酩野。
姜酩野右脸被姜颂禾的手抓了好几道血痕,又被路人指着笑话了一路。
他终于忍不了了:“小鬼,你下死手啊,你把我打成这样我明天怎么上班?”
“你难道不该打吗?”姜颂禾指着自己脏兮兮的脸,“我是你妹唉!”
姜酩野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提起来正对着自己。
他弓着腰,与姜颂禾平视着:“那我也是你哥啊!把我当日本人整啊!”
姜颂禾:“你要是日本人,我就不是用手了,我直接拿菜刀。”
姜颂禾话音刚落,一个剧烈奔跑的声音从不远处渐渐逼近。
姜颂禾和姜酩野整齐地侧眸看过去。
林建刚好像率先认出了来人,他指着不远处道:“姜队,那个好像是邱姨唉,她手里怎么还拿着菜刀?”
姜酩野没搭理他,他低头看着和自己平视的姜颂禾:“你想跑吗?”
姜颂禾含着笑,摇摇头:“我的身体告诉我,我不需要跑。”
“那我跑了。”
姜酩野松开她,转身就往反方向冲过去。
果然,在姜酩野跑开后,邱滢越过他们直奔姜酩野。
看着母子俩人跑远的背影,姜颂禾疑惑了句:“我没和我妈妈告状啊,她是知道了什么吗?”
“你是没告状,”仿佛看透一切的顾枳聿道,“但是你知道现在谁在你家吗?”
“谁啊。”姜颂禾道。
“你亲亲的法医姐姐,”顾枳聿道,“沈乐栖可不舍得你受委屈。”
“只是她这一告状,有姜队好果子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