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久疯了。
不止楚念白这么想,就连寅一、庚一和辛六都这么想。
“切,正经名分都没拿到呢,就开始做梦嫁我楚家了。”
楚念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小声嘀咕着。
寅一、庚一性格稳重,没说话,脸上的神色却和楚念白别无二致。
辛六倒是装不了的性子,和楚念白凑一块儿咕咕哝哝起来。
“沈家这一代什么命,运气逆天了!好特么羡慕。”
楚念白撇他一眼,“你也喜欢男的?”
辛六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闷着笑说,“以前是不喜欢,要是宗主能看上我,我什么都行啊~~”
话音未落,楚念白一脚踹上去,“我去你大爷的!我哥也是你能惦记的!”
“再说了,我楚家是没人了吗?轮得上你?”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你恼什么?”辛六无语,“我就那么一说,我疯了吗我才会想配得上宗主?”
楚念白郁着一张脸,“哼”了一声,“谁都配不上我哥!”
说着瞥一眼沈淮久,立刻收回视线,仿佛被一盆辣椒水泼了眼。
“姓沈的老畜生。”
他快恼死了。
“他要是敢哪一天对我哥不好,让我哥不高兴,老子把全身都毛都给他薅秃,再用刀一层一层把他活剐了!”
在他的座位前面,耳力极好的楚弥不动声色听着,眼尾微微漾起一瞬温软的笑意。
身边的沈淮久还偏着头看他,等着他回答。
那模样,颇有几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赖皮。
“殿下,行不行啊?”
楚弥看向他,笑了笑,“不行。”
楚弥话音刚落,沈淮久还没来及反应,后排就传来“噗嗤”一声笑,紧接着,压抑的笑声此起彼伏。
沈淮久回头扫了一眼憋笑憋疯了的三个人,单侧眉毛一挑,唇角快速一勾又快速压下。
摆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表情,委委屈屈鼓着嘴说:
“我知道了。”
“念白他们说得对,是我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是我配不上世子殿下~”
这话常人听着或许没什么,可这种贬低自我的方式,却实打实犯了楚弥的忌讳。
即使,楚弥心知肚明,沈淮久是故意装的。
他的脸还是冷了。
“沈淮久,我给你脸了!”
他薄怒。
随即转头,沉沉望着身后三人。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议论我的世子妃?”
后排三人低下头。
楚弥冷道:
“回去以后楚念白、楚辛六祠堂领罚,寅一定刑,庚一监刑。”
再回头,沉厉的目光横向沈淮久,楚弥强压着火道,“沈淮久,不想要名分可以直说,不必这么委婉。”
回过头,楚弥坐正身体。
“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去练武场报道,十月擂台赛,从头连胜到最后。”
“要么,你就这么慢慢熬着。”
原本还因被沈淮久坑而被罚的楚念白和辛六一听,喉头狠狠滚了滚。
我滴个老天奶,擂台从头连胜到最后?
这可不是功夫好坏的问题,那特么拼的是体力啊!
楚家子弟众多,往年的擂台赛,只有五行那群铁打的畜生能撑过四个小时。
想从头连胜到最后,那可不是四个小时的事。
天干十科身手稍弱,但架不住人多,从头到尾被天干轮一遍,就算十二地支的一号,也要被耗去不少体力。
地支人数虽不及天干人多,但也有一百多号人,整体武力值比天干要高上不止一个台阶。
沈淮久就算功夫再好,恶虎也架不住群狼。
想过这一关,任谁都得掉层皮。
更别说,之后还有五行。
五行人少,但每一个都是楚家优中选优、文武双全的奇才。
经过了天干地支的围剿,沈淮久就算是神仙降世,也不可能赢得过五行。
他家宗主,是直接要把沈淮久往绝路上逼啊!
要么就熬着,熬到最后,基本就凉了。
要么就接受挑战,战到最后,不死也得半残。
不论选择要名分,还是要命,怎么选都是死。
跟沈淮久比起来,他们受到的惩罚顿时不算什么了。
在后排四人怜悯的视线中,沈淮久只是简单挠了挠头,嬉皮笑脸说:
“知道了,不就是擂台赛嘛,没问题。”
“不过……”
沈淮久眸光幽深地凝着楚弥,问:
“殿下,如果我赢了,有什么奖励吗?”
“想要什么奖励?”楚弥问。
“什么都可以吗?”沈淮久反问。
楚弥想也不想,“只要不过分。”
“什么算过分?”
沈淮久笑问,“杀人放火?刨人祖坟?”
楚弥静静看他一眼,“你想要的是这个?”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甚至有些“就这?”的疑惑。
“不算吗?”沈淮久望着他。
楚弥摇摇头,“杀人放火我倒是常干,刨人祖坟的事,以前没干过,以后肯定也不少干。”
“这算什么过分?”
沈淮久笑着捏了捏楚弥的手,“那你说什么是过分?”
楚弥拧眉想了好久也没想到,“等你想到要提什么要求再说吧。”
台上,竞拍已经进行到了第六轮,没什么有意思的物件。
楚弥兴致缺缺,在一片热议高涨中,索然寡味地和沈淮久说着小话。
此次拍卖会共有十四件拍品,分上下两场,每场共七件。
七轮拍卖结束,会中场休息三十分钟,下半场继续。
第七轮,楚弥已经没抱什么希望了。
却不想,工作人员端呈上来的,竟是两块粉玉。
粉色的玉并不稀奇,粉玉制成的平安扣更是常见。
更何况,这一真一假的两块玉,还一块比一块粗制滥造。
没一点精挑细琢的匠人工艺。
甚至有一块,还缺了一角,上面还有隐约的裂痕。
可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却让楚弥正襟危坐,举目凝神起来。
“林小友对这个感兴趣?”
旁边不远处的常会长问。
楚弥敛起神色,淡淡道:“会长说笑了,我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奇怪。”
常会长“哦?”了一声,问,“哪里奇怪?”
楚弥道:“我见别的藏品都做工精巧,看着十分华丽,如何这个就……”
后面的话被楚弥拉长的尾音替代,常会长跟着笑笑。
楚弥又不解地问,“常老,这枚粉玉平安扣,是有什么特殊来历吗?”
台上,拍卖师就着屏幕上的PPT绘声绘色地讲解着,只是能讲的内容实在贫乏。
楚弥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什么所以然。
翻来覆去,无外乎就是推测年份古老,大约是两千多年前出土的物件。
一千多年前又被哪个不懂欣赏的乡野村夫给磨了,如牛嚼牡丹,简直暴殄天物。
“特殊来历倒是不见得,只是年份久了点,史料上也没有详细记载。”
常老娓娓道。
“只是多年前的中原一座古墓里曾出土过这么一块儿,世人还不得见就失踪了。”
“传说也是块粉色的玉,什么形制的就不得而知了。”
“从那以后,市面上常常有不同年代、形制的粉玉出现,不论在古玩市场,还是珠宝店铺,都十分抢手。”
“台上这个,做工确实糙了点,也太小了,只有年份还行。”
常老建议道,“小友要是喜欢,拍下来玩玩也行,要是想送姑娘,品相上欠缺了点。”
楚弥认真听完,了然颔首,拱手谦说,“多谢常老解惑,小子受教。”
常老笑笑,转眼看台上。
上半场最后一轮的拍卖已经接近尾声,他便估摸着,身边这位小友,应当是不会举牌下手了。
于是肩膀一松,擎等着看别人举牌了。
场上举牌的并不多,大家对这么小块的粉玉都表现出一副兴致不高,可有可无的状态。
平安扣本身并不值钱,更何况这块还没什么具体史料可查的出处。
一真一假的摆在这儿,怎么看都像个凑数的。
楚弥眯着眼端详了片刻,第一次举了牌。
“50万。”
这报价一出,引得场内各位频频侧目。
常老也忍不住出声提醒。
“林小友,台上那两块玉,明显一号台无论是做工还是年代都更好。”
“一号台上的已经拍过了,成交价才二十万,现在拍的是二号台上那块儿残次品。”
楚弥温和一笑说,“我知道,多谢您提醒。”
他笑着解释说:“做慈善嘛,总不好空手。”
“我眼力有限,好物件到我手里终究也是浪费了,倒不如这个合适我。”
“回头拿回家自己磨一磨,送给家里人玩,坏了也能留份善举在,怎么都不可惜。”
常会长一听,顿时明白了楚弥报这一口价的缘由,不禁更欣赏他几分。
这价放在这块残缺粉玉上,确实高了。
自楚弥报价后,再没了出价的牌子,这玉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落进了楚弥的口袋。
中场休息的三十分钟,楚弥靠在一个大树上闭眼假寐,掌心还握着方才拿到手的粉玉平安扣。
那块平安扣该是被摔过,或者遭遇过磕碰,所以不慎完整。
残缺的部分并不齐整,相反,边角处比玻璃碎碴更加尖锐。
拳下缝隙,不时有清晰的血液凝聚,看得人触目惊喜。
而被刺伤的人却仿若未觉,全然看不出一丝痛苦的痕迹。
沈淮久不知从哪儿弄了个医药箱过来,单膝在他面前跪下。
轻松抬起他的手,展开他微微颤抖的拳头。
拿开平安扣揣进自己兜里,仔细帮楚弥清理起了伤口。
“跟你有关?”
一边用碘伏帮他消毒,沈淮久一边问。
“还是跟你的小十三有关?”
楚弥垂眸静静看着生怕弄疼他,每涂一下就要轻吹两口气的沈淮久,语气平直淡漠:
“都不是。”
他双目无神说,“这是我爹送给我母亲的。”
沈淮久猝然抬头,自下而上的视线里,楚弥波澜不惊的眸色下,竟是浩瀚无边的苦痛。
他在忍。
意识到这一点,沈淮久深深蹙起眉。
“宝贝,我听你的,要狂,我会做到。”
“你能不能也学着狂一点?”
楚弥低头看着他,“我连皇帝都杀了,还不够狂吗?”
听出了楚弥微颤声线下隐藏的迷茫,沈淮久叹息着站起身,轻轻把人按进怀里抱住。
“不够。”
沈淮久啄吻着楚弥的额头,微微低头,和他额头相对。
他轻声说:
“迫不得已的狂,不是真的狂。”
顶着下巴凑过去亲他,沈淮久说:
“宝贝,现在没有人需要你牺牲自己了。”
“从现在起,我们都活得真实一点,随心所欲一点,多爱自己,好不好?”
夏日炎炎,后院墙边的大树下,蝉鸣声声,警报似的拖着长音,攻势铺天盖地。
群蝉之下,热浪之中。
楚弥被沈淮久牢牢抱在怀里,心中郁气一松,蓦然掉下两行泪来。
“九哥~”
带着哽咽,楚弥缓缓抬起手,回抱住了付予他温柔的沈淮久。
“我……难受。”
[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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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破碎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