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千年恶棍HE了[古穿今]》 第1章 大逆不道 天苍苍,野茫茫,楚弥出生克死娘。 先弑父,再屠王,血染京都丧天良。 宣德十八年春,类似这样的童谣如野草疯长,乘御春风,一夜之间传遍整片大齐国土。 半月之后,江南护城河畔,楚弥身着破衣麻衫,被江南都督带人团团围堵在一艘小破船上。 “世子殿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江南都督洪康一身靛青官袍,眉目冷肃,立于人前。 此时浓墨遮天,无星无月,唯有两岸火把执在严阵以待的铜盔铁甲手中,逆着寒风,烧红了半边天。 楚弥孑然站在烈焰中间,冷嗤一笑,“想不到,我最后竟会落到你的手里。” 铿然拔出长剑,楚弥目光微凛,“废话少说,动手吧。” 岸上,洪康面目沉冷,居高临下望着楚弥。 “死到临头还不认罪。” “世子殿下,你简直冥顽不灵。” 楚弥闻言讥讽地勾起一侧唇角,“怎么,难道我认罪,你就会放过我?” 洪康并未回答,压着冰冷的怒意,“为什么那么做?” 楚弥手中剑尖微颤,“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洪康怒视着他,“他可是你父亲!” “你可知他半生功勋都砸在了你身上!” “他只是没能养你,”男人身高八尺,竟也渐渐红了眼眶,“你可知为了你他——” “别说了。” 楚弥蓦然抬唇,却垂下眼眸,“他想做什么并没有问过我。” “我想做的,自然也无需过问他的意见。” “那你也不能动手杀人!”洪康握紧长枪。 楚弥抬起手在眼前翻转,语气清浅,眼神有一瞬间飘忽。 “杀都杀了,有本事你再让人活过来。” “楚弥!” 早知楚弥纨绔不化,却不曾想他竟混不吝到这种地步。 洪康额间紧蹙,手中长缨一震,发出阵阵嗡鸣声。 “你可知,我是谁。” 楚弥抬眸望向他,顿了片刻后,笑了。 “洪康,靖阳人士,十五岁参军,十八岁升任我爹副将,二十四岁入朝为官,二十五岁被贬。” 洪康又问他:“那你可知,我跟了侯爷多少年?” 楚弥淡淡回答:“军中八年。” “是,整整八年!” 洪康咬了咬牙,“从军以来,我跟随侯爷出生入死,南征北战,从无败绩。” “侯爷天生将才,若不是因为——” 话说一半,楚弥猛地一眼扫过去,洪康下意识闭了嘴。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险些脱口而出的话,灼烧的怒火霎时化作涔涔冷汗。 “为什么要来江南。” 洪康声音喑哑,“你明知自从你向侯爷动手的那一刻起,我便不会放过你。” “那就不得不说你运气好了,不仅能亲自报仇,还能白捡一个送上门的头功。”楚弥淡淡道。 洪康沉怒不语。 楚弥冷声嗤笑,“你在江南没错,可若认真论起来,大齐哪里没有他的兵?” “更何况,我连皇帝都杀了,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楚弥顿了顿,“既然无处可去,自然无处不可去。” 收起半真半假的笑,楚弥重新抬手,剑尖直指洪康。 “被你堵到这里算我运气不好,不是想报仇吗?别废话,动手吧。” “自寻死路。” 洪康铮然抬手,怒目横眉。 “弓箭手准备!” 万千火光中,楚弥倏尔一笑,半是挑衅,半是洒脱。 “放箭!” 洪康一声令下,河岸两边万箭齐发。 就在第一根箭矢刺透胸膛之前,楚弥脚下轻巧一踩,破旧船身顿时翻转向下,河面上,哪里还有楚弥半分身影。 “大人?” 洪康身后一长须老者走上前来。 抬手叫停弓箭手,洪康的眸光随着船边不断漾开的层层血色,逐渐堆起一抹浓郁猩红的光。 “弑父杀君,大逆不道。” 洪康垂下眼,无声紧握双拳。 “传信回京都,楚弥已死,万箭穿心,尸骨无存。” “是。”老者应道。 夜幕将昔日清澈见底的护城河染成黑色,与天相接,浑然一体如墨。 如今却因万千火光和猩艳鲜血的着色,而呈现出一种杀气腾腾、血流千里的悲壮萧索。 那是洪康久违的场景。 “回府,收兵。” 自河面收回视线,洪康甩袖转身,大步离去。 河岸两侧,兵士们肃然鸣金收兵。 不消片刻,原本热意沸腾的护城河再次恢复沉寂,独留汩汩河水执着向南,转瞬将大片血红湮没。 或扩散无踪,或沉入河底。 带着浑身血气,楚弥潜入护城河最深处。 扔掉怀里几只已然被刺破的血包,又将污浊的外衫、象征身份的玉佩一起用石块压在了河底。 两岸已经在有序撤兵,浩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楚弥方才悄悄游到河边,稍稍缓了口气。 “下雨了?” 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原本零星的小雨便细细密密形成一团雨雾,变得朦胧起来。 楚弥垂下眼睫,任由雨水顺着顺直的睫毛滑落,一滴又一滴掉入冰寒刺骨的河水中,激起数不清、散不去的涟漪。 “也好,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江南有洪康在,陆路短时间内肯定不能走了。 趁着中间换气的空档,楚弥回忆了一下江南整片河道的走势,心中对接下来的路线很快有了新的规划。 不远处的城墙内,更夫的梆子连续被敲响三次。 楚弥算了算时间,距离他与人说好的时间已只剩不到一天的时间了。 如今他被举国追捕,白日赶路不易。 趁着当下夜色尚浓,有雨幕遮掩,楚弥甩了下已然有些昏昏沉沉的头。 深吸一口气,重新潜入水底,疾速向南游去。 夜幕湿潮,河底幽深,河水如同浓墨,阻挡了楚弥全部的视线。 虽熟知附近的每一处河道,但楚弥对河面之下却不甚了解。 以至于当他信心满满地转入某处支流后不久,便一头撞入一簇水草。 那水草难缠堪比灵蛇,本就伤重的楚弥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勉强挣脱。 要说,自从踏入江南境内,楚弥就像被谁下了降头一样。 可谓事事不顺,步步艰难。 楚弥尚且来不及感叹,河底又忽现一轮强力漩涡,一巴掌把他拍到石头上,眨眼间便将他吞没。 …… 再次醒来,楚弥眼前依旧是黑的。 雨还在下。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雨水捶打河面的声音就近在耳边。 楚弥仔细听了听,四周除了雨声,全是寂静。 他心里微微松了些。 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还能动,只是伤口在水中浸泡久了,不免腐胀着疼。 尤其直至现在仍旧泡在水中的腿脚,更是疼得厉害。 楚弥挣扎着翻了个身,顾不上散落开、整个糊在脸上的发丝,双臂撑地,忍痛向上爬去。 “喂,谁在那里?” 这时,河堤上忽然亮起一束刺眼的白光。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灯光后面,扬声冲他喊道。 楚弥呼吸一滞,动作顿时僵住。 无边黑暗里,他屏息匍匐在潮湿尖利的草丛里,浑身肌肉无声暴起。 仿佛一条蛰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向猎物发动攻击的毒蛇。 楚弥什么都看不见。 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他下意识将身体其他感官放大,凝聚全部神经,判断对方和自己当下的距离。 只待对方靠近、认出他的第一时间—— 干掉他! 来人丝毫不知自己正在靠近危险。 鞋底踩踏草地,溅起吱呀的水声,一步步逼近。 楚弥侧着耳朵,全身紧绷贴地,湿漉漉的长发凌乱地挂在脸前。 “嘎吱嘎吱”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楚弥十指暗自蓄力成爪,指尖铿然陷入混着冰冷水汽的泥土下。 那人也不知是天生胆子大于常人,还是当真迟钝,脚步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直到终于来到距离楚弥一步之遥的位置,脚步声方才堪堪落定。 察觉到那人居高临下凝视的目光,楚弥不禁绷紧头皮,屏住呼吸,严密控制自己胸腔的起伏。 宛如一具冰冷的尸体。 凉薄细雨中,来人径自蹲下身,一手执光,一手不请自来,用温热的指尖勾起楚弥脸上的一缕长发。 “嚯,不愧是水鬼,真白。” 万缕黑丝中惊现一列过分的苍白,那人忍不住感叹,眼睛不禁睁大了些。 顺着那缕白一路往下,那人的眼神也跟着愈发明亮。 今夜运气不错,有幸见到一只身材极品的水鬼。 尤其这皮肤,虽然冰凉,不如活人温暖,但传到指腹下的触感却比活人还要细腻湿滑。 以前没有了解过,也不知道像这种的水鬼属于什么品级。 不过…… 老天既然把这么稀罕的东西白送到他面前,不看看他长什么样,别说老天,阎王爷都不会原谅他。 “呵。”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无意冒犯啊,我就看看你的脸。” 说着,他探出那双作死的手,计划将水鬼剩余的长发全部拨开,以便他一睹真容。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那人第二次的动作明显大胆流畅的多。 可就在这时,水鬼突然动了! 只见楚弥一手猛地挥出,唰的一下精准掐住那人的咽喉。 “说,你是谁。” 那人被吓了一跳,陡然被人掐住喉管,顿时面色充血涨红,奋力挣扎起来。 楚弥稍稍松了一丝力道。 不至于让他挣脱,又恰好让对方感受到足够的威胁。 “说,谁派你来的。” 楚弥压低的声音藏在雨里,落下的每一滴都蕴着扑面而来的威慑。 开文了,开文了![撒花][撒花][撒花] 说实话,开头真的很难写,来来回回写了很多个版本依然不满意。[托腮] 所以,我又乖乖回去搞人设,尤其是攻。[狗头] (楚弥是受!) 楚弥这个人物是决定开文之初就定下来的,后面写得之所以那么艰难,总是不满意,我觉得归根究底,问题还是出在了攻的身上。[无奈] 我喜欢的攻,人设似乎更加带感的攻,并不是楚弥想要的攻。[可怜] 在爱人的选择上,只有相爱的人才拥有真正决定的权利。[玫瑰][玫瑰][玫瑰] 想通了这一点,再重新拿起笔,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第二次写文,依然战战兢兢,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总之,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多一点和鼓励,我会好好加油的![加油][加油][加油] 当然,实在不喜欢也不要勉强哟,说明我们之间的缘分还没到,未来我们有缘再见,说不定就能有新的化学反应。[摸头][摸头][摸头] 最重要的事放在最后。 亲爱的你,欢迎来到我的领域。[撒花] 初次见面,我叫三奇三喵,很高兴认识你。[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欢迎收藏,未来的一段时间,希望我们有缘同行一段旅程,共同体会一段喜怒哀乐,也算不负这场相遇。[抱抱][抱抱][抱抱] 欢迎评论区找我玩,小作者十分热情好客,会撒娇,会卖萌,会逗你开心。[墨镜][墨镜][墨镜] 快来住下吧~[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大逆不道 第2章 送你归西! 乍然得到一丝喘息,男人狠狠咳了几声。 “你放手,放手啊。” 男人边说着边推楚弥的手,“我是旁边这家酒馆的老板,听到河边有动静才过来看看。” 男人还在咳着,“你这人怎么回事?” “我好心过来帮你,你居然想弄死我,白眼狼啊。” 白眼狼吗? 楚弥掐男人脖子的手再次松了松。 白眼狼这个词,近半月以来他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你倒是了解我。” 楚弥冷嗤一声,收紧了指尖力道。 “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的人。” 他将声音压实,恶狠狠说: “胆敢欺瞒一句,我立刻送你归西!” 又一次被强制阻断呼吸,男人当即恼了。 攥住楚弥的胳膊一个挺身向上,屈膝就向楚弥狠狠撞去。 “我去你大爷的!” 若换作平常,男人连楚弥衣角都不可能碰到。 可是当下,面对男人如此小儿科的攻击,楚弥却连最基本的躲闪都做不到。 胸口生生挨了一击,他再忍不住弓起身体,蜷缩着猛咳起来。 与此同时,男人强行从楚弥钳制下挣开,只觉得脖子上几道尖利的疼。 伸手一摸,果不其然沾了满手血渍。 “嘶,疼死了,操!” 他瞪了眼此刻万分狼狈、瑟缩着蜷在地上的长发水鬼,怒冲冲对准肩膀,又是一脚。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发什么疯?” 楚弥再次被他一脚踹翻,本就带伤的肩膀险些骨裂。 疼痛难忍,锯骨割肉般袭来。 楚弥咬紧牙关,强行咽下冲到喉头的那声闷哼。 “你到底是谁。” 他声音疼得直颤,语气里却有种超乎寻常的执拗与倔强。 男人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重新在他身边蹲下,眸色隐隐发沉。 “沈淮久,二十五,单身,孤寡。” “名下两辆车,一个两轮,一个三轮。” “租房族,没有房产。” “还有一家小酒馆,但营收不多,除去基本支出,其他及时行乐,所以月光,没有存款。” “想讹我吗?” “放弃吧,从我这里,你得不到什么的。” “别说我有点穷,就算有钱,也不可能便宜你这样的白眼狼。” “尤其……” 沈淮久环顾四周。 “现在夜黑风高,就算我现在一脚把你踹河里淹死,都不会有人发现。” 他接着指了指旁边那条河,不怀好意地嗤笑: “小朋友,既然来旅游,一定知道这条河吧?” “这条河可是出了名的晦气,你要是在这条河里被淹死,连尸体都不会有人捞。” “所以啊,不管你是谁,我都劝你乖一点。” “哥哥我呀,可不是好人哦。” 楚弥不吭声了。 等了一会儿依然不见他应声,沈淮久不耐地撇撇嘴,“怎么不说话?” 楚弥默了默,“怕死。” 沈淮久闻言一愣,乐了,“你也会怕?” 他笑眼对着楚弥,“刚才掐我脖子,扬言送我归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死?” 楚弥老老实实躺在草地上,声调平静悠远。 “那时候也怕,正因为怕,所以才想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失算了吧?” 沈淮久盘腿坐在地上,笑嘻嘻挑眉,“我看你也就是个纸老虎,不可能打得过我。” 楚弥又不说话了。 楚弥的乖觉认怂让沈淮久满意极了。 两人之间,气氛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沈淮久闲情逸致地问: “你问我的我都说了,现在说说你吧,叫什么名字?” 楚弥不语。 沈淮久又问:“我看你身上有伤,你是在当地得罪谁了?怎么把你砍成这样?” 得罪谁了? 楚弥慢慢睁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脑海中清晰浮现的那张脸。 “没有。”他说,“可能是我不小心掉河里时,意外被石头划伤的。” “真的?”沈淮久望着他问。 “真的。”楚弥回答。 楚弥明显在撒谎。 这鬼话扯得鬼都不信。 更何况,沈淮久不瞎。 楚弥衣襟松散的胸膛上,诸多利刃所致的伤口,在冷白的灯光下被看得清清楚楚。 揉了揉依然钝疼的脖子,沈淮久冷哼一声,起身摸出了手机。 不消片刻,沈淮久的声音响起。 “喂,警察局吗?这里是弥不渡景区、青石板路、撞大运小酒馆门口。” “刚才河里冲上来一个人,古装、长发、男的,看年龄十七八岁。” “有暴力倾向,身份可疑,脑子也不太正常,刚才差点没把我掐死。” “我建议你们多派点身手好的武警过来,把他抓走。”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觉得你们稍后可以好好查查他的身份。” “对了,这人身上有伤,疑似跟人拿刀对砍,说不定是□□!” “还有,他现在伤挺重,你们最好带个医生过来,省得在我门口死了,真变成水鬼赖上我。” 他悠悠道,“我还得开门做生意呢!” 沈淮久一通电话打得陈词慷慨、正义感十足。 他把头扭过去,往外翻的眼神,和只勾起一侧的唇角,无一不透漏着轻蔑。 而丝毫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脚下,一只骨节细长、毫无血色的手贴着地面,顺着声音的方向,不断向他突进。 挂掉电话,沈淮久上扬的唇角还未来得及收回,下一秒,那只冰凉的手闪电般动了。 一把攥住他的脚踝,狠狠一拽。 下一秒,随着“咚”的一声闷响,沈淮久应声倒地,溅起无数水花。 “啊——靠!” 听见他痛呼,楚弥一个翻身骑到沈淮久身上,猛挥一拳朝沈淮久脑袋的方向砸去。 沈淮久哪肯吃这种闷亏,当即挡下楚弥攻过来的拳头,一个挺身掀开楚弥,反手打了回去。 “操!” “还敢偷袭?” “找死!” …… 后半夜的弥不渡景区鲜有人烟。 河堤岸上,两个大男人还在激情互殴。 一连串“滴嘟滴嘟”的警笛声,便混合着热腾腾的汽车尾气,一路烟熏火燎地来到现场。 “都住手!” 随着“嘭”“嘭”几声门响,楚弥听到一连串奔跑的脚步声。 想起自己当下不知为何忽然失明的眼睛,楚弥出手的动作凝滞了一下,堪堪停在距离沈淮久一掌之前的位置。 这种时候,哪怕只有一秒钟的分神,也足够对方锁定战局了。 可是,楚弥万万没想到—— 沈淮久这斯竟比他还要卑鄙无耻。 拳头明明还没碰到他,沈淮久就万分痛苦地“嗷”了一嗓子。 沿着楚弥出拳的方向,顺势往地上一滚,捂着肚子大声哀嚎起来。 “啊,好疼!救我!” 警察们连忙跑过去问他什么情况,沈淮久痛苦又愤懑道: “我听到声音好心来救人,刚走到旁边,他就掐我脖子!” “后来还打了我。” “啊,疼疼疼,肚子好疼,胳膊疼,脖子疼,腿也疼……” “各位警察大哥,我是不是要死啦?” “你们一定要救救我,这人要杀人,太可怕了,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楚弥忍着通身上下比之前加剧一倍的疼痛,暗暗咬牙:…… 行。 你真行。 沈淮久是吧? 得罪了本世子,你完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逃脱的可能性,楚弥当即放弃。 且不说他连续逃亡半月,无论体能消耗,还是身上累积下来大大小小的伤痛。 单是眼瞎一条,他就很难逃得出去。 楚弥想,与其力竭之下被耗死在这,倒不如先被带走。 待他缓下一口气,再想办法逃,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心中做好打算,楚弥瞬间泄了劲。 低低垂下头,整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 任由越来越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一缕一缕为他冲刷掉满身污泥。 警察们有序将他团团围住的时候,楚弥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雨里。 一身月白锦袍长衫被雨水浸湿,严丝合缝地贴在他劲瘦有力的身体上,将主人坦诚又脆弱地全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叫什么名字。”带头的警察问。 楚弥没说话。 旁边另一警察怒道:“我们头问你叫什么名字,说话,哑巴了?!” 楚弥终于抬起头。 白皙如玉的手指,将严密垂在脸前的墨色长发,稍稍勾出一只眼睛的缝隙。 他忽而一笑,似嘲似讽。 “哑倒是没哑,但是瞎了,你有药吗?” “叫得这么欢,怎么,这位兄台是想主动为我寻医问诊,抓药治病吗?” 虽然目中无光,但长久浸淫高位,无法无天、作威作福惯了。 楚弥乍然冷下脸,浑身散发出的威压气场,绝不是寻常人能轻易接得住的。 这一刻,四周除了潇潇雨声,楚弥唯一能听到的,就只剩下周遭一声沉过一声的粗重呼吸声。 有这么多人在,藏是藏不住了。 楚弥索性直接就势撩开面前全部长发,将一张脸全然暴露在人前。 决定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楚弥便已经做好被人当场认出,诈死失败的结果。 没办法,他的这张脸,别说大齐,就连与大齐接壤相邻的几个国家,都鲜少有不认识他的。 倒不是他人缘多好。 恰恰相反,正因为他纨绔之名过盛,几乎到了夜婴止啼的地步。 才真正让他史上第一纨绔世子的名号,响彻整片青州大陆。 而他的这张脸…… 那就不得不说,也不知是哪位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搞出一个青州大陆美男排行榜。 而他楚弥,作为每户人家茶余饭后,最为津津乐道的谈资,十分‘荣幸’地荣登榜首,连续数年不变。 那些在他人看来,代表了无上尊崇的偏爱。 都那场变故之后,通通化作数之不尽的回旋镖,目标精准地扎在楚弥身上。 比如现在。 亲妈:楚弥乖乖,打老婆的男人不能要。 沈淮久:到底谁先动手的?! 亲妈:楚弥乖乖,情绪不稳定的男人也不能要。 沈淮久:这怪谁呀?! 亲妈:楚弥乖乖,推卸责任的男人也不能要。 沈淮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送你归西! 第3章 他在装乖 短暂的寂静过后,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在楚弥耳边响起。 虽然有所准备,楚弥还是握紧了拳头。 等着那场意料之中的震惊与质问。 在他的预想中,他们会瞪圆了眼睛,一个个戳着他的脊梁骨,义愤填膺问他: “楚弥?!你怎么还没死?!” “你是怎么逃到这里来的?!” “说,你的同党是谁?!” 可是,他听到了什么? “我去,好帅!”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这是最近新出道的明星吗?我怎么没见过?”一个男声道。 另一个女声疑惑,“不应该啊,难道是职业玩cos的?你们有人认识吗?” 其他人纷纷摇头,嘴里一个劲否认。 “不认识。” “没见过。” “不知道。” 楚弥:……? 他们说什么? 不认识? 没见过? 不知道? 失焦的眼睛闪过一瞬间茫然。 强撑着旁边的大石头起身,楚弥两手将全部发丝拢在耳后。 不解地问:“你们,真的不认识我?” 他看起来有些急切,“没有一个人认识我吗?” 他问得谨慎,警察们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凑到近处,从上到下,将他看了个仔细。 “你认识吗?” “不认识,你呢?” “我又不喜欢上网,你们都不认识,我更不可能认识了。” …… 为首的警察目光如炬,盯着楚弥不放。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叫什么名字?” 楚弥顿了片刻后,迟疑开口,“抱歉,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的态度真诚,不似作假。 那警察接着问:“还记得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楚弥沉默片刻,有些委屈地垂下眼睑,低声怯怯说:“记得,但是我不敢说。” 带头的警察当即板起一张国字脸。 “说,放心大胆说!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楚弥揣着手,低垂着头,可怜巴巴的,声音小小的。 仿佛之前的嚣张挑衅只是一场梦幻的错觉。 “可是他很厉害。” “我说了怕他报复我,万一他仗着我是个失忆的小瞎子就欺负我怎么办?” 他抿了抿嘴,“他功夫真的很厉害,我打不过他。” 国字脸警察:“这个你大可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国家会保护每个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 男人信誓旦旦,“你放心,他不敢。” 楚弥歪头仔细听着,神情忐忑。 “可是他心眼真的很小。” 他轻声道:“他刚才上来打我,我只不过为自保反抗了一下,他就说我要杀了他。”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看看我身上的伤。” “我好疼,真的很疼。” 好几个警察凑过来,有人扒开他散乱的衣襟,看清了他身上大大小小,骇人的伤口。 “这些,不是刀伤吗?” “他还敢持刀砍人?” 有警察放大了声音。 楚弥点点头。 “所以我害怕他。” “他真的很吓人,发了疯一样。” “他想杀死我,我就想逃,可是不知为何,我眼睛突然看不见了。” “跑也跑不掉,只能被他又抓回来。” “再后面,他就把我整个人按进河里,说——” 警察冷声问:“说什么?” 楚弥咬了下唇,一阵风过,他身体开始轻微抖动。 “说现在夜深人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就算他直接把我踹河里淹死,都不会有人发现。” 他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声音越来越轻。 “你们是好人,我不想你们被我连累。” 他声音哽了哽。 “他真的很危险,你们还是快走吧。” “这怎么能行?!”有警察道,“我们过来就是要惩治犯罪的!” “你怕什么,再穷凶极恶的罪犯我们都见过。” “放心,我们肯定把欺负你的坏人抓起来!” 楚弥肩膀抖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抬起头。 “可是,就算我知道他的名字有什么用?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说不定,他连名字都是骗我的。” 他忍辱负重般握紧拳头,肩膀却塌了下去。 “还是算了吧。” 不远处,沈淮久简直要被气笑了。 “小子,你该不会是想说,是我把你砍成这样的吧?” 猝然听到他的声音,楚弥像受到巨大惊吓一样。 身体猛地哆嗦一下,连着深呼出几口气后,才红着眼眶摇摇头道: “不敢不敢,九哥千万别生气,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说的!” 一边这样说着,他一边后退着摆手,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 警察们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再看向沈淮久时,眼神再不复起初的和善。 “带走!” 警察们一窝蜂冲上去,钳制住沈淮久,强行把他扭送到车上。 “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国字脸警察对着楚弥道,声音听起来温柔了许多。 “我先带你去医院,让医生好好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这血里呼啦的,不处理好了,伤口肯定要感染。” “咱们先验伤,然后你只要配合我们做个笔录就没事了。” 见楚弥脸上依旧带着迟疑,那警察以为他是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出言安抚道: “放心,你情况特殊,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你流离失所,没有人管。” 楚弥又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多谢,请问您贵姓,怎么称呼?” 那警察爽朗一笑,“嗨,这么客气干嘛,我估计也就只比你大个十来岁。” “我叫葛宏辉,你就跟他们一样,直接叫我辉哥就行。” 楚弥嘴角牵出一抹笑,乖巧应下。 “好,辉哥。之后就麻烦您多照顾了。” 平日里见惯了手底下那群猴崽子们上蹿下跳,乍然见到一个这么安静乖巧的,葛宏辉打心眼里喜欢。 就连楚弥叫的这声“辉哥”,感觉都比那群猴崽子们叫的好听得多。 葛宏辉满意极了,厚实的大掌在自己的胸膛拍了拍。 然后朗声笑道:“放心,有辉哥在,绝不让小兄弟你受一丁点委屈!” 与此同时的楚弥脸上,始终挂着乖顺、感激的微笑。 久久不变。 来到医院,医生们检查做得很快。 沈淮久嗷嗷喊疼,但除了脖子上那条血道,医生愣是没在他身上看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身上更是连块淤青都没有。 反观楚弥,他的伤势就严重多了。 不说别的,单说伤口,全身上下便有十数道,更别说红肿青紫之处有多少。 沈淮久在旁边龇牙咧嘴地看着,一时都说不清究竟是自己身上的疼多一些,还是替楚弥疼多一些。 “好好的小伙子,怎么就被打成这样了?”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女医生叹道。 “陈主任,这小孩还要做别的检查吗?”葛宏辉问。 陈主任摇了摇头,说:“没了,能做的都做完了。” “结果怎么样?” “还行,没有伤筋动骨。” “他的眼睛怎么回事?还能看见吗?” “眼睛没事。” 陈主任翻看着手里厚厚一沓报告,一页页指给葛宏辉看。 “喏,轻微脑震荡,他的眼睛暂时性失明就是这个引起的。” “不过别担心,像他这种情况,一般七到十天就能恢复视力。” “至于他失忆的事,他脑子里确实有一点血块,但是不大,按道理来说应该不至于造成记忆缺失。” “但是人毕竟是感性动物,在经历过重大伤害后,心因性失忆也是有可能的。” “这小伙子看着估计也就十七八岁,你们看他这一身伤,哪是正常人能有的。” “加上他长期营养不良,精神紧张,再看那黑眼圈,不知道多久没睡过了。” “葛队长,人的身体不会撒谎,我怀疑他遭受过长期虐待,真心建议你们好好查一查。” 在他们身后,沈淮久看热闹看得好好的,突然被葛宏辉冷冷撇了一眼,顿时无语凝噎。 这都什么事啊。 难得做次好人好事,还做出毛病来了。 表彰没见影,反而惹了一身骚。 沈淮久满心不爽地扫了楚弥一眼。 见那小子乖得像小猫一样,装的一副天真无辜、受害者的模样,心里更烦了。 他咬着牙想:混蛋东西,以后千万别落我手里,老子皮给你扒了! 带着满脸不忿,沈淮久和楚弥重新坐上警车,被一起带到了警察局。 做笔录的时候,沈淮久那边有问有答,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 除了坚决不承认自己拿刀砍人以外。 楚弥这头反而遇到了困难。 “姓名。” 葛宏辉张口就触到了楚弥的雷区。 开玩笑,他在逃亡啊! 举国追捕啊! 撞了大运才没人认出他的这张脸,他居然还问名字? 知道他万人嫌到什么程度吗? 整个大齐,所有姓楚的,就没有一个愿意跟他重名的! 他的名字,比他的脸还要声名远播! “不知道。” 楚弥有些头疼。 葛宏辉这时也想起了楚弥失忆的事,一时有些歉疚。 “啧,怪我怪我,忘了你撞到头了。” “没事没事,你的身份我回头让户籍科的同事好好帮你查查,一定帮你找到家人。” 闻言,楚弥只觉天雷滚滚,流年不利。 他垂下眼帘,掩去眼中有可能流露出的紧张,以及那一抹痛色。 “多谢。” 姓葛的,好人呐。 本世子一定谢谢你全家。 有了‘失忆’作为背景,楚弥在接下来的笔录中,算是把‘一问三不知’发挥到了极致。 眼见着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警察们也就放弃了。 随意问了几个楚弥被冲到岸上以后的事情,楚弥依然回答得乱七八糟。 唯独一点,楚弥咬死了答案—— “沈淮久真的打我了!” “我可能记忆有些错乱,但他真的下手很重!” “方才你们应该也亲眼见到了。” “大夫都说了,我身上很多淤青都是新的。” “全部都是沈淮久打的!” 那段刚好没有监控。 沈淮久和楚弥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警察们也头疼。 除了当事人双方,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证和物证,怎么都不好直接定罪。 但基于医院验伤的结果,经过警方多次全解调和,伤势较轻、并主动报警的沈淮久,总算愿意接受调解,撤销控诉。 “就这样?” 楚弥不服,“瞎子挨了打,就要自认倒霉吗?” 葛宏辉拍拍他的肩,“放心,哥一定给你安排好。” 说完转头对向沈淮久。 “不管怎么说,人你确实打了,人家小伙子的伤也确实比你重得多。” “大男人敢作敢当,这点责任你肯定是要担的。” 沈淮久已经彻底无语了,只想趁早结束这场无厘头的闹剧。 “警官你就直说吧,想让我怎么负责。” 葛宏辉义正言辞道: “这小伙子的情况你也知道,他现在失忆,眼睛又看不见,还带着一身伤,肯定不能没人管。” “既然伤是你造成的,你就把他带回家,负责他养伤期间的衣食住行,一应花销。” 沈淮久正想反抗,一个“不”字看看卡在嗓子眼,就听见楚弥先一步拒绝出声。 “辉哥,你让我跟他回家?他再打我怎么办?” 楚弥猛猛摇头。 “不要不要,他会打死我的!” 沈淮久这才真的怒了。 “放你娘的屁!你把老子当什么人!” 他不喊还好,这么一喊,楚弥看起来更害怕了。 “辉哥,我能不能不跟他走?我真的怕他。” 葛宏辉安抚地拍拍他的胳膊,随即狠狠瞪了一眼沈淮久。 “喊什么喊,跟谁喊呢!” “现在的问题,是人家小伙子愿不愿意原谅你。” “这么大个人了,你怎么回事?” “这样,为了确保日后你能诚心悔过,你现在就手写一份保证书给我。” “承诺你会好好照顾他,保证不打不骂,尽心尽力帮助他把身体养好。” “直到这小伙子身体健康、有了独立生活能力,并且自愿离开为止。” 无视沈淮久不时抽搐的嘴角,葛宏辉留下一句,“现在开始,写完交给我,你们就能走了。” 沈淮久快气疯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妥协了。 “行!我写!” 拿 起笔,唰唰一份丧权辱国的保证书新鲜出炉,沈淮久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写完把笔往笔记本上一拍,沈淮久脸色冷得吓人。 “现在我能走了吧?” 葛宏辉拿着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总算勾起一个笑脸。 “走吧走吧,把人带走吧。” “回去后好好照顾人家,千万不要再打架了,知道吗?” 沈淮久:……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就好像—— 沈淮久:这不公平!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亲妈:要公平还是要老婆? 沈淮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他在装乖 第4章 伺候沐浴 呸。 沈淮久狠狠甩了甩头,嫌恶地“咦”了一声,一把薅住楚弥的手腕,连拖带拽地把人带走了。 在散乱长发的遮掩下,楚弥抿唇憋笑,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上天也不是完全不眷顾他。 居然真把他弄到了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至少这一点,楚弥是满意的。 不同于被带走的热闹,以葛宏辉为首,那些警察的热情。 回去的一路上,沈淮久别说聊天,就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楚弥也不在意,安安静静坐在出租车后座。 活像是在和沈淮久玩一二三木头人似的,睫毛都不动一下。 沈淮久是在一个人生闷气,楚弥却不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死里逃生以后的自在与惬意。 如果忽略那只始终攥着沈淮久一侧衣角的手的话。 才过正月,青城的平均气温还维持在零下。 虽不至于下雪,但触手可及的一切都还是湿冷的,冰凉的。 尤其,这两个人还浑身是水。 司机师傅很贴心,不知从哪儿弄了几片破纸箱、塑料纸垫在后排座椅,任谁随便一动就哗哗响。 吱哇乱叫的,好不热闹。 沈淮久受不了了。 “师傅,空调就不能开一下吗?小心我投诉你啊。” 司机师傅头也不回,“就你们俩脏这样的,我肯让你们上车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 “还有,你坐好了,别动来动去的,洗车费二百五。” 楚弥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干脆装聋作哑,继续当一个安静乖巧的美男子。 沈淮久则快要气死了。 这倒霉催的,自从遇见旁边这人,他就没一分钟过得顺的。 好在,警察局距离沈淮久家里并不算远,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两人下车的时候,天边已经隐隐开始泛青。 眼看着天都要亮了。 沈淮久深深叹了一口气。 以往这个时候,哪怕他不睡,也会在床上窝着刷手机。 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谁特么得能想到。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他没能上床也就罢了,还给自己领了个祖宗回来。 正如他之前所说,他没有买房,只在景区附近租了个破旧的民房小院。 小院门前路上,铺着凹凸不平的厚重石板。 门边两侧墙上,缀着斑驳随意的青苔。 嘎吱作响的老木门板上。 除了那块写着【私人住宅,游客止步】的牌子以外。 最显眼的就是那个智能门锁了。 好在门锁还是新的,总算有了几分现代科技的模样。 这么个与整体环境格格不入的玩意,也不知主人当初装它的目的是什么。 究竟是为了防贼,还是招贼。 毕竟,除门以外,小院院墙实在太低了些。 但凡稍微身手好点的,都能轻松翻过去。 沈淮久站在门前,依次验了指纹、瞳孔。 才刚顺利通过,下一秒,门锁里就传出一个夹着嗓子,怪腔怪调的男声。 “哟吼吼!热烈欢迎全世界最最帅气、勇猛的主人回家,快来进入我的身体吧~” 那声音,那腔调,再加上说出的内容…… 活脱脱一个变/态/色/情/狂老太监。 沈淮久面不改色推门进去。 在他身后,楚弥一阵恶寒,心中对沈淮久的某方面癖好,有了极为深刻的认知。 那只先前一直拽着沈淮久衣角的手,不动声色地松了松。 “你能不能走快点,磨磨蹭蹭的。” 路面不平,楚弥走得慢,沈淮久时不时反过来扯他一下,语气十分不耐烦。 “不是让你拽着我的衣服吗?怎么还走这么慢!” 楚弥淡淡回答:“硌脚。” 直到这个时候,沈淮久才后知后觉发现,眼前这小水鬼从头到尾都光着脚。 别说鞋,连袜子都没穿一只。 其实,他倒不是真的没发现,只是不在意,甚至隐隐想着活该这混小子受罪。 最好多让他受点罪才好。 可是,当问题真的避无可避地怼到他面前,他又觉得不该这样。 “你真是麻烦死了。”沈淮久道,“站着别动,等着。” 说着一把拨开楚弥勾着他衣角的手,大步走进屋里。 一分钟后,又顶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回来。 “啪嗒”一声,扔了双自己的拖鞋到楚弥面前。 “脚前面有鞋,穿!” 他表情凶巴巴的。 却又在楚弥蹲下身,准备用手摸鞋的时候,默默伸出一只脚。 无声无息地把散乱的两只鞋,往楚弥手边踢了踢。 楚弥很顺利地摸到了一双毛茸茸的鞋子。 触手的感觉很绵软,摸起来很像第一次狩猎时,那只被他一箭射穿心脏的兔子。 那兔子很肥,被捡回来的时候身体还是温热的。 不像手里的这个,软则软矣,却不够温暖。 “多谢。” 楚弥的语气莫名发沉。 分明是很狼狈的样子,可他偏偏给人一种强烈的、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 就仿佛,他本该值得更好的。 甚至,最好的。 沈淮久皱眉“哼”了一声,掩饰掉这份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感受。 “有的穿就穿,不想穿还我。” “不想道谢可以不说,搞得这么不情不愿的,膈应谁呢。” 他嘴里这么说,手却一把夺过楚弥拿在手里、迟迟没穿上的鞋子。 别扭地蹲下身,把鞋子放在地上,一手抓住楚弥的脚腕,使了蛮力,半强迫地帮他把鞋子穿上。 “这双鞋五十八,以后记得还我。”他不爽道。 “好。多谢。” 楚弥的回应还算乖觉,态度也较之前诚恳许多。 沈淮久勉强满意,仗着楚弥看不见,坦然抬起了唇角。 再往屋里走时,迈开的步子小了,速度也跟着慢了一些。 虽然,只有一些些。 正屋没多远。 带着楚弥进屋以后,为了不让楚弥以后麻烦他,沈淮久带着他从进屋开始,把家里里里外外每个角落,每一件摆设都上手摸索了一遍。 “我就只说一次,也只带你走一次,以后想干什么自己来,有事没事都不要烦我。” “你最好记住,我和你,关系很、不、好!” 楚弥安静地点了点头,“今日麻烦你了,我会记住的。” 按道理说,楚弥能这么顺从、识相,沈淮久应该会感到舒服、省心才对。 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最好是。” 揣着满心不得劲,沈淮久一一跟他介绍起来。 “这里是沙发,先别坐,你现在身上全是泥,脏死了,我的沙发可不好洗。” “这个是饮水机,渴了就自己来接水。回头我再给你弄个杯子回来。” “到时候你拿杯子要注意一点,我没有和别人共用杯子的习惯。” “如果拿错,你会死得很惨。” “呐,这里,摸到了吧?按这个出的是热水,别傻不拉几地把手往下伸。” “要是烫掉你一层皮,可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 幸亏沈淮久家房子不大,正堂屋子里,左右一共两个房间。 一个主卧,一个书房。 厨房和卫生间被单独设在院子的右侧。 左侧是一处用木头和稻草随意搭建的棚子。 一面靠墙,三面透风。 棚下一张原木桌,四四方方,十分适合吃喝、吹牛、搓麻将。 整个小院里东西不多。 除开主卧沈淮久没带楚弥进去以外,其他地方他们挨个走了个遍,一共也没花多长时间。 “都记住了吗?”沈淮久问。 恰巧一阵冷风吹过,浑身湿透的楚弥打了个寒颤。 “记住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 沈淮久皱起眉,“说。” 楚弥淡淡问:“沙发是什么?” 沈淮久愣了,“……你说什么东西?” 楚弥淡定重复,“沙发是什么?” 沈淮久:“……” 没听到沈淮久的回答,楚弥下意识掐了下指关节,继续问道: “还有方才你说的那些……” “开关、龙头、饮水机。” “花洒、马桶、热水器。” “吹风机、电冰箱。” “电视、电脑、路由器。” “空调、插座、电烤箱。” “微波炉、洗衣机。” “小爱同学、PSP。” “这些,都是什么?” 沈淮久:“……!” 如果说楚弥只问一个,沈淮久说不定还有可能想着怎么跟他解释一下。 但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长发古风小混球,居然能这么多离谱! 让他问问题,丫的背绕口令呢? 沈淮久冷“呵”一声,“少年,你脑子有病,我原谅你。” 话是这么说,他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能一下说出来这么多名字,能不知道是什么?” “水鬼骗鬼呢。” “还沙发是什么?” 他气笑了,“是你祖宗啊操。” 楚弥:“……我祖宗不叫阿曹。” WTF?! 沈淮久只觉得天降一道惊雷,直劈自己天灵盖。 嘴角狠狠抽了一下,他“呵呵”两声,说: “一点都不好笑。” 抬脚轻踹一下楚弥的小腿,“恶作剧结束,滚去洗澡。” 楚弥拽着他不松手。 “干嘛?”沈淮久瞪他。 楚弥默默道:“不会用,你教我。” 沈淮久为数不多的耐心告罄,切齿道:“你特么干脆说让我伺候你洗得了!” 楚弥认真想了想,按当下自己的身体情况,被人伺候着洗澡确实会方便许多。 当即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如此,那便辛苦你了。” 沈淮久:“……” 沈淮久恨呐。 恨不得当场揭了楚弥的天灵盖,好好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玩意! 他的脑浆是不是都被狗刨了? “你特么再说一遍?” 楚弥从容道: “你之前亲手写下保证书,承诺要好好照顾我。” “我现在受了伤,视力有损,行动不便。” “伺候我沐浴,难道不应该吗?” 楚弥:他为什么不愿意伺候我沐浴?难道是因为我不是太监,不够变态?[问号] 沈淮久:你特么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伺候沐浴 第5章 得寸进尺 不应该吗? 当然不应该! “你都多大人了,还要我帮你洗?” 沈淮久真心怀疑,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厚脸皮,才能面色如常地说出这种话。 “伺候你沐浴?你也能说得出来!” 楚弥完全不懂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只觉得他就像一只跳蚤,有事没事一蹦三尺高。 “不过是让你伺候本世……不够,身负重伤的我沐浴而已。” 楚弥强行咽下自然流出的傲气,转而有些委屈道: “九哥,真的不行吗?” “我知道了。” “哪怕我现在真的很冷,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不尽快沐浴,可能会发热、昏厥。” “眼睛看不见,可能会在你的房子里磕到、摔倒。旧伤长不好又添新伤。” “这些都不碍事的。” “虽然你答应过要好好照顾我,就算做不到也不会有人知道。” “反正,我一个瞎子,又出不了门……” “闭嘴吧你!” 沈淮久严重怀疑眼前这小子是在有样学样,报复自己。 “能不能好好说话?” 楚弥默默垂下睫毛。 低头的时候,将一截过分白皙的后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晨起的阳光下。 那光…… 咳。 白得有些晃眼。 楚弥毕竟年纪小,独属于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干净。 “知道了。” “以后我什么都听九哥的。” 他声音乖乖的,有些可怜。 “可是浴室的那些东西,我真的不知要如何使用。” “再教我一次吧,行吗?” “好乖。” 沈淮久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呢喃着说了什么,脑袋就先理智一步,挂了秤砣似的点下了头。 “行,行啊。” 心里有个声音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还是小朋友呢,突然瞎了眼睛,一开始接受不了,难免会情绪激动些。 不该跟小孩子计较的。 他现在住在这里,作为主人,帮客人一个力所能及的小忙,实在不该拒绝。 还好,沈淮久本身长得也不错。 不至于为另一个半大小子的美色失神太久。 短短两三秒钟,他就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刚才的想法有多扯、多离谱。 不能这么下去了。 他想,那小子有毒。 然而,就在他准备拨乱反正,开口拒绝的那一刻。 只见楚弥如玉的脸上,乍然绽开一抹笑。 那一刹那,橘红色的阳光缓缓升起。 透如纱、薄如锦的朝霞,仿佛被匠人精心剪下一缕,柔柔铺在楚弥脸上。 木讷无趣的苍白,由此被削减几分,反而增添了些许灵动鲜活的色泽。 少年身姿挺拔犹如松柏,面目却如风雪未化,便着急早早争春的第一朵桃花。 脆弱稚嫩,偏偏傲骨天成。 他分明在示弱,可板直的脊背,却自带一种坚韧不屈的气魄。 沈淮久看呆了。 哪里还想得起自己已然张开的嘴巴,起初要说什么话。 “当真如此为难吗?” 楚弥轻浅叹息一声,“也罢,既然——” “不为难!” 楚弥话还没说完,沈淮久就出声打断了他。 “一点都不为难!” 沈淮久满脸正经道,“不就是帮忙洗个澡吗?” “说好了要照顾你,我肯定不会食言。” “走!” 他一把抓住楚弥的手腕,将人大步带进卫生间。 “来,衣服脱了,我帮你洗!” 洗个澡而已。 沈淮久心想,人都住到自己家里来了,这和包/养有什么区别。 要脱光的人都没不好意思,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一眼赚一点,摸一把爽一天,权当收利息了。 他这边算盘打得好。 不曾想,他这边才把浴缸里的水放好,一样一样教会楚弥怎么用,这小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水温正好。” “浴缸里有点滑。”沈淮久贴心地伸出手,“来,衣服脱了,我扶你进去。” 楚弥笑了笑,“多谢提醒,不过接下来我自己可以,你且出去候着吧。” 开玩笑。 姓沈的这家伙,可是饥不择食到连老太监都想下手的主,简直变态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就凭他也想伺候本人沐浴? 美得他! 直到楚弥洗好澡,从浴室里出来,沈淮久还在骂骂咧咧,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玩意,还让我出去侯着。” “用完就丢,以为他是谁啊,后宫里的娘娘啊!” “一个寄人篱下的小瞎子,装什么封建余孽的派头。” 满肚子牢骚发不出来,沈淮久愤懑地把手里的干净睡衣攥着搓了好几个来回,总算如愿听见浴室门响。 “咔嗒”一声,浴室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条缝。 一只修长白皙、指节分明、还沁着莹莹水光的手从缝隙探出来,声音却藏在门后。 “寝衣给我。” 沈淮久不爽极了。 心想:这是防贼呢! 脚下却很老实,迈步走到门边,把睡衣一把塞进那只‘不正经’的手里。 “赶紧穿,穿好了滚出去。” 楚弥不搭话。 接过质地勉强还算柔软的睡衣穿上,鞋子也不换,趿拉着洗澡时穿的凉拖鞋径直往外走去。 “站住。”沈淮久拦下他。 “有事?”楚弥停住脚步。 沈淮久不耐烦道,“把鞋换了。” 楚弥拒绝:“不。” “理由。” “脏。” “脏也你是自己弄的,嫌弃什么。” “可是我很干净。” “怎么,洗个澡它就配不上你了?” “是,我只穿干净的。” “……你怎么不上天!” “没长翅膀,等我下辈子的。” “……少特么贫,把鞋脱了。” “说了不。” “……我给你拿、新、的!” “好啊,我等着。” 沈淮久:…… “好啊,你等着。” 你给老子好好等着! 要不是家里现在只有一双洗澡穿的凉拖鞋,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沈淮久发着狠,跑去拿鞋的动作却很迅速。 不到一分钟,一双新的毛茸茸拖鞋就“嗒嗒”两声落在楚弥脚边。 “左前三十,右前七十五度,穿!” 楚弥站着不动,“你,帮我换。” 沈淮久终于炸了,“你小子不要得寸进尺!” 楚弥面色从容,仿佛对近在眼前的暴怒危险浑然不觉。 “抱歉,我不懂你说的话,明日,你可以教我吗?” “哦。” 沈淮久下意识回答。 然后带着最后一丝难以凝聚的怒气残余,冷冰冰道,“我明天没空。” 一边说着,他弯下腰,把地上散乱的两只拖鞋规规矩矩、端端正正摆放在楚弥脚丫的正前面。 有些不自在道: “那个,鞋子放好了,就在你脚前面,稍微往前一伸就能穿。” 楚弥闻言微微颔首,“嗯,辛苦了。” 神态自若地换上新鞋,原地踩两下试了试脚感,觉得还算软和,方才勉强点了点头。 “这双也是五十八?” 沈淮久有些愣神地望着他,“不是,这双一百二。” 楚弥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九哥,以后鞋子还是要买好的。” “多几双备着,材质上也要好好挑一挑,不能比这个更差了。” 说完,楚弥转身走了。 “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难养。” 沈淮久长久凝视着楚弥的背影,直到楚弥步履从容地走进正堂屋里,才撇撇嘴,收回了视线。 “……真是金贵。” “两双鞋全被他穿了,等下我穿什么?” …… 沈淮久这小院,平日鲜少有人来。 仅有的一双备用拖鞋,只被楚弥洗澡前穿一会儿就被嫌弃了。 而除主卧外,仅有的另一个可以住人的房间,就是和主卧门对门的书房了。 若单看面积,那间屋子其实和主卧一样大小。 只是平日里无人居住,沈淮久更没有留宿外人的习惯,所以直接将这间房一大半都摆上了书架。 除此之外,剩下三分之一的位置,书桌椅子占了一半,另外一半堪堪只够摆上一张单人床。 偶尔,沈淮久夜里失眠睡不着,就会来这里,找本书窝一会儿。 通常情况下,与他有缘的睡神,都会藏在书里。 楚弥之前跟着沈淮久进来过,大致清楚房间里的格局。 进门后,简单研究片刻门锁后,一手拔下门外的钥匙,“咔嗒”一声,将门整个反锁起来。 等他终于躺在床上,仰面朝天,身上好几个关节接连舒展地咔咔响了几下。 霎时间,满身疲乏如同滔滔江水,转瞬将他淹没。 最后一丝意识彻底飘散前,楚弥还在想: 短时间内,他可能没办法赴约了。 也不知那人还在不在原处等他。 罢了,等他眼睛好了,就立刻动身启程。 无论如何都要寻到那人,到时,再好好赔罪吧。 连续半月的逃亡,楚弥还是第一次能稍微放松些神经,放纵自己好好睡一觉。 要说睡得多沉不至于,至少大概五六个时辰后,书房门一共响了三声,他还是知道的。 门被敲响的时候,他的意识条件反射般,有一瞬间归拢。 但随后,他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是沈淮久。 他说,“喂,天都要黑了,你到底睡醒了没有?” 楚弥才刚升起的意识再次开始下沉,语气凶巴巴的。 “困,别烦。” 楚弥有严重起床气。 若换作往常,但凡谁胆敢在他睡衣正浓时像这样烦他,不死也会被他打成半残。 忍了忍,楚弥闷头又睡了。 门外,沈淮久无语轻呵,隔着门板又喊了一声: “我上班去了,你睡醒了别乱跑,我后半夜才能回来。” “等我回来你要是不在家,别指望我找你。” 门内小床上,楚弥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呼吸更沉了。 迟迟没等到回答的沈淮久幽幽翻了个白眼。 从正堂沙发上捞起一件黑色羊绒大衣穿上,顺手打开正堂顶灯。 推开门,一步踏入浓密的暗夜里。 “有人睡觉偷懒,牛马熬夜上班。” 沈淮久锁上门,“啧”了一声。 “还真是同人不同命,我真惨。” 沈淮久:这小子,住我的、用我的,他还挑上了!我就没见过这么金贵不好伺候的人! 亲妈: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淮久:这小子就是个祸害,谁靠近他谁倒霉! 亲妈:呵。 沈淮久:以后让所有人都离他远点。 亲妈:呵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得寸进尺 第6章 长腿御姐? 夜晚的弥不渡远不及白天热闹。 树梢枯败,草木凋零。 江南久不下雪,正月才刚过去,空气依旧湿冷。 往常要走将近十五分钟的路程,沈淮久今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店里。 推开厚重的木质拱形门,沈淮久迎面就被热情扑上来的暖气拥住。 一冷一热两股空气,猝不及防在他身上碰撞交织,沈淮久猛地一哆嗦。 “阿淮?” 不大的小酒馆里放着还算舒缓的音乐,莫名给人一种无端放松的感觉。 循着声音,沈淮久脱下身上的黑色长款羊绒大衣,随意搭在一侧小臂上,迈步向吧台后面走去。 “你迟到了。” 说话的是个身姿窈窕的女人。 女人名叫殷絮,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一身青花旗袍,前凸后翘。 发间斜插一支扇形银簪,搭配上随意勾勒出的远山眉,更显得五官精致,眸如皓月。 是典型的江南美人。 只可惜,美人疏冷。 虽然脸上时常带着礼貌的微笑,却鲜少有人能真正靠近她。 沈淮久算一个。 “嗯,闹铃没响,睡过了。”沈淮久淡淡道。 随手把衣服扔在吧台旁边的沙发上,来到吧台后面卷起袖口洗手。 “你倒是来得挺早,怕我扣你工资啊?” 殷絮听后笑了,“那可不,前两天看上一个还不错的镯子,就等着老板发工资呢。” 沈淮久又将手重新洗了一遍,闻言笑了,“就你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暴脾气,多少镯子够你败的?” “铁打一个得了。” 殷絮撇他一眼,“死直男,懂不懂审美?” 沈淮久唇角一挑,单手指向自己,“我?死直男?” “不然呢?不直你还能弯?” 殷絮嗤笑讥讽,“别开玩笑了。” 是的,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所以沈淮久脸上顿时没了笑意。 “那老头,还在山上猫着呢?” “嗯。” 殷絮忙着盘点酒架上的存货,“他又没别的事。” “真是闲的。” 沈淮久烦躁极了,“下次什么时候回去,替我转告那老头。” “有时间就好好跪香、算命、练剑、教徒弟,没事少管我。” “整天操不完的心,也不怕折寿。” 毕竟是和沈淮久从小一起长大的,殷絮早习惯了这奇葩父子俩的相处模式。 她只是笑笑,“也不怪师父,今年你都二十六了,一直也——” “欸,打住!” 沈淮久一听这类话题就头大。 “那老头真着急就自己找媳妇去。” “等他把自己的个人问题解决,再来管我的。” 殷絮:“……得罪人的事全推给我,你可真是世纪好老板。” 沈淮久“啧”了一声,“你还嫌弃上了,爱传不传,爱干不干。” 殷絮一下眼睛大了,“嘿,我这暴脾气!来来来,打一架!” “不打。”沈淮久没兴趣接茬,“做生意呢,马上上人了。” 听他这语气,殷絮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仔细想想,又实在想不出究竟哪里有问题。 就在这时,沈淮久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你知道哪里卖拖鞋吗?” “稍微好点的那种。” “要棉拖,材质好的,价格不能低于一百五。” 殷絮抬起眉,一双眼睛审视般望向他。 “你问这个干什么?” 要知道,沈淮久可从不是什么对衣着品质有精细要求的人。 沈淮久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拧眉仔细思忖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没什么,我自己穿。” “你、放、屁!” 殷絮毫不留情拆穿他。 这么多年,沈淮久的衣服鞋子,几乎全是各位师伯、师娘和各位师兄买的。 少数几件他自己花钱的,也都是偶然路边看到,觉得新奇有趣,随手买的。 有人审美奇葩,每次买回来的东西都一言难尽,总之,一个赛一个花里胡哨。 有五光十色的耳钉,有毛边钢圈的帽子,有喷绘骷髅的超大T恤,还有粉色毛圈的大短裤。 前两天,还在河对面新开的那家店铺,买了双荧光绿毛茸茸棉拖鞋。 说是夜里会发光。 当时还被她和刚下班来蹭酒喝的林书远,一起吐槽了好久。 “今天晚上月亮打东边出来了?” “还是你出门前,脑袋被门夹了?” 殷絮一边说着,目光一边不住将沈淮久从上到下、转圈打量个遍。 “不对。” 她的视线终于落在沈淮久脖子侧边的两道血痕上。 “……你脖子怎么回事?” 殷絮眼神睨着她,“该不会在外面干什么缺德事了吧?” 想到脖子上伤口的来源,沈淮久无奈极了。 “这是你老板见义勇为、乐善好施的战果。” “不对。” 殷絮死死盯着他,“你这态度不对。” “老实交代,你的伤到底怎么来的!”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沈淮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跟昨夜那场闹剧比起来,他倒宁愿是殷絮担心的那样。 可惜不是。 沈淮久没脸说,更不想承认自己跟一个刚见到面的半大小子,小学生一样在河边打架,在警察局斗嘴。 丢不起那人。 “真没事,你别管了,两天就能好。” 他越是不想说,越要这样瞒着,殷絮就越是放心不下。 见问不出结果,索性也就不问了。 直接从吧台抽屉摸出手机,一个电话打出去。 “诶,我说,你至于吗?”沈淮久嘴角一抽。 殷絮斜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电话那头很快被接通,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顺着电流传了过来。 “怎么了殷大美女,这么快就想我了?” “浪什么浪,拿上药箱赶紧过来一趟。” 殷絮皱着眉道,“阿淮脖子流血了,你来检查一下,看看他还有没其他地方受伤。” “……他这是,终于想不开了?” “你再胡说!”殷絮恼了。 “好了好了,不说不说,等着,我马上到。” 手机里电话被挂断,沈淮久斜着倚在吧台上,哭笑不得。 “我说你至不至于?”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 殷絮不想跟他说话,“要你管,一边待着去。” 沈淮久两手一摊,十分识相地在嘴巴前面,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继续准备营业了。 林书远来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店里。 “一杯热黄油啤酒,谢谢。” 这个时间,酒馆里才刚开始上人,客人还不是特别多。 殷絮也就没反驳,抬手点了下屏幕上的二维码。 “45,付钱。” 林书远笑着扫了码,端着下巴坐在殷絮正对面的位置,眉眼上扬。 “付好了,52.0。” “45是酒费,妻缘属于你。” “如果有荣幸的话,可以请这位美丽的小姐,亲自为我调制一杯吗?” 殷絮冷嗤一声,“在你眼里,我的手艺就只值七块钱?” 林书远脸上的笑容短暂僵了一下。 再开口,语气多少有点咬牙切齿。 “殷絮,你脑子里的浪漫细胞是不是死绝了!” “整天跟你一样花枝招展就浪漫了?” 殷絮冷哼一声,“啤酒我来煮,滚去干活。” 林书远有些哀怨:“……阿絮,你又骂我。” 殷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骂就骂了,有本事你骂回来,告状精。” 林书远沮丧地撇撇嘴,“就会欺负我,阿絮,你不公平。” “滋啦”一声,黄油被扔进热锅里,殷絮慢慢抬起眼皮,凉凉扫他一眼。 “你想死?干活去!” 林书远撅起嘴,“哦”了一声,转头搭上沈淮久肩,去了后面小休息室。 “我看看你脖子。” 沈淮久头一偏,把两道不多深的血痕漏出来。 “你再晚来几分钟,我伤口都长好愈合了。” “阿絮跟我家老头一样,一天到晚操不完的心。” 拍了拍林书远的胳膊,沈淮久笑得无奈,“辛苦你了。” 林书远笑着摇头,“你跟我说什么谢,自己家兄弟,就算阿絮不打电话,我也准备过来的。” 沈淮久抬眸看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书远想了想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纪叔最近可能要出国一趟。” “剧院那边事多,他怕阿絮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段时间医馆人多,我这边抽不开身,你白天有空就去剧院盯一盯。” “有你在,阿絮也能安心点。” “嗯,我知道。” 沈淮久直接应下,又问,“小铃铛跟着去吗?” 林书远说:“不去。” “她最近迷上了舞剑,一心想把战鼓和舞剑结合到一起,重新编排出一个新团舞,忙着呢。” 沈淮久点了点头,“行,让纪叔放心,剧院那边我帮他看着,出不了岔子。” 听他这么说,林书远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你知道纪叔说什么?” 不等沈淮久问,林书远继续说道: “他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旅游旺季刚过不久,现在剧院客人也少,一天下来,门票连人工都不够。” “实在不行就关了,正好给大家放个假。” 沈淮久也跟着笑了,“这倒是纪叔能说出来的话。” 说话间,林书远也替沈淮久检查好了。 “你身体健康得很,一点问题没有。” “不过……” 说完了正事,林书远坏笑着把声音拉长。 视线再次落在沈淮久脖颈间的那两道伤口时,眼神里充满了别样的意味。 “你脖子上的伤口,一看就是人抓的。” 他明晃晃打趣。 “你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小野猫?” 想起那个抓伤他的罪魁祸首,沈淮久不禁冷笑一声。 “小野猫?野鬼还差不多。” 听他这么说,林书远顿时来精神了。 “这么说,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哐当’拉一个椅子过来跨坐下,林书远眼睛亮亮地问: “快说快说,两天不见,什么情况?” 他一句接着一句: “你想开了?” “能发展吗?” “什么时候领来我见见?” “事成了吗?” “我什么时候能当叔?” 眼见着他越说越兴奋的,沈淮久觉得自己再不拦着,用不了半个小时,关于他闪婚生子的谣言,就能直接跨过【弥不渡】景区,一直飞到百里之外的山上去。 “停停停,打住啊!” 沈淮久连忙说道,“老子就是一时手贱,救了个瞎了眼的极品白眼狼。” 林书远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 “极品?” 他眼神暧昧,“能有多极品?” “胸大吗?” “腰细吗?” “屁股翘吗?” “腿长吗?” “长发还是短发?” “什么风格的?” 沈淮久:“……你特么到底是有多饥/渴?” 林书远抬手推他一把,“说呀。” 沈淮久无语极了,但还是顺着林书远的问题想了想。 “平胸,腰细,屁股不知道翘不翘,衣服太宽看不出来。” “腿倒是挺长的,头发也长,散着的时候能盖屁股。” “至于风格……” 沈淮久想了想,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混小子的风格,于是直言道: “就是一个混蛋,一见面就掐脖子,好赖不分的妖孽!” “掐脖子?” 林书远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 “长腿御姐!可以啊你小子!” 沈淮久:“……御什么姐,他年纪不大,还是男的。” 一句“男的”把林书远惊到了。 过了很久才勉强稳住一丝心绪,狠狠咽了下口水道: “阿淮,我不是歧视同性恋啊,就是吧……” 他顿了顿,望向沈淮久的目光带着怜悯。 “你,弯不了。” 沈淮久:说得好,下次不要再说了。[白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长腿御姐? 第7章 我数到三 这么多年来,凭良心讲,沈淮久从来没认真想过自己弯不弯的问题。 甚至于,他连谈恋爱这件事情都没想过。 更遑论其他。 对他来说,这种事情太遥远。 即使,他早晚要结婚,要生孩子。 这件事由不得他选,那是自他出生起,就避不开、逃不掉的宿命。 就像寒冬过后的又一季春天,是岁月轮转,一年又一年。 时间的齿轮不停旋转,无论他是不是心甘情愿,都会拖着他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林书远没待多久就走了,说第二天还要上班,作为医生,他需要补充足够的睡眠。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这点,和他相熟的所有人都交口称羡。 包括沈淮久。 凌晨三点,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睡着了,撞大运小酒馆才刚刚下班。 为数不多的员工都走了,殷絮做完最后的整理,裹上厚厚的羽绒服,也准备走了。 “还不回去吗?” 离开前,殷絮回头看了眼沈淮久。 沈淮久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酷,别人或许看不穿,殷絮却一眼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阿淮,你有心事。” 沈淮久冲她勾了勾唇,笑容不太走心。 “没有。” 他平淡道,“我只是在想,纪叔准备什么时候走。” 殷絮想了想,“大概也就这两天了。” 她望着沈淮久,“你想这个干什么?有东西想让他带吗?” 沈淮久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突然想到好久没见小铃铛了。” “也不知道那小丫头过完年又长高了没有。” 明知道他没说实话,殷絮也不多追问,笑着打趣说,“才一个月,那丫头能有多大变化?” “想去就去。” 猜透了沈淮久的心思,殷絮扬起了唇。 “等纪叔走了你就来替我顶班,我也给你发工资。” 沈淮久低头叼起一根烟,咔哒一声点燃。 霎时间,灰白烟雾升腾,自口鼻而出,又在半空弥散。 “好啊,那我就等着殷老板给我发工资了。” “好说。” 殷絮笑着摆摆手,先一步推门走了。 浅薄的烟雾后面,沈淮久半垂着眼,一双长腿随意交叠,肩背慵懒地斜倚在长长的酒柜上。 一个人,默默抽完了一整支烟。 “呵。”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淮久忽然不明意味地轻嗤一声,随后幽幽爆了句粗。 “真特么操蛋。” 说完碾灭指尖残留的猩红,一把抓起安静在沙发上躺尸的大衣穿上。 拿上自己的东西,沈淮久最后一个出了门。 关店、落锁,一气呵成。 凌晨三点半,无论是白天人来人往的弥不渡,还是夜晚热闹非凡的小酒馆,在这一刻都寂静下来。 夜景深幽,野风萧瑟,整个景区闹鬼似的阴森。 沈淮久尤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所以昨夜一时脑热抽了风,随便听到点动静,就敢一个人跑到那条以晦气闻名的河边,妄图给平淡的生活找点刺激。 至于后来发现对方是个比这鬼天气更糟心的玩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起那小子,沈淮久不知不觉加快了回家的步调。 “也不知道那混小子睡醒了没有。” 他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可别仗着眼瞎,把家给我拆了。” 八分钟后,沈淮久和往常一样在小院门前站定。 隔着院墙,他先习惯性地抬头看一眼屋内亮着的灯。 感觉一切如常,他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瞎子而已。 沈淮久想:别说拆家,估计顺利走出卧室门都困难。 和之前的流程一样,智能门锁已经开始扫描指纹和瞳孔。 可是五秒钟过去了,门锁没动静。 十秒钟过去了,门锁没动静。 半分钟都过去了,他的高科技门锁就像死了一样。 除了刚开始扫描的时候亮了一下以外,再没任何反应。 沈淮久心里咯噔一声,一瞬间,心里出现无数种猜想。 他脸色沉下来,把手拿开,又重新试了几次。 然而不论他再怎么搞,他的门锁依然无声无息地,竖在门板上一动不动。 就像古时候有人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或单纯惹了皇帝不顺眼,被责令曝尸百日,悬挂于城门,以作警示。 无论如何,作为门锁的主人,沈淮久感受到了深深的愤怒及羞辱。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搞死了我的锁?!” 与此同时。 一院之隔的屋子里,楚弥熟门熟路地趿拉着沈淮久的棉拖鞋,慢悠悠摸到了门后。 “是九哥吗?” 楚弥的声音有着少年人的清透。 昏暗的月色下,经由凉风送出门缝,仿佛连声音都变得温软细微起来。 沈淮久狂躁的怒气莫名消散了些,声调冷硬道: “是我,门锁怎么回事?赶紧给我开门。” “要怎么开?” 楚弥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 “对不起九哥,我看不见。” 沈淮久听见门后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幻想着门后楚弥满脸急切,在锁上一通乱摸的模样,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躲开,我要踹门了。” “踹门?” 门后的声音惊讶道,“那怎么行?” “门坏了,外面的人不就随便谁都能进来了?” 沈淮久压着火,“那你说怎么办?” 楚弥轻声道,“九哥,不如你翻墙吧。” 沈淮久看了一眼自家院墙,久久不说话。 “不行吗?” 楚弥听不到回答,试探着问,“九哥,你翻不过来吗?” 寂静的夜风中,沈淮久听到他用极小的声音说: “之前打我的时候下手那么狠,还以为身手多厉害。” “没想到也是个趁人之危、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沈淮久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小子到底还有没有点寄人篱下的自觉? 真不怕他气得半夜睡不着,爬起来一刀结果了他? 沈淮久不知道楚弥怕不怕,但清楚地知道,这小子热衷于找死。 “九哥,要不我教你爬墙吧。”楚弥说。 沈淮久又扫了眼旁边院墙,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滚。” “爬墙不丢脸的。” 楚弥说得认真,并试图劝说他。 “现在外面好像没有别的脚步声,而且我也看不见。” “你放心,除了你我之外,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爬墙的。” “不、必。” 沈淮久狠狠咬着牙。 “小瞎子,我只数到三,再不滚进去,后果自负!” 还想再劝的楚弥一听这话,连忙闭上嘴巴,掉头就走。 “一。” 楚弥已经走出了半个院子。 “二。” 楚弥来到了正堂门口。 “三!”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两扇厚重的木头门板同时扑向大地的怀抱。 “咔嚓。” 是人一脚踩裂木板的声音。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厚重的老木一点都不矜持,被人随便踩一脚都吱哇乱叫。 嘎吱嘎吱个没完。 楚弥……头皮有点麻。 许是浓夜多寂寥,楚弥觉得,今夜沈淮久的脚步声格外的重。 每向他靠近一步,他身上的皮都会不受控制地紧一些。 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了。 “瞎子同学。” 沈淮久的声音沁着狠,一字一顿道: “请问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都干了点什么?” 楚弥尬笑两声,低头抠起了手。 “我也没干什么呀?” 他心虚道,“我就是好奇你昨日带我回来时,究竟是何人在说话。” “我想我既然住进来,总要和你的家人打声招呼的。” 沈淮久冷冷瞪着他,“所以?” 楚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所以我就去跟他打招呼了。” 沈淮久:“然后。” “然后他不理我。”楚弥别开脑袋。 预感到接下来有可能自己的血压会直线飙升,沈淮久深吸一口气,强压着火,从喉间硬挤出两个字。 “继续。” 楚弥顿了顿,同样吸了一口气,说: “我生气,就揍了他一拳。” 明明该生气的。 沈淮久无数次告诉自己。 一定要生气,狠狠生气! 可是,鼻子下面那张死嘴,压根不听他使唤。 疯了一样上扬。 再上扬。 再再上扬…… 直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 “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 “噗哈哈哈,你说你把门锁给揍了?!!” “操、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哈哈哈哈……” 憋了一晚上的郁闷劲,在这一刻莫名其妙全没了。 沈淮久笑起来没个分寸,连什么时候楚弥脸色变了都不知道。 等他终于笑完,捂着肚子把头抬起头的时候,楚弥的脸已经彻底黑透了。 “好笑吗?” 沈淮久轻咳两声,揉揉鼻子没说话。 怕一张嘴再笑出声来。 “还笑吗?” 沈淮久连忙摇了摇头。 想起眼前这小子眼睛看不见,忙出声说:“不笑了不笑了。” 他强行转移话题,“对了,你什么时候醒的?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他其实想说,饿了你就再忍忍,等到天亮外面卖早餐的就开门了。 到时候他可以点外卖。 谁曾想,楚弥张嘴就问了一句: “你会厨艺?” 不等他回答,楚弥就继续道: “既如此,我想吃花雕驴肉、辣炒兔丁。” “烧鹿筋,蟹黄豆腐,再加一个清炒菜芯。” “主食……” 楚弥想了想。 “主食要鸡汁汤面。” “茶点就算了,我现在饿得很,不乐意吃这些。” 沈淮久听得嘴角直抽。 还驴肉鹿筋、兔丁蟹黄,他还真敢提! “还不乐意吃这些。” 沈淮久怪模怪样的,一边学着楚弥说话,一边翻白眼。 “我看你是想上天!” 楚弥不解地偏了偏耳朵,“九哥……是觉得我要的过分了?” “抱歉。” 他郑重道。 “我以为九哥自行经商,家底应该还算殷实。” “所以方才九哥问的时候,我就随着心意答了。” “是我考虑欠妥,九哥不要跟我生气。” 他默默低下头,降低声音道: “我其实很好养的,一碗白粥,一个馒头也能活命。” “我不会要求很多。” 微微下沉的音调听起来有点可怜。 “九哥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沈淮久:人只要活着,血条就会有变化。我的只是变化快一点,有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我数到三 第8章 不吃这套 这小子很怕自己赶他走吗? 沈淮久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这小子的软肋。 “可以啊。”沈淮久凝望着他道,“老实说,你叫什么名字,昨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楚弥正要开口,沈淮久就直接打断了他。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不要拿忽悠警察那套鬼话忽悠我。” 楚弥歪了歪头,表情无辜。 “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 他微微蹙起眉,想得很认真的样子。 沈淮久眼神十分冷静,语气更冷。 “小骗子,再撒一句谎我就把你扔出去,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楚弥没说话。 同样的问题,沈淮久又问一遍: “现在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昨天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这一次,楚弥缓缓垂下眼睫,好一会儿才睁开那双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 “林尔,年十八,中州人士。” “至于昨夜为何会出现在河边,是因为我先前不慎落水。” “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了。” “眼睛……也是那时候开始看不见的。” “是嘛。” 摸出一根牙签叼在嘴里,沈淮久嗤笑一声,“那你还真够倒霉的。” “你不相信?”楚弥皱着眉,“我没说谎。” 沈淮久不置可否,“嗯,就当你是吧。” 审视的目光始终落在楚弥身上。 他接着问: “身手不错,哪里学的?” 楚弥不解地问:“什么身手?” 顿了顿,他又问:“你是说我把你的门锁打坏的事吗?” 他解释说:“真的很抱歉,我力气确实比常人大了些,从小就这样,天生的。” 他言辞恳切:“门锁我可以赔偿的,等我眼睛好了,欠你的我都会还的。” 沈淮久依然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不用眼睛看也能瞬间一招制敌,精准掐住别人的脖子,也是天生的?” 楚弥沉默了。 沈淮久很轻地笑了一声,继续道: “能在浑身是伤,丧失视力的情况下跟我打成平手。” “还能做到每次出手都直击痛点、不留痕迹。” “这些,你该不会也想说是天生的吧?” 沈淮久每多说一句话,楚弥脸上的乖巧、顺从、可怜就跟着少一分。 直到沈淮久话音完全落下,此刻的楚弥,只剩下满脸冷峻。 他平淡深沉道,“还有吗?” 沈淮久凝视着他现在的样子,视线跟着他一起发沉。 “你跟谁学的阵法?” 楚弥没说话。 沈淮久接着问,“或者我换种说法,我院子里的阵法一般人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也破不了。” “你,是怎么做到在我的阵法里来去自如的。” 楚弥终于开了口,只听他淡淡道: “抱歉,我以为你初学,只是闹着玩。” 他说什么? 初学? 闹着玩? 这是人话? “你特么到底是什么人?!” 沈淮久气炸了! 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老子的阵法在所有师兄弟里能排前十,你特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哦。” 楚弥往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一坐,相当自然地窝了进去。 “我饿了,有饭吃吗?” “你……!” 沈淮久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气得绕着圈来回转。 “饿、饿、饿,你特么饿死鬼投胎啊!” 楚弥躺在沙发上,“嗯,确实很饿,给点吃的吧。” “再不吃我要死了。” 话是这么说,沈淮久却没在他脸上看到任何难受、不舒服的表情。 这家伙,得道成仙了似的。 疼了、饿了,嘴里说着要死了,可是,沈淮久总有一种他只是在单纯陈述事情的感觉。 好像渴了、饿了、疼了、困了的并不是他。 他就像一个机器,只是机械地运行。 从他那里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只是他想表现出来的而已。 而真实的他,沈淮久看不透。 “沈淮久,你真的很穷吗?”沙发上的人忽然冒出一句话。 沈淮久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楚弥道:“别那么小气,说了回头还你,去弄点吃的回来。” 他说:“再不吃东西,我要咬人了。” 还是这幅平铺直叙的调调。 “知道了。” 沈淮久叹了一口气。 心想,至少这小子现在不装了,也算有进步。 “等着,十分钟。” 说完,他转身出门,去了院子另一侧的厨房。 正堂里,楚弥一个人躺在沙发上。 远远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各种声音,一手搭在胃上,深深皱起了眉。 “果然还是暴露太多了。” 他低声呢喃道。 “没想到大傻子还有点脑子。” “不过,他真的没认出我是谁吗?” 他不确定。 也不敢赌。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这件院子里的阵法,楚弥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又重新吊了起来。 沈淮久,到底是什么人。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他迫切地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快点好起来。 只要眼睛看得见,他一定不会这么被动。 不会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 他厌恶一切不受控的东西,会让他感到不安。 下意识深深吸入一口气,试图缓解自己混乱的心绪。 可是—— 真的好香啊。 随着一阵脚步声,空气中的饭香味越来越浓。 楚弥忍不住又吸了两次鼻子,刷的一下坐直身体,侧耳向门边,问: “沈淮久,你做了什么?” 沈淮久瞄了他一眼,看着他干咽口水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蛋烧饭,用昨天的剩饭炒的。” 楚弥闻言变了脸色。 “你给我吃剩饭?” 他皱起眉心,“你要报复我?” 他生气道:“沈淮久,你好歹是个男人,能不能不要那么小气?” 他说,“我已经道歉了。” 沈淮久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蛋炒饭走过来,他忽然弯下腰,凑近后,一把掐住楚弥气鼓鼓的脸蛋。 “我觉得我在报复你?” 楚弥拍开他的手,不高兴道,“难道不是吗?” 沈淮久笑了,“林尔,你到底是哪座深山里修炼成精的小妖怪?” “蛋炒饭,就是要用隔夜饭炒才好吃,这是常识,懂?” 楚弥出生后没几天,就被亲爹送给老皇帝养了。 从小金尊玉贵、锦衣玉食,被皇帝宠得无法无天,皇子公主都不敢惹。 做饭的常识他没有,挑剔的本事倒是无人能敌。 “不懂。” 他不爽道,“我不要吃剩饭,给我换新的来。” 沈淮久“呵”了一声,幽幽直起腰,转身去餐桌边坐下。 “爱吃不吃。” 沈淮久边吃边道,“跟我摆谱?饿不死你!” 说着,他故意砸吧砸吧嘴,极尽夸张说: “啊,不愧是我专门用隔夜饭炒出来的蛋炒饭,真香啊~” “正好昨天剩的米饭不多,只够一个人吃。” “某人不吃,便宜我啦!” 沈淮久故意气人,楚弥越听越气。 “你闭嘴!” “我就不!”沈淮久挑衅说,“有本事你咬我。” 楚弥是极有骨气的。 他一直这么认为。 可是…… “我不要吃剩饭。” 他委屈。 “我想吃新鲜的。” 他软了语气。 沈淮久抬眸看了他一眼,直直道:“别跟我卖萌装乖,哥哥我不吃这套。” 楚弥:“……哥哥。” WTF??! 沈淮久傻了一样愣住了,磕磕巴巴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你……你刚才、喊我什么?” 楚弥乖乖垂着眼睫,“哥哥,我想吃新鲜的饭。” 沈淮久见鬼了一样,把眼睛瞪得溜圆。 “你、你、你、你别、别……” 他想说,你别太过分,可是话到嘴边,却生生原地转弯,变成一句—— “你别急,我、我、我马上去给你做!” 沈淮久一溜烟跑了。 可是…… 桌上的蛋炒饭还在。 楚弥侧耳听着厨房里不停传出乒铃乓啷的动静,他动了动鼻子,迟迟没能闻到,除桌上那份蛋炒饭以外的味道。 那份蛋炒饭…… 真的好香。 里面似乎有肉。 厨房的声音还在继续。 趁着沈淮久不在,楚弥熟门熟路地摸到餐桌旁边,伸手摸到了勺子。 …… 米饭要现蒸。 等着米饭蒸熟的时间,沈淮久拿出那块新买的驴肉,还有那瓶花雕,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很久不用的砂锅。 不就是花雕驴肉嘛,简单! 沈淮久乐呵呵地想。 一个小时后,沈淮久志得意满地端着刚刚出锅的花雕驴肉和米饭回到正堂。 一看,沙发上,混小子人不见了。 再看,餐桌上,蛋炒饭也不在了。 沈淮久:…… “林!尔!” “给老子滚出来!” 正堂右侧的书房里,楚弥悄咪咪把门拉开一条缝,默默把脑袋探了一半出来。 他动了动鼻子,嘻嘻笑了两声,有些讨好地歪了歪头。 “九哥做了花雕驴肉?” “好香啊~” “是专门做给我的吗?” “九哥,你对我真好。” 有人生气生到一半,而中道崩殂。 满心怒气原地变身,沈淮久强忍住不停想要上扬的唇角,轻咳两声道: “说了别跟我来这套,去洗手,然后滚过来吃饭。” “好嘞。” 楚弥舔了舔嘴唇,笑嘻嘻开门走到餐桌边坐下,两只手同时往上一抬。 沈淮久不解地瞪着他,“干嘛?” 楚弥理所当然道:“不是要洗手吗?来吧。” 沈淮久:求问,如何在不违背承诺书的情况下,合理合法地弄死他?[白眼] (听说打滚可以求收藏?我来给宝宝们表演一个——“嘿!哈!完成!”宝宝们觉得我打滚的姿势标准吗?[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不吃这套 第9章 豌豆娘娘 洗你大爷。 沈淮久在心里爆了粗,嘴里也毫不相让。 “林大少爷,你是来我这里当娘娘的?” 起身洗了条热毛巾扔给他,沈淮久鄙夷道: “赶紧擦,擦完吃饭,别说老子虐待你。” 楚弥拿着毛巾规规矩矩擦了手,抬手又把用过的毛巾递给他。 “多谢。” 沈淮久冷着脸接过毛巾放回去,回过头,看见楚弥探着鼻子闻味道,小狗一样。 一时间,满心不快化为乌有,只觉得,养个漂亮的小瞎子好像也不错。 当养狗了。 顺着味道,夹了块驴肉给自己,楚弥只吃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沈淮久,你的酒馆卖的都是假酒吗?” “嗯?”沈淮久有点懵,“不是,怎么了?” 楚弥满脸不高兴,“你做的花雕驴肉,花雕味不够醇厚,驴肉也不够酥烂。” “不是酒的问题,难道是你买了次品驴肉?” 楚弥微微蹙眉,“沈淮久,不要那么小心眼。” 沈淮久冤大发了,“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他压着火解释道,“酒味不够醇、驴肉不够酥烂是因为炖的时间不够!” “你知道要完整做一道花雕驴肉需要多长时间吗?” “至少四个多小时!” “娘娘你等得了那么久吗?!” “说我卖假酒,买次品驴肉,小心眼?” “小畜生你有没有良心!” “抱歉。”楚弥理亏,坦然道歉,“是我冤枉你了。” “只是美食不可辜负,既然时间不够,九哥可以拿回去继续炖,够时间我们再一起吃。” 他重新拿起筷子,“还有其他可以吃的吗?” 他说,“我很饿,四个时辰确实等不了,如果饿晕可能会很麻烦。” 懒得解释四个小时和四个时辰的区别,沈淮久从柜子里拿出几枚咸鸭蛋,剥出蛋黄扔进楚弥碗里。 板着脸把惨遭退货的花雕驴肉端进厨房回锅,再回来的时候,手里俨然多了一支勺子。 库库几下将楚弥碗里的咸蛋黄戳烂,彻底搅拌开,沈淮久才终于将手里的勺子塞进楚弥手中。 “林娘娘,吃饭。” 他面无表情,有气无力。 楚弥才不管他怎么喊,早在第一股咸香扑鼻的时候,就已经暗暗流起了口水。 当第一口咸蛋黄拌饭被送进嘴里,他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吃!” 那一瞬间,沈淮久在他脸上看到了难得真实的鲜活。 他不禁有些好笑。 这小子,原来是个吃货。 色泽金黄的咸蛋黄拌饭,被一勺接着一勺送进嘴里。 楚弥披散着的满头长发,也随之一缕接着一缕自然地滑下,宛如一片水墨瀑布。 沈淮久下意识想要伸手帮他撩一下,纤长的手指才刚刚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便又重新收了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你那个头发,怎、怎么长这么长的?” 楚弥不理人,闷着头吃饭。 沈淮久已经有点开始习惯,他间歇性聋哑不理人的状态。 又说:“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眼睛看不见,洗头洗澡都不方便,要不要考虑换个发型?” 他试探着问:“等我睡醒,带你去把头发剪一下?” 楚弥听到这话,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好一会儿才嚼吧嚼吧嘴里的饭,咽了下去。 “我能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沈淮久有些不解,却还是老老实实过去,对楚弥低下了头。 “摸吧摸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你不会是想剪成跟我一样的发型吧?” 他忽然福至心灵,觉得自己真相了。 “林娘娘,是不是觉得我短发很帅?” 楚弥只短暂摸了两下就收回了手。 “我是瞎子。” 不知道为什么,沈淮久总感觉楚弥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冷淡。 “你怎么了?”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或许是天气原因吧。 最近气温低,天气总是又湿又冷,让人不想出门。 冷寂了一整个冬天过后,春天迟迟不来,人心难免有些焦躁。 比如现在。 沈淮久发现,自己最近两三天情绪波动,都比以往大很多。 尤其在面对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混小子的时候。 一句话问完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小子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养伤而已,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管他在想什么,想吃什么,穿什么。 视线下意识移到门口还未打开的青竹纸袋,沈淮久的眉心拧得更深了。 “所有人都要剪头发吗?”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楚弥问了这么一句,他顺势回答。 “嗯,要剪。” “如果不剪呢?” “也行,只是不好打理。” 楚弥依旧皱着眉,只是眉心稍微松了松,“嗯,无妨,我会好好打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楚弥想,头发是万万不能剪的。 沈淮久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正常。 只是看着他满脸认真、郑重的摸样,居然会想到小时候在山上投喂过的那只白猫。 那是一只异瞳白猫,极其爱惜自己的毛发。 别的小猫上蹿下跳,浑身脏兮兮的时候,它总是喜欢蹲在高高的墙头,认真地用粉嫩嫩的舌头,为自己梳理、清洁毛发。 他错了。 林娘娘不是他养的狗,是猫。 一只能吃能造、又会挠人的缅因猫。 “吃饱了吗?”沈淮久看看他问。 楚弥放下勺子,点了点头。 沈淮久起身要收桌子,却被楚弥拦了一下。 “你不吃吗?” 沈淮久摇了摇头,想起楚弥看不见,又出声说,“不饿,我在店里吃了。” 动作利落地收拾了碗筷,收拾好厨房回来的时候,沈淮久从门口袋子里,掏出一双新买的国风锦缎拖鞋,来到沙发边扔到楚弥身上。 “起来,试一下。” “不想动。” 楚弥饭饱神虚,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眼皮都懒得睁。 沈淮久才不惯着他,一把拽着胳膊把他薅起来,被扔到身上的一双鞋子,也跟着吧嗒两声掉了下来。 沈淮久伸脚踢了踢,两只散落在不同地方的鞋子便端端正正地趴在了楚弥脚下。 “穿!” “什么?” “你要的新拖鞋。” “哦。” 楚弥不情不愿抬脚,嫩白纤细的脚丫小鸡啄米似的往前探。 沈淮久不说话,眼睛盯着他灵动的脚,自己的脚也跟着抬了抬,不动声色地把鞋子踢到楚弥脚边。 “脚往下踩。” “哦。” 顺着沈淮久的话,楚弥把脚往下落,还未触底,脚心便先一步触到一点丝滑。 顺着那一点继续往下,楚弥用脚趾描摹出整个鞋子的轮廓,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缎面的,还不错。” 见他满意,沈淮久轻哼一声,“能得林娘娘一句不错,真不容易。” 楚弥踩着试了试脚感,满意后规规矩矩把脱在沙发旁边,然后一脚踢飞了之前穿的鞋子。 沈淮久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就算出于教养不骂他,也该狠狠教训他一顿。 再好好提醒他,寄人篱下就该有寄人篱下的样子,不要这么狂。 容易挨打。 可是……他好像真的很开心。 “给自己买了吗?”楚弥重新窝进沙发里。 沈淮久有一点点窝心。 养了两天的猫,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 “没有。”他如实道。 “哦。”楚弥打着哈欠说,“那就好。” 沈淮久:“?” 楚弥慵懒躺下,“我眼睛看不见,你不要买跟我一样的,否则很容易穿错。” 沈淮久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一股无名火直冲脑仁。 “林尔!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楚弥又打了一个哈欠,“抱歉,我以为没有主人会愿意客人随意穿自己的鞋子。” 他慢悠悠闭上眼,说话的语气比梦游好不了多少。 偏偏,沈淮久微微愣了一下,神奇的没有那么气了。 “困了回房间睡。” 楚弥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语调飘忽,仿佛随时能坠入梦境。 “书房床太小了,而且有点硬,硌得慌。” 沈淮久皱眉,“你是豌豆公主吗?” 楚弥的气音已经远远大过实音,“你说是就是吧。” 哪怕,他并不知道,沈淮久口中所说的豌豆公主,究竟是哪国的公主。 见楚弥在沙发上睡着了,沈淮久也懒得管他,随意捞出一条毯子丢在他身上,转头回房间补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实,沈淮久睡醒出来的时候,正堂沙发上已经没人了。 再往前走两步,隔着门框,沈淮久立刻在草棚下,看到一个大冷天穿单衣,躺在竹编躺椅上的少年身影。 “大冷天,你搞什么行为艺术?” 沈淮久走过去。 “要不要再来个冰淇淋?” 冰麒麟? 楚弥偏了偏脑袋,“不是火麒麟吗?” 沈淮久:…… 想笑,但是笑傻子好像不太地道。 沈淮久憋笑憋得浑身都在抖。 “笑什么?”楚弥换了个姿势,依然赖着不想起来。 “对了,刚才有个老头过来说收废品,问你的院门卖不卖。” 说起这个,沈淮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我门呢?!” 楚弥眨眨眼,及时看不见,“我……” “你卖了?!” “我…” “你是不是卖了!!” “我。” “你卖了多少钱?!” 楚弥突然闭嘴,不说话了。 沈淮久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扇门可是上百年的老木头做的!” 楚弥:…… 沈淮久一脚踹向楚弥身下的躺椅。 “林尔!说话!” 在沈淮久动作的一瞬间,楚弥就连人带椅换了位置。 他轻轻撇了撇嘴,语重心长道: “沈淮久,做人不要这么暴躁,你得让人说话。” 沈淮久瞠目,“我没让你说吗?” 楚弥:“九哥,你没给我时间。” 沈淮久……突然有点心虚。 磕巴了两下后,整个人再没了当初的气势。 “好,那你现在说,我的门呢?” 楚弥用新拖鞋在棚下的木头桌上点了点。 桌、桌??? 沈淮久下移的目光顿时定住,才发现他以为的桌并不是他的桌。 而是他的……门板? “我桌呢?” 他一遍又一遍问。 “我的老檀木桌呢?” 楚弥的脚丫搭在门板上晃了晃。 “你什么意思?”沈淮久不解地瞪着他。 楚弥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躲开。 “让让。” 沈淮久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往旁边挪了几步。 然后…… 沈淮久:我觉得林娘娘五行克我。 亲妈:楚弥乖乖,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弥:跟大傻子没什么还说的。能不能麻烦作者给我换个对象? 亲妈:他难道不是你自己挑的吗?再说了,他都这么傻了,你退货了我还怎么出手? 沈淮久:不是,你们说话能不能避下人?再说,我有这么差吗?我要是真的那么差,林娘娘能一眼相中我? 楚弥:别胡说,我瞎着呢。 沈淮久:你!……你们!……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豌豆娘娘 第10章 一条好狗 就在下一秒,只见楚弥稍稍勾了勾腿,不见不怎么发力,那么一个厚重的木头门板就平直起飞。 紧接着“哐当”一声,板板正正落在小院唯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人行道上。 再看门板原来躺尸的位置,赫然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檀木桌。 “喏,你的桌子。” “和门板。” 楚弥淡淡道,“什么都没丢,我也算给你看住家了。” 沈淮久心中一股气,说不清是好是坏,或喜或怒。 烦躁之下,只得狠狠吐槽一句: “那你还真是条好狗。”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再怎么样,他都不该说这样的话。 是他过分了。 他以为楚弥会恼,毕竟林娘娘那么金贵的一个人。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楚弥一动不动地听了,脸上丝毫没有着恼的痕迹。 他反而笑了笑,语气平淡道:“我也觉得我当狗当得挺好的。” 不然呢? 当墙头草吗? 风往哪儿吹往哪倒。 当狗至少忠诚,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会坚定维护自己的立场。 他说,“狗不嫌家贫。” 他微微笑着,“没关系,你穷,我不嫌你。” 下午闲来无事,沈淮久要准备出门了。 出门之前问:“林尔,要跟我一起出去吗?” 楚弥摇了摇头。 自从落水醒来以后,他遇到的一切都充满着怪异。 以他当下的处境,大齐皇室只要一日没见到他的尸体,就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也不知洪康那边是怎么交代的,新帝会信吗? 若是信还好说,一切相安无事。 可这样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以他对新帝的了解,哪怕宣德老皇帝信,他都不会信。 那家伙,小时候被他欺负成那样,不亲自把他千刀万剐,又如何能消他心头之恨? 沈淮久又叫人过来装了门。 门装好以后,沈淮久准备重新布阵,可想了想,又把楚弥拉过去当苦力。 “你来布阵。” “不要。” “理由。” “我是瞎子。” “我呸!起来干活!” “我不会。” “你想死?” “不想,但是我不会。” 见他油盐不进,沈淮久呼出一口浊气,使出了杀手锏。 “要么布阵,要么滚蛋。” 楚弥:“……哥哥。” 沈淮久倏地握紧双拳,“没用了!” 楚弥可怜巴巴地抿了抿唇,“哥哥,上次我真的是误打误撞。” “我之所以那么说,只是恶作剧,故意气你的。” “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沈淮久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 “废话少说,不干活现在我就把你扔出去!” 楚弥眨巴眨巴眼,“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布阵。” 沈淮久瞄了眼院墙,叹了一口气说,“院墙太低,我要防贼。” 楚弥歪了歪头,“可是你这么穷,有什么值得偷的?” 沈淮久顿了一会儿,忽而笑了。 “小子,狐狸尾巴这就漏出来了?” 楚弥表情天真,“什么狐狸尾巴?” 然后满脸震惊,“你怀疑我是贼?” 沈淮久挑着眉,“不论是不是,相信我,你都是最成功的一个了。” 楚弥捋了一遍他说的话,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所以,你布阵,是因为你有宝藏。” “不过你还是主动把我带回来,是因为你真的相信我是瞎子吗?” 楚弥笑了,“不,是因为你想试探我。” “想知道我是不是和贼一伙儿的。” “或者换个说法,从一开始你就认定了我是贼。” “可是还是顺着我装疯卖傻,假装被逼无奈把我带回家。” “有了这个前提,你的动机就很简单了。” “你一方面想试探我的身份和来历,又想借由我引蛇出洞,顺藤摸瓜。” “最终一举挖出我背后的全部势力。” “我说的对吗?” 沈淮久并不否认,拉了一个板凳,在他面前坐下。 “说得对,还有吗?” 楚弥娓娓道,“你发现我有功夫,会阵法,所以更加认定我就是贼,但你还是没有拆穿我。” “因为你暂时还看不出我究竟隶属哪门哪派,背靠那股势力。” “所以为了进一步试探我的来历,你先是出言炸我,故意说出我会功夫和阵法的事实。” “目的就是想让我在慌乱之下露出马脚。” “没能得到你想要的,你自然不甘心,所以才又一次逼我出手,要我当着你的面布阵。” “你是想,根据我布阵的手法,来推测出我的来历,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沈淮久点了点头,“还有吗?” “有。”楚弥道。 “你在院子里布的那些阵,表面看来确实是为了防贼,真实的作用却是为了试探我,对吧?” 沈淮久没说话。 楚弥叹了一口气,端正了态度,认认真真道: “沈淮久,你错了。” 他说,“我不是贼,更不想偷你任何东西。” 他坦言道,“我确实有暂时不能为人道的来处,但这件事并不针对你,只为躲避仇家。” 沈淮久目光深沉地望着他,“是吗。” 他的语气有些冷。 楚弥面不改色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是……” “你既然敢把我带回来,敢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这么久,就证明你对宝藏的位置有绝对的信心。” “既如此,你敢不敢与我赌一局?” 沈淮久沉声问:“赌什么。” 楚弥道,“就赌我不是贼。” 他细细道: “大夫说我的眼睛最迟十日一定能好,如今过去了两日。” “剩下的八日,我借住在你这里,不会踏出门半步。” “这八日内,我会尽职尽责地为你当好一条看门狗,只要我在,除你之外,我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在这期间,你可随时确认结果,如若你的宝藏有一丝一毫损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若是届时,事实证明我不是贼,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沈淮久:“什么忙。” 楚弥道:“或许是帮我找人,或许是放我走。” “总之,不会是你做不到的,更不会让你为难。” “听起来似乎不错。” 沈淮久笑了。 “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赌?” “如你所说,现在把你赶走,我的宝藏岂不是更加安全?” 他嗤笑着说,“而且,我并不缺一条狗。” 楚弥神色不变,“直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沈淮久邪笑着挑起楚弥光洁的下巴,视线仔细端看着楚弥过分精致出挑的皮相。 “我要你……”他拉长尾音,“跟我签个合同。” 楚弥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挑着自己的下巴看,“什么合同?” 沈淮久一字一顿地含笑道:“卖、身、契。” 不等楚弥回答,他就收了手。 “不急着回答,我现在要去上班,你可以留在这里好好想想。” 他站起身,心情大好地哼着不知名小调,带着满身愉悦走了。 “第一天,好好看门啊,林娘娘。” 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忽然扬声,大笑着喊了一句。 听着新的大门被打开又被关上、落锁,楚弥一张脸彻底冷下来。 “想要我卖身给他?” 楚弥表情阴鸷,“贪心不足。一条烂泥里的蚯蚓,也敢妄想本世子给他当狗?” “找死!” 经过前一天晚上,楚弥早把沈淮久的院子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这里的一切都太怪了。 怪到和他熟知的世界截然不同。 怪到让他提心吊胆的同时,又奇异的心安。 这里,似乎真的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无论如何,在眼睛恢复之前,他要留在这里。 哪怕要和沈淮久那个貌似聪明的蠢蛋,住在同一屋檐下。 装傻逗大傻子玩,总比他顶着这张招人的脸流落街头,要安全得多。 四下无人,凉风寂寂。 楚弥闭上眼,随手在身上撕下一截布条系在眼睛上。 信步走到院中唯一一棵还算粗壮的树下,他动作利落地飞身折下一截树枝。 那树枝被他执在手中,前突后刺,破空如裂,飒沓作响。 “楚家枪,攻之必杀,击之必破!” 他的心脏在颤,声音在抖,拿树枝的手却极稳。 “楚家军,战之必胜!扬我国威!” 他红了眼,梗着喉,却不肯掉下一滴眼泪。 以树枝为枪。 在暗无天日的深夜里。 在自己亲手布下的绞杀阵法里。 楚弥终于卸下层层伪装,短暂地放任自己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 “扬我国威。” 短短时间,数十招最高难度的楚家枪法被接连使出。 楚弥死死咬紧牙关,含恨的声音沁着血。 “楚邵英,你可有一刻后悔过自己当初的选择?” 今夜无雨,银月如钩,漫天星斗。 可惜,楚弥看不到。 被一场意外剥夺了全部视线,一阵凉风过,楚弥忽然想起从前他四处游历时,也曾隐姓埋名参军。 那一年,战场风沙如瀑,沙粒粗糙,每一粒被风刮到脸上都叫人生疼。 完全不似现在。 夜风虽凉,却温柔缠绵。 那年的塞北战场,烈日当空,宛如流火。 战士们断粮断水,靠血求生。 而今,这里每一寸空气都像在水中浸泡过三天三夜。 连呼吸都是湿的。 润的。 凉滋滋的。 不似那年的战场。 烈火焚骨。 黄沙掩尸。 京中救援迟迟未至。 等他们姗姗来迟,不见将士尸骨,唯见战旗高高竖起,迎风飘扬。 八百里加急传回京的捷报上,楚弥至今记得信笺上书写的内容。 短短十个字—— 【皇恩浩荡,威震八方,大捷。】 那一年,他辞了军,卸了甲。 待“援军”率“残部”拔营回京,楚弥独自一人站在黄沙后,赶在下一场沙尘暴袭来前,昼夜不休地徒手挖出了堆积如山的尸骨。 那年的塞北,他一个,又一个,将尸首拖回身后那座空城。 择一处靠山空地,挖出密密麻麻数千坟茔。 就地埋了他们。 他没有立碑。 只在那里陪了他们七日。 七日后,他将自己的长枪留下,携剑回京。 回京时,他依旧锦衣白马,玉面风流。 走时多嚣张,回去时便更嚣张。 “去你大爷的!本世子的马也敢拦!瞎了你的狗眼!” 别说当街纵马砍人头。 真把楚弥惹急了,任他是谁,就算直接一把火烧光谁的府邸,闹到皇帝那里,也不过一番大惩小戒,不痛不痒便过去了。 整个大齐,他狂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帝王偏宠,也是独属于他一人的特权。 人人都道,世道无眼。 可苍天有眼。 所以,楚弥瞎了。 每每想到这里,楚弥都想发笑。 “呵,还真是……” “瞎了我的狗眼。” 哇,一转眼已经十章了,不知道宝宝们看的还满意吗?[星星眼] 如果还算勉强还算满意,能不能辛苦点一个收藏呢?[爱心眼] 这对卑微小作者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害羞][害羞] 新人第二篇文,希望自己能有进步。[捂脸偷看] 如果宝宝们发现不足,或者有看的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直言指出哟~[彩虹屁] 小作者不会玻璃心,十分渴望进步哒~[加油] 快来评论区和我多多互动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一条好狗 第11章 喜好男风? 更深露重。 后半夜沈淮久回来的时候,看见小院里黑得一点亮光都没有,才想起自己走之前居然会忘了提前开灯。 出门开灯的习惯被他维持了不知多少年,这还是第一次忘掉。 院门换了新,看起来却和之前的别无二致。 依旧是老旧的木头和崭新的智能锁。 他和以往一样扫描指纹、瞳孔开门,一进门就感受到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危险气息。 “这小子,不就是让他布个阵,怎么戾气这么重。” 还真是从大门口到正堂门边,只给他留了一条小路,其他的地方,谁碰谁死。 “我得罪他了?” 沈淮久搓了两下头发,有些戚戚然。 走进正堂开了灯,楚弥果然窝在沙发里。 听见他的脚步声,这人懒得眼睛都不睁。 明明醒着,招呼不打也就算了,甚至赌气般朝里翻了个身,留了个后背给他。 沈淮久看得嘴角一抽,“干嘛,我惹你了?” 楚弥哼都不哼一声,一句不搭理人。 “喂,说话。” 沈淮久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楚弥一动不动,死了一样躺尸。 沈淮久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跟着软了。 “林娘娘,还生气呢?” 楚弥依旧不理他。 沈淮久无奈地从兜里摸出一条月牙白的丝绸发带,垂在指尖,让发带的尾端轻轻在楚弥脸上扫了扫。 “我给你买了发带,试试?” 楚弥愣了一下,然后见了鬼似的,一把挥开脸上扰人烦的布条。 声音冷冷道: “你见过谁家狗用发带的?滚!” 沈淮久心知这小子这是跟他记仇呢。 不就是说错一句话吗? 虽然…… 确实是他过分了。 “我道歉,道歉还不行吗?” 沈淮久耐下性子,把发带塞进楚弥手里。 “是我说错话了,这不来找你赔罪了吗?” “别气了呗,林娘娘?” 质地上乘的丝绸发带被楚弥攥在手中,眨眼间被磋磨得面目全非,极尽狰狞 。 沈淮久看得嘴角直抽。 仿佛自己就是那条丝带,稍有不慎就被楚弥捏断脖子,碾落成灰。 “公、公主殿下?” 沈淮久声音发颤,用哂笑掩饰自己发麻的头皮。 “消消气?” 楚弥不语,周身的气压却极低。 沈淮久尴尬地搓搓鼻子,“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嘴快。” 楚弥:“……” 沈淮久头皮麻得厉害,第一次体验到哄人有多难。 “你饿不饿?” “驴肉早就炖好了,我还给你带了糯米藕,老冰糖熬的,裹上桂花蜂蜜,味道特别好。” 伸手拉着楚弥坐起来。 “林娘娘,气大伤身。” “赏个脸,过来吃点东西?” 楚弥依然没开口说话,却也没再执着地赖在沙发上,顺着沈淮久的力道来到餐桌边坐下。 耳朵里听着沈淮久一样一样把好吃的摆到餐桌上。 鼻子里闻着酒香浓郁的肉味,和味道清甜的淡香。 楚弥不禁咽了咽口水。 一直留意着他的沈淮久,自然不会错过他的小动作,一时有些想笑,好在及时憋住了。 “饿了吧?” 一块热毛巾放在楚弥手上,楚弥听见沈淮久说: “擦擦手,擦好了吃饭。” 楚弥擦着手,觉得他奇怪得很。 他们都把话说到那种份上了,还有必要这样虚以委蛇、假装和善吗? “你不会是下毒了吧?” 沈淮久听得一愣,“你说什么?” 楚弥悠悠道,“不然你突然对我这么好干什么?” 他冷哼着说,“在你心里我都是贼了,你还会好心请我吃饭?” 沈淮久无语凝噎,“你这家伙不识好是吧?” “非要我骂你才痛快?” “抖m啊你?” 楚弥不语,只是恨不得将手中的发带碾碎成渣。 他的动作泄愤的感觉太强,沈淮久很难注意不到。 “发带又怎么得罪你了?” 沈淮久终于有些不耐烦,“不想要直说,我买这东西可不便宜。” 他不问还好,一问,楚弥看起来气压更低了。 这蠢货知道送男子发带是什么意思吗? 又是送鞋又是送发带,还费尽心思亲自下厨,为他洗手作羹汤…… “……你为什么要送我发带?”楚弥声音有些哑。 沈淮久的回答相当坦然,“我就是看你整天披散着头发不方便。” “本来打算给你买皮筋的,但想着你不是古风爱好者嘛,旁边有家店刚好卖发带,就顺手给你买了。” 他疑惑地问,“怎么了?不想要啊?” 说着爽朗一笑,“不想要你早说啊,我还能拿去退了,回头再给你弄一把皮筋回来。” 楚弥:…… 送出去的发带,居然还能退? 这是什么神奇的地方。 不过,看来是自己多想了,那家伙只是单纯没脑子。 清楚了这一点,楚弥终于心安了。 “多谢。” 既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他不用白不用。 于是当即以手为齿,三两下将满头墨发高高束起。 月牙锦白的发带,在虎口发根处来回缠绕几圈,被随意打成结。 尾部细长的飘带,和高高的马尾融合在一起,在柔和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月色如水,恍如薄纱。 疏淡的月光下,随着全部发丝被高高拢起,沈淮久还是第一次看清了楚弥完整的样貌。 十八岁的少年,果然肌肤胜雪,吹弹可破。 少年脸部轮廓清晰流畅。 神态清俊,鼻梁高挺。 双唇不点而赤,双眉不画而黑。 高高的马尾自然下垂,为少年无端添出几分英气。 他脊背挺直,犹如端坐马上的少年将军。 英姿勃发,所向披靡。 沈淮久一时看呆了。 整个人愣在那里,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弥,心脏鼓噪如雷。 是冬雷。 劈寒风,斩寒冰。 所到之处,猎猎作响,非人力所能抵抗。 “我今日出了汗,想换套衣服。” 楚弥问,“你有吗?” 楚弥心想,沈淮久既然有心与他和睦相处,他倒也不必端着。 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实在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冷不防听到楚弥说话,沈淮久才猛地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窘迫地红了耳根。 还好楚弥看不到,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清了清嗓子后,他稳住声音说: “有,吃完饭我去拿。” 说着扫了眼楚弥身上正穿着的那套家居服,他顿了顿道: “我的衣服你穿可能稍大一点,不太合身,下次回来我再给你带适合你的。” 楚弥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有劳。” 沈淮久笑笑,动手帮楚弥盛了碗饭,又把筷子递给他。 “吃饭吧。” “驴肉在你正前面,糯米藕往右来一点就是。” “你都尝尝。” 楚弥也不矫情,拿起筷子挨个尝了一遍。 “好吃吗?”沈淮久问。 楚弥偏了偏头,“你是不是真的下毒了?” 沈淮久咬了咬牙,“杀人是犯法的,少年!” 他皱着眉,“弄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好的日子不过,我活腻歪了?” 他真的想不通,这小子到底什么脑回路。 楚弥一样拿着筷子不动。 “没有下毒,那你为什么一直关注我吃饭,自己却不动筷子?” 沈淮久愕然失笑,“我不吃是因为我不饿,在店里已经吃过了。” “回来再陪你吃一顿,我不得胖成猪?” “男人壮实一点有什么不好?” 楚弥不解。 长得壮,战场上杀敌才有力气。 因为他的身量看起来消瘦,在军中不知被嘲讽过多少次。 沈淮久一样不懂他,“你希望自己胖?” 楚弥平直道:“为什么不?” 为了长胖,他常年锻炼自己的饭量。 只是随着饭量增长,他的体型一路拔高,完全不往横处长。 这就很无奈了。 沈淮久又拿了双筷子过来,从砂锅里夹了块最大的驴肉放到楚弥碗里。 “那你多吃点。” 见楚弥迟迟不动筷,他无奈叹息,同样夹了块肉给自己。 “真的没毒,我陪你一起吃,行了吧?” 侧耳听着他确实吃了,楚弥才又舔了舔嘴唇,美滋滋吃了起来。 “这次驴肉炖得不错!软烂入味,好吃。” 沈淮久又笑着夹了块糯米藕给他。 “再尝尝这个,看看喜不喜欢。” 可能是眼睛看不见的关系,沈淮久觉得楚弥小心翼翼夹东西吃的样子很像小猫。 虽然小猫脾气不好,还爱炸毛,但是真的很漂亮,一举一动都可爱。 看得他心里软软的。 “怎么样,好吃吗?”他看着楚弥问。 楚弥点点头,“甜而不腻,还不错。” 沈淮久开心了,“喜欢就好,下次再给你买。” 楚弥皱了皱眉,没说话。 这人,莫不是当真对他有什么想法? 楚弥一边吃,一边不由自主思忖。 以往游历时,他也曾见过不少喜好男风的男子,他虽不解,却也不觉得有什么。 个人选择而已,与他无关,他并不在意。 可是,若有人把那样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他多少有点难以接受。 但愿是他多想了吧。 或许那姓沈的就是天生神经大条,热情好客? 可是…… 那蠢蛋又不是真的蠢。 信他真的蠢,他才是真的蠢。 楚弥一脸苦大仇深,闷头干饭。 干完从沈淮久手里拿了衣服进了浴室,关门的时候,格外检查了门锁。 新睡衣的扣子,被他严丝合缝地系到了最顶上,生怕多露出一处不该露的地方。 正堂沙发也不睡了。 洗完澡后,楚弥绷着脸一头扎进书房。 “咔哒”一声把门反锁,他再三检查好门窗,确认没问题后,才总算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 楚弥苦着脸,“就知道这张脸要惹事。” “还不如当个丑不拉几的看门狗。” 楚弥深深叹息着。 “真要命。” 此时此刻,他只想无语问天,“我的眼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我得想办法赶紧走。” 他呢喃道:“还以为选了个看我不顺眼的,到头来还是一样的结果。” “真是到哪儿都不安全。” 楚弥:你们来说说,是我想多了吗?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不然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他是不是过分热情了?这能怪我吗?脸是爹娘给的,长得好是我的错吗?姓沈的他、他、他……他是不是有病?!多吓人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喜好男风? 第12章 弥亘剧场 心里不踏实,觉是睡不着了。 楚弥烦躁好半天静不下来,干脆盘腿到床上打坐。 结果还是一样,好一会儿才勉强静下心,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呼吸吐纳里。 瞎子眼中无日月。 加上沈淮久昼伏夜出、没有固定时间的生活习惯,楚弥更难判断当下的具体时间。 记得沈淮久说过,天快黑了,他该上班了,说完这句话他就出了门。 沈淮久还说过,他后半夜才会回家。 所以,楚弥便根据沈淮久出门和回来的节点,作为大致参照。 沈淮久在家的时候,多数是白天,他做什么都不方便。 而到了晚上,空无一人的小院,就成了楚弥练功的最佳时间和地点。 白天沈淮久回来补觉,他就跟着睡一会儿。 他并不嗜睡,却习惯在人前展示自己的懒散。 打完坐,当混乱的心绪完全平静下来,楚弥的脑子也跟着清醒许多。 就算那蠢货当真对他有点什么,就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难道还真能强迫他不成? 真到那个时候,把他的手脚拧断,也不是多难的事。 当务之急,还是安安心心把伤养好。 一旦把伤养好,他立刻就走,到时候,谁还管那蠢货怎么想。 心里做好了打算,楚弥再一次舍弃书房里不够柔软的小床,舒舒服服地窝进外面的沙发里。 畅快淋漓的一个哈欠过去,他踏踏实实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沈淮久洗漱好准备出门的时候,意外撞见了窝在沙发里的楚弥。 短暂愣了一下,顿时抿嘴笑开。 “缩成一团,还真像只猫。” “这是把沙发当他的猫窝了?” 听见沈淮久脚步声的时候楚弥就醒了,只是没有睁眼。 起初,察觉到脚步声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停下,他还有些皱眉。 想着姓沈的是不是想对他图谋不轨。 然而,当沈淮久含着笑意的吐槽,一字不差地传进他的耳朵里,楚弥当即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能说出这种话,能是对他有想法才是见了鬼了。 这王八蛋眼神差成这样,脑子怕不是有问题! 还有,他说谁是猫呢! 谁他娘的见过敢徒手宰皇帝的猫? 但凡沈淮久再多说一句,他保证,一定先把他眼珠子挖出来踩爆,再把他的嘴一针一针给缝上! “喂,你是不是醒了?”沈淮久的声音陡然响起。 楚弥气得不想理他。 沈淮久憋住笑,勉强正色道:“我下午有点事,先出门一趟。” “晚饭等下我给你点外卖,让人把饭给你放门口。” “估计一个小时能到,别忘了去拿。” 说完要走,然后转念一想,沈淮久又停住了。 “小子,我说的一个小时不是一个时辰,是半个时辰,记住了吗?” 楚弥蹙眉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 哪怕他再蠢,这时也发现了这地方的诸多诡异之处。 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沈淮久已经走了,楚弥卸去伪装,一颗心止不住下沉。 在他心中有个荒谬到极致的猜想,只是他如今行动受限,无法验证。 如若他的猜想在几日后被验证是对的…… 又该如何? 他真的,有办法回去吗? 那个人还在等他。 他的大仇还没报,有些正义还未伸张,这算什么? 无疾而终? 恕他不能接受。 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打定了主意,楚弥逼自己快速冷静下来,牢牢稳住心神,开启了新一轮打坐。 如今天光还亮,时间尚早。 沈淮久离开小院后,直接去了纪叔所在的弥亘剧院。 弥亘剧院位于景区东南,占据了弥亘楼一层的全部面积。 弥亘楼临河而建,是封建王朝末期的建筑,通体没有一根钉子,皆采用榫卯结构而成。 现今举国境内,类似这样的建筑,历经数年战火还能依旧保持如此完好者,几乎寥寥无几。 弥亘楼便是其一。 弥亘楼自建成伊始,便发生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 后来国家安定,四海升平,此处更是成为了【弥不渡】景区的又一大旅游打卡地。 过去数十载,来过此地的游客一波接着一波,无数人在这里打卡拍照,观看表演。 也有不少人都曾提出过质疑: 像弥亘楼这样的建筑,为何国家不封楼保护,反而让它成为经营场所,徒增耗损。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楼,甚至这整个景点,都是合规合法的私人产业。 纪叔是这一代弥亘剧院的负责人,从三十岁接管到现在,已经又二十三年过去了。 纪叔鬓边已经偶尔开始冒出白发,依然终日为弥亘楼奔忙着。 从前,人人都说弥亘楼整日被这样糟蹋,终不得长久,早晚要塌。 可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弥亘楼依然坚固如新。 肉眼可见老去的,只有一代又一代坚守在弥亘楼的人们。 纪叔经常开玩笑说:“谁说弥亘楼没有钉子?” 说这话时,他总会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眼睛半眯着,笑得像个弥勒佛。 “我这么大颗钉子,瞧不见?” 每逢这时,众人都会默契地笑,彼此对视一眼,继续干自己手头上的活计。 除了经营弥亘楼,纪叔还是一位著名的琵琶演奏大师。 早些年,他的身材比现在还要圆润,矮胖矮胖的,胜在皮肤白,否则也逃不掉那‘小黑胖子’的称呼。 那时的人们受西洋文化冲击,对本土传统乐器,远不及西洋乐器尊崇。 是纪叔,一人一琵琶,凭实力一步步走向世界舞台。 一手反弹琵琶,惊艳四座,为国乐在世界面前狠狠扳回一城。 如今纪叔年岁渐长,精力不比从前,也将自己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弥亘剧院的经营上。 他已经很久没出国了。 沈淮久到的时候,纪叔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出门了。 见他过来,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示意沈淮久到他面前来。 沈淮久恭恭敬敬走过去,“纪叔。” 纪叔“嗯”了一声,一双视线直往沈淮久脖子上扫。 “听说你金屋藏娇了?” 胖大叔蛮不正经,笑得比巷子口大妈还要八卦。 “快说说,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沈淮久心累地叹了口气,“纪叔,你少听他们胡说。” 纪叔摇了摇胖胖的手指头。 “嗯~,肯定不是胡说,你纪叔这点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他自信道,“我可听说了,你这两天,经常营业到一半人就不见了。” “苏绣拖鞋、云锦发带,单这两样,你那小酒馆这个月的营业额都要搭进去了吧?” 沈淮久笑了笑,“小老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 “我又没八卦别人。”纪叔理直气壮,“还有,我且年轻着呢,别瞎叫。” “快说,你藏的那姑娘长什么样?家住哪里?准备什么时候提亲?” 沈淮久脑仁疼。 “到底谁跟你说我有对象了?” 纪叔和他一起在茶桌边坐下。 “跟我说的人多了。” “【弥不渡】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哪里有点风吹草动的,还用谁跑来专门说?” 这点沈淮久倒是没有反驳。 “可是我真的没对象,也没有金屋藏娇。” “那你说,你那些东西是买给谁的?” 纪叔倒了杯茶给他,“和抓伤你脖子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个人?” 纪叔目光如炬,沈淮久一时之间还真不好解释。 “是一个人。” 他直言不讳。 纪叔一听,眼睛陡然亮了。 “我就说嘛!”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 “准备什么时候带回家见见人?” 这问题问的,和林书远那家伙简直如出一辙。 沈淮久无奈地靠在椅背上,撇撇嘴解释: “是一个人没错,但真不是对象!” 他耐下性子道: “前两天我在河边捡到一个落水的小男孩,估计也就十七八岁,眼睛伤了,暂时看不见。” “警察目前还没查出他的身份,就让他暂时跟我住几天,等他眼睛好了,伤也好了就让他走。” 他接着道:“那小孩就是个古风爱好者,养了一头长发,人又比较挑剔,整天要这要那的。” “我都答应警察要好好照顾他了,反正也就这几天,最多一星期人就走了。” 眼见着纪叔越听越失落,沈淮久不由道: “行了,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呢,就别操心我的事了。” “我家老头身强力壮的,又不着急抱孙子,我还想再多浪几年呢!” “谁跟你说他不急的?” 纪叔眼睛瞪得比肚子还圆。 “你家那位,都不知道念叨多少回了,你也就在我这里装装傻吧。” 一提起这个话题,纪叔就停不下来,“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想多玩几年,先找人谈谈对象也好呀。” “你这整天打着光棍,别说你爸,换哪个家长能不着急?” 这一通轰炸下来,沈淮久头更疼了。 “好了,知道了,有机会我就找。” “回头一定找个漂亮有气质的大美人回来。” “欸,这就对了嘛。” 纪叔循循善诱道。 “你早点找对象,遇到不错的也能早点结婚。” “你结了婚,我们这些长辈,不就也能少操一份心了?” 沈淮久生无可恋地点头敷衍。 “结婚,我肯定结婚!” “找老婆三观比脸重要,身材上不能一味地追求瘦,健康就是最好的,对吧?” “我知道了。” 沈淮久满脸麻木,“保证完成任务。” “什么时候找到对象了,不用问,我肯定第一时间带回来给大家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帮着纪叔把行李箱推出门,一路送上了车。 “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多让助手干,没事就到处逛逛看看。” “既然出国了就多去散散心,剧场我帮你看着,保证今天什么样,你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你就放心吧!” 干脆利落地送别纪叔,沈淮久回去往剧场椅子上一摊,不动了。 这年头,应付长辈催婚,比熬大夜,上一天班还累。 “啊~~~~~” 他仰头干嚎,感觉自己灵魂出窍,要虚脱了。 “哈哈哈。” 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传来,沈淮久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谁来了。 “林书远,你还有没有心?” 林书远穿着一袭纯白长衫,手里装模作样地摇着一柄折扇,脚下迈着四方步,向沈淮久潇洒走来。 “刚从台上下来?” 沈淮久扫了他一眼,觉得辣眼睛,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林书远“嗯”了一声,笑眯眯地在他不远处坐下。 “你也很久没上台了吧?” 他看向沈淮久,“不想上去来一段?” “没兴趣。” 沈淮久兴致缺缺。 “要知道你在,我今天就不来了。” 沈淮久:……感觉身体被掏空,谁来救救我~~~[裂开][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弥亘剧场 第13章 酒还未醒 “我看你是不想被催婚吧?” 林书远一句话拆穿了他。 沈淮久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无语望天。 “不是说忙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他懒洋洋问。 林书远歘的一下合上折扇,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十分恣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和他文弱书生的造型十分不符。 “今天高兴。” 他偏了偏脑袋,一双桃花眼自带潋滟,开心的时候眼睛轻阖,更显得花枝乱颤。 沈淮久朝他看过去,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前段时间还苦大仇深,这是……跟阿絮有关?” 林书远当即打了一个响指,嘚嘚瑟瑟地仰起下巴,压住声音说: “阿絮总算把那渣男甩了,我今天亲眼看见阿絮给了那王八蛋一巴掌。” “活特么该。” 林书远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一脸意犹未尽。 “痛快!” “要我说阿絮还是下手轻了,管不住的下半身就该一脚给他踢烂!” 说着,林书远眯了眯眼,下沉的语调危险。 “阿絮放了他也好,省得脏了她的手。” 林书远皮笑肉不笑,眼神宛如恶狼。 “我以前的手术刀有点钝了,正好用他磨磨刀。” “那废物的东西既然不听话,我可以帮他做**切片,让他亲眼看着,想必别有一番风味。” 脑子里模拟着那样的场景,林书远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沈淮久一脚踹到他小腿上,凉凉撇他一眼。 “吓唬吓唬得了,别真的动手。” “阿絮不会希望你为了她做那些。” “我本来就是掌刑的。” 林书远眼睛里快速闪过一丝茫然。 “阿絮知道的,她不会怕我。” 沈淮久望着他,叹息着道:“她是不会怕。” “可是阿远,你难道不想让她喜欢你吗?” 林书远手脚都僵住了。 “她不会喜欢我。” 他抬起自己的手,掌心翻转向上。 “我这样的,她凭什么喜欢我?” 沈淮久伸手抢过他的扇子,在他手心敲了一下。 “事在人为,你都没试过,没追过、抢过,现在就下定论,是不是太早了?” 不可否认,林书远被说动了,可是…… “我配不上她。” 他别开眼,语气落寞。 “我只是一个被师父捡回来的、没人要的野小子。” “阿絮……是天上的云。” “我够不到。” “她应该配全世界最好的人。” “而不是我。” 沈淮久愣愣地看着他。 片刻后,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那力道,有些重。 就像林书远此刻的心。 “阿远。” 沈淮久站起身,手还搭在林书远肩上,“你是医生,救过很多很多人的医生。” “掌刑如果觉得累就告诉我。”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是个纯粹的医生。” 林书远愣了一下,随后笑了。 他反手在沈淮久手背上拍了拍。 “谢了,兄弟。” 他的眼圈隐隐发红,看起来艳得惊心。 “掌刑是我自己要求的。” “只要我在,刑堂的凶名就在,总能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臭虫,知道害怕怎么写。” 他半垂着眸,咬了咬牙道: “阿淮,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刑堂,我来帮你守。” 沈淮久抓握住他的肩,久久不语。 他们之间,一个谢字太轻,情谊又太重,所以很多话不必多说,一个眼神就足够。 今天剧院里人不多,也没安排多少节目。 下午最后一场演出结束以后,沈淮久和林书远一起去了酒馆。 他们到的时候,殷絮已经在了。 林书远说她分手了,沈淮久留意了她的表情,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抬肘碰了下林书远的胳膊,沈淮久趁殷絮不注意,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说: “看见了没,她没反应,可见对之前那个也不多上心。” “兄弟,试试?” 林书远看着殷絮忙碌的背影,犹豫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我就这样守着她。” 他用极轻的声音道,“万一失败,以阿絮的脾气,我跟她连朋友都没得做。” 沈淮久咸咸瞟他一眼。 那眼神,就和老太监净身后,遇见心爱的姑娘一样无力。 “林书远,你真的怂炸了。” 林书远从殷絮身上收回视线,“怂就怂吧。” “现在这样,她至少找不到理由推开我。” 两个大男人头挨着头,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殷絮回身抬眸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奇异的场景。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倏地噗嗤一笑。 “你们两个,搞基啊?” 一句话,让两个男人齐齐黑了脸。 “谁特么跟他搞基!” 同样一句话,被两个不同的男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用同样的语气说出来。 一时之间,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殷絮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道: “你们还真是……该死的默契!” “哈哈哈哈哈~~~” 原本还凑在一起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时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对方的嫌弃。 “滚滚滚滚,你离我远点!” 沈淮久一把推开他,“男男授受不亲啊!” “沈淮久你大爷!老子还没嫌弃你,你倒是先嫌弃上我了是吧?”林书远瞪向他。 沈淮久点了点头,“嗯呐,所以啊,咱俩现在最好不要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这样,”沈淮久把他推到吧台前面,“你留在这里帮阿絮打下手,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你特么才刚来!”林书远皱眉,“沈淮久!你故意的是吧?” 沈淮久朝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然后笑着对殷絮说: “阿絮,这家伙今天脾气有点爆,心情不太好,给他一杯答案,记我账上。” 殷絮一听,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答案?” 林书远牙都要磨碎了。 “沈淮久,你才是真毒啊!” “想让我死,没必要这么委婉。” 沈淮久冲他们摆摆手,转身出了门。 留下吧台一前一后两个人,面面相觑。 殷絮调了杯度数不高的酒给他,有些好奇地问: “你今天怎么得罪他了?” 林书远端起酒杯想了想,脸色陡然黑了。 “操,我不就是在他被纪叔催婚的时候,笑了两声吗?” “他至于戳我心窝子!” “嗯?” 戳心窝子? 殷絮回眸望着他。 “还有我不知道的?” 美人眼波流转,林书远此刻却无福消受。 总不能说,沈淮久那畜生明知道他暗恋她很多年,不敢开口,还故意撺掇他。 沈淮久早知道他怂。 而他……确实怂。 这种事要怎么说。 林书远心里恨呐。 却偏偏又拿沈淮久没办法。 这么一想,心里更气了。 “阿絮,给我杯烈的吧。” “好啊,弹壳,可以吗?” 林书远点了点头。 恰逢今天失恋,殷絮笑着应下,同样的酒,一起调了两杯。 “一起吧,今晚我陪你喝。” 旅游淡季的小酒馆客人不多,殷絮和林书远闲来无事,自调自饮。 一杯杯烈酒入喉,两个人都在酒精作用下,面色泛起了红潮。 热意灼烧双颊,将朦胧织成柔幔。 在昏暗不清的橘色灯光下,两人的视线不慎撞上,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书远,你……” 听到殷絮的声音,林书远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急忙收回视线,不打自招般垂下眼帘。 “那、那什么,我有点喝多了。” 他揉揉鼓胀的太阳穴,起身去了吧台的另一端。 “不喝了吧。” 从柜子里拿出他之前放过来的葛根、枳椇子、太子参、陈皮等中药材,开火用专属的小锅一起煮了。 “我煮点醒酒茶,等下你多喝点,省得明天头疼。” 殷絮单手支着头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有种想把他鼻梁上架着的银色细框眼镜拿掉的冲动。 这么想着,她便顺着心意向他伸出了手。 察觉到她的动作,林书远呼吸凝滞了一瞬,身体不动神色地往后撤了撤。 殷絮探出的手在原地顿住,视线又在林书远身上停歇一会儿,才缓缓收了回去。 林书远垂着纤长的睫毛,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一颗心却早已翻滚如沸。 冒着中药味的醒酒茶已经烧开了。 林书远想揭开锅盖,却一时失神忘了自我保护,径直徒手抓住滚烫的锅盖。 在绝对的高温下,手和锅盖一触即分。 锅盖没能掀开,林书远的手指却被狠狠烫了一下。 灼热、生疼。 “还好吗?” 殷絮快步走到他身边,想要看看他的手。 林书远快速把手缩回去,笑着对殷絮摇了摇头。 “没事。” 他说,“熬个醒酒汤而已,我可是专业的。” 只是醒酒汤还未熬成。 而他…… 酒还未醒。 林书远面前,小锅里的醒酒汤还是咕噜咕噜冒着泡。 小锅上烟雾缭绕,白色的烟不断升腾。 有些热气腾腾的烟雾中途受阻,被迫在冰凉的金属灯具上降落。 最终凝结成一颗颗盈润的水珠,又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滴滴坠落。 如雨。 如诉。 如一场自我挣扎的逃离。 如一场自我厌弃的坠落。 而从始至终。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纠葛。 和酸涩。 殷絮收回了手,看着他说了一句: “小心点,别再烫着了。” “嗯。” 林书远点了点头,抬头冲她微微一笑,眉眼柔和。 沈淮久:有些人,天生怂蛋,给他机会,奈何他不中用啊![白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酒还未醒 第14章 兔子/偷子 酒馆有林书远和殷絮在,再加上几个员工,沈淮久没什么好担心的,光明正大溜号。 弥不渡景区常年就那些店,大家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间就算叫不上名字,多少也能混个脸熟。 尤其像沈淮久这样,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极尽出挑的单身男老板。 更是叫人一眼难忘。 当下刚出正月,昼短夜长。 不过才六点多,天色已经暗了。 夜灯初上。 人间一半昏黄,一半残阳。 从撞大运小酒馆出门往右五百米,就是景区正中心的十字路口。 沿着十字路再往左,不到二百米就是刻着【弥不渡】三个大字的初代网红石桥。 至于出名到什么程度…… 小学语文课本上,介绍它的那篇课文被要求全文背诵。 初中地理课本上,关于它的经纬度会考。 历史更不必说,整个弥不渡景区都是重要的考试内容。 华国一代又一代人,但凡接受过教育,每一个都熟知与这里相关的一切。 游客们说不上对这里有多热情,只是提起这里,哪怕是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也能如数家珍地说上一说。 “弥不渡那条河虽然晦气,那座桥却是个福地。” 沈淮久一路闲庭信步,自桥上下来后继续往前。 左边有条小巷,人流不多,他今天的目的地——【千重锦丝绸馆】,就在那里。 这家丝绸馆面积不大,定价也高,所以平时接待的游客不多。 往常来的客人,也多数是通过熟人介绍,要求私人订制的。 像沈淮久这样,一连三天,进门张嘴就要成品的,一年到头也碰不上几个。 店老板名叫黎丹,是个又潮又酷的小姐姐,十九、二十岁上下。 梳着一头五颜六色的脏辫,即使是冬天,她也总是露出一截能隐约看到腹肌的小蛮腰。 沈淮久过来的时候,她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正倚在门边,津津有味地看狗打架。 “今天又要什么?” 见到沈淮久又来,黎丹不禁翻了个白眼。 沈淮久比她还酷。 一双黑色马丁靴穿在他脚上,显得一双腿又直又长。 黎丹眯着眼来回打量他那双腿。 看看他的,再看看自己的,觉得这人的腿估计能跟她胸齐平。 这么一想,看他更不爽了。 “男装,要做好的。”沈淮久道。 黎丹想也不想回答,“没有,去别家吧。” 沈淮久仿佛没听见,径直越过她迈进店里。 黎丹就那么倚门框上。 看着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其中一个展示架前,目光精准地落在最显眼位置,那套男款的古风月白织锦套装上。 “我要这一套,开个价吧。” 黎丹知道他是谁,自然也知道他不缺钱,只是这一套,着实定价不菲。 一般的有钱人,不一定承受得起。 “你确定要整套?” 黎丹提醒他,“这一整套全部下来要九百八十万,将近八位数了。” “而且,这套衣服金贵,一经售出,绝不退换!” 沈淮久终于扭头看了她一眼,深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讶异。 “你家衣服镶金了?” 黎丹双臂环胸,小巧的下巴高高抬起。 虽然个头不高,眼神却比谁都骄傲。 “没有镶金,但是寸锦寸金,你爱要不要!” 沈淮久没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套月白织锦套装。 一个人暗暗磨牙,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那小子就是个混球,除了那张脸好看点,浑身上下哪一点配得上这么贵的衣服?” 黎丹轻嗤一声,“跟你说了那套不便宜,过来这边看看吧。” “喏。” 她扯出其中一套同色系、但材质用料不同的男装,诚心建议: “拿这套吧,这个总共只要三万五,只要穿的人身材还行,整体效果不会差。” 怎么说也算是熟人,黎丹话也说得直白许多。 沈淮久朝她手上的那套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然后若有所思地说: “三万五一套的衣服让林娘娘穿,也是便宜他了。” 黎丹见他满意,问:“这套给你包起来?要不要来看看大小?” 沈淮久不知想了点什么,嘴里不住小声念叨: “三万五呢!林娘娘可真难养。” “又挑、脾气又大,谁沾上他谁倒霉。” “别说他还是一个瞎子,能穿出什么好?” 叽里咕噜的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总之就是一脸不爽。 “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有事没事还冲我呲牙、亮爪子。” “就这德行,我之前为什么要嘴贱,说给他买衣服?” “退一万步讲,他吃我的、用我的、还住我的,我已经对他那么好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该感恩戴德吗?” “穿路边摊难道能死吗?” “我就不信他能光着出来。” “人的贪心都是惯的!” “我这回如果给他买这么贵的衣服,下回他指不定就敢蹬鼻子上脸,跟我要星星、要月亮。” “这衣服不能买。” 他打定了主意。 “坚决不能买。” 黎丹含着棒棒糖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想好了,就随意问了一句: “不要了?” “不要了。” 沈淮久答得特别干脆。 只是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眼尾余光似乎扫到了一双软乎乎、毛茸茸的厚袜子。 沈淮久一眼相中了它。 “这双袜子多少钱?” 黎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八十八,百分百兔毛的。” 沈淮久直接掏手机付钱,一连串的动作比某知名巧克力还丝滑。 “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黎丹走过去把袜子拿到收银台,随便拿个纸袋装了递给他。 与此同时,沈淮久钱也付好了。 收银台后的小音箱,如实播报了沈淮久付款的具体数额—— 支付宝到账,九百八十万零八十八元。 小音箱声音不大,却让店铺里的所有人惊住了! 黎丹听到音响播报的数字,一双杏眼倏地放大一圈。 她惊诧地仰视着沈淮久,瞠目结舌问:“你是不是付错了?” 她指了指小纸袋里的袜子,“这双袜子只要八十八!” “账号给我,钱退你。” 沈淮久满脸不痛快地斜了眼那套,只距离他一步之遥的月白织锦套装。 “还有这套,定价这么贵,反正你也卖不出去。” 忿忿别开眼,他浑身不自在道: “权当我日行一善,帮你个忙,这套也包起来吧,不用谢我。” 黎丹:……谢谢,不用,比这更贵的,我也能轻松卖出去。 呵。 敢买不敢认。 死装哥。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沈淮久手里拎了两个纸袋子,一大一小。 大的九百八十万,小的八十八块。 想着一左一右两个袋子各自的价格,沈淮久一路都紧拧着眉。 他实在想不通,这么贵的衣服,他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还真的买了! 地摊上清仓处理,二十五一件的衣服多的是,它不香吗? 为什么要买这么贵,又华而不实的古装啊! 一路憋着气,脚却一刻不停地往回走。 也不知道他点的外卖小瞎子吃了没有。 他最好识相点乖乖吃了,要是敢继续挑这挑那的,他立马把他踹出门! 看他还怎么狂。 他就不信了,一个半大小子,还治不住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沈淮久没一会儿就拐进了小院所在的巷子。 远远的,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孩声音。 “喂,你怎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在我阿淮哥哥的院子里?” 顺着声音,沈淮久定睛看过去,果然看见罗萌萌一个人坐在他家小院墙头,愤怒的小脸鼓成了包子。 “小铃铛。” 沈淮久皱眉喊了一声,“给我下来!” 墙上,罗萌萌被突然出现的沈淮久吓了一跳,差点一跟头栽下来。 “阿淮哥哥?” 回头看见沈淮久,罗萌萌仿佛看到了久违的亲人,顿时笑开了花。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对了。” 她气鼓鼓指向站在院里的楚弥。 “有个坏家伙偷偷进你院子,被我逮到了。” “阿淮哥哥你快来看,他现在还在你院子里呢!” 罗萌萌今年十六岁,被纪叔捡回来时才不过五岁。 这些年一直跟在纪叔身边,被当成女儿养。 纪叔惯孩子,小丫头嘴甜,又贯会撒娇,天长日久的,也就养出了一些骄纵的性子。 不过,这小丫头虽然有点小脾气,但胜在好哄。 随便说几句好听的,送一个小礼物。 哪怕只是纸折一只小天鹅送给她,也能一秒消气,得意洋洋地向大家炫耀很久。 不像某个会挠人的混小子,心眼比针尖小,气性比□□大! 简直就是祖宗。 “下来。” 沈淮久站在院墙下,不用怎么抬头就能看到小丫头撅起的嘴。 他沉着脸又说一遍,“再不下来,我立刻给你殷姐姐打电话,让她亲自来接你。” 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就黏殷絮黏得不得了,但最怕的也是她。 “不要不要!” 一听见要给殷絮打电话,罗萌萌一秒变乖,单手撑墙跳了下来。 “阿淮哥哥对不起,我不该爬墙的,我知道错了。” 小丫头鼓着嘴解释。 “我就是听他们说,你家里藏了一只特别好看的小兔子。” “我就想来看看。” “觉得好看了就顺便偷走?” 从小看着她长大,罗萌萌在想什么他连猜都不用猜。 罗萌萌果然尴尬地抓了抓头上顶着的两个揪揪,“嘿嘿”笑了。 “哪有啊,我才不会偷呢~” 这丫头从小就喜欢毛茸茸、亮晶晶的东西。 小时候纪叔不知道从哪儿逮了只小兔子给她,她喜欢得不得了。 吃饭睡觉都要抱着。 后来小兔子误食东西死了。 这丫头大哭一场,当夜直接烧到快四十度。 再后来…… 纪叔说兔肉很香,兔头可以做成麻辣…… 小丫头为了表达自己对小兔子的爱,一整只兔子全吃了。 纪叔又说,兔子皮扒了可以做鞋子…… 不久之后,罗萌萌就多了一双兔皮鞋子。 纪叔还说,兔毛如果做成围巾会很暖和…… 然后,那年冬天,罗萌萌脖子上,就时常出现一条白白、软软、毛茸茸的兔毛围巾。 “他们骗你的,我家里没兔子。” 罗萌萌眨眨眼,“可是有偷子。” 扬起圆圆的脑袋望着沈淮久,罗萌萌问: “阿淮哥哥,我们一起把小偷抓起来,送去刑堂给书远哥哥怎么样?” “不用。” 沈淮久将两个纸袋和放在一只手里,另一手摸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殷絮的电话。 “小铃铛在我院子门口,过来把她弄走。” “你给谁打电话?” 一见他打电话,罗萌萌即刻慌了。 沈淮久挂断电话冲她摇了摇手机,“你殷姐姐。” “你怎么能这样?!” 罗萌萌人都傻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小猫而已,我又没偷!” “我都没看着呢!” 沈淮久轻笑一声,把手机重新揣兜里,“还不走?” 他坏笑着弯下腰,“再不跑,你殷姐姐过来抓人,可别指望我帮你说话。” “你!” 偷鸡不成蚀把米,罗萌萌要气死了。 沈淮久看了眼手表,“敌军还有三分钟到达战场。” 罗萌萌:“……哼!我恨你!” 小丫头脸被气成了河豚,狠狠瞪了一眼沈淮久,撒腿就跑。 “纪叔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罗萌萌边跑边喊,“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沈淮久笑着看她跑远,直至背影消失在某一个转弯,才把手按在了自家门锁上。 一切验证顺利通过,门锁里响起了他重新设置过的少年音—— 【喵~我是林尔,欢迎主人回家~】 沈淮久:你们别误会,衣服才不是买给他的![白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兔子/偷子 第15章 表明心意? 喵? 林尔? 主人? 夜风寂寂,草木凋敝。 危险的气息潜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院里,仿佛一条含有剧毒的五步蛇,随时准备一击致命。 沈淮久硬着头皮走进院里,唇周不时抽动。 “呵、呵呵。” 他笑得尴尬,声音里透着心虚。 “林、林娘娘?” 楚弥面无表情地站在正堂门前,听见他的声音后,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沈淮久连忙跟上,拎着袋子走到沙发边坐下。 再看看楚弥轻蹙的眉,冷峻的脸,沈淮久不禁有些恼。 好不容易把这祖宗哄得愿意理他了,这下可好,又凉了。 沈淮久愁啊,快愁死了。 也没人跟他说过这个年纪的男生应该怎么哄啊? 沈淮久愁的视线到处乱扫,直到两个纸袋蓦然闯进他的视线—— 沈淮久扬唇一笑,心道,有了! 把大纸袋藏在沙发后,再从小纸袋里掏出那双价值八十八块的兔毛袜子。 沈淮久献宝似的挪到楚弥身边坐下,把袜子塞给了他。 楚弥冷着脸,“干什么?” 沈淮久笑笑说,“你摸摸,这可是我花高价特意给你买的袜子。” “纯兔毛的,你摸摸看,是不是手感特别好?” 楚弥一听脸更黑了。 这蠢货知道袜子不能随便送吗? 还是兔子的毛。 他知道兔子和断袖是一个意思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蠢货是不是有病?! “谁要你的袜子!” 楚弥猛地往后一躲,仿佛袜子长了嘴,碰到就会咬人一样。 “沈淮久!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淮久懵了。 “送袜子啊,我干什么了?” “不想要就不想要,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吓我一跳。” 楚弥皱起眉,“你为什么要送我袜子。” 沈淮久:“不然呢?让你穿我的?” 沈淮久撇撇嘴道,“万一你有脚气怎么办。” 楚弥:“……我没有。” “那我也不跟你共用。” 沈淮久道,“少年,哥哥今天就教你点人和人相处的基本社交礼仪。” 顿了顿,他清清嗓子道,“袜子、内裤这些都属于私人物品,不能和别人共用,晓得了?” 楚弥嫌弃地哼了一声,不想跟他说话。 沈淮久以为他只是少年心性,还在别扭的叛逆期。 其实想要又不好意思。 于是非常贴心地捡起那双袜子,再一次塞进楚弥手里。 “行了,穿上吧。” 沈淮久眼眸含笑道,“这里空气又湿又冷,你整天光着脚来回走,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好好穿着,不许拒绝。” 楚弥两手攥着毛茸茸的兔毛袜子,总觉得这东西在他手里能自行发热。 越来越热。 越来越热。 热到他几乎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掌心里的汗一直往外冒。 “穿啊?” 沈淮久在旁边看着他。 “想什么呢?” 楚弥把袜子在手里握紧,又一次还给了沈淮久。 “我不要,你自己穿吧。” 沈淮久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袜子,偏头想了想,猝然笑了。 这小子,这是终于长良心了? 哪怕是自己最需要的东西,也会想着先给他穿? 啧。 看来林娘娘也不单单只有缺点。 只是人比较害羞、慢热。 和其他叛逆期的小孩一样,只需要对他多付出一点耐心和关爱,最终都能变成暖心、正直的乖小孩。 “好,这双我穿,明天我再买双一样的给你。”沈淮久美滋滋道。 楚弥:“……” 他就是盯上我了! 这可怎么办? 经过这两天打坐、练功,楚弥身体已经恢复不少。 外伤虽然好的没有那么快,但很多地方都已经开始结痂了。 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的眼睛依然还是失明状态。 这才是真正让他寸步难行的根本。 这里的大夫说,他的眼睛需要七到十日才能恢复,也就是说,他至少还要在这里待够四五天才能走。 可沈淮久既然对他是这种心思,他不得不防。 他得想想办法,最起码,让沈淮久的注意力不要继续放在他的身上。 这么想着,他抿了抿唇,试着转移了话题。 “刚才那位姑娘是你的妹妹?” “不是。”沈淮久如实道,“她叫罗萌萌,小名小铃铛,是我一个叔叔领养的孩子。” “怎么,她给你添麻烦了吗?” “是不是对你不礼貌了?” 楚弥搞不懂沈淮久为什么这也能扯到他身上,有些烦躁道: “没有,她可能觉得我是偷偷闯进你家的贼。” 说完楚弥顿了一下,紧接着又添了一句,“跟你一样。” 闻言,沈淮久脸上的笑“咔嚓”一声裂开了。 “那、那个,说、说这个干嘛呢?” 沈淮久一咬牙,硬撑着笑脸说:“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楚弥无所谓。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沈淮久对他视而不见,两个人互相把彼此当空气。 彼此之间相安无事地度过剩下的几天。 等他视力恢复的第一时间,他绝对站起来就走,绝不多留。 至于住在沈淮久家里的这段时日,就当作他欠下的一个人情。 日后必定加倍奉还。 见他窝在沙发上不说话,沈淮久也跟着仰靠在沙发靠背上。 眼睛看着天花板,头脑放空,开始神游。 “林尔,你喜欢过谁吗?” 他问的直接。 楚弥倏地睁开眼,天灵盖上的汗毛孔都被吓开了。 “你……你问这个干嘛?” 他多少有点磕巴。 沈淮久脑子里想着今晚被他留在酒馆里的一男一女,眼神逐渐飘忽。 “我有个朋友。” 楚弥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他要开始说自己了。 沈淮久语气轻缓悠扬,完全不似初见时的凶狠。 “他很喜欢一个人。” 楚弥:…… 不,你不喜欢。 沈淮久:“但是一直不敢讲。” 楚弥:…… 很好,不要讲。 沈淮久:“明明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近在眼前,但就是不敢表白,更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楚弥:…… 这是演都不演了? 姓沈的,你最好给本世子把嘴闭上! 沈淮久:“你说,他一个大男人,不就是喜欢个人吗?怎么会那么怂?” 楚弥:…… 你特娘的喜欢的是男人,还是本世子! 不怂着你还想怎么样?! 沈淮久:“所以,我今晚就创造了个机会给他们,让他们单独相处。” “你觉得,他们今天晚上能成吗?” “我那朋友,如果多喝点酒,会有勇气向他心爱的人告白吗?” 楚弥:…… 所以沈淮久今晚店铺都不管,这么早回来,就是为了要向他表明心意?! 就知道这张脸是祸害! 这可怎么办? 不能接受,又不能把人得罪了,这可怎么办?! 楚弥还在心慌意乱,各种为难。 沈淮久那边就接着讲了下去。 沈淮久:“我觉得他不行。” 楚弥松了一口气,叹息着说:“我觉得你说得对。” 没想到他能接话,说的内容还这么讨人喜。 沈淮久愈发觉得这小子被他养出了良心。 本质上,是个十分贴心的乖小孩。 一时之间,沈淮久觉得心里熨帖极了,笑着揉了揉楚弥的发顶。 奖励宠物一般。 楚弥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默不作声地往后撤了撤,试图躲开沈淮久的手。 可他越躲,沈淮久就越想逗他。 原本只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到后来竟在你逃我追的来回拉扯中,逐渐演变成了—— 沈淮单膝跪在沙发上,一手按住楚弥的肩,一手同时控制住楚弥的两只手腕,将他往后压。 那姿势,远远看起来就像在…… 接吻。 他们没有。 沈淮久却莫名愣住。 全部的目光,落在楚弥平静如死水的眼眸中。 不慎失了方向。 宛如一个孤独的游客,一个人在深夜,仰躺在那个空旷寂寥的海平面上。 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泊。 永远不会沉没。 永远只能沉默。 “林尔,你的眼睛真好看。” 沈淮久不由自主喟叹道。 楚弥:……! 他在说什么鬼东西?! 三两下挣脱开沈淮久的控制,楚弥一脚把人踹开。 语气不善。 “你干什么?” 见楚弥不停揉捏着手腕,沈淮久以为自己把他弄疼了。 “怎么了?” 沈淮久伸出手,想把他的胳膊拉过来,看看红了没有。 却不想,他的手才刚刚碰到楚弥的胳膊,楚弥就骤然起身。 无头苍蝇般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往书房跑去。 两秒后,“砰”的一声,书房门被大力关上了。 “我、我睡觉了!” 书房门后,传来的声音不是很稳。 “你、你退下吧。” “不用管我。” “你、你不是还有个铺子吗?” “你是老板,肯定有很多事要忙,不用在家里陪我。” 沈淮久不太能理解,楚弥这突如其来的反应。 好好的他躲什么? 难不成,自己真把他弄疼了? 沈淮久快速回忆了一下,两人玩闹时的场景,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他不由得想: 十七八岁的小子,果然难带。 简直莫名其妙。 但是…… 沈淮久看了眼落在沙发上的兔毛袜子,静静站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绕到沙发后面,把另一个更大的纸袋提出来。 “九百八十万。” 沈淮久用极轻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只是暂时借住,我如果突然送他这个,他……” 他微微拧眉,犯愁道:“他肯定以为我别有所图。”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懂,到底为什么要买这套衣服回来。 不论怎么说,地摊货都比这个合适得多。 “一定是脑子抽风了。” 沈淮久低声给出解释。 “谁还没有脑子一热、冲动消费的时候了?” “多正常的事。” 他点点头,就这么把自己说服了。 垂眼再看那套贵到逆天的衣服,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开阔了。 既然不合适就不送。 不就是不能退货吗? 大不了扔衣柜里。 只要眼不见,心就不烦。 九百八十万。 只要不是丢了,无论是放在银行保险柜,还是放在自己的衣柜,除了那一点利息,没有任何差别! 说干就干。 沈淮久直截了当地走进自己房间,稍一抬手,把九百八十万丢进衣柜。 “嗯,踏实了。” 一把关上衣柜门,沈淮久张开双臂,往后倒在了那张他找人专门定做的两米宽大床上。 “呼~舒坦!” 他身心通畅地喊了一嗓子。 那声音高亢,响亮,带着无限的轻松与愉悦。 仿佛插上了翅膀,顺着并未关严的宽大门缝,一路翱翔。 它穿过不算太大的正堂,继续往前飞,一直飞。 终于穿透层层门板,飞到书房最里面那张狭窄的单人小床上。 舒坦吗? 楚弥眉心紧蹙。 他刚才表现得那么明显,沈淮久应该能看懂他的意思才对。 被喜欢的人拒绝,他竟还觉得舒坦? 好奇怪的人。 搞不懂。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楚弥屏蔽掉自己的耳朵,开始专心打坐。 楚弥:跟沈淮久这个神经病同住一个屋檐下,怎么感觉比躲避官兵还累?作为一个大男人,不把注意力放在姑娘身上,整天惦记着本世子,这像话吗?!就算我天生丽质难自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表明心意? 第16章 有点意思 习惯了晚睡,乍然这么早早回家,沈淮久窝在床上玩手机,越玩越精神。 直到后半夜,才隐隐酝酿出几分困意。 这种感觉,说实话,有点无聊。 甚至枯燥。 打了一晚上游戏,刚开始状态、手感都还不错,连赢好几把。 到后来,随着他心里那点‘没意思’越来越大,他也跟着越来越烦躁。 顶着一个花里胡哨傻缺鹦鹉的头像连跪五局,沈淮久一摔手机,老子不玩了! “没意思,真特么没意思。” 沈淮久轻啐一口,往床上一躺,准备睡觉。 而就在这时,沈淮久手机响了。 “你人呢?” 电话里传出一个醉醺醺的声音。 沈淮久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五十七,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在家。” 这个时候还能给他打电话,看来他猜得果然没错。 林书远那家伙,还真是怂爆了! “在家干嘛呢?” “睡觉啊。”沈淮久揉揉太阳穴,“喝多了就也回去睡,明天别忘了过来把今天的账结了。” 林书远在电话那头骂,“沈淮久!你特么还是不是人?!” “你兄弟我心里难受,你特么居然跟我要钱?” “不然呢?”沈淮久懒得跟醉鬼理论,“老子开的是酒馆,不是做慈善的。” “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一分钱都不能少。” 林书远气得嗷了一嗓子。 “沈淮久你真不是人呐!” 沈淮久揉揉耳朵,开了扩音把手机扔一边。 “是,你说得对,我不是人,我是畜生还不行吗?” “大半夜的不睡觉,喝醉了给我打电话。” “知道的是你受了情伤找兄弟诉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特么暗恋的是老子呢!” 话音落,电话那边瞬间炸了。 “沈!淮!久!” “你特么还要不要脸!” “呕……” 明知道他是喝酒喝多了吐的,沈淮久还是忍不住打趣他。 “哟,这是被我拆穿了心事,被自己不可言说的阴暗心思恶心吐了?” 沈淮久高兴了,继续踩在自己兄弟的坟头蹦迪。 “你看看你,喜欢我又不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这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看你呀,就是脸皮太薄。” “喜欢我就直说,我能理解。” “毕竟我身高腿长、宽肩窄腰,喉结大鼻梁挺。” “再加上这张宇宙无敌的超级帅脸,像你这样戴眼镜的小白脸会看上我再正常不过了!” “没事啊,兄弟懂你,不会因为这个就看不起你的。” 电话的另一边,林书远好不容易把胃里翻江倒海的酒吐出一大半。 耳朵里就传来沈淮久极其不要脸的自我吹捧和造谣。 “闭嘴吧你。” 林书远缓了口气。 “说点正经的,夜里酒馆里来了几个奇怪的人,我怀疑冲你来的,你稍微注意点。” “有什么特征吗?” 沈淮久拿起手机,关掉了扩音。 林书远道:“一个黄毛老外,本地口音特别正宗。” “一个大嘴平胸长腿妞,港城口音,喜欢拿鼻毛看人。” “还有一个胖子,脸长得像植物人大战僵尸里的倭瓜。” “体型偏胖,眼下乌青,中部膨胀,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下面那玩意不用点特殊手段估计起不来。” 沈淮久认真听着,“还有吗?” 林书远回忆着道:“有。” “还有一男一女。” 他沉着声音道: “男的西装革履,但额头上靠近右眼角的位置有道疤。” “女的一身棉麻、软底布鞋,脖子和手腕上挂着木质珠串,杏眼薄唇,给人的感觉偏冷。” 听着他的描述,沈淮久心中有了几个人大致的形象。 只有一点,他觉得值得追问一下。 “你最后说的那个女人,还有什么其他特征吗?” 多年相处默契,林书远几乎立刻get到了沈淮久疑惑的点。 “你是担心我们自己人出了内鬼?” 沈淮久回:“不排除这种可能。” 林书远其实也有这样的猜测。 “那女人的穿衣打扮确实很像我们山里的,我仔细观察过,不是。” 林书远说,“准确地来说,她更像是在刻意模仿。” “明白。” 沈淮久相信林书远的判断。 月下中稍,两个人同时将手机放在耳边。 一静一动,一卧一行,一语一言。 经由无形的电流,穿破漫漫长夜。 而一门之隔的正堂另一侧,楚弥独自站在被拉开的书房门外,光着脚丫,久久不发一言。 只有自然垂下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时不时抽动一下。 与正堂时钟里,秒针转动时发出的咔哒咔哒声,偶有呼应。 勉强为伴。 一窗之隔的院落里,冷风吹过树梢。 藏了一个冬天的新叶似有所感,无声无息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探出一抹新芽。 那是枯败了一整个冬天的小院里,又一个四季轮回里,属于春天的第一抹新绿。 楚弥光着脚走到窗边,缓缓抬起手,推开了窗。 今夜,天上挂着的月牙偏冷,颜色浅淡。 星星只有寥寥几颗藏在厚重的云层里,若隐若现。 就像窗外的这棵形单影只的树。 看似粗壮,树枝稠密。 实则却没几颗嫩绿新芽。 院落很小,门也很小。 院墙矮矮的,白色的墙面下面爬着斑驳的青苔,一簇一簇的,一直蔓延到地面石板之间的缝隙里。 地面的石板是灰色的。 大块的石板中间,被人随意地铺洒了一些形态各异的鹅卵石,颜色不太统一。 楚弥直接从窗户跳出去,落地轻巧如猫,全程无声无息。 回头看了眼依然紧闭着的沈淮久的卧房门,楚弥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轻松一跃。 下一秒,整个人已经跃出小院,眨眼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 与此同时,沈淮久耳朵动了动,自门后默默站直了身体。 “有意思。” “什么?” 电话的另一端,林书远还在说着话,陡然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一时有些疑惑。 “没什么。” 沈淮久没打算做多余的解释,随口糊弄了过去。 “看见一只猫从我家院墙翻了过去。” “嗯,没事就好。” 林书远道,“最近时机敏感,你自己一个人住那里,被人盯上是迟早的事,自己多注意安全。” “我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机,有需要一个电话,我随叫随到。” 沈淮久点了点头,“好,那就这样,你也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沈淮久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半了。 还有一个小时,天就该亮了。 一个小时,也不知道那小子还会不会回来。 睡是睡不着了,沈淮久没打算去找那个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的独行侠。 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转身进了厨房。 半个小时后,还算宽敞的厨房里,飘出了浓浓的饭菜香味。 有香喷喷的咸蛋黄烤鸭粥,有清炒的虾仁西蓝花。 除这些之外,沈淮久还上锅蒸了一笼黑松露鲜肉包,以及一些烧麦。 又十分钟过去,除了咸蛋黄烤鸭粥还未关火,其他的都被沈淮久一个接一个端上了桌。 小院靠近景点,周围没有太多过高的建筑,加之勉强也算依山傍水,视野还算开阔。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沈淮久难得起了兴致,决定将自己的早饭统统搬到棚下的桌子上。 再过两分钟粥也煮好,他就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惬意地欣赏到一场绝美日出。 简直两全其美。 沈淮久的行动力很强,说干就干。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期待的日出马上就要来了,他的粥却还在火上熬着。 “九哥,我好像闻到了咸蛋黄的味道,今日早饭是有咸蛋黄吗?” 厨房里,沈淮久陡然听到一个熟悉的清朗少年音。 他偏了偏身子,顺着窗户往外看,果不其然在正堂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笑着扬了扬声音,回答: “嗯,今天吃咸蛋黄烤鸭粥,还有黑松露包子和西蓝花炒虾仁,都是你爱吃的。” “好呀。” 楚弥含笑应道,“什么时候可以开饭?我饿了。” “饿了就去洗漱。” 沈淮久动手关火,直接将滚烫的砂锅端到了棚下。 “我现在盛饭,马上就能吃。” “嗯,好。” 许是此刻心情好,沈淮久忽然觉得今天的林娘娘格外好说话,看着都顺眼不少。 林娘娘也确实乖觉。 至少,在听到沈淮久说让他去洗漱的时候,当真转身去了卫生间。 而不是直接走到餐桌边坐下,两手一抬,等着人伺候。 清晨的风混着积蓄了一整夜的寒潮露水,吹过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凉的。 沈淮久看了眼木头桌子上的那些饭菜,忽然觉得,如果在这里吃,粥还没入口,其他的菜和包子可能就已经凉透了。 与其吃凉的,回头肚子疼,倒不如回到正堂餐桌上规规矩矩地吃饭。 毕竟,日出日落每天都有,比起看一眼这些有的没的,还是身体健康更重要。 于是…… 当楚弥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沈淮久已经把所有早饭端进来,整齐放好了。 “不是饿了吗?” 见楚弥站在卫生间门口不动,沈淮久垂着眼皮,不动声色道: “别傻站着,赶紧过来吃饭。” 不大的餐桌上,几样吃食就将桌面占去了大半。 沈淮久和以前一样,坐在了楚弥对面的位置。 楚弥一样神色不变,只是走路的速度比往常要更慢一些。 沈淮久看了看他依旧定住不动的眼球,接着视线继续往下,定在楚弥光裸的脚上。 楚弥的脚和他整个人一样,很白,可能是年级小的原因,脚型偏窄。 大概是刚洗过脚的原因,脚面上还泛着一丝浅薄的莹润光泽。 沈淮久皱了皱眉,“怎么又不穿鞋?” 他语带责怪,“不是给你买了好几双鞋吗?” 楚弥探手摸到餐桌,自然地在习惯的位置坐下。 “忘了。”他淡淡道,听不出任何情绪。 沈淮久无奈地斜了他一眼,起身去鞋柜重新拿了一双新的拖鞋过来。 “伸脚,把鞋穿上。” 然后“啪嗒”一声,鞋子被扔在楚弥脚丫正前面。 “也不知道谁惯得你这些坏毛病。” 沈淮久一脸不爽,说话也凶巴巴的。 “以后只要下地就必须穿鞋,听到了没有?” 楚弥乖乖听话,伸脚把鞋穿好,然后两手放在餐桌上,态度乖觉又端正,让人跳不出任何一点问题。 “听到了。” 他认真听话,沈淮久该满意的,可是不知为何,沈淮久就是觉得莫名烦躁。 总觉得林尔不该这样。 他就应该又作又犟,挑剔、小气、难伺候,一言不合就跟他甩脸子,甚至于跟他动手。 而不是这样,像只听话的木偶傀儡。 “我不是在训你。” 沈淮久沉着脸解释。 “我就是觉得大冷的天,你光脚走路容易长冻疮,对身体也不好。” 楚弥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听到沈淮久的话,他还是点了点头,回应了他。 “嗯,我知道,谢谢九哥关心,我以后会注意。” 一句话说完,楚弥脸上总算多了一丝生气,也会扬扬唇角笑一笑问: “九哥,好饿,可以吃饭了吗?” 他笑容温软,“味道闻起来很香。” 沈淮久:他回来了。我就知道,林娘娘本质上是只很有良心的喵。 (嘿嘿,小作者又来收藏收啦~今天给大家表演一个魔术:看这里,什么都没有,看好咯,别眨眼,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玫瑰]一朵玫瑰,送给全世界最动人的你。[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有点意思 第17章 口头浪荡 一觉醒来的沈淮久心情格外的好。 尤其,当他打开卧室房门,一眼看到安静窝在沙发上补觉的楚弥时,两边嘴角更是止不住地往上跷。 “林娘娘真的好像猫。” 沈淮久用极轻的声音呢喃道。 黑长直的头发随意铺散着,大半随着沙发垂下,在午后的阳光下映出温暖的光泽。 楚弥的皮肤很白。 经过几日的调养休整,脸色再不复之前的惨白,反而透出一种白里透着浅红的柔粉色。 更显得楚弥肌肤似水,看着少年气更重了。 看着看着,沈淮久忽然想到自己的年龄,不禁有些唏嘘。 林娘娘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青春叛逆,朝气蓬勃。 而自己,和林娘娘一比,已经是个二十六岁的老男人了。 还真是…… 隔年如隔山。 自己和林娘娘相隔的,又岂止八座大山。 算了吧。 有些人,想一想都算妄念。 收回落在楚弥身上的视线,沈淮久转身进了卫生间。 关门声落,流水声起。 宽大柔软的棕色沙发上,楚弥缓缓睁开眼,启唇淡淡吐出一句: “他才是猫,他全家都是猫。” 昨夜一轮打坐结束,楚弥身体里气血都通畅了。 眼睛的复明在意料之中,楚弥并不惊讶。 真正让他诧异的,不是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和自己过去十八年生活的地方,差别有多大。 在过去的这几天里,他早有了心里预设。 可是当他真正亲眼所见…… 见到小院之外的处处霓虹,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见到无论男女自在出行,或勾肩搭背,或行色匆匆。 见到世间繁华如梦,天地之间仿佛被神仙大能调整成极速模式。 那一刻,他仿佛站在了银河之外,俯瞰着另一个浩瀚、完整的世界。 他不懂这世界的一切。 神思宛如被蒙上层层纱幕。 这世界的一切都近在眼前,他却看不清楚。 他想走,迫切地想走。 有人还在等他。 他光着脚丫到处跑,像只阴沟里的老鼠。 躲着几乎无处不在的光幕,一路躲躲藏藏。 就像刚开始逃亡的前半个月。 那时的他面对举国追捕,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他心里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脚下的路无论怎么走,都会通往同一个地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仿佛被困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脚下的路四通八达,他却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乱转。 永远找不到的出口,永远辨不明的方向。 这世界连夜晚都明媚灿烂。 于他,却像不慎泥足深陷,越挣扎下沉越快的沼泽地。 他一个人静静躲在暗处。 看着千奇百怪的车子,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在夜空下呼啸而过。 听着尖锐刺耳的鸣笛声,穿破他的耳膜。 路边有醉酒的大汉高声呼喊着什么。 又有衣着靓丽的女子一路小跑过去,用娇小的身躯撑住了那份瞬间颓靡的壮硕。 那是楚弥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陌生世界的鲜活。 鲜活到令他心慌,真实到令他绝望。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更夫,他无法精确判断时间的流逝。 好在。 他看到了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老人,从一辆三个轮子的车上拿出扫把,开始有序清扫地面。 那一刻,他的心莫名回落了一点。 在大齐,天亮前也有这样的一批人,固定出现在每日天亮之前。 狭窄阴暗的小巷里。 楚弥背靠冰凉阴湿的墙面,默默垂下眼帘,鼻尖隐隐反酸。 他原本是想走的,是很想走的。 可是兜兜转转,他的脚还是无意识地,将他带回了小院。 小院的厨房亮着灯,他清楚地看见沈淮久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 忽而一阵风吹过,空气里弥漫出热腾腾的饭菜香味。 楚弥扭过头,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看过去。 简陋的棚子下一方老旧檀木桌,桌面上满满当当的,全是他往日里说过好吃的饭菜。 楚弥眼眶有一瞬间微红,又在渗着凉意的夜风中消散无踪。 他稳了稳混乱的心绪,移步到正堂门口站定。 装作一觉睡醒,刚从书房出来的样子。 强行撑起一抹笑脸,扬声冲厨房的方向问道: “九哥,我好像闻到了咸蛋黄的味道,今日早饭是有咸蛋黄吗?” 沈淮久笑着应他,连续报了好几道菜名,说都是他爱吃的。 那一瞬间,楚弥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饭后,沈淮久收了碗,简单洗漱过就去睡了。 睡之前路过正堂沙发,还手欠地在他的头上呼噜两下。 又在楚弥炸毛前,笑嘻嘻把手收了回去。 见楚弥全程没生气,更没发火,甚至连拍开他手的动作都没有。 沈淮久诧异地弯下腰,在楚弥面前欠欠地道。 “林娘娘今天怎么乖啊?” 楚弥不想说话,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面朝沙发靠背,将后背留给了他。 几天相处下来,沈淮久你早习惯了楚弥时常的沉默。 看他安安静静地闭上眼睛,沈淮久不再打扰他。 伸手把靠背上搭的毯子取下来,展开盖在了楚弥身上。 “睡吧,我也去睡了。” “最近店里人不多,但也需要人看着。” “我在店里无聊,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晚上要不要跟我去店里?” “我们刚好做个伴?” 楚弥还是一动不动地蜷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反应。 沈淮久等了一会儿,见楚弥不回答,以为他有别的打算,便也不再强求。 然而就在他转过身、迈开腿的那一刹那,楚弥淡淡“嗯”了一声。 沈淮久脚步蓦然一顿,无声笑了。 “好啊,那今天晚上,我就带你一起去上班。” 沈淮久回过头,把楚弥身上的毯子又向上拉了拉,顺手把脚丫那边的毯子掖紧实,才直起腰,放心回房睡去了。 沈淮久这一觉睡得踏实。 楚弥心里藏着事,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浮现着各种炫目诡谲的画面。 思绪纷乱,心绪扰攘,久久难平。 “……父亲。” 空寂的正堂里,他把脸深深埋在沙发最深的角落里,肩膀无助颤抖。 压抑又哽咽。 “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哽在喉头里,而他问的人,却再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沈淮久一觉睡醒,洗漱过后,顺手把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楚弥推进了卫生间。 “牙膏给你挤好了,位置没忘吧?” 楚弥点了点头,“谢过九哥。” 看着他和往常一样摸索着往前,沈淮久也没拆穿。 转身回房,翻了一套自己不常穿的衣服,在楚弥洗漱结束后递给了他。 “换上这个,把头发扎起来,会吗?” 楚弥眼神不变,手掌在沈淮久给他的厚厚一摞衣服上摸了好几个来回,眉心迟迟没能展开。 “我会。”他说。 沈淮久抿嘴偷笑。 想起楚弥现在眼睛其实看得见,连忙清了下嗓子,笑容收起,正色道: “算了,你眼睛看不见,就让在下伺候林娘娘更衣吧。” 楚弥两手在厚厚的衣服上几次收紧,挣扎片刻后方才松开。 “……多谢。” 自从确认沈淮久对他怀着不可言说的变态心意后,楚弥就在刻意地和他保持距离。 倘若不是这里的一些衣服着实奇怪,他绝不会让这厮伺候他更衣。 就这一次。 楚弥心想。 但凡姓沈的敢手脚不规矩,他一定把他剁成肉泥! 还好,在接下来换衣服的过程中,沈淮久并没有做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举动。 甚至于,他比自己都小心,生怕碰触到他的每一处身体。 可是,楚弥还是很想砍了他。 原因无他。 沈淮久那老色批,手上有多君子,口头上就有多浪荡! 从刚开始解楚弥身上的睡衣扣子开始,那张嘴就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小子,想不到你看起来瘦,身上的肌肉这么好看啊。” “怎么练的?有时间也教下我呗?” 楚弥:……他有病。 “林娘娘,有人夸过你锁骨漂亮吗?” “还有这胸肌、腹肌、人鱼线,就连二头肌、背肌都练得刚刚好。” 楚弥:……老色鬼! “你的肌肉,真的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好看的一个!” “可惜你是个小瞎子,不然哥哥也让你看看我的。” 楚弥:……谢谢,并不稀罕。 “我的肌肉练得也很好,比你这薄薄的一层结实多了。” “等你眼睛好了,哥哥就把衣服脱了给你看。” 楚弥:……想耍流氓可以直说。 “要是说几句好听的,哥哥心情好了,说不定还能给你摸一下。” “到时候你可别自卑。” 楚弥:……摸你祖宗!给本世子滚远点! “来,抬腿,哥哥帮你穿秋裤。” 楚弥乖乖抬起腿:……好想踹死他。 沈淮久语重心长: “天这么冷,你可千万不要学外面那些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小年轻。” “冬天不穿棉裤就算了,连秋裤都不穿。” “等年纪大了,风一吹就腿疼,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楚弥原本不想理他。 奈何这老色批除了手脚老实以外,其他就没个让他放心的。 嘴上说说还不算,那双欠人挖的眼珠子,更是一点不带遮掩地,将他全身从上到下,扫视了个遍。 楚弥从小被人伺候沐浴,光着身子被人看并不觉得有什么。 那些仆侍,就算借他们几个胆子,也没哪个不要命的,胆敢像沈淮久这样,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看。 当着他的面就敢咽口水。 而且…… 他重点盯的都是些什么地方?! 要不是看在他手脚还算规矩的的份上,他楚弥绝不会容忍他活到现在! 过分。 简直太过分了! 楚弥忍不住猜测: 姓沈的明明长得不……不太丑。 身材、个头也都过得去。 虽然这间院子小了点,但毕竟名下还有一家店铺,看起来也不算穷。 正常情况下,这样的人应该不愁娶媳妇才对。 可他至今孑然一身,除了取向异类,癖好变态之外。 楚弥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敢想不敢干。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其实也很好理解。 本身作为断袖就已经容易被人歧视了。 更何况他曾经喜欢的,还是夹嗓子变态老太监那一挂的。 再有,就算他皮相条件再好,商人的地位,无论何时也比不过在皇帝身边伺候的老太监。 相较之下,他产生自卑心里,不敢鼓起勇气表达自己的心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至于为什么沈淮久会喜欢他,这就更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毕竟,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他楚弥除了是大齐第一纨绔之外,他的这张脸,可是连续多年,占据青州大陆美男榜榜首位置的存在。 别说沈淮久,就是断情绝爱一辈子的老太监爱上他都实属正常。 好不容易,衣服穿好了。 沈淮久帮他把最后一件羽绒服上的拉链拉好。 又转身从柜子里拿了双前两天买拖鞋时,顺便买的一双白色板鞋。 “抬脚。” 沈淮久蹲下身,扶着楚弥的纤长的脚踝帮他把鞋子穿上,然后熟稔地系上鞋带。 楚弥就这么垂眸看着他。 任由他的手牵引着自己动作。 “口罩要戴吗?”沈淮久问。 楚弥不喜欢沈淮久望向他时的眼神。 他的眼睛虽然在笑,眼眸深处却很复杂。 楚弥看不透。 “口罩是什么?” 楚弥想了想,“是遮面用的面巾一样的东西吗?” 沈淮久似乎能包容他所有的问题,不会露出认为他很奇怪的神色。 所以楚弥放心问了,沈淮久也如他所愿,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嗯,对。要带吗?” 楚弥目光呆滞,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要。” 沈淮久:我老婆PP真翘。 楚弥:眼珠子不想要了可以直说。 沈淮久:……小朋友就是脸皮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口头浪荡 第18章 那种喜欢 今日出门不算早, 再加上身边跟了个‘小瞎子’,沈淮久明知楚弥眼睛看得见,依旧刻意放慢了步调。 原本,他想拉着楚弥的手腕,可是楚弥不喜欢。 几番拉扯,两人终于达成一致。 沈淮久还是正常走路,楚弥则勾住他一点衣角。 两人之间的距离稍微近一些,旁人若不仔细看,不会发现什么。 一路还算顺畅。 虽然引来了超出平常数倍的惊叹侧目。 好歹有沈淮久那张格外冷峻的酷脸震着,路人们也不敢真正上前搭讪。 只是惊艳的目光追随一路。 直到他们走进那家名叫【撞大运小酒馆】的小店,久久没出来后。 人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荡漾起跃跃欲试的兴奋笑容。 今天酒馆依然是殷絮早早过来开的门。 近来沈淮久总是来得晚。 殷絮虽然有所准备,但是没想到—— 直到她做好全部开店准备,客人都上了一波,沈淮久才姗姗来迟。 “沈老板,你又迟到。” 殷絮打趣般数落他。 沈淮久先一步推开店门,无声带来一阵春风。 “我的错我的错,以后尽量早点出门。” 难得他认错态度良好。 殷絮本来还有些诧异,想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心情为什么这么好。 下一秒,就见一人紧跟着他身后一起走了进来。 殷絮霎时间惊住了。 和沈淮久一起长大,从小到大,沈淮久身边除了他们几个,什么时候肯让谁离他这么近了? 殷絮实在太好奇了。 探究的目光绕过沈淮久,飘向他身后那个,几乎被他遮住全部身形的模糊人影。 酒馆里灯光昏暗,她看不真切。 好在,酒馆面积不大,吧台距离店门的距离更近一些,所以她并没有等太久。 “店里人多,我牵着你。” 沈淮久微微偏头,压着声音凑到楚弥耳边说。 不待楚弥点头同意,他就自动自发地,一把抓住楚弥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与此同时,不大的小酒馆,像是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齐齐深吸一口气,全部视线同时聚集在楚弥身上。 “林尔,跟着我,这边走。” 沈淮久的声音不大,却在一瞬间清晰明了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林尔? 是这位少年的名字吗? 少年明明只是穿着简单日常的休闲服,略显宽松的版型更是将少年的身形包裹得严严实实。 更何况,少年的脸上还带着一副银白口罩。 除了那双精致出尘的俊逸眉眼外,其他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即使这样,人们还是在楚弥出现的第一时间,眼神中乍然溢满惊艳。 白色羽绒服宽大臃肿,而少年脊背挺拔如松。 灰色运动裤单调平凡,而少年步履矫健生风。 那双白色板鞋更简约,看不出任何与众不同,可偏偏在他脚上,显得格外稳健轻盈。 尤其,最最招人眼球的那头黑发,被一根月牙白丝绸发带高高束起,又笔直垂下。 宛如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剑,通体乌黑亮泽。 饶是极品墨玉也不堪比拟。 殷絮到底还算见多识广,先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从吧台绕出来,到楚弥面前,笑容大方有礼: “你叫林尔对吗?” “你好,我叫殷絮,殷商的殷,飞絮的絮,是这里的调酒师,阿淮的朋友。” 殷絮说着,神态自然地朝楚弥伸出一只手。 楚弥不懂她为何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伸手。 他没有妄动,只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林尔,双木成林,戚戚具尔。” 至于其他。 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和沈淮久的关系,他都不知该如何界定,如何回答。 便干脆不说了。 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沈淮久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弯腰在殷絮耳边低声解释说: “林娘……咳,林尔。” “他眼睛看不见,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无聊,我就带他过来玩玩。” “这小孩很乖,也懂事,你不用刻意照顾他。” 得知楚弥眼睛看不见,殷絮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可惜。 然后…… “等等,你之前说的那个夜半水鬼,挑剔又龟毛的白眼狼,该不会就是——” 猝不及防听见殷絮开始揭他底,沈淮久被吓得脸色突变。 一口气没喘匀,猛烈咳嗽起来。 “不、不、不、不是,我没讲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别造谣!” 沈淮久肉眼可见的急了。 一边冲殷絮摆手使眼色,另一边慌乱又小心地观察楚弥的脸色。 还好,楚弥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就好像完全没听到殷絮在讲什么一样。 沈淮久小心赔着笑,推着楚弥的肩膀,来到吧台后的小沙发边,带他坐下。 而后蹲在他旁边说: “店里开了空调,觉得热就把外套脱了。” 带着楚弥的手放在领口拉链上,沈淮久直直望着他说: “手捏着这里往下拉就行,脱下的衣服放在旁边,会吗?” 楚弥点了点头,“嗯。” 沈淮久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你先坐,我稍微忙几分钟就过来。” “等下把手机给你,觉得无聊你可以听广播,我教你怎么用。” 楚弥再次点了点头。 调酒的吧台很长很高。 楚弥往偏矮的沙发上一坐,客人们不走近看,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 随着少年身影的消失,酒馆重新热闹起来。 不仅如此。 自从沈淮久带着楚弥进来以后,原本处在淡季的小酒馆竟也开始人潮如织,生意格外兴隆。 眼看着人流越来越多,忙到停不下来的沈淮久,脸上的表情愈发焦躁。 “阿絮,去歇一下,打电话摇人过来帮忙。” “顺便在门口挂个牌子,今晚凌晨一点准时关门。” 同样忙个不停殷絮比他还酷。 “没空,你直接打。” 沈淮久回眸扫了一眼安静坐在沙发上,戴耳机听新闻资讯的少年。 “我的手机上交了,现在没手机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殷絮总觉得他说的话意有所指,且隐隐有些嘚瑟。 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端正坐在沙发上的楚弥一眼,殷絮不自觉拧起了眉心。 “阿淮,你别不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沈淮久还没说话,殷絮的语气更沉了。 “你别忘了,你跟别人不一样。” “有些事,别人能做,不代表你能做。” 沈淮久半垂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 “别胡说,没有的事。” 扭头看了眼楚弥,沈淮久不禁皱起眉心,将声音压了压。 “阿絮,别当着小孩的面说这些。” “把小孩带坏了。” “小孩?”殷絮疑惑地望着他,“他该不会还是未成年吧?” 沈淮久撇撇嘴,“刚成年,说是十八了。” “你不对劲。”殷絮眼神怪异,“阿淮,你确定对他没想法?” 沈淮久半挽衬衣袖口,有节奏的摇动着手里的波士顿壶,眼皮抬也不抬道: “你也知道我不能,有没有想法重要吗?” “你放心,我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 这话殷絮听的心酸,狠狠深呼吸几次,才勉强把心里泛起的心疼与酸涩,强行压了下去。 “阿淮,如果真的喜欢……” 她一句话没说话,沈淮久就出声截断了她。 “别说了。”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我不喜欢。” 沈淮久滞了一下,“至少,没有那么喜欢。” 他将调好的酒做好最后的装饰,动作干脆利落地把成品推了出去。 不像他眼眸深处的情绪那般,纷繁复杂。 “他只是在我那里暂时借住。” 他顿了顿,“过几天就走。” 殷絮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好了就好。” 沈淮久在喉头里闷着“嗯”了一声。 继续切冰块,继续调下一杯酒。 仿佛方才两人之间的对话,只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闲谈,说过也就过了。 如过往云烟,短暂飘过,也就随风散了。 留不下半分痕迹。 趁着殷絮出去打电话的功夫,沈淮久的动作缓了下来。 忍不住回过头再看一眼沙发上的楚弥,忽然觉得,那个沙发好小。 那个沙发已经在那里放了很多年了,是不是该换一个了? 吧台后面的位置也太小了,或许,应该重装扩建一下。 他又抬头看了看四周,想着,这间酒馆究竟开了多少年了呢? 似乎从开业起就一直是现在的样子。 地方开始太小了,不如,全部拆掉,把隔壁那家店也并进来? 现在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即使是淡季,客流量也比其他酒馆人气高很多。 稍微扩建一下,应该也合理。 如果扩建重装的话,他是不是可以顺便隔出一个临时休息室出来? 有了单独的休息室,谁需要独立空间休息、或躺着睡一觉,是不是也会舒服很多? 酒馆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 沈淮久的心也乱糟糟的,即使心里并没有很多人。 混乱嘈杂的一夜早早结束了。 凌晨一点,酒馆准时打烊。 告别了殷絮等人,酒馆里终于安静下来。 沈淮久调了一杯不含酒精的果汁给楚弥。 看着他连喝果汁的姿态都贵气优雅,沈淮久蹲在他面前,默默低下了头。 “九哥?” 楚弥放下杯子,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去看他,出声问道: “是要回家吗?” 沈淮久暗自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 “嗯,坐累了吧?带你出去走走?” 楚弥点了点头,“嗯,好。” 说完起身,把手机还给了他。 凌晨一点的弥不渡,有一种古老的静谧感。 除去了白日的繁华人烟,反而将亘古流传的底蕴暴露得更加明显。 沿着河边,两个人并肩往前。 和来时一样,楚弥捏着沈淮久一侧衣角。 凉风拂面,混着夜晚独有的湿潮。 刚开始,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那样静静地走在夜色里。 直到,当他们走到某一个转弯口,沈淮久忽然站住脚,平直问了一句: “林尔,等你视力恢复以后,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楚弥:没有那么喜欢?哦,我知道了。 沈淮久:…… (想求收藏。但是小作者还没想到要表演什么新的才艺,如果纯靠厚脸皮,有没有可能求到收藏呢?[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那种喜欢 第19章 楚弥是谁? 楚弥也跟着站住脚:“养伤。” “伤好以后呢?”沈淮久面对面望着他。 楚弥又长又直的睫毛微微向下画出一条斜线。 他想了想,然后缓缓说: “不知道。” 他重新抬起眼,有些调皮的歪了歪头。 “毕竟世事无常,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到时候我就梦醒了呢?” “啊?”沈淮久疑惑地望着他,“什么梦?” 楚弥笑了笑,沉思片刻后说:“说着玩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一会儿回去还有宵夜吃吗?” “你饿了?”沈淮久问。 楚弥点了点头,“嗯,有吃的吗?” 家里是没有什么现成的了,不过…… “这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我带你过去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 虽然不知道沈淮久说的便利店是什么店,楚弥还是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嗯,好。” 接下来的几天,沈淮久每天晚上都会带着楚弥一起出门。 为了不让楚弥一个人无聊,沈淮久专门买了个手机给他。 楚弥本来话就不多,自从有了手机,话就更少了。 无论在任何时候看到他,他都安安静静地一个人戴着耳机。 周身上下好似被罩上了一层无比坚硬的透明玻璃罩,无形地将他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只有在沈淮久走过去,动手摘掉他一只耳机的时候,他才会稍稍抬起头。 淡淡问一句:“怎么了?” 那是他与世界唯一的交流。 沈淮久还是把原来的沙发换掉了。 原本的皮质沙发偏硬,类似于写字楼里的商务沙发。 至多只够两个正常体型的人并排端坐。 新沙发是沈淮久跑了好几条街才选到的。 是一个云朵形的单人沙发。 不止舒适柔软,完全按照人体工程结构制作,还能够自动调节成临时单人床。 沙发边上,被他放了一个可移动、带电源的可变形置物架。 竖起来的时候是单纯的置物架,最上面一层是木质隔板,可以看做边几,临时放杯子或手机。 横向展开后,则可以变身成一个小型餐桌。 有时营业时间长了,沈淮久会去附近,买一些不同口味的好吃的过来。 偶尔得了空闲,他也会陪着楚弥吃一点。 相熟的朋友,甚至客人们见多了,纷纷打趣。 说:知道的晓得沈淮久没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淮久养儿子呢! 其实,比起养儿子,他们更想说的是童养夫。 毕竟,没有谁家父亲看儿子,是那样深邃复杂的眼神。 可是,类似这种话,但凡谁敢开个头,沈淮久凌厉的目光,就会像刀子一样飞刺过去。 几次过后,也就没谁那么不识趣,为了一时嘴快嫌命长了。 殷絮和林书远整日看着近在眼前的这两人,常常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在彼此眼中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凝重。 他们有心劝说几句,可是,那两个人真的太规矩了。 连续几天下来,愣是一点身体接触都没有。 规矩、克制到这种份上,他们想开口都找不到切入点。 沈淮久一如既往工作。 只是审美直线提升。 每天一有空,就想着给楚弥买各种东西。 衣服、配饰、鞋袜、手机、平板、笔记本…… 昨夜休息的空隙,甚至直接问了一句: “林尔,想不想开车?九哥带你考驾照怎么样?” 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他自己还没买车呢。 不说别的,单单这几天,沈淮久在楚弥身上花的钱,上百万都要有了。 不到一周,将近七位数的开销,眼睛都不眨。 这能是一个普通酒馆小老板的消费水平吗? 再这么下去…… 只怕要坏事。 所以当沈淮久问出这句后,他们的第一反应是看向沈淮久。 第二反应就是神色各异地,把视线直愣愣钉在楚弥身上。 而这一切,楚弥恍若未觉,毫不在意。 “不急。” 简单两个字,有人觉得楚弥识相。 总算有了点寄人篱下的自知之明。 更多的人,则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觉得楚弥说的是“不急”,而不是“不要”。 肯定是别有所图。 无论他们怎么想,沈淮久依旧故我。 听到楚弥说不急,他俯身蹲在楚弥面前,笑容宠溺温柔: “也好,什么时候想学了再告诉我,九哥随时教你。” 楚弥安静地点了点头。 见沈淮久没什么其他想说的,便重新戴上耳机,让沈淮久帮他找新的内容听。 与此同时,旁观的人嘴角一抽,齐齐垮下脸,纷纷默叹—— “这恋爱脑完了!没治了!” 处在风暴中心的两人岁月静好。 而大龄青年沈淮久初次春心萌动,竟看上一个貌似刚成年的国风小男生的消息,宛如一场猝不及防的山火。 借着深夜的第一缕春风,转瞬燃遍了整座山川。 沈淮久的手机,一个接一个电话打进来,狂轰乱炸个不停。 除了自家老爹的电话以外,他一个都没接。 到后来,干脆开启了免打扰,将一切外界的声音隔绝开来。 就这么一星期过去了。 这天下午,沈淮久刚刚睡醒,就见楚弥自行梳洗完毕,一个人蹲在门口摆弄那些鹅卵石。 沈淮久猝不及防地愣在那里。 平稳的心跳开始失控。 他感觉自己有些分裂。 有些想发疯。 一方面,他控制不住地觉得楚弥蹲着摆弄那些石头的样子迷人的不得了。 另一方面,他的心却不由得一沉再沉。 林娘娘这是,装都不愿意装了吗? 沈淮久愣怔地望着楚弥的侧影,双拳无意识握紧。 他想过林尔可能待不久。 也想过就在这几天,林尔一定会离开。 这几天的生活,于他来说就像一场梦。 他知道是梦就一定会醒。 事实上,他每天都在做这样的心理准备。 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眼角泛红。 楚弥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沈淮久。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起身看向他的时候,眼睛是亮的,完全聚焦的。 “是我吵醒你了吗?” 他的声音真好听,像山中最高峰的那湾清泉。 沈淮久僵硬地摇摇头,哽了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语气自然问: “眼睛好了?” 楚弥点头说:“嗯。” 沈淮久又问:“今晚,还跟我去酒馆吗?” 他忐忑极了,紧张得浑身直冒汗。 楚弥看了眼门外,语气一如既往淡然。 “现在天还亮着,先不去吧。” 沈淮久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心道:果然,他要走了。 无论他多想把这个梦多延长一段时间,梦醒这一刻还是来了。 要结束了。 “九哥,我想去景区里面逛逛。” 其实,自从楚弥被大水冲上岸的那个晚上开始,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尤其在他视力恢复以后。 之后的这几天,他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事实是他之前所有猜测中,最坏的那一种。 哪怕他还有太多必须要做的事。 是他拼死也想做到的事。 可是…… 现实残忍,由不得他不认。 他确实已经不在原本的世界了。 他…… 哪怕活着,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沈淮久这几天的各种表现,他并非无知无觉。 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沈淮久做的那些,究竟代表了什么。 可他的确无心这些情情爱爱的事。 说他自私也罢,亦或其他。 在他最神思不稳,仿佛坠入深海、几近溺毙的那段时间。 是沈淮久近乎直白的表现拉住了他。 尤其…… 当他亲眼看到沈淮久因他而泛红的眼圈、紧握的双拳。 这一刻,就像一口新鲜的氧气,被强行注入他的心肺里。 “要一起吗?” 意外听见楚弥这么说,沈淮久一怔。 下一秒,本就泛红的眼睛里,猝然爆发出剧烈的惊喜。 紧绷的唇角不住抽动,脖颈间的青筋也跟着鼓动个不停。 他就像一个被压到庭上,被逼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结果已定。 却不曾想,在法官最终落锤的前一刻,他的案件竟出现了新的转机。 法官宣告休庭。 他的梦,似乎又有了继续延续下去的可能。 指尖掐住手心,沈淮久努力堆出一个笑脸,强压激动道: “好,好啊!” “去景区。” 他吸了一口气。 “去,我陪你去。” “嗯。” 楚弥平静地望着他,表面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 可沈淮久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终于有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不复先前的沉沉死气。 这几日来,不光沈淮久不对劲,楚弥更不对劲。 他本不是如此封闭冷淡的人。 只是朋友们更了解之前的沈淮久,所以对比之下,总觉得楚弥的反应太过冷淡、疏离。 至少,看不出任何堪与沈淮久的付出相匹配的情谊。 其实,就连沈淮久偶尔都会怀疑。 自己一厢情愿的行为,是不是对楚弥造成了困扰。 以至于他才越来越沉默。 有时候一整天下来,楚弥除了“怎么?”“有事?”“嗯。”之外,再不会说第六个字。 今天,是楚弥说话最多的时候。 也是沈淮久最担心,最害怕的时候。 一张餐桌,两个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 两人默契地将食不言的规矩,身体力行地实践到了极致。 饭后,楚弥和沈淮久一起收拾了碗筷,将所有需要清洗的餐具放进洗碗机。 楚弥的动作熟稔,明明第一次做,一举一动却像是已经做了千万遍。 出门的时候,楚弥依旧戴着口罩。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勾着沈淮久的衣角,反而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不远不近地一路向前走着。 沈淮久说不清此时此刻自己的感受是什么。 失落有之,庆幸亦有之。 人生一世,至少,他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他们曾同住一个屋檐下,自己每日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 他也会顶着无聊,放弃宽大柔软的沙发,每天陪着自己上班,等自己下班。 距离最近的时候,这个人会一路牵着他的衣角。 现在,即使放开了手,他也会与自己并肩而行。 沈淮久想:有些人,不必拥抱。只要存在过,就足够撑起他此后一生的回忆了。 不同于沈淮久每一步的沉重。 楚弥第一次白天外出。 第一次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周围的每一处景色,每一处建筑。 他的步伐虽一如既往稳健,眼睛却是灵动的。 他脸上的表情,更是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来得生动。 “九哥,我听客人们说,这个景区叫弥不渡?” “嗯。” “是哪三个字?” 弥不渡夜晚光照不好。 虽然来过几次,但碍于要装瞎,楚弥的眼睛总是不能动,能看到的景物实在有限。 看着好奇宝宝一样的楚弥,沈淮久答: “楚弥的弥,不是人的不,渡不过去的渡。” 楚弥闻言,猛地站住脚,眼神怪异地望向沈淮久。 “楚弥?” “不是人?” 他单手抵唇轻咳一声,貌似不解地问: “楚弥是谁?” “很有名吗?” “你跟他有仇?” 楚弥:很好,沈淮久最好记住今天的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楚弥是谁? 第20章 定亲了吗? 毕竟在弥不渡景区开店,这点历史,沈淮久还是了如指掌的。 他娓娓解释道: “嗯,很有名。” “有名到从小学到大学的教科书上,全都有他的名字。” 他没有问楚弥,为什么会不知道这个在华国,人尽皆知的人物。 就像他也不会质疑,楚弥为什么不知道生活中的很多基本常识一样。 他不问,楚弥却十分好奇。 “书上怎么说?” 沈淮久想了想,大致总结概括了一下。 “书上说,楚弥此人,纨绔乖张,狠戾跋扈。” “年仅十七就敢手刃生父,虐杀帝王,这样罔顾人伦,丧尽天良的人物,在整个封建王朝都难得一见。” 楚弥听后又猛咳了几声,再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如初。 “哦,这么说,他还挺厉害的。” 沈淮久:“……?” 他万万没想到楚弥竟然是这个反应。 正常人听到这些,不是该义愤填膺地骂上一句吗? 听游客们骂楚弥,是他平时最爱干的事之一。 “林尔,你不会跟那些青春期小叛逆一样,觉得他弄死亲爹、干爆皇帝,是件特别酷的事吧?” 楚弥微微挑眉,“嗯,不值得骄傲吗?” “难道值得吗?” 沈淮久严肃道:“林尔,一个人如果连生他、养他的人都能痛下杀手,这样的人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 “你现在还认为值得骄傲吗?” 见楚弥不语,沈淮久面色凝重,语重心长。 “林尔,你要记住,无论在任何朝代,杀人都是要偿命的。” 他耐下性子道: “在你这个年纪,可能会觉得楚弥很帅,甚至盲目崇拜他。” “但是你要知道,自古以来,我们国家崇尚的都是和平与孝道。” “尤其向楚弥这样丧尽天良的行为,绝对不能模仿,记住了吗?” 楚弥望着他眨眨眼,随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记住了。” 见楚弥把他的话听了进去,沈淮久突然有种老怀欣慰的错觉。 一颗心也算踏实了一些。 “记住就好。”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一边走着,楚弥一边状似随意地问: “九哥,你很讨厌楚弥吗?” “不是讨厌。” “不讨厌?” “是厌恶!” 沈淮久加重语气,“他就是个祸害,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值得人喜欢的地方。” “……”楚弥撇撇嘴,“九哥似乎对他意见很大。” 沈淮久默了默,“楚弥忘恩负义、残暴狠辣。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喜欢他吧?” “也是。” 挨骂挨多了,楚弥再听到这些熟悉的词,不仅不恼,甚至有点想笑。 “我看你书房里有很多关于大齐的书。” “提到楚弥的地方还被特意做了标注。” “我还以为,你对他有兴趣。” 他看了沈淮久一眼,“看来是我误会了。” “我的确不喜欢他。” 沈淮久认真道,“就是因为了解的多,才更不喜欢。” 楚弥向上抬了抬眉,有些遗憾道: “可惜了。” “可惜什么?”沈淮久不明所以。 楚弥悠悠道:“我对他还挺感兴趣的。” “原本打算找你借些书,有机会请你讲一些关于他的事,看来只能找别人了。” “你想了解他?” 沈淮久忽然站住,一把抓握住楚弥的胳膊,又匆忙松开。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对大齐历史感兴趣,可以随时来问我。” 他有些别扭道:“我毕竟在这里开了这么多年店,对那段历史还是比较了解的。” “是吗?” “你不信?” 沈淮久不再多做解释,直接拉着他快走几步。 来到仅和小酒馆一路之隔,当初楚弥被水冲上来的那片草坪上。 之前天黑没看清,那里赫然伫立着一尊接近两米多高的石像。 被沈淮久一路拽着走到石像正前面,楚弥疑惑地挠挠头。 “这谁啊?这么丑。” 有一说一,这石像雕刻技术好极了。 无论五官、动作,还是服饰、发冠,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上至发冠样式,下至此人下跪时,衣服下摆的褶皱纹理,都清晰可见。 也正是因为这过于精湛雕刻技术,才让此人的丑如此一目了然,动魄惊心。 “贼眉鼠眼招风耳,腊肠嘴、鹰钩鼻。” 楚弥抬手戳了一下石像的脑门。 “这是在娘胎里被人下毒了吗?” “有可能。” 沈淮久被他逗笑了。 “不然也不能长这么丑。” 沈淮久笑着蹲下身,在沾满零碎杂草的石像底座上拨弄两下。 依旧沾了泥的石面,总算能勉强看出上面刻下的字。 【楚弥】 【生于宣德元年九月初九,卒于宣德十八年正月三十。】 再往下,则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极尽详细地记录了,楚弥从小到大的累累恶性。 楚弥看得嘴角直抽,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丑得鬼斧神工的玩意儿,居然是他自己?! “你怎么了?”沈淮久问。 楚弥“呵呵”两声,口不应心道:“你知道这石像谁雕的吗?” “雕得真好。” 沈淮久摇了摇头,“这石像在大齐还没亡国的时候就有了,不知道是谁雕的。” “你问这个干嘛?” 楚弥揉揉眼睛,“没什么,随口一问。” 他转了话题,“喂,你不觉得我和楚弥还挺有缘分的吗?” 沈淮久看着他:“怎么说?” 楚弥指指自己,又指了一下石像,说:“我和他不仅掉进了同一条河,还在同一个地方差点死了。” “是他死了,你没死。” 沈淮久皱着眉,“还有,这算什么缘分?” “别拿自己跟那种人比。” 他冷下脸,“他不配和你相提并论。” 听沈淮久这么说,一时之间,楚弥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在你心里,我有那么好吗?” 楚弥眨着天真的眼睛,故意逗他。 用上齿咬住下唇,狠狠咬了个印子,才勉强憋住,没笑出声。 “可是我怎么记得,某人曾亲口说过,我们的关系很、不、好呢?” “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此话一出,沈淮久顿时脸色爆红,耳朵好似被火烧着了一样。 回想起自己刚把楚弥带回家时说过的话,沈淮久尴尬地脚趾扣地,头皮发麻。 再被楚弥这么一打趣,更是满脸窘色。 开口时磕磕巴巴,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没、没有。” “我、我们的关系……关系……” 他别扭地别开眼。 明明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整个人不论年龄还是体型都比楚弥成熟稳重。 可是在这一刻,他却不自信地眼神乱瞟,一整个手足无措。 反观楚弥,对于这种不太正经的话,说起来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不仅神色不变,甚至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沈淮久难得一见的忸怩。 “说到关系。” 楚弥笑盈盈道: “九哥,不是说要我签卖身契吗?” “后来怎么不提了?” 沈淮久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楚弥竟然还能记得他当初随口一说的话。 心慌意乱中,他几次张嘴,愣是没能想出合适的回答。 楚弥倒也不为难他,直白道: “九哥,我无家可归了,你能暂且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沈淮久诧异地望着他:“你想让我收留你?” 楚弥点点头, “九哥,你说的卖身契我可能签不了。” “但若你愿意,我可以工抵债,任你驱使。” 他诚恳道: “不过,我没有经验。” “倘若觉得教我麻烦的话,你也可以拒绝我。” 沈淮久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才听完的这段话。 更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屏住了呼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有些不稳。 “你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你。” 楚弥佯装不懂他的意思,轻松调笑着: “不觉得我是贼了?” 沈淮久梗着喉咙,不语不言。 心想,现在你也是贼。 不偷钱,你偷别的。 楚弥还在笑他,“往日都是我不说话,你这是怎么了?” 楚弥歪了歪头,“想学我,报复回来?” 他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姿态。 看向沈淮久的眼神,简直和他从前当街纵马,故意出言调戏良家女子时一模一样。 “难不成,九哥也想体验一下被人哄的滋味?” 他抿唇偷笑。 “也不是不行。” 唇角的弧度加大,他说: “叫声哥哥,要什么都满足你。”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鞋尖直接吻上沈淮久的鞋尖。 沈淮久被他的大胆吓了一跳。 他年龄长了楚弥八岁,但此前一直排斥找对象,故而也没有这方面相关的经验。 对他表白过的女人有很多,但从来没有一个敢像楚弥这样大胆嚣张的。 而那些男人。 即使有大胆的,沈淮久轻则不理,重则直接动手。 久而久之,他弥不渡第一孤狼的称号,就这么水灵灵传出来了。 林尔…… 他明明还那么小。 沈淮久怎么都想不通。 为什么林尔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一举一动都看起来这么驾轻就熟? “你以前……” 沈淮久小心翼翼,想要找一个不那么冒犯,温和委婉的说法。 “早恋过?” 楚弥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哈哈哈……早什么恋?!” “在我们那儿,到我这个年纪还没定亲,可是要被笑死的。” 沈淮久持续发热的脑子渐渐凉了下来。 “所以,你也定亲了?” 楚弥淡淡轻嗤一声,摇了摇头。 “我娘亲死的早,父亲整日闭门参禅,没人为我操持这些。” 沈淮久皱眉听完,还没来得及说声“抱歉”,就听楚弥反口问了一句: “你呢?” 他一时有点懵,“我什么?” 楚弥望着他,“定亲了吗?” 沈淮久同样摇了摇头。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脸上残留的红晕猝然褪去,徒留一袭无奈苍白。 “没有。” 他接着道,“早晚会定的。” 他低垂着眼,不去看楚弥脸上的表情。 事实上。 即使他抬头,也无法在楚弥脸上,看到除了平静以外的其他任何情绪。 他只是沉静地,一直盯着沈淮久看。 夕阳西下。 落日的晚霞斜照在弥不渡河边。 楚弥近乎冷静地,将视线凝在沈淮久避开他的眼睑上。 笔直的睫毛整肃地立着,罚站军姿般,一动不动。 橘红色的霞光,平等地铺满整个江南。 只是身边这条叫做弥不渡的河流,碧波荡漾,流水潺潺。 看似无波无澜的河面底下,蕴藏着上千年的波澜动荡。 才有一道霞光出现,就迫不及待地,释放出自己的贪婪。 摇晃着每一道波光,跳跃着每一条波浪,只为吸引霞光停驻。 从此无心上岸,独独与他缠绵。 可是。 天不遂人愿。 “那就……” 楚弥淡淡启唇,“提前恭喜了。” 冷不丁听到这一声恭喜,沈淮久猛然抬眸,咬紧牙关。 楚弥:乖是装的,沈淮久是该死的! 沈淮久:……抱歉。 楚弥: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定亲了吗? 第21章 我喜欢他 有了沈淮久的交代,楚弥当天晚上就开始上班了。 前半夜酒馆人多。 楚弥就跟着服务员一起做些端酒、引路之类的杂活。 到了后半夜。 随着客人越来越少,楚弥就来到吧台,主动请教殷絮,从基础开始学习调酒。 经过前几天,亲眼看着沈淮久像单细胞舔狗一样捧着楚弥,殷絮对他的印象非常不好。 然而今夜,殷絮却对他有了改观。 具体的变化,可能要从沈淮久和楚弥两人之间莫名非常怪异的氛围开始说起。 这天晚上,楚弥的眼睛忽然能看得见了。 到酒馆以后,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整夜戴着耳机,动也不动地窝在沙发上。 他把自己当成了最普通的服务员。 该弯腰弯腰,该微笑微笑。 虽然不热情,但绝对称得上尽职尽责。 不止如此,殷絮在他身上,还发现了诸多令人惊喜的优点。 他过目不忘。 那么长的菜单,他只快速看了一遍,就能全部中文背下来。 他思维灵活,反应很快。 不论客人如何刁难,他总能三言两语消弭干戈。 此外,他身手也很好,做事既踏实又灵活。 分明是初次做的事情,每一样都能被他拿捏得游刃有余。 自如、从容又洒脱。 反倒是作为老板的沈淮久,心不在焉,几次忙中出错。 殷絮实在看不下去。 趁着楚弥独自去后面练习摇壶时,一把夺走了沈淮久手里的酒杯。 “你到底怎么了?” 她皱着眉问。 “和他吵架了?” 沈淮久朝楚弥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有些泄气道。 “没吵架。我只是……” 他垂下眼,“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殷絮问。 沈淮久两手撑在吧台上,头沉沉地低了下去。 “我……” 他声音有些抖。 “阿絮,我真的……” 他的语气一再加重。 “我真的。” “很想。” “很想。” “留下他。” 一双摊开的手,十指用力扣着桌面,弓起的指节泛着毫无血色的苍白。 他低着头,自嘲般轻嗤。 “你说,我为什么,要自找苦吃?”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我,沈淮久,二十六了。”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居然是个男生。”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偏偏,是个男生。” 殷絮满眼心疼地看着他。 看着自己一向又拽又酷的发小好友,为了感情痛苦、煎熬成这副模样。 她忍不住红了眼。 “阿淮。”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沈淮久深呼吸几次,调整好情绪说: “是,我喜欢他。” 顿了顿,他又说: “我知道我不能。” “我只是……” 控制不住,又看了眼远处的楚弥。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稳住再次翻腾不休的情绪。 “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殷絮的嗓子哑了。 “什么?” 沈淮久语气平淡,态度却格外认真: “我不该放任自己,不管不顾地接近他。” “也不该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 殷絮不解。 “想做什么就做,又不是坏事,这有什么关系?” 沈淮久却摇了摇头。 “不是这么算的。” 他缓缓道: “我之前只顾着自己,却设身处地地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过。” “更没想过如果我那么做,对他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和后果。” 殷絮更疑惑了。 “你对他好,对他用心,为他花钱,怎么说都是他占了便宜,能有什么不好的?” “可万一他也对我上心了呢?” 沈淮久满脸凝重。 “……” 殷絮倏地愣住。 沈淮久继续道:“阿絮,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我的人生,从出生的那一秒钟开始就已经定了,到死都改变不了。” “可是他是自由的。” 他拧着眉,神色沉郁肃穆。 “他的人生应该有无限种可能。” “而不是被我自私地,拖进一场注定一场空的梦里。” 他终于抬起头,面色冷峻地对上殷絮的视线。 “阿絮,他还那么小。” “我这样,对他不公平。” 殷絮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在他这句话出口的同时,再也绷不住掉落。 她哽咽着咬住下唇,久久说不出话。 沈淮久知道她是在心疼他。 于是一声叹息,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抱了抱。 “好了,别哭了。” 沈淮久在她背上拍了拍,说:“你再哭下去,回头有人要来找我拼命了。” 殷絮身体站直,啜泣着道: “阿淮,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可以自私一点。” 她抬手擦着眼泪,努力平复自己失控的情绪。 “喜欢就是喜欢。” “想和自己喜欢的人留下一点回忆,这没有错。” “他是不属于你,可人生是你自己的,感受也是你自己的。” “你只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就足够了。” 可是,真的足够了吗? 人心本就是贪婪的。 从前没想过楚弥会有回应。 甚至打从内心深处,他就不认为楚弥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想法。 可是今天,楚弥在石像前的反应,忽然让他不确定了。 直到下班回去的路上,沈淮久还在想这个问题。 对于未来要怎么做,他其实并没有很纠结。 从一开始,他就别无选择。 他只是不甘心。 或者说,那个早已注定的结局对自己不利,他心里不舒服。 眼睁睁看着沈淮久把脸冷了一路,也闷了一路,本就心里不痛快的楚弥更气了。 尤其…… 他还无意间看见,沈淮久主动抱住楚殷絮的那一幕。 “沈淮久,如果看我不爽你可以直说。” 楚弥“哥”也不叫了。 说话时的语气简直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乌云层层压顶,叫人喘不过气。 回去的时候,两人依旧并肩而行。 只是肩与肩的距离更远了。 听到楚弥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沈淮久下意识站住脚。 “没有,你想多了。” 楚弥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住,别扭地留给沈淮久一个笔直的背影。 “是因为在楚弥石像前,我一时言行逾越,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楚弥声调很冷。 沈淮久声音很沉:“没有。” “那是为什么?” 楚弥呼吸有些乱了,他问,“沈淮久,是我理解错了吗?” 楚弥的问题不难,他要想得到的答案更简单,甚至只需要沈淮久一个简简单单的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 可是,沈淮久却答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反问了一句: “林尔,你是在生气吗?” 楚弥皱着眉,“我不该生气吗?” 沈淮久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楚弥代替他说:“沈淮久,你在耍我,是吗?” 沈淮久的声音很轻,因为声音确实不大。 同时他的声音又很重,听得人心里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到让人喘不过气。 “林尔,别多想。” 楚弥慢慢转过身,面对面地看向沈淮久。 他目光如剑,剑尖直指沈淮久,一步步逼近他,刺痛他。 “是你先越界的。” “你可以做,却要求我想都不能想。” “沈淮久,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淮久遭不住他逼视的目光,微微偏头把视线移开。 “我只是想好好照顾你。” 楚弥又往前一步。 “就像照顾你的每个客人一样?” 沈淮久咬着牙,慢慢点了点头,“嗯。” 楚弥眼神极冷地盯着他,宛如一匹恶狼,随时准备将猎物一击毙命。 “所以,你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是客人?” “因为我是客人,所以你才送我发带,和衣饰鞋袜。” “因为我是客人,所以只要我说饿,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爬起来给我做饭。” “做的还全是我喜欢吃的。” “只要是客人,不论对方是谁,你都会牵着他走路,喂他吃饭。” “如果有需要,你也会脱光他的衣服,为他更衣。” “甚至主动提出帮他洗澡。” “作为主人,你会事无巨细地,照顾好每一位客人的情绪。” “也会为每位客人一掷千金,有求必应。” 楚弥表情有些阴郁狠厉。 他沉声又问一遍: “是这样吗?沈淮久?” 静谧幽深的夜风中,沉默将每一秒钟都无限拉长。 无色无味的空气,此时像一块透明的塑料薄膜,隔在他们中间,又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像拧麻花一样强力挤压着。 扭曲着。 嘎吱嘎吱的声音响在耳边,听得人头皮发麻。 沈淮久缓了好一会儿,才忽视掉吱吱作响的耳鸣声,尽量轻松说道: “呵,看来我这个主人当得还不错。” 他努力扬起一抹微笑,声音轻巧: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竟然做了这么多。” 楚弥就那么静静地又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倏地一声轻笑,意味不明。 “是,你是我见过最热情好客、最大公无私的主人。” 他转过身,迈步走进风里。 不久之后,冰凉的夜风将少年的冷凝的声音,平铺直叙地送进沈淮久耳中,冷透了他的耳膜。 “你说得对。” “楚弥杀人不值得骄傲。” “你的好客才值得。” “沈淮久,赢了楚弥,你值得骄傲一辈子。” 楚弥:沈淮久是谁?我认识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我喜欢他 第22章 来都来了 虽然听不懂林尔说的那句“赢了楚弥”是什么意思,但沈淮久知道,这一次,林尔是真的要走了。 前面的路口就是通往沈淮久小院的那一个。 可是林尔没有转弯,反而停下脚步。 迎着夜风,他淡淡说了一句: “这段时间,感谢沈老板热情招待,在下如今身体已经康健,就不多打扰了。” 沈淮久默默站在他身后,莫名鼻尖发酸,眼眶泛红。 “你要走?” “嗯。” 楚弥头也不回,孑然一身站在冷风里。 “沈老板放心,欠你的恩情在下不会忘。” “有恩必还,这个道理我懂。” “明日我会提前去贵店签合约,说好了以工抵债,我会做到。” “不过,还请沈老板能给我一个相应的时间期限。” “这段时间以来,沈老板为我花的所有钱,也请给我一个具体的真实数额。” “算上利息,在下定会一一还清。” 沈淮久听得心里难受极了。 “林尔,你一定要这样吗?” 楚弥不语。 沈淮久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好,好。” “你想走对吧?” 沈淮久呼出一口气道,“可以,想走可以。” 他说:“等你把欠我的还清了,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我绝不拦你!” 楚弥回过头,“你不信我?” 暗无天日的夜幕下,周围一点亮光都没有。 沈淮久死死咬着牙关,缓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也说了,你只是我的客人,我该信你吗?” 他沉下脸,“而且,我是签过承诺书的。” “你现在外伤还没养好,就急匆匆要走。” “万一在外面像之前一样被人砍了,不论是不是我做的,在警察那里,我都要负连带责任。” 楚弥的声音冷极了。 “所以?” “所以。” 沈淮久同样冷着声音道。 “在你身体完全养好之前。” “在你彻底还清欠我的债务之前。” “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楚弥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沈淮久叹息一声,伸手想去拉他。 下一秒,楚弥却直接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周围本就安静的空气,仿佛彻底凝滞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漫长的一分钟后,沈淮久松开了不知何时就握紧的拳头。 妥协般迈步走到楚弥身边,低声说了句: “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把话说重了。” 不知为何,楚弥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委屈,嘴巴一撇,别过头去。 隐约听到他短促吸气的声音,沈淮久心里一紧。 当即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巴掌,然后再好好把人抱进怀里,好好哄哄。 “你……哭了?” 楚弥没哭,只是心里压抑得难受。 听见沈淮久小心翼翼的问话,他更难受了。 “沈淮久。” 他的声音有些哑。 沈淮久连忙回应,“在,怎么了?” 楚弥语气疏淡又郑重说: “不要对我好。” “我会误会。” 沈淮久拧着眉心,良久,点了点头。 “知道了。” “走吧,我们回家。” 楚弥懒得再去纠正,沈淮久话语中潜藏的暧昧与歧义。 头前掉转方向,往沈淮久的小院走去。 一前一后来到正堂,楚弥脚下不停,目不斜视地径直进了书房。 沈淮久在后始终眉心紧锁,走到书房门外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睡了吗?” 门里传出冷漠的声音,“什么事。” 沈淮久道:“外卖马上到了,出来吃一点。” 楚弥:“不必。” 沈淮久垂下眸子,“不吃掉就浪费了。” 楚弥:“你可以喂狗。” 沈淮久叹了一口气,“我没养狗。出来吧,吃一点。” 门内安静了一瞬,随后便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随着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楚弥冷着脸站在门里,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外这个,高出自己半头的男人。 “沈淮久,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你吃饭。” “……你放心,我不会绝食。” “那就出来吃饭。” “我不饿。” “不,你饿。” 楚弥压了几次没压住火,终于在又一次深呼吸后爆发了。 “你他娘的还有完没完?!” 沈淮久垂眸不看他,再开口,莫名可怜巴巴的。 “你能不生气吗?” “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楚弥火气更大了。 “沈淮久,你别太过分!” 楚弥一句话,沈淮久肩都塌了。 “我只是想让你吃点饭。” “都说了我不饿,你耳朵聋了吗?” 楚弥气得想发疯。 “……对不起。” 沈淮久宛如一只做错事被主人责骂的大狗。 在楚弥面前头低着,头顶两只无形的耳朵,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不生气了,行吗?” 楚弥无语极了,“沈淮久,你对谁都这样?”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沉声提醒他: “你别忘了,我只是你的客人,不对,现在已经是店小二了。” “您放心,不论我吃不吃饭,生不生气,都不会影响上工。” “绝不会让您的客人对您不满意。” 一句话说完,楚弥最后的耐心耗尽,嘭的一声关上房门,转身回到小床上。 门外,沈淮久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直到确认楚弥不会再出门,才回了自己房间。 窗外的阳光渐渐明亮,沈淮久终于闭上了眼睛。 从接手这间酒馆开始,他就厌恶起了天亮。 隔着正堂,另一侧的书房里,楚弥一样睁着眼。 和沈淮久不同的是,楚弥无所谓白天晚上。 他只知道自己不爽,很不爽。 所以,总想着找点事,让别的人替他不爽,比他更不爽。 对面的那个是祖宗,他惹不起,也不想惹。 恰巧,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有两个倒霉蛋同时翻上了沈淮久家十分容易翻的院墙。 对面的人没动静,正好方便了他。 无声轻巧一跃,自后面的窗户翻出小院。 仅仅两秒,楚弥已经站在两个倒霉蛋翻身上墙的位置。 而那两个倒霉蛋,还在讨论能不能直接跳进院子里。 “来都来了。” 楚弥的声音突然贴着他们的后背冒出来。 一胖一瘦、一男一女的两个人被吓了一跳。 惊恐得汗毛直立,头皮发麻! 男人是个长得十分对不起人类辛苦进化的胖子。 半截眉,腊肠嘴,绿豆眼,塌鼻梁。 丑得出类拔萃,和倭瓜举案齐眉。 女人则又高又瘦。 顶着一头大波浪,身材却十分直给。 被楚弥这么一吓,平坦的前胸终于有了几分起伏。 还不等他们回过头,楚弥又一次笑着开了口。 “空手而归多没意思。” 说着单手扶墙一跃而上。 两脚在落在墙上之前,先一步落在两个倒霉蛋背上,干脆利索地把他们一起踹了下去。 “好好享受吧。” 楚弥端坐墙上,单手抵额,居高临下地睨着院中两怨种。 这面墙原先是被楚弥布了阵法的。 倒也不是什么多高深的阵,只是看似凶险,其实唬人罢了。 他的阵法是小时候宫里的一个侍女教的。 那人白天在他殿里负责洒扫,任随便跑来一只狗都能上来咬她两口。 到了晚上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师父。 一把戒尺挂在手上,但凡他稍微行差踏错一点,那把戒尺就能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楚弥小时候最怕她,但是也最尊敬她。 越是尊敬她,白天就越爱换着法的折腾她。 晚上,再被她训回来。 那个侍女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上至十八般武艺,下至摇骰子捉蛐蛐。 文人学的东西他要学,武将要会的他也必须做到顶尖。 兵法谋略,阵法机关,也都是那时候学来的。 关于阵法,他最擅长的,其实是行军打仗用的阵,像这样捉贼防贼的,他并不精通。 只是身为纨绔,整治人的玩意儿,他可以不精,但总是要会的。 所以当初发现沈淮久院子里有阵法,他即使眼睛看不见,也能判断出阵眼的大致方位。 沈淮久的阵不难,也没有杀伤力,最多让人晕头转向,一时不得脱身而已。 类似于鬼打墙。 一时手痒破了沈淮久的阵,楚弥就地取材,基于五行八卦、四象九宫,再加上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型机关术,就那么水灵灵地弄出了一个新的阵法。 这阵法杀伤力也不强,只是在沈淮久阵法的基础之上,更加灵活。 也更加阴险。 稍不留神,踩到不该踩的,或碰到不该碰的,迎接他的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后来楚弥眼睛好了,但是遭逢巨变,心理的焦虑让他睡不着。 每天,在沈淮久睡觉的时候,他要么钻书房看书,要么就到附近偷摸瞎逛。 偶尔一个人躺在草棚下面胡思乱想,然后想着想着,手就痒了。 院子里的阵法被他改得一天一个样。 原本还以为真的有贼会来,结果一连几天守株待兔,想抓人解闷,别说人,大冷的天,竟真的连只苍蝇都没有。 后来楚弥问过沈淮久,“不是说有贼会来偷宝贝吗?” “人呢?” 那时的沈淮久笑得十分不正经,“我瞎说的,有个屁的宝贝。” 他戏谑道:“有宝贝我早开豪车住豪宅了。” 楚弥想想也是。 沈淮久给他买的衣服里,丝绸材质确实不多,棉质和麻料的反而不少。 粗布麻衣,那是他逃亡时,才会暂时穿着当外衣的料子。 可见,沈淮久家底确实一般。 “既然没宝贝,你为什么要在院子里布阵法?” 楚弥那时候问他。 沈淮久当时可能是活腻歪了,嘴巴一张就开始瞎扯。 “我小时候遇到一个算命的老道士,他说我天赋异禀,骨骼清奇,是修炼阵法的好苗子。” “相逢即是有缘,他愿意把一本阵法古籍传授给我。” “为了结因果,诚惠,只收我八千八百八十八!” 楚弥闲着无聊,也就配合他:“你给了?” 沈淮久摇了摇头。 楚弥又问:“你没给?” 沈淮久还是摇了摇头。 然后神神秘秘道:“我猜你一定猜不到。” “我,沈淮久,那可是从小立志要当奸商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上这种当?” 楚弥不耐烦,“所以你到底给没给?” 沈淮久垮着脸,“给了。” 他补充道:“我跟他讲价,从八千八百八十八一直讲到了一百八十八。” “然后!” “就在我掏钱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兜里连一毛钱都没有。” 楚弥问:“再然后呢?” 沈淮久道:“再然后我就把我兜里全部的糖给他了。” 楚弥又问:“你的糖很多?” 沈淮久一撇嘴,用手比出一个耶,“两颗,算多吗?” 楚弥当时怎么回答的呢? 他十分温柔地站起身,然后十分痛快地踹了沈淮久一脚。 “骗鬼呢你!” 沈淮久当即嗷了一嗓子,也不知道是真疼还是故意装的。 不过无所谓。 他喜欢听别人惨叫。 听着别人惨叫入睡,总比自己惨叫,别人安睡要好。 楚弥:别怕,虽然我不是好东西,沈淮久更不是东西,他连狗都不如! 沈淮久:……不能不气吗? 楚弥:你去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来都来了 第23章 夫唱夫随 沈淮久一直等到院子里的惨叫声结束才出来。 天已经完全亮了,只是阳光一般,不那么灿烂。 走出正堂后,沈淮久第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那矮胖男人面前的楚弥。 此时的他,一手邪气地挑着男人的双下巴,另一只手抓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块高高举起。 以沈淮久的角度看过去。 他明明脸上带着笑,仿佛面前狼狈瘫倒在地的男人是他多年未见的好友。 然而下一秒,被高高举起的石块就嗡的一声,以破空之势,狠狠砸在胖子脸上。 不知道楚弥之前还做了什么。 男人纵然被打得长满横肉的脑袋直颤,嘴巴里鲜血混着牙齿不停往外冒,也只能让声音咕噜咕噜地,在喉咙里冒泡。 眼见着楚弥又一次用两根手指,优雅地将肥头大耳的脑袋掰正。 另一只手再次将石块举起,沈淮久连忙快走几步过去。 从楚弥手里把石块拿走丢掉。 “好了,把人交给我,行吗?” 楚弥不置可否。 只是冷冷看了眼旁边,抱着一根木头柱子瑟瑟发抖的女人。 轻哼了一声,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看沈淮久一眼,转身回房。 楚弥走了以后,胖子虚脱地往地上一瘫,像条丧失求生意志的死狗一样。 任由沈淮久把他五花大绑,全不反抗。 而另一边的女人就没这么老实了。 趁着楚弥不在,沈淮久动手绑人的功夫,悄咪咪后背贴墙,一点一点往远处蹭。 从她刚开始有动作的时候,沈淮久就发现了。 只是看她一样被吓破胆的眼神,心理嗤笑一声,懒得管她。 直到把地上这人绑好,才回头看了一眼。 女人正要翻墙逃走,沈淮久一个眼神扫过来,心里倏地咯噔一声。 女人反应很快,只停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立刻扒墙向上。 只是,她还是太慢了。 两条腿才刚做好起跳的姿势,上一瞬还在胖子旁边蹲着看她的沈淮久,便已经立在她的身后。 等她意识到不好的那一刻,一根又粗又长的绳子,已经绕过她的脖子。 唰的一下收紧。 彻底窒息昏迷之前。 沈淮久这张没有太多表情的脸,竟和楚弥那个凶残到极致的少年脸庞,慢慢重叠到一起。 成了她永恒挥之不去的梦魇。 两个倒霉蛋确实运气不好。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楚弥心情憋闷,急需发泄的时候。 挨了楚弥一通教训,以为开门迎客的沈淮久多少会像个人,谁知道…… 林书远带人匆匆赶到的时候,被绑在树上的女人还好。 虽然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好歹衣着整齐,身上也没有明显外伤。 矮胖男人看起来就比较惨了。 林书远一进门就看见沈淮久正蹲在地上,用一块血红的石头一寸一寸地刮着男人肥厚的双下巴。 走近一听,沈淮久嘴里还阴郁讥讽地说着话。 “就你,也配让他碰?” “就是这里碰到了他的手吗?” “没关系,把皮刮掉就好了。” …… 沈淮久说话的声音很小。 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穿过了层层荆棘,经由滚烫的岩浆浇灌过,才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的。 今晚酒馆里发生的事,林书远也听说了个大概。 虽然不知全貌,但凭着他对自家兄弟的了解,如果不是真的上心了,不至于会说出那种话。 在他看来,沈淮久嘴里能直白地说出一句喜欢,已然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万万没想到,只不过几天没见,沈淮久怎么就疯成了这样? 沈淮久以前是狠,尤其对待那些人。 可往常再狠,也只是纯粹的狠,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看似平静,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疯。 林书远往前一挥手,身后几人鱼贯而出,直接把两人带走了。 林书远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个小院了。 在院子里环视一圈,没看到可以净手的帕子或纸巾之类的东西。 转而提步去往正堂。 “干什么去。”沈淮久的声音很冷。 林书远回了回头,“拿点纸,给你擦擦。” 一边说着,脚步还一刻不停地往里走。 “站住。”沈淮久面色沉郁,“不需要。” 林书远停住脚步,看看自家兄弟,又回头看看正堂,片刻后,明白了沈淮久的意思。 “行,我不去。” 林书远摇了摇头,走回来揽住沈淮久的肩,“聊聊?” 沈淮久缓了一会儿才“嗯”一声,和林书远一起去了棚子下坐着。 “你跟他,怎么回事?”林书远开门见山问道,“想说说吗?” 沈淮久从烟盒里磕出两根烟。 让林书远一根,剩下一根抿在唇间,凑着林书远手里的打火机,深吸一口点燃。 “没什么。” 沈淮久淡淡道。 “就是看上了,得不到,我心有不甘。” 他面无表情地刨着自己的心,极其坦然。 林书远没说话,只是默默陪他抽着烟。 “阿远,你说,像我这种情况,要多久才能走出来?” 沈淮久手指夹着烟,眼神比指间燃尽的烟雾还要灰白。 “我不知道。” 林书远静静地望着他。 “虽然时间是个好东西,但不也有句话说,初恋难忘吗?” 沈淮久安静地垂着眼。 “你倒也没必要这么实诚。” 林书远轻嗤着吐出一口烟。 “不然呢?” “骗自己没意思,忘不掉就是忘不掉。” “既然这样,与其压抑着难受,还不如坦然一点接受。” “不就求而不得嘛,时间长了,也就那么回事。” 沈淮久默默抽着烟,不说话了。 他不吭声,反倒把林书远的好奇心激发出来。 “阿淮,你是以前就喜欢男人吗?” 沈淮久想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我以前心思不在这上面,甚至有点排斥。” “偶尔梦里有那种画面,也都是朦朦胧胧的,也没有个具体的对象,说不清。” “他呢?”林书远问。 沈淮久抬眸往屋里看了一眼,低下头道: “有过。” “那种梦?”林书远望着他。 沈淮久点了点头。 “都有。” 重新续上一根烟,沈淮久沉吟片刻后,幽幽道: “梦里,我能记得的,他出现过三次。” “一次,我看见他对我笑,我向他走过去,他就消失了。” “第二次,就是那种梦。他头发散着,在沙发上睡着了。” “是我不规矩,禁不住诱惑。” “他看我的时候眼神很冷,但是没有反抗,也没有推开我。” 见他又沉默下来,林书远问:“第三次呢?” “第三次。” 沈淮久重重吸入一口烟,闭唇将烟雾过肺,才缓缓道: “我梦见他要走。” “我想留下他,但是怎么都张不开嘴。” “我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 “你说。” 沈淮久叼着烟嗤笑。 “我家那些祖宗,这么多年,一代一代传下来,基因是怎么在我这里变异的呢?” “清明祭祖的时候,我要是跟他们说我看上一个男人,他们会不会降一道雷劈死我?” 林书远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听着。 他这个兄弟,从小脑子就清醒,遇到什么事大多都能自我消解。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提供一个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契机。 然后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当一个不会多话的听众。 沈淮久把话说完了,事情也就过了。 “你现在什么打算?”林书远问。 沈淮久将指尖最后一口烟抽尽,捻灭烟蒂,连同混乱的纠葛一起碾碎成灰。 “先帮他把伤养好吧。” 他说:“警察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没查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 “他现在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 。” “有时间我带他再去一趟警察局,把身份证办下来。” “以后……” 沈淮久想了想,“我得教会他一个人怎么生存。” “这样就算他走了,我也不用太担心。” “警察说的查不到他身份信息是怎么回事?”林书远微微蹙眉。 沈淮久道:“不清楚。” “他的来历你知道吗?”林书远十分诧异,“他怎么跟你说的?” “我没问,他也没提。” 沈淮久思忖着。 “他的很多行为都很奇怪。” “具体怎么说?”林书远正色问。 沈淮久认真回忆了一下。 “刚遇见他的时候,他穿着一身古装,说话和行为模式都和古人一模一样。”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古风爱好者,应该是外地来旅游的。” “但是后来我发现,他不止说话做事像古人,就连意识、认知、思维模式都和古人完全一样。” “他完全不像现代人,不懂现代世界的规则,也不认识所有现代化设备。” “一开始他的眼睛确实看不见。” “医生检查过,说是撞到了头,脑震荡引起的短暂性失明,要七到十天才能恢复。” “但是他三天眼睛就好了。” “好了以后他也没说,最近这几天他一直在装瞎。” “起初,我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不说,我就也没拆穿他,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只是单纯借机了解世界,熟悉日常生活中的东西该怎么用。” 林书远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吗?” 沈淮久接着说道:“他身手很好。” “有多好?” “……比我好。” 林书远倏地睁大双眼。 “比你好?!” “嗯。” 沈淮久点头,而后道,“他在身负重伤、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还能和我打平,甚至略占上风。” 林书远大惊,“这特么什么人啊!” 沈淮久摇了摇头。 “他会的很多,机关、阵法样样精通。” “不会的也很多,就连饮水机、冰箱都不认得。” “前几天,我怕他无聊,给他弄了个耳机。” “结果刚带上,他就被里面的声音吓了一跳。” “而且,他不知道有监控这种东西存在,所以常常趁着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悄悄翻手机。” “你还专门给他买了手机?” 林书远话音刚落,脑子里就顺势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该不会是把自己的手机给他了吧?” 看沈淮久果然点了点头,林书远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真特么服了!” “沈淮久,我还能说你什么好?你还有脑子啊?” “只是让他用。” 沈淮久不以为意道,“天亮了我就去给他买新的。” 林书远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买不买手机的问题吗?” 沈淮久自嘲一笑,“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良居心,我怎么都防不住的。” “可是他没有。” 顿了顿,他淡淡道,“我早就缴械投降了。” “他什么都没要。” “他要的,我给不了。” “是嘛。” 正堂门口,楚弥一身柔软的家居服,光脚踩着一双锦缎棉拖,一步踏进院里。 披散的长发还冒着未干的水汽,他手里拿了一条吸水毛巾,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擦着湿发,貌似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 “沈老板倒是说说,在下跟你要什么了?” 沈淮久:我emo,我哀伤,我求而不得。 楚弥:一个大男人整天哀哀怨怨的,是不是有病?谁要是敢让本世子不爽,本世子就让他更不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夫唱夫随 第24章 一见如故 “怎么头发湿着就出来了?” 沈淮久心里咯噔一声,强作镇定。 “不是教过你用吹风机了吗?” “去把头发吹干。” 楚弥轻嗤着翻了个白眼,走到棚下挨着林书远坐下,上下打量着林书远,笑着打招呼。 “在下林尔,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林书远,久仰大名,不知公子哪里人啊?” 自从见到楚弥的第一眼起,林书远当即懂了沈淮久为什么会在短短几天疯成这样。 不说那脸、那身段。 单论气质,他活了二十多年,也没见过比眼前这人更出类拔萃的了。 沈淮久说的不错。 这样的人如果真心想要什么,别说沈淮久,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难扛得住。 不过,既然让他撞见了,不试探一下虚实着实可惜。 顺着楚弥的语言习惯,林书远尝试和他拉近距离。 楚弥哪能看不出来他的意图,不过也不在意,坦然道: “在下来自中州。” “中州?”林书远接着问,“你说的是……洛市?” 楚弥静静望着他,足足间隔半分钟后,才扬了扬唇角,缓声说了一句—— “如若它曾经叫洛城的话。” 楚弥的这句话不可谓不大胆。 几乎赌上了所有的未知和信任。 此话一出,不止林书远,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沈淮久,依然吃了一惊。 他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说出来了? 林书远或许不了解他,但沈淮久却不会将楚弥此时的过分坦诚等闲视之。 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和林书远明明初次见面,为什么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而自己,在他嘴里却得不到一句肯定切实的话? “曾经?” 这么好的机会,林书远自然不会放过,敏锐地继续问道。 “为什么是曾经?” 楚弥眉眼含笑地歪了歪头,笑容自然清爽。 然而,这份随性自在落在沈淮久眼里,则自带一份浑然天成的魅色。 这样的楚弥,让他心跳持续加速。 急促的呼吸下,胸口又有些闷闷的不爽。 林娘娘不是在对他笑。 “林兄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楚弥直接把话摊开放在明面上。 林书远一时间竟有些接不住。 这样私密、近乎玄幻的事,眼前这位少年就这么轻而易举告诉他了? 沈淮久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比起疑惑,他心中更多的是震惊。 不是震惊楚弥的来历,而是诧异于楚弥面对林书远的态度。 “林尔,你——” 谁知,楚弥压根不理他,仿佛身边根本没有他这一号人。 “还有什么想问的,一起问了吧。” 楚弥看向林书远时的目光,是面对沈淮久时从来不曾出现过的温和。 “能说的我都会回答你。” 他既然这么说了,林书远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想要知道的统统问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 “来自哪里?” “家里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为什么接近阿淮?” “还有……” 眼神往沈淮久身上扫了一眼,他接着问道: “你对阿淮……是怎么看的?” 听着他一连串的问题,楚弥先是笑了笑,随后不紧不慢地一一回答。 “我说了,我姓林名尔。” “来自……大齐,洛城人士。” “家里没什么正经营生,田产铺子都有一些,还算吃穿不愁。”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弥想了想,笑着说,“大概是因为我得罪了人,所以被人追杀,不慎掉进了河里。” “再醒来,不仅眼睛瞎了,还遇见了……打了一架。” “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没了?” 林书远还等着继续听后面的回答呢。 结果楚弥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楚弥冲他笑,“还有什么?” 林书远弄不清他究竟是真忘了,还是在装傻。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又问一遍。 “阿淮,也就是沈淮久。” “你对他怎么看?” 楚弥极轻地笑出了声,“林兄这问题可是折煞我了。” 他说:“沈老板好心收留我,为我提供衣食住行,事事周全,自然是无处不好的。” “沈老板于我恩同再造,在下没有资格评价他。” 若说之前的问题,楚弥的回答还有几分真心。 林书远问的这一句,楚弥回答时便是实打实的官腔了。 “我问的不是——” 林书远还想再问,却被沈淮久拦下了。 “林尔,听话,去吹头发。” 楚弥对他的话听而不闻,扬着笑脸看着林书远的脸问: “我与林兄一见如故,不知林兄何时有空,你我二人单独约见,好好畅聊一番?” 沈淮久脸色都不对了,抬手就要拉楚弥的胳膊。 不想,楚弥手腕倏地一动。 手中毛巾宛如一条听话的灵蛇,转瞬在沈淮久小臂上缠绕两圈,而后迅速收紧。 沈淮久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想要从楚弥手里夺过毛巾,将自己被缠住的手解救出来。 就在这时,楚弥又动了。 只见他将毛巾一端往回一扯,一抬,下一秒,沈淮久的两只手已然整整齐齐地被扣在毛巾里。 楚弥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沈淮久的脸上。 只是眼底深处的神色远不及之前的温柔,反而显出一种凶狠不满的底色。 “沈老板,劝你别惹我。” 楚弥的声音又沉又冷,沈淮久顿时蔫吧了,连一个“哦”字也不敢说。 林书远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又酷又拽,学艺时对战,一脚把人踹骨裂的沈淮久吗? 只是被人用毛巾绑了手,他那副又怂、又忍不住暗爽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算了算了。 知道这个叫林尔的对他们没有恶意。 沈淮久这家伙虽然恋爱脑,但心里总还是清楚的,不至于完全失智。 他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懒得看沈淮久顶着一米**的大个,在一个刚成年的小帅哥面前散德行。 林书远随口寻了个还要去医馆的由头,一溜烟走了。 走之前,楚弥还笑着跟他约见面。 林书远原本只是随口应了句:“好啊,有时间我们另约。” 眼角余光不期然撞见,沈淮久略显有缘恼恨的表情,林书远心中暗笑,当即认真和楚弥约了起来。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到清明了,弥亘剧院这两天正在排练新节目。” “林公子有兴趣的话,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 楚弥在林书远面前显得格外好说话。 林书远话音刚落,他就点头应下了。 “好。” 两人约定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才有礼有节告别。 林书远走后,沈淮久直接喊智能语音关门落锁。 本想着讨人厌的家伙走了,自己也能趁着楚弥心情好跟他多说上几句话。 却不曾想,林书远前脚刚走,楚弥转头就变脸,又恢复成了先前面无表情的样子。 沈淮久揣着满心愤懑大步追上去,从身后一把攥住楚弥的胳膊,蹙着眉心问: “林娘娘,他为什么不一样?” 楚弥视线缓慢下移,直到定在沈淮久抓着他的那只手上。 “店员的私事沈老板也要管吗?” 沈淮久受不了他这样疏离冷淡的语气,眉宇间不禁拧得更狠了。 “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了。” 楚弥终于把视线上移至沈淮久脸上。 “朋友?” 他轻嗤一声,“以沈老板热情好客的性格,大概率会好友遍天下。” “在下不敢高攀。” 沈淮久快要愁死了,“林娘娘,是我嘴笨,你能不生我气了吗?” 楚弥闻言翻了个白眼。 “您是老板,是恩人,是这院子的主人,在下何德何能敢跟您生气?” 沈淮久心中哀嚎,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谨小慎微。 他小心翼翼地往回扯了扯楚弥的胳膊,压下嗓子,尽可能柔软地说: “我当时脑抽,说话不过脑子。” “我跟你道歉,别生气了,行吗?”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道: “我没有哄人的经验,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在一起相处的这几天,楚弥见过了太多沈淮久的样子。 见过他不讲武德、不要脸的样子。 见过他爱恨分明、冷酷嘴毒的样子。 见过他周到细致,温柔体贴的样子。 也见过他羞赫脸红、不禁撩的样子。 他见过沈淮久太多不同的面貌,如今亲眼见到沈淮久故意装可怜、博同情,他还是会忍不住觉得新鲜,又好玩。 “所以,你是想跟我说,你之前跟我说的话,全部当不得真?” 楚弥看着他问。 沈淮久沉吟许久,才没什么底气地回答: “也不是。” “我就是……不想让你生气。” 沈淮久说得含糊,但楚弥还是听懂了。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楚弥直接问道: “你之前跟林书远说的,我想要,但你给不了我的,是什么?” 沈淮久就怕他问这个。 霎时间,心里就像揣了只被野狗追的兔子,绕着圈来回跑,扑腾个不停。 “不想回答?” 楚弥冷峻地挑了一下眉。 “不想回答就算了,你也可以当我没问。” 话虽这么说,但沈淮久不傻,知道不回答的后果会是什么样。 当即破釜沉舟般赌上一口气,不自觉将掌心的那截胳膊抓得更紧。 “我说。” 沈淮久:你们说我老婆什么意思?不搭理我就算了,林书远那家伙凭什么?凭他出场骚包,还是凭他比我多戴一副银丝边眼镜?[白眼] (求评论,求收藏呀宝宝们![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一见如故 第25章 姐姐点我 “自由。” 沈淮久深深喘了一口气。 短短两个字,逼得他掌心的汗不停往外冒。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干涩到并不存在的口水,哑着喉咙说: “你想走。” “我,不想让你走。” 说到这里,沈淮久声音整个都颤了起来。 他害怕极了。 生怕楚弥再问一句“为什么。” 要他怎么回答? 真话不能说,假话无论怎么说,楚弥都一定会更生气。 趁这会儿情绪上头,壮着怂人胆,沈淮久不等楚弥给出任何回应,就心慌意乱道: “你别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我就是觉得你这人当朋友不错,我就是单纯地想让你留下来!” “没有别的原因!” “这问题你以后不许再问了!” “反正、反正……” 他喘着粗气。 “反正你也没有家人在,我既然把你领回来了,就得对你负责到底!” “我怎么说也比你年长好几岁,你叫我一声哥,我把你当亲弟弟照顾,不是应该的吗?” 楚弥还一句话没说,一个字没多问,沈淮久就带着一脸紧张心虚的表情,噼里啪啦,鞭炮似的炸了一长串。 说是不让问,结果乱七八糟的给了一堆解释。 楚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抬手叫停。 “行了行了,我没打算问,回去睡觉了。” 楚弥转身要走,沈淮久攥着他胳膊的手却还没松。 楚弥只走了一步就又停下了。 “还不松手?” 顺着楚弥下放的目光,沈淮久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急忙松开楚弥的胳膊。 “松、松了。” “嗯。”楚弥应了一声。 见他又要走,沈淮久的手先大脑一步,再一次抓住了他。 “你、你还生气吗?” 楚弥无奈叹息,“九哥,一天一夜没睡了,再不睡我要困死了。” 九哥? 沈淮久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 “林娘娘?你这是不生气的意思吗?” 楚弥十分确定地点了点头,只是表情有点生无可恋。 “我能去睡了吗?” “睡哪儿?”沈淮久声音轻飘飘的。 楚弥打着长长的哈欠,“睡沙发。” “……”沈淮久咽了下口水,“那个……我的床很大。” 猝不及防听到这磕磕巴巴的一句,楚弥狠狠愣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沈淮久看起来比他还要慌,满脸窘迫道:“不是,你别误会。” 他顿了顿,连忙解释道:“我是想说,长期睡沙发会不舒服。” “你不喜欢睡书房的话可以去我房间睡,我去书房。” 他硬着头皮补充,满脸尴尬。 “我不喜欢睡软床,喜欢稍微硬一点的。” “要不,我们换换?” 在楚弥审视的目光中,沈淮久险些扛不住露馅。 好在,楚弥只是安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不明意味地一笑,潇洒转身,背对着冲沈淮久摆摆手,调转方向,径直进了沈淮久房间。 沈淮久怔怔地出神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楚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卧室门后,才眨眨眼,低头笑了。 这小子…… 这是全听到了啊。 本来还想着如果林娘娘愿意去他房间睡,他就在沙发上睡一次。 现在…… 沈淮久笑得无奈,简单洗漱过后,遗憾地看了沙发一眼,老老实实进书房睡去了。 没了前些时日始终悬心的那些忧虑,楚弥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等他一觉睡醒拉开窗帘,天已经黑透了。 沈淮久已经上班去了,走之前留了密密麻麻的字条给他。 【我去上班了,饭在厨房温着,睡醒先把饭吃了。】 【林书远今天接了手术,打电话过来说和你见面的时间另外再约。】 【今晚酒馆人不多,你不用过来。】 【旁边这个是我买给你的手机,里面已经装了电话卡,你自己先试试会不会用。】 【手机里有我的电话号码,不懂的随时打电话给我。】 【对了,如果再有奇怪的人翻墙,你可以直接堵上嘴绑了。】 【切记,千万不能杀人!】 【门边柜子上有我给你准备好的绳子,一定谨记,绳子绳子只能用来绑人,绝对不能杀人!】 【最后一点,尽量不要自己出门,真的想出门也要带手机。】 【重点:不许用轻功!外面的每一条路都有监控。(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如实拍摄下来。)】 …… 后面还有很长很长的现代简化字,楚弥看着实在费劲,干脆扔一边去了。 从旁边盒子里拿出手机大概划几下,楚弥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摸索新手机不着急,毕竟答应了要以工抵债,楚弥就没打算食言。 快速洗漱完去厨房吃了一碗蟹黄鲜贝粥,楚弥戴上一顶鸭舌帽和一个黑色口罩就出门了。 撞大运小酒馆距离沈淮久住的院子不远。 夜间路上人少。 再加上楚弥把自己从头到脚都遮得严实,一路上除了偶尔有人侧目,再没有热情的路人围上来。 楚弥看不懂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只知道当他推开酒馆门走进去时,店里的客人比昨夜最忙的时候还要多。 听见叮铃铃的门边铃铃作响,站在吧台里忙着调酒的沈淮久和殷絮同时抬了抬眼。 当看清来人是他,两人眼中齐齐闪过一丝诧异。 “你怎么来了?” 沈淮久放下手中的龙舌兰,冷酷硬朗的面容忽而漾起一抹浅笑,唇角几次上扬。 楚弥摘掉帽子、口罩,然后卷起袖口,按照殷絮之前教过的步骤先洗了手。 “上班。” “你的伤还没完全养好,不是说了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 “已经好了,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楚弥快速看了眼点单屏幕上的单子,又将台面上有的东西扫视一遍,定定道: “柠檬和球形冰块不多,我来。” 楚弥的动作很快。 一柄小刀在他手里,简直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把方形大冰块切成漂亮的球形,对常人来说或许耗时耗力,到他手里,那动作行云流水得仿佛一场绝美画卷。 沈淮久和许多顾客一起看呆了。 一场视觉盛宴,客人们看得满意,杯中酒迟迟不动一口。 近距离观看的沈淮久比他们还要出神,红石榴糖浆比他按在手里,半晌不见动一下。 殷絮抬脚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沈淮久这才回过神,眼神恢复清明。 “客人等着呢,别发呆。” 沈淮久握拳在唇前轻咳一声,往上卷一下有些滑下来的黑色衬衫袖口。 趁着低头的功夫,快速扬了扬唇角,又在抬头时压下。 表面看起来,依旧还是又拽又酷的样子。 在他身边两侧,右边的楚弥专心致志忙着自己的事,而左边,殷絮却只想摇头。 这人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还敢不敢表现得再明显一点? 事实证明,沈淮久不敢,楚弥倒是比过去还要坦然。 全程对沈淮久的态度不避嫌,也不疏远。 光明磊落的态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完全把沈淮久当成老板和朋友来看。 楚弥学东西极快,一个晚上下来,几种摇壶的手法,几种点单率较高的酒都能动手调出来。 对别人来说需要练习很久的东西,对他来说,只是需要从头到尾看一遍。 殷絮看得啧啧称奇,空闲时忍不住打趣。 “林尔这一手,放在风月场,五十万都有人抢着要。” 沈淮久正要冷着脸反驳,楚弥却朗声笑了,“絮姐抬举。” “我要是真去了,絮姐点我吗?” 说话间楚弥眉眼流转,还真有点风月场所混惯了的样子。 殷絮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点!” 殷絮踩着高跟鞋走到楚弥面前。 一根手指挑起楚弥的下巴,女王般欣赏着眼前的帅气少年。 端详片刻后,暧昧地勾住楚弥一缕发丝在指间缠绕把玩。 “小帅哥,今晚让姐姐开心了,想要什么姐姐都满足你。” 楚弥不仅乖乖任由殷絮调戏,甚至主动上前一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风流不羁道: “好啊,不知道姐姐想让我怎么陪呢?” 他眼神暧昧。 “只要姐姐高兴,在下做什么都可以。” 明明只是一时兴起闹着玩,殷絮的脸却唰的一下红透了。 单手捂住蹦蹦蹦跳个不停的心脏连连后退几步。 一把拽住黑脸的沈淮久往楚弥的方向一推,拍着胸脯感叹—— “我的天哪!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阿淮,这宝贝简直是个妖孽!” 殷絮只是轻巧一推,沈淮久就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地被推到楚弥身边。 楚弥笑着扶住他的胳膊,帮他站稳了。 “絮姐,刚才冒犯了。” 殷絮摆摆手,“闹着玩呢,别在意。” 我在意。 沈淮久底眉看着楚弥笔直的睫毛和鼻梁,心里有些酸。 “你们差八岁,殷絮,以后不要这么逗小朋友玩。” 殷絮这会儿心情好,忍不住逗他。 “阿淮,我们两个一样大。” 沈淮久一噎,楚弥却噗嗤一声笑了。 “对啊,日后还请哥哥姐姐们多多关照小弟啦。” 殷絮应得爽快,“好说,以后絮姐罩你,远的不说,整个弥不渡你可以横着走。” 沈淮久阴恻恻的,“横着走的是螃蟹。” “殷絮,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要教坏小孩!” 楚弥抵眉眨眼,“可是,我不是小孩了呀?” 楚弥:恋爱可以不谈,大傻子一定要逗![墨镜] 小作者:谈恋爱逗傻子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能不能先帮卑微亲妈求个收藏呢?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姐姐点我 第26章 清纯男大 与前一晚的低迷沉郁不同,今晚的撞大运小酒馆气氛格外欢脱。 客人们一边沉迷于吧台后虽气质迥异,但容貌一个赛一个出彩惊艳,一边被三人之间的互动感染,常常忍俊不禁。 热闹欢快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深夜,接近天亮客人们才尽皆离去。 关门落锁的依然是留在最后的沈淮久。 只不过,今夜多了一个人。 回去的路上,沈淮久问楚弥:“忙了一夜,累了吧?” “一会儿回去想吃什么?” 楚弥想了想,“累倒是不累,调酒还挺有意思的。” “厨房里你做好的还有很多,回去热一下就好。” “你睡醒没吃?”沈淮久微微皱眉,“我给你留的字条,你没看见吗?” “吃了,也看见了。” 楚弥顿了顿,忽然笑了一下,“但是有些字看不懂。” “九哥如果不着急睡觉的话,辛苦教我一下?” 他眉眼含笑说,“我学东西很快,必然不会让九哥暴跳如雷。” 看着楚弥畅快自然的鲜活灵动,沈淮久也跟着弯了眼角眉梢。 “好,我教你。” 今日的餐桌上没有了食不言的规矩,两个人相对而坐,边吃边聊。 时不时说起酒馆营业期间发生的一些趣事,两个人一起眉飞色舞,兴致高昂。 “D桌那一男一女,一看就是不正当关系,男的年龄都能当女孩她爹了。” “居然还到吧台让我们专门为他换歌。” “十块钱,点《类似爱情》,老子开的是酒馆,又不是酒吧!” “十块钱,打发叫花子呢。”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楚弥忍不住笑起来。 “你还嫌钱少。” “絮姐伸手就把钱收了,似乎是放了一首别的?” 楚弥有些疑惑,“我看那两个脸色当时就变了,差点打起来。” 沈淮久也跟着笑了,“对,没错。” “阿絮给他们放了一首《算什么男人》。” “《算什么男人》?” 楚弥惊了一下,随后捧腹,“不愧是絮姐。” 楚弥笑得开怀,笑意收敛后,浅浅呢喃一句: “原来后世的曲子这么有意思。” 沈淮久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林尔,你是想家了吗?” 楚弥脸上的浅笑不变,“我确实想回去,九哥觉得,我还能回得去吗?” 沈淮久不语,直直望着他,有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在他眼底一晃而过。 楚弥笑了笑,“没关系。” 他的眼皮往下压,声音也跟着沉了沉,“我想做的事,哪怕过去再久,我也一定会做到。” 楚弥抿着唇,眼神倔强。 “盖棺定论了一千多年又怎么样。” 他平静的声音里,藏得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棺材板掀了就是了。” 沈淮久怔怔地看着他出身,心跳一次又一次为他跳动失序。 “你想做什么?” 沈淮久咽了下口水问。 “我可以帮你。” 楚弥摇了摇头,正要开口拒绝,转瞬一想,又改了主意。 “九哥先教我认字吧。” 沈淮久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早饭之后,沈淮久从拼音开始,系统有序地,按照幼儿园小朋友的学习顺序,一点点开始教楚弥。 楚弥学得果然很快,只需要沈淮久教一遍便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短短两个小时,楚弥已经学会了全部拼音组合、字典用法,以及现代数学基础。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 楚弥除了学会汉字和数学,其余所有时间,几乎都放在了大齐宣德十八年至今,这一千四百多年来的历史上面。 一个星期后。 沈淮久问:“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学的吗?” 楚弥直白道:“资料上说,现在的学生除了语文、数学和历史,还需要学习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地理。” “这些你能教我吗?” 楚弥拧眉想了想,“或者你告诉我,有什么其他方便自学的途径?” 沈淮久想也不想道: “网上是有很多相关课程,但多数都是为了卖课,教的内容质量良莠不齐,或多或少会存在一定偏差。” “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继续教你。” “你所有科目都能教吗?” “能。” “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我没参加过高考。” 楚弥嘴角一抽,“你高中没毕业?” 沈淮久乐了,“小朋友,你沈老师我是保送的,不用参加高考。” 楚弥顿时瞪大了眼睛,“那我可以保送吗?” 沈淮久撇撇嘴,“不能。” “为什么?” “你没上过学啊小朋友,你连学籍都没有。” “必须要有学籍吗?” 沈淮久看了他一会儿,“你想上学?” “不是。” 楚弥认真道,“我不是想上学,只是想知道怎么才能上学。” 沈淮久不懂这两者之间能有什么区别,思忖片刻后还是说道: “这样,明天一早我先带你去把身份证办下来。” “这样以后不论你想干什么,都会方便很多。” 楚弥点头应下,听从沈淮久的安排。 去户籍科拍照登记过身份信息后,又过了两日。 林书远那边终于有了几天空闲。 撞大运小酒馆还没正式营业,他就斜倚在酒馆门口等着了。 今天依旧是殷絮来得最早。 远远见到门口倚着一个男生,以为是哪里来的大学生游客。 直到走近,男大抬眸看她,对她微微一笑,殷絮瞬间像被雷劈了一样,漂亮又不乏英气的眸子猛地颤了颤。 “阿絮姐姐,不认识我了吗?” 熟悉的声音,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语调,让殷絮有些腿软。 下意识伸手扶门稳住身形,这才重新将视线落在眼前男人身上。 大概一米八五的身高,配上一双纯白板鞋,和她站在一起,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男人头发柔顺地趴着,上身一件灰色连帽卫衣,搭配一件廓形棒球外套。 下身一件水洗深色牛仔裤,将男人本就笔直的腿拉得更加修长。 “姐姐,怎么不说话?”男人明知故问,“是我今天的穿搭不好看吗?” 又听他喊了一声姐姐,殷絮冷不防被他叫岔了气,连咳好几声,才缓出一口气,扶着腰道: “阿远,你今天怎么这副打扮?” 她拍了拍胸口。 “我差点没认出来。” 男人正是林书远。 他两手一摊,在殷絮眼前原地转了圈。 “好看吗?看着年不年轻?像不像男大?” 殷絮歪着头笑,“嗯,像,特别像。就是……” 殷絮这话说得肯定,只是拉长的尾音为接下来的话留下了无数种可能。 也让林书远的心高高悬了起来。 “就是什么?” 殷絮憋着笑,“就是脸不对,哈哈哈哈,你的眼镜呢?” “谁家男大戴眼镜?!” 林书远被她笑恼了。 “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 殷絮见他要生气,忙收住笑,连连点头。 “喜欢喜欢,谁能抗拒得了清纯男大的魅力啊!” 虽然知道殷絮只是随口应付,丝毫不走心,林书远还是被哄好了。 “呵,我就知道!”他傲娇道。 “知道什么?”殷絮把目光凝在他身上。 “知道你眼光又变了!” 林书远恼恨道。 “前一段时间还喜欢雅痞骚包的,这才多久就开始喜欢少年男大了!” 林书远咧嘴“哼”了一声,满脸都是对殷絮善变的不屑。 殷絮笑着捏捏他的脸。 “小弟弟,姐姐的眼光你不懂。” 说罢拿钥匙开门,开始准备营业。 沈淮久和楚弥到的时候,林书远端着下巴坐在吧台前,看向殷絮的眼神有些许阴郁。 见到他们两人过来,整个人还是蔫蔫的,没精打采地抬了抬手,算作打了招呼。 这段时间沈淮久心情一直还不错,乍见他这副打扮,意外挑眉,忍不住打趣。 “林少爷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好好的,怎么干起了换马甲装嫩的勾当?” 林书远不爽地撇撇嘴,眼神往楚弥身上扫了一眼。 再开口,语气更低落了。 “熟人就是这点不好,再怎么换皮都没用。” 沈淮久凑过去,当着林书远的面,往殷絮的方向递了个眼神,随后用眼神画了个问号。 [因为她?] [嗯。] 林书远泄气地点了点头。 沈淮久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装扮,又回头看了眼已经在和殷絮一起做营业准备的楚弥。 电光火石见,陡然灵光一闪,不由得睁大眼睛。 勾住林书远的脖子,两个人脑袋凑在一块儿,窸窸窣窣咬耳朵。 “阿远,你不会是听谁跟你嚼舌根,说阿絮最近看上林尔了吧?” 林书远满脸愤懑,虽然不愿承认,但还是“嗯”了一声。 “难道不是吗?” 闻言,沈淮久简直要气乐了。 “谁跟你说的?” “这么离谱的话你也信?” 沈淮久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样。 “阿远,你认真想想,以你对阿絮的了解,在她明知道我喜欢林尔的情况下,她有可能跟我抢人吗?” “她不会。” 林书远肯定道,然而他话音一转。 “她不会喜欢林尔,不代表她不会喜欢和林尔有相同特质的其他人。” “如果我跟你说,阿絮只是单纯欣赏林尔的能力和性格,纯粹把他当弟弟呢?” 林书远:“……” 沈淮久叹息一声。 “阿远,你有没有想过,你和阿絮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因为阿絮看不到你?” 沈淮久:孤寡二十六年才情窦初开,身边还有个常年恋爱脑的好兄弟,耳濡目染之下,上头亿点能怪我吗? 林书远:呸,你个一心吃嫩草的不要脸的老色批!你倒是赶紧说啊,阿絮为什么不喜欢我? 楚弥乖乖:各位人美心善的小姐姐,求评论,求收藏~[紫糖][橘糖][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清纯男大 第27章 我的金主 不是吗? 林书远逐渐拧紧眉心。 “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 林书远急切又落寞。 “她宁愿选择一个渣男,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她喜欢哪一款,我就把自己扮成哪一款。”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 “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沈淮久打断他。 “有没有可能,她并不喜欢你这样迎合她?” 林书远皱起眉,“什么意思?” 既然话都说开了,沈淮久也直白道: “你想让一个人喜欢你,我觉得前提至少应该是,你是你自己。” “你首先是你自己,真实的自己,下一步,才能谈喜不喜欢的问题。” 林书远沉思着,平静的声音疏淡悠远。 “如果,真实的我很差劲,她一定不会喜欢呢?” “那我……” 他垂下眼眸,浑身上下溢满颓然的气息。 “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 沈淮久默默注视着他,良久,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那就努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林书远沉默许久,终于重重点了点头。 “嗯。” 两人又凑在一起聊了一会儿,林书远早早走了。 离开前,只是跟楚弥约了翌日一起去剧场的时间。 再没像往常一般,凑到殷絮面前刷足存在感。 “絮姐。” 林书远走的时候客人还不多,楚弥闲来无事,凑到殷絮旁边八卦。 “怎么了?”殷絮抬眸看了他一眼。 楚弥仰着笑脸,两只眼睛亮晶晶地发着光。 “书远哥看起来很喜欢你,你不喜欢他吗?” 殷絮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大胆。 别人聊她的八卦,最多也只是背地里聊一聊,凭猜测议论一下也就罢了。 敢当面来问她本人的,楚弥还是第一个。 殷絮并不反感楚弥的方式,甚至对他另多了一份欣赏。 “没有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 殷絮摇了摇头,“也说不上喜欢。” 她认真想了想,直言道,“可能是我跟他太熟了吧?” “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他比对我自己都了解。” “大概真应了那句话,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我总觉得跟他之间,缺了点什么。” “总之,没有爱情的那种悸动。” 楚弥又问:“你的想法书远哥知道吗?” 殷絮点点头,“我跟他说过。” “你怎么说的?”楚弥好奇极了,“直接说让他放弃吗?” 殷絮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差不多。” 闻言,楚弥当即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絮姐!” “可是我看,书远哥好像不打算放弃。” “絮姐,你也看得出来吧?” “你觉得,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你很好奇?” 殷絮见他一句接这一句问个没完,随手抄起一根搅拌棒轻轻在他眉心敲了一下。 “小小年纪,好奇这些干什么?” 说着,殷絮忽然灵光一闪,抬眉往沈淮久那边扫了一眼。 压低了声音,悄声问: “你该不会是怕阿淮纠缠你吧?” “你不喜欢阿淮?” 楚弥低头笑了。 “絮姐,好好的说着你和书远哥。” “不想回答就说不想回答,把问题硬塞给我,絮姐办事不地道。” “这是看我年纪小,还不了嘴,故意欺负我呢。” 殷絮被他那故作娇嗔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就你这脑子,你要是不想,谁能欺负得了你?” “你呀!” 楚弥大言不惭,理直气壮。 “咱们这酒馆里谁不知道,我最尊敬、最崇拜的就是絮姐了。” “但是絮姐今天欺负我,我很不高兴。” 殷絮被他逗得心情大好,索性顺着他的意思,陪着他往下演。 “那你说,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楚弥假模假样沉思纠结,好一会儿才牺牲小我,勉为其难道: “絮姐,前短时间有两个人闯进九哥的院子,被我打了。这事你知道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那两个人,殷絮谨慎起来。 “听阿淮提过,怎么了?” 楚弥偷偷瞄一眼在门口抽烟的沈淮久,低声道:“我没打过瘾。” “絮姐有没有没有办法让我偷偷见他们一面?” “我手痒,想把他们再打一顿!” 殷絮自然不会答应他,“这事你怎么来找我?不是该找阿远吗?” “或者,直接找阿淮,不是更简单?” 楚弥托着下巴,“可是我不想让九哥知道。” “为什么?”殷絮问。 楚弥鼓着嘴。 “我还要靠九哥养着呢!” “万一他觉得我不听话,太暴力,一生气把我撵走了怎么办?” 他嘟嘟囔囔道:“他可是我的金主。” “金主?” 殷絮诧异地望着他,“你又从哪里学来的词?” 楚弥眨眨眼,“我用错了?” 殷絮不置可否,“你知道金主什么意思吗?” 楚弥想了一下,老实回答:“手里有金子的一家之主。” 殷絮问:“在你眼里阿淮是这样的?” 楚弥“嗯”了一声,“对啊。” “九哥亲口跟我说过,他有很多宝藏。” “他在院子里布阵,就是为了抓住那些觊觎他宝藏的坏人。” “上次那两个人不就是吗?” 想起那时候楚弥就生气,越想越气。 “偷我金主就是偷我,简直找死!” 他愤愤道,“才打他们一顿,真是便宜他们了!” “我当时就该打死他们!” 殷絮微笑着说:“你九哥要是知道你这么向着他,一定会高兴的。” 楚弥揉揉鼻子,“我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殷絮问,“他知道不好吗?” 楚弥撇嘴摇头,“不好。” “为什么?”殷絮又问。 楚弥卖了个关子,狡黠一笑,“不告诉你。” 营业结束,楚弥和沈淮久一起回家。 吃饭的时候,楚弥忽然问: “九哥,之前抓到的那两个人,审出什么了吗?” 沈淮久看了他一眼,“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楚弥皱着眉道:“你先回答我。” 一片静谧中,楚弥补了一句:“如果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沈淮久叹息一声,“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不想让你牵涉进来。” “……我知道了。” 楚弥沉着应了一声,而后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九哥,你会利用我吗?” 沈淮久皱了皱眉,“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楚弥神色微拧,却不愿多说。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不必回答我。” 沈淮久放下筷子,神色沉肃。 “到底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还是谁跟你乱嚼什么舌根了?” 楚弥坦然道:“真的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沈淮久着意盯着他问。 “跟我说说?” 楚弥思忖片刻,犹疑道: “许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絮姐对书远哥的态度很奇怪。” “但是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说着,楚弥也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地继续说: “九哥,你说,书远哥明明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为什么在絮姐面前,总是有点自卑呢?” 沈淮久听他这么问,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耐心从头解释起来。 “我没跟你说过吧?我们华国建国其实没有很久,还不到百年。” “建国前人民历经战乱,死了很多人。” “战乱之下,百姓流离失所,大人还好,不论是去打仗,还是搬迁去其他地方,凭双手总能勉强活着。” “很多小孩没了父母家人,想要靠自己活下去就更难了。” “我太爷爷当时还算有点钱,就联合家里其他长辈一起兴建很多孤儿院。” “建国以后,他们把孤儿院里那些小孩一个个上报国家,让机关单位一起帮他们找家人。” “有的找到家了就领走,还有更多找不到家的,太爷爷他们就一直养着。” “帮他们找地方落户,建立户籍,帮他们上学,安家立业。” “那一批的孤儿年纪都大差不差,等年纪稍大的成了家,年纪小的也在外住校上了大学,曾经建的那些孤儿院也就关门了。” “曾经的那批孤儿现在全都老了。” “但是他们自己曾经受过恩惠,所以但凡遇到和他们境遇相似的,需要帮助的,也都会伸出援手。” “弥亘剧场那边,纪叔就是曾经那批孤儿的孩子。” “小铃铛是他去外地演出时在路边捡的,当时也报了警,只是一直没查到家人。” “林书远原本不是孤儿,是小时候亲爹赌博输了钱,喝醉酒失手把老婆打死了。” “林书远当时就在旁边看着,估计是吓傻了,光着脚在雨里跑。” “也不知道当时是没看清路不小心掉河里,还是受了刺激自己跳河自杀。” “总之,殷叔把他从河里救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快没气了。” “他被救活以后,自己不想走,后来也就留下了。” “别看他现在整天带个眼镜,救死扶伤,看着文文弱弱的。” “小时候打架可狠着呢,狼崽子一样。” “其实,怎么说呢。” 沈淮久琢磨着该如何形容林书远和殷絮之间的关系。 “殷家爷爷也是最初那批孤儿里的一个,只不过时间过去太久,大家也就没再提过了。” “林书远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心里有落差。”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样的家庭出身,背后无父无母,会被殷叔、殷婶看不起。” “我跟他说过很多次,殷叔只是不爱笑,面相看着凶,心里不会介意这种东西。” “但是他总是说自己不够好,连命都是殷叔救的。” “说,以他这样的条件,根本配不上救命恩人的女儿。” “除非殷絮主动喜欢上他,否则他宁愿搞一辈子暗恋。” 楚弥不解:“他现在这样也不算暗恋了吧?” 说到这个,沈淮久没绷住笑了一下。 “那还要多亏阿絮奇差无比的挑男人的眼光了。” “不是图她钱,就是图她色,要么就是图虚荣、一时图新鲜。” “絮姐和不止一个男人在一起过?”楚弥睁大眼睛问。 沈淮久下意识想伸手捏捏他嫩生生的脸,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 尴尬地清清嗓子,说: “阿絮再过两个月都二十六了,谈过几段恋爱,多正常的事。” “那你呢?” 楚弥冷不防问,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沈淮久。 沈淮久被他问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什么?” “谈过几段恋爱?”楚弥目不转睛。 沈淮久无声咽了下口水,干涩的喉头梗了足足一分钟,才硬着头皮回答。 “我……数、数不清!” 楚弥(鼓掌):喔,数不清呢,真厉害![哦哦哦] 沈淮久:……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我的金主 第28章 做你的刀 话音刚落,沈淮久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哪怕编个三段两段的,都比说数不清好啊! 可惜,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沈淮久惴惴不安地观察着楚弥的表情,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有用的来。 从楚弥的脸上,他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就好像之前突如其来的一问,只是少年人一时之下的心血来潮,连他本人都没过心。 楚弥又八卦了几句殷絮以前男朋友是什么类型,因为什么分手,林书远又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转守为攻。 又攻得不彻底。 …… 和殷絮、林书远他们也认识时间不算很短了。 楚弥以往只是对世界规则感兴趣,对身边的人鲜少表现出这样的热忱。 沈淮久从来不会低估楚弥的敏锐。 只是连续把这两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子里来回过了好几遍,也没能发现有什么与平时不一样的点。 下午,楚弥比平常更早一点起床了。 沈淮久心里捉摸着事,睡得不踏实。 听见对面门响,和熟悉的脚步声,飘散升腾了没多远的意识就Duang的一下回笼了。 身体从床上坐起来,脑子还云游在外。 沈淮久人还是木的。 直到书房门被轻轻敲响,一声,又两声。 楚弥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沈淮久微微上翘的睫毛扑闪着动了两下,人才彻底清醒了。 “九哥,醒了吗?” “我跟书远哥约好一起去弥亘剧院,你还在睡的话,我就先出门了。” 沈淮久看了眼时间,才过中午,距离他平时起床的时间还差至少两个小时。 他抵眉揉揉太阳穴,冲门外说了声“等等,”掀被子下床,趿拉着一双和楚弥同款,只是大了一号的拖鞋,走过去开了门。 “你们约的几点?” “两点。” 楚弥侧身给他让出一条路。 当着楚弥的面进了卫生间,沈淮久门也不关,边洗漱边道: “林书远那小子说话就没个准的。” “他跟你约两点,两点半能到都算他准时。” “以后你跟他相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楚弥跟到卫生间门边,看着他刷牙,“你也要去吗?” “嗯。” 沈淮久应得漫不经心,手里握着电动牙刷捣进嘴里。 说话的时候牙齿不张,唔囔唔囔的声音全都闷在口腔和白色泡沫里。 “我跟你一起。” 沈淮久心里忐忑,却把话说的自然。 楚弥含笑望着他,等他洗漱好,又等他换了衣服鞋子。 从头到尾,只是安静看着他。 没有催促一句,浅淡上扬的嘴角也没有下来过。 楚弥,耐心出奇的好。 连续两天了,沈淮久越来越摸不透楚弥的想法。 有心想问,又不敢。 只能这么怂着,不甘着,懊恼着,隐忍着。 到了弥亘剧院,果然如沈淮久所说,已经过了两点,还没见林书远的人影。 “弥亘楼。” 楚弥站在剧院门外,仰头眺望高处悬挂的红漆木牌匾。 “这栋楼,叫弥亘楼。” 听到楚弥悠远迷茫的声音,沈淮久转身侧目对着楚弥。 “对,弥亘楼。” “这名字有什么来历吗?”楚弥问。 “没什么特别的。” 沈淮久道,“建造者大概是楚弥的脑残粉,以千古罪人的名字命名,还希望此楼亘古不灭,亘古通今。” 沈淮久不自觉蹙起眉心,声声不满。 “简直不知所谓。” “一代天才建造大师,成于弥亘楼,也葬于弥亘楼。” 楚弥听出他语气里的痛惜,顺势问了一句: “那位大师,叫什么名字?” “楚穆云,字山青。”沈淮久答。 “姓楚?” 楚弥眸光颤了颤,左手拇指和食指下意识地捏住一点裤缝,用力推着搓了一圈。 沈淮久明白他的疑惑,出言否认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自从楚弥杀了定国侯和宣德皇帝之后,楚家就没人了。” “是蜀城人,只是恰巧也姓楚,和楚弥那畜生没关系。” 听了沈淮久的解释,楚弥不咸不淡“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究竟遗憾多一些,还是轻松多一些。 “这里一楼就是弥亘剧院了,我带你进去看看?” 沈淮久的声音带回了他眼底的清明。 楚弥略一颔首,挥手一礼,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沈淮久先行。 沈淮久目光顺着他的指尖慢慢移到楚弥脸上,并没有走,反而怔怔地凝视他片刻。 “林尔。” 他叫楚弥的名字,楚弥在喉间应了一声。 沈淮久将视线定在他看似平静,实则幽寂深邃的眼眸。 “如果不高兴了,能让我知道原因吗?” 楚弥定定看着沈淮久,忽而眼眶一阵发热。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把那个之前问过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九哥,你会利用我吗?” 沈淮久微微拧眉,才要回答,楚弥却忽然转身,迈步向弥亘剧场走去。 沈淮久沉眸立在原地。 遥遥望着楚弥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一刻,他终于想到了楚弥一切异样的开端—— 林书远。 沈淮久下意识攥紧拳头,狠狠咬着牙关。 是他太大意了。 寻常人哪怕一天到晚跟在殷絮和林书远身边,都看不透的东西。 楚弥只是短暂看了几眼,竟然就能发现其中的微妙。 仅凭这点微妙,又抽丝剥茧,推出背后隐藏极深的全部真相。 他知道楚弥聪明,知道楚弥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却没想到,楚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灵透得多! 这样危险的人,如果非要留在身边,只有两条路。 要么,彻底占有他。 要么,废了他! 沈淮久压下眼皮,掩饰眸中一闪而过的凶狠。 两秒后,眼皮再抬上,已然是一片平淡的冷色。 与往常又冷又酷又拽的他一般无二。 弥亘剧场里。 楚弥一进去就被正前方宽大的舞台上,穿着一身赤红舞衣、光着脚丫在巨大鼓面上跳舞的罗萌萌,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剧场大厅里一共布置了九台音响,分别设计在不同方位。 罗萌萌的表演,配合着专业级别的立体音效,每一个鼓点、每一次轻重缓急,都落在刚刚好的位置。 这场演出是前几天罗萌萌新排出来的。 相较于之前节目里对高难度舞蹈技巧的展现,新的团舞更偏重于剧情的编排,情绪的层层递进、翻涌。 这是一个关于古代新婚妻子送丈夫上战场的故事。 故事里,丈夫依依不舍和妻子告别。 妻子留守家中数载,最终等来的,却只有丈夫战死的消息。 妻子悲痛之下独自前往战场。 看到尸横遍野、断壁残垣。 看到血流千里,断兵残甲。 妻子扑在遍地尸骨中,一个接一个抹掉士兵门脸上的血污泥垢。 从日出找到日落,又从日落到日出…… 终于在众多腐烂的尸骸中,找到了丈夫的尸骨。 她的丈夫,直到战死的那一刻,手中剑还紧紧握着。 剑柄上,裹着她曾给他擦过汗的帕子。 …… 接下来,随着灯光渐渐暗下。 舞台幕布自两边像中间合上又打开,舞台上灯光也重新亮了起来。 不同于先前的尸山血海,此刻,舞台上一片萧瑟苍凉。 妻子改制了丈夫的战甲,手握丈夫的利剑,扮作男儿,奔赴战场。 事情的结局并不如话本里说的那么好。 战场无情,刀剑无眼。 纵使妻子身手不凡,但在动辄葬送数万兵士战将的一场场战争中,妻子终于还是步了丈夫的后尘。 倒在了一望无际的血泊里。 到死,都无人知晓她姓甚名谁,是男是女。 …… 台上,以妻子身份参与演出的,并不是罗萌萌。 从一开始,罗萌萌便作为陪衬,在战鼓上起舞。 她是编舞,却心甘情愿让出主舞的位置,这是楚弥想不到的。 他早听林书远和沈淮久提过,罗萌萌在尝试编舞。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舞。 舞剧终了,楚弥和台下观众一起为舞蹈演员们送上掌声。 “小铃铛长大了。” 在他身侧与肩齐平的位置,响起了沈淮久的声音。 “这丫头,以前每次上台,都要争主舞的位置。” “这回给她机会编舞,还让起来了。” 楚弥的目光依旧留在舞台上,“编得不错,演得很好。” 如此直白的夸奖从楚弥嘴里说出来,沈淮久意外极了。 “你喜欢看表演?” 楚弥回想起曾经在皇宫看过的戏剧,在青楼妓院看过的艳色表演,不禁皱眉。 “不喜欢。” 比起困于一方天地的表演,他更喜欢持枪冲锋、所向披靡的快意! 他可以阴谋诡谲,也可以直面拼杀。 却不愿像如今这样。 无力。 又憋屈。 “沈淮久,我就要你一句痛快话。” 一场表演看得他心绪难平,急需一个抒发口。 沈淮久这个时候偏偏不长眼地撞到他面前,算他活该! “君子论迹不论心。” 楚弥攥着裤缝,沉着声音说: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想,怎么打算,又做过什么。” “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别糊弄我,我只问你最后一遍。” “我的问题不难,你想好了再说。” “你说,我就信。” 沈淮久隐隐有些耳鸣,缓了须臾不见好转,索性放弃。 “你问。” “你现在,愿意信我了吗?”楚弥问。 沈淮久还在想要如何回答,楚弥话音一转,继而道: “算了,这么愚蠢的问题没有意义,我换个说法。” 楚弥平直道: “沈淮久,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不该我知道的,我不会问。” “如果想让我当你的刀,没有问题。” “不论初衷是什么,你于我有恩是事实。” “凡你所求、凡我所有,只要不过分,我不会拒绝。” “你大可不必一边表现得……貌似多看重我。” “一边又在背地里利用我。” “沈淮久,我没说错吧?” 剧院里,舞台上演员们在依次退场。 舞台下,观众们也在有序离开。 无论台上台下,每个人都有各自人生的轨迹。 短暂相聚,留下或喜或悲的情绪,又在该离别时别离。 沈淮久和楚弥并肩站在观众席的最后面,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楚弥先一步打破了僵局。 他目不斜视道: “沈淮久,对我坦诚,换我忠诚。” “这场交易,你不吃亏。” 最近几章是不是看得有点不明不白呢?[害羞] 辛苦宝宝们了。摸摸头。[摸头][摸头][摸头] 只要再等一等,下一章,一切就都能明朗起来了~[抱抱][抱抱][抱抱] (最后写给自己:小作者写作经验还是太少了,以后一定要多写多看多学习,一定要好好精进自己的创作水平,给读者们更好的阅读体验!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做你的刀 第29章 开诚布公 观众们疏散完成,剧院大厅一片沉寂。 沈淮久面色冷凝,本就锋利冷峻的下颚,在这一刻被绷直,肌肉收敛。 在忽明忽暗的舞台光线中,不慎暴露出几分真实的狠厉,和不轻易显露的不屈。 “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淮久声音极冷,仿佛裹上了经年不化的寒冰。 “林书远去你家里抓人,你对他说了一句:‘站住。’” 沈淮久双眸幽深,“只是因为这两个字?” 楚弥偏头看了他一眼。 “不止。” “理由很多,但真正让我确认的是殷絮。” “因为你觉得她在刻意吊着林书远。”沈淮久陈述道。 “是事实。” 楚弥后退一步靠墙,双臂自然环胸。 “九哥,就像之前说的,沈家于殷家有大恩。” “没有当初你太爷爷出手相助,就没有后来的殷家。” “有这样的前提在,殷絮自然会对你献上衷心,万事听命于你。” 他徐徐道: “殷絮不是粗枝大叶的人,相反,她非常有头脑,且敢想敢干。” “再加上过人的美貌,她一定会成为你用得最趁手的刀。” “她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但眼神骗不了人。” “只要林书远在,她的目光总会下意识追随。” “她的情绪也会随着林书远产生变化。” “即使她一直努力藏着。” “九哥,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说到这里,楚弥顿了一下,眸光锁定沈淮。 “殷絮看似开朗随性、好说话,实则个性强势。” “我知道的所有人里,除了你,还有谁能管得住她?” “说这么多,也不过是你的猜测。”沈淮久冷冷道。 楚弥轻笑一声,接着道: “是,单凭这些,确实不足以支撑我的猜测。” “可是……” 楚弥抿抿唇,“带着这样的猜测,再从头理一遍你做过的所有事。” “原本我想不通的问题,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沈淮久指尖不自觉跳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是嘛。”他直直吐出两个字。 他不愿意承认,楚弥也不逼他。 只是低缓寡淡道: “九哥,你说,一个会深入研究大齐历史,仔细做重点标注的人,会不知道送人发带是什么意思吗?” 沈淮久:“……只是巧合,我没想那么多。” “是吗。” 楚弥无所谓道。 “如果这一件事是巧合,之后你送我兔毛袜子、故意在我神思不稳时做我爱吃的饭菜、特意跟我强调那道菜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多少功夫,也是巧合?” 沈淮久不语。 “就算这些都是巧合,可你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楚弥继续道: “你怕自己的暗示不够明显,担心我意会不到。” “因而又在之后故意在我面前说什么‘你有一个朋友,喜欢一个人却不敢表白。’” “这样的开头方式有多暧昧,暗示性有多强,你敢说,你真的不清楚吗?” 楚弥一幕幕帮他回溯当时的场景。 “你打着玩闹的名义,故意跟我制造肢体接触,加强暗示。” “在后面的事还要我说吗?” “你故意在打电话时开扩音,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另一个男人说喜欢上你是件很正常的事。” “沈淮久,那话你到底是说给谁听?” 被当面连续扒皮的沈淮久:“……” 话题开了头,楚弥就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接着道:“你把我带去酒馆,用种种表现引导我去猜测你有苦衷。” “猜测你心悦于我,只是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才不能跟我表明心意。” “在酒馆的那段时间,你每天送我不重样的东西,为我一掷千金。” “你对我的付出,对我的好,貌似无所求,只是纯粹的心之所向。” “其实,全都摆在了台面上,让所有人都看得到。” “你不说,自然会有人替你说。”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沈淮久已经生不起任何想要反驳的心思了。 楚弥轻呵一声,清淡的语气有些讥讽。 “沈淮久,你不仅自己诱导我,还在用舆论圈我。” “你亲手给我营造了一个无论我怎么听、怎么看、全都指向你心悦我,却碍于苦衷不可言说的结果。” 虽是陈述,可说到这儿,他还是心绪难平。 他轻嗤道: “我当时就在想,何必这么麻烦呢?” “我本就欠你恩情,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开口,我不会不答应。” “可是后来我想通了。” 他感叹道: “你连和你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林书远都不信。” “又如何会相信一个才刚相识不久,身上藏着一堆秘密的我?” 听到这里,沈淮久嗓子哑了。 “我不是……不信你。” “所以你怀疑林书远是真的。”楚弥定声道。 “……” 沈淮久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是不是年纪大了,开始跟不上现在年轻人想问题的速度了。 楚弥才不管他怎么想,一刻不停道: “你怀疑罗萌萌那天去翻你家院墙,是林书远指使的?” 沈淮久完全摸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头疼得用指节碾了碾眉心。 事已至此,他无力辩驳,只得承认。 他有些无奈道: “还记得小铃铛在墙上说的话吗?” “她说,有人跟她说我家有兔子。” “相熟的人都知道,我不会养宠物,更不会让人进我院子。” “从我住进那里的第一天开始,除了你,就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楚弥:…… 沈淮久继续道: “不瞒你说,我在钓鱼,那院子里什么都没有,里面最值钱的,就是院门和草棚下面的那张桌子。” “那两样也是我故意放的。” “以前,他们把不准我的行事风格,心里没底,所以不敢贸然硬闯。” “但是你来了,有些人就开始不安分了。” “可是,知道你住我那里的人不多。” “其中,能和整天泡在弥亘剧场练舞的小铃铛说得上话,又让她深信不疑的,一共只有三个人。” “纪叔不在,阿絮没跟她提过。” “剩下唯一的,就只有林书远了。” 他眉间稍拧,两侧手背上绷直鼓起,复又安然。 “我是利用了你。” “我故意大张旗鼓对你好,让你自由进出我的院子。” “你是我的鱼饵,是我亲手竖起来的靶子,是我公之于众的软肋。” “不止如此,我还利用你试探林书远,也用林书远试探你。” “那天两个人翻墙进来,我特意等到你动完手才出来,主要是想再试试你的身份和身手。” “想看看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如果不是,我想确认你有没有拉拢的价值。” “起初我跟你说家里有宝贝,后来又否认说没有。” “林书远到了以后想进正堂,我故意冷脸阻止他。” “这些都是我设计好的一部分。” “或真或假,虚实不定。” “越是神秘,就越会激发那些人的探知欲。” “我们抓到的那两个人身手能力都一般,审不出太多有效信息。” “所以我把他们交给林书远,让他亲自审。” “他的态度,刑讯的手段,也是我想知道的一部分。” “再者,那两个落在我手里,只要我一天不放人,他们背后的那些人,就一天不踏实。” “早晚会有行动。” “那天你我都动了手,之后,无论是为了挖出我院子里藏的东西,还是为了那两个人,他们都会派出更多、更厉害的人过来。” “这,也是我目的的一部分。” 沈淮久自爆式地将自己所有想法,一五一十地全部说给楚弥听。 皮都扒了,再隐瞒撒谎也没有意义。 事到如今,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只有一点,他一直挂在心上,如鲠在喉。 “能说的我都说了,没有骗你。” “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楚弥:“你说。” 沈淮久问:“你为什么会对林书远不一样。” 楚弥歪头看他,“哪里不一样?” 沈淮久和他并肩靠在墙上,垂下眼睫,幽幽道: “第一次见面,你就对他很亲近。” “你会告诉他你的来历,会对他和颜悦色,对他笑,和他单独约见。” “你对我……不是那样。” 楚弥闻言快速勾了一下唇角,又立刻压下,直言道: “跟他说来历是因为你已经猜到了,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而且……” 他蹭了下鼻子。 “九哥,你是真的猜不到我为什么主动接近他?” “还是故意这么问,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表衷心的话?” 在楚弥打趣的视线中,沈淮久别过头去。 耳根处却渐渐漾起一湾红晕,如涟漪般一圈圈蔓延开来。 楚弥看着有趣,弯了弯眼角眉梢。 再说话,语气也跟着轻松许多。 “九哥,不管你信不信,在我明知你不信任我、利用我的时候,我已经选择了你。” “这,就是我的诚意。” 四下无人,沈淮久此刻的心里却犹如万马奔腾过境,烟尘四起。 沈淮久迷了眼,倒吸一口凉气。 烟熏火燎般的喉头梗了好半晌,才沙哑地挤出几个字。 “为什么?” 楚弥轻声笑了。 “可能,是因为你后悔了吧?” 脸上绽开一抹轻松自在,楚弥微笑道: “九哥,这段时间,谢谢你为我做的那些打算。” “谢谢你费心为我铺路,愿意放我离开。” “也谢谢你……” 楚弥垂下眼皮又抬起,将视线落在沈淮久身上又放下。 后面的话,没再说了。 他不说,沈淮久也懂了。 空旷的演出大厅,滋生出沈淮久难得一见的放纵。 他声音低哑,不敢直视楚弥坦然的眼睛。 身体微微颤着,手脚不自觉发抖。 “林……娘娘。” 他咽了下口水,身体一再紧绷。 “我能……抱一下你吗?” 沈淮久:以前做那些事是我不对,但那时候我们也没很熟,林娘娘,这是可以理解的吧?咱们不能因此记仇吧?我很认真的道歉了,也知错就改了! 楚弥:九哥,你紧张什么? 沈淮久:……我紧张了吗?有吗?没有吧?我怎么可能会紧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开诚布公 第30章 楚家先祖 楚弥抬眉看着他,忽而笑了。 只见他从墙上直起身,面对沈淮久,利落地张开双臂。 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沈淮久的眼圈却泛起了红。 愣愣地深深望着眼前的长发少年,沈淮久终于主动上前一步,微微俯身,轻轻拥住了他。 缓慢地,沈淮久一点点把头埋进楚弥略显消瘦的颈窝,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杂乱无章的呼吸与心跳。 足足半分钟后,才有闷闷的声音从楚弥耳后混着热气传出。 “林尔,你说错了。” “我不是后悔,是妥协。” 喜欢你这件事,虽是意料之外,但我…… 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好好珍惜你。 “以前的事,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他郑重道了歉。 “林书远的事我会好好处理,你不要参与。” 他在楚弥耳边说。 “你只管去实现你的抱负,去走你要走的路,别在我这里停留。” 沈淮久微颤的声音里藏着强势的祈求。 “我答应你的要求,以后绝不会再骗你,更不会利用你。” “你也答应我,在这件事上,听我的。” 毕竟年长楚弥八岁,沈淮久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松开楚弥,认认真真道: “这段时间,我会把你需要学会的全部教你,也会把你从这些烂事里干干净净摘出去。” “到时候,你的身份证也差不多该下了。” “林尔。” 沈淮久轻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趁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离开以后想去哪里,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想好了提前告诉我。” 他抿唇连续几次深呼吸,终于哑着嗓子说: “你以后,想做什么都行。” “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就能保你一辈子金尊玉贵,万事亨通。” 听他这么说,楚弥短促地笑了下。 “好啊。” 这世界他初来乍到,以后还有太多事要做。 这种时候,他不会自尊自大到推开一个对未来或有助力的人。 更何况…… 如果应一声就能让沈淮久安心,能有些许安慰,也无不可。 “以后就请九哥多多关照了。” 隐下满腹酸涩,沈淮久背过身去,深呼吸几次才低哑地“嗯”了一声。 “林书远出门磨蹭得很,不知道几点才能到,我带你去后台看看?” 楚弥对后台并不感兴趣,反倒对角落处那条游客止步的楼梯十分好奇。 “九哥,楼上不能去吗?” “你想去?” 楚弥点点头,“想,可以吗?” 沈淮久犹豫片刻,呼出一口淤堵在胸腔的郁气,“可以。” 莫名的,沈淮久想起楚弥说过的一句话。 凡你所求,凡我所有。 “走,九哥带你去。” 弥亘楼不高,共有七层。 从外看,飞檐翘角琉璃瓦,制式规整,建造奢靡。 从里看,却空空荡荡,除了一些基本陈设,连张像样的字画都没有。 “九哥,这也是你的空城计?”楚弥笑着打趣。 沈淮久笑笑,大胆地牵住楚弥的手,带着他一路走到顶层,绕到偏后的位置。 “抬头,往上看。” 楚弥半边胳膊有点麻,连着脑子都跟着木了。 眼睛顺着沈淮久说的往上看,脑子还没动,嘴巴已经张开了。 “这不就是普通的藻井……” 最后的“吗”字到底没能说出口。 藻井,他之所以觉得普通,是因为他自幼长在皇宫里。 每日出入宣德老皇帝的各个宫殿,在御花园的各个亭台楼阁跑着玩。 他是见惯了,可是,并不代表藻井的普遍。 事实上,在大齐,能在屋顶建造藻井的,除了一代帝王,就只有供奉佛像、香火鼎盛的寺院了。 藻井建造繁复,工艺极其复杂,非顶级工匠不可得,所以民间更是鲜少出现。 “这里为什么会有藻井?” 楚弥皱眉,“这里曾供神佛吗?” 弥亘楼建造面积并不突出,不算大,也不算小。 饶是这样,藻井上肉眼可见的斗拱也有近千块。 如此规模,如此精美奢华的大型藻井,当真是一个普通建造师可以独立完成的吗? “这里不供神佛。” 沈淮久转过身,将楚弥引到正对顶楼大门,背靠东南墙面的一处空壁龛前。 “这里。” 沈淮久又上前一步,习惯性地抬手拂去空白壁龛上本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 “从始至终只供一个人。” 他回过头,望向楚弥的目光有些虚浮。 如亘古绵长的雾,轻飘飘地穿透楚弥,又沉甸甸地落在心里。 “他叫,楚弥。”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沈淮久的笑容有些苦。 “明明他那么作恶多端,那么罔顾人伦,后世竟然还会有人偷偷供他?” 楚弥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站在高高的藻井下,空空的壁龛前,楚弥呼吸都凝滞了。 他的身体仿佛化成藻井的一部分。 和头顶无数块精美雕刻的长木一样,失去了语言和行动的能力。 只能静静地,严丝合缝地立在自己的位置,任时光匆匆,不变不移。 好在,沈淮久并不介意他的惊诧失语。 事实上,他第一次被老爹带到这里,反应比楚弥还要激烈。 他的不解和质疑,在那一夜,响彻了整座弥亘楼。 那时的他一直在问“为什么?” 他不理解,小小年纪就蹙着眉,就像现在的楚弥。 “你是不是也想知道为什么?” 沈淮久后退一步,和楚弥肩并肩,一起将视线定在那空荡荡的壁龛上。 “我当时也在问为什么。” 老爹当时怎么跟他说的呢? “据说,楚穆云先祖本姓穆,曾是大齐南境的一个小兵。” “从军三年,参加大大小小战役近百场。” “宣德十六年,在一次敌军夜袭中被毒烟毒瞎了眼。” “有幸被当时隐姓埋名从军的楚弥所救,才活了下来。” “宣德十六年。” 顺着沈淮久所说,楚弥仔细回想了一下两年前的场景。 那时的他确实在大齐南境的军营。 大齐向南是大虞。 大虞善毒,对战时用毒的手法五花八门,毒烟毒虫,毒蛇毒蚁,屡见不鲜。 尤其到了夏季。 战场多为南风,大齐军营位处下风口,时常受毒烟侵扰,防不胜防。 当年在军营,他救过的人不知凡几,能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却不多。 姓穆? 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转瞬将军营里,所有和他相熟到可以坦诚交心的人过了个遍。 并没有一个姓穆,且瞎了眼的人。 等等! 他忽然想到一个人。 脑海里蓦然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小女孩的声音—— “哥哥,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不让我死掉。” 楚弥猛地蹙起眉,会是她吗? 她活下来了? 还有了子孙后代? 心跳陡然空了一拍,紧接着便比先前更猛烈地跳动起来。 “你说,楚穆云的先祖是小兵?” 楚弥问得慎重。 “知道是什么兵吗?” 见他神色凝重,沈淮久也认真起来。 “具体职务不清楚,但是据我推测,应该是负责后勤的。” “为什么这么说。” 楚弥的声音无波无澜,听起来却透着十足的冷凝。 沈淮久被他影响,面色郑重起来。 “如果上阵杀敌,三年近百场还能活下来,怎么都不能还是小兵吧?” 楚弥缓了缓才又问:“关于他的先祖,你还知道其他的吗?” 沈淮久摇摇头,“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他有些疑惑地望着楚弥,“你……认识?” 楚弥呼出一口气,“不知道,但我也在军营待过。” “如果知道名字的话,说不定见过。” “名字……” 沈淮久想了好一会儿,“楚家在弥亘楼建成没多久就没人了。” “你感兴趣的话,我回头找人帮你问问,幸运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家谱。” “好。” 楚弥应了一声,“那就辛苦九哥了。” 沈淮久总算眉目舒展了些,“林娘娘,你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吗?” 楚弥总算笑了。 “九哥,你一定要叫我林娘娘吗?” 沈淮久微微一怔,跟着笑了,“不喜欢吗?” 楚弥无奈扶额,“我该喜欢吗?” 沈淮久两手一摊。 “我觉得很合适啊。” 他撇撇嘴,有些无赖道,“不喜欢也忍忍吧。” “你反抗得晚了,我已经叫习惯了。” 难得见他这幅轻松自在,又有些随心随性的模样。 楚弥觉得有趣,一双兼具清冷与美艳的眸子,钩子一般落在沈淮久身上。 沈淮久只觉得心里仿佛一百只毛毛虫在爬,让他痒得厉害,想要挠挠蹭蹭,却始终不得其法。 十根指头来回摩挲着触手可及的一切,不仅得不到预想中的舒缓,反而让他更加焦躁。 眼睛都红了。 沈淮久大口喘了口气,猝然上前一步,和楚弥面对面。 两人距离猛然被拉近。 近到只要沈淮久再前进一点点,他因过度紧张而略显干涩的唇,就能紧紧贴上楚弥的光洁漂亮的眉心。 林娘娘是香的。 那味道很浅,像清冽的松竹,又似迎霜盛放的腊梅。 林娘娘是冷的,给人的感觉有点凉的同时,又不失温情与趣味。 “喜欢。” 沈淮久口中无知无觉地冒出两个字。 喃喃自语的声音很轻,仿若被摄了魂。 沈淮久:咳咳,牵手而已,我没弯。 楚弥:今天的九哥,有点可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楚家先祖 第31章 谁不老实? 林书远姗姗来迟。 等他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时候,沈淮久和楚弥已经在一楼练舞室,看了好一会儿罗萌萌排舞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医馆临时来了几个病人,我来晚了。” 楚弥微笑着抬了抬手,算作回应。 “无妨,我也刚到,起晚了。” 有了这句话,林书远看他更顺眼了。 无视沈淮久无声的警告和白眼,兀自拉了个凳子挤到楚弥另一边的空位坐下。 “几天不见,林小兄弟怎么看着更帅了?” 他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调调。 眼看着他离楚弥越来越近,沈淮久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怼了他一拳。 “给老子爬!” “啧啧,护这么严实。” 沈淮久挑眉,夸张地捂住肩膀。 “阿淮,几天不见,你怎么能这么伤人家的心呢?” 沈淮久冷笑,“我去你大爷的,别恶心。” “另外。”他以眼神示意,“心脏再往下来点,捂错地方了。” 话音刚落,林书远才要冷呵一声,楚弥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一左一右两个人同时看向他,楚弥憋笑摆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谁要跟他继续。” 林书远嫌弃地别过头,将视线移到一心练舞,直到现在都没跟他打一声招呼的罗萌萌身上。 “喂,小丫头你怎么回事,没看到我来啊,怎么招呼也不打,小心我跟纪叔告你状。” 随着唰的一声,一柄长剑破空而来,颇有几分铿锵。 眼见着仅与剑尖相隔一寸的林书远瞳孔猝然放大,屏着呼吸,嘴唇微张的愣怔模样。 罗萌萌得意一笑,仰起下巴,回身收剑。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成功达到预想中的效果,罗萌萌志足意满。 对才刚指点过她几招的楚弥更加心悦诚服。 “林哥哥,这招好厉害!” 她兴奋得两眼放光,“还有吗?还能再教我几招吗?” 罗萌萌身高偏矮,只有一米五五。 鹿眼圆脸,再加上有一点点稚气未脱的婴儿肥,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两岁。 年前还有客人问她,小姑娘小学毕业了没有。 罗萌萌记仇,就这么一句话,一直记到正月十五。 直到如愿收到了殷絮送的礼物,才心满意足,不再提了。 自从前段时间爬完沈淮久家院墙到现在,罗萌萌这是第二次见到楚弥。 不同于第一次见面的剑拔弩张,这回亲眼见识到了楚弥的身手,要不是畏惧沈淮久的冷脸,她恨不得当场扑到楚弥身上。 “求求了求求了~” 罗萌萌拉住一点点楚弥的衣袖,眼睛眨呀眨,身体摇啊摇。 “林哥哥你就教教我嘛~” “我可以给你交学费!” 拍拍自己并不存在的口袋,她真心诚意道: “我很有钱的!” “纪老头的钱都在我这里,林哥哥你想要什么?” 罗萌萌诚心发问。 “阿淮哥哥能给你买的,我给你买双倍!” 罗萌萌话音未落,一个爆栗就在额前落下。 “嗷”的一嗓子捂住头,罗萌萌嘴巴一撇,眼泪差点掉下。 “疼啊!” “阿淮哥哥你打我干什么!” 沈淮久黑着脸,“小丫头你活腻了。” 罗萌萌噘着嘴嘟嘟囔囔,又气又怂。 “我哪里活腻了,我今天又没闯祸,干嘛又打我。” “凶巴巴的,咒你以后娶个比你更凶的老婆。” “小丫头你说什么?” 沈淮久冷眸扫了她一眼。 “我在检讨。” 罗萌萌叽里咕噜别过头,“我说我知道错了。” “小丫头片子。” 沈淮久懒得跟她计较,转而看了眼环胸看戏的林书远,一脸不耐烦的地把楚弥往自己身边拽两下。 楚弥这会儿心情好,任由他拉着,稍稍挪了挪。 两个大男人就在自己身边,这么明显的小动作,林书远想装看不见都难。 “沈淮久你干什么。” “什么意思,嫌弃我?” 沈淮久的回答相当不客气,“嗯。” “你还嗯?” 林书远舌尖顶起一侧腮帮子,“来来来,打一架。” 沈淮久惬意往椅背上一靠。 “不打。” “你是不是怂了?” 林书远站起身,活动几下手腕。 沈淮久挑眉看他一眼,忽然抬起一侧唇角,偏头凑到楚弥耳边,正大光明讲悄悄话。 “林娘娘,你看他欺负我,你不替我出头吗?” 楚弥好笑地瞥他一眼,“你还怕他?” “嗯,怕。” 沈淮久点头。 “你不知道这小子下手有多狠。” “所以?” “所以你要保护我。” “不要。” 楚弥打了个哈欠,慵懒得像只吃饱喝足、窝在太阳底下打盹的猫。 沈淮久一看到他这样子,心里就止不住地发软。 “困了?” 脸上的线条开始变得柔和,沈淮久温声问: “我房间的床睡着不舒服吗?” 楚弥答得坦然,丝毫不避人。 “一般。” “你的床没有沙发软。” 这话一出,万籁俱寂。 不说林书远,就连罗萌萌都惊得张圆了眼。 “林哥哥,你跟老……阿淮哥哥睡了?” “我去,畜生啊沈淮久!” 林书远长叹。 沈淮久心里美滋滋,即使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不想解释。 沈淮久半眯着眼,心底有种异样的满足。 可是,他还是开了口,决定把误会说清楚。 “别胡说,就是换了个房间,别说的好像我俩有一腿。” “你俩,没有吗?” 林书远闷着笑。 “没有!” 沈淮久抬腿踹了他一脚,“你给我正经点。” “谁不正经?” 林书远挨了一下也不恼,扬着眼皮,满脸戏谑。 “阿淮,你不老实。” 沈淮久心道,我还不正经? 美人整天在我眼前晃,全身上下都被我看光了我都没动手,我还不正经? 我可太正经了。 柳下惠都没我正经。 然而眼角余光不慎扫到楚弥十指纤长,光洁滑嫩,宛如葱白的左手。 他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正经。 伟人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自己连一个男朋友的名分都给不了,就牵了别人的小手,岂不是应该蹲大牢? 这么一想,沈淮久开始有些心虚。 “对,他不老实。” 没想到楚弥会在这时候接话。 然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 楚弥竟然直接绕过他,带着无比好看的笑容走到林书远身边,开口发出邀请。 “林兄,我们不跟他贫,一起走走?” “好啊。” 林书远嘚瑟地瞟了沈淮久一眼,看他一脸吃瘪,感觉浑身血脉都通畅了。 “荣幸之至!” 沈淮久的脸彻底黑了。 才跟那小子说过林书远可疑,这家伙不躲着点就算了,居然还当着他的面主动约,单独约! “当我是死的吗?!” 对着两人的背影,沈淮久愤懑不已,恨得直咬牙。 还好,那小子还不算完全没有良心,临出门终于回心转意,回过头看向他。 “怎么,现在想起你九哥了?” 楚弥歪了歪头,“哦,我是想说,你不是还要开店吗?早点去吧。” “我想和林兄多聊一会儿,你不用等我。” “……” 沈淮久一噎,瞬间石化。 随着练舞室的大门打开又被关上,罗萌萌反手握剑,天真无辜地眨巴眨巴眼,小樱桃一般的嘴唇轻启。 “阿淮哥哥,你被我林哥哥抛弃咯~” 楚弥不在,沈淮久又恢复了从前平淡无波的沉郁。 “小铃铛,你很喜欢他吗?” “喜欢谁?”罗萌萌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说林哥哥吗?” “喜欢啊!” 罗萌萌理所当然地掰着手指头细数。 “林哥哥长得帅,懂得多,人还很绅士。” “我超喜欢他的,你不也很喜欢吗?” 沈淮久:…… 罗萌萌:“阿淮哥哥,你帮我跟林哥哥说说呗?让他多教我几招!” 沈淮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片刻才缓缓抬头扫了面前的小丫头一眼。 “说不了,我已经被你林哥哥抛弃了。” “你——哼!” 罗萌萌恼怒的小脸皱成了包子。 有力的大掌在罗萌萌扎了无数小辫的脑袋上揉了揉,沈淮久站起来走了。 二楼茶室。 楚弥斜倚赤红木雕栏杆,遥遥望着沈淮久裹着一袭深棕长款风衣,一步步走远。 背影大气、孤高,透着萧索。 “你也不是完全不喜欢他吧?” 林书远一样看着沈淮久离开的身影。 楚弥轻轻扬唇,“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 “那你当时……”林书远拉长了尾音。 “当时是当时,那时候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 楚弥诚恳道,“他确实于我有恩,确实无一处不好。” “你当时对他那个态度,”林书远笑说,“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楚弥淡淡道,“也不算你会错意,我当时的确在生气。” “沈淮久那个人别扭得很,言行时常不一致,烦得很。” 林书远低低笑着,“他确实是这样。” “可是这样很累。”楚弥看着有些微烦躁。 “可你还是对他不一样了,不是吗?”林书远笑着说。 楚弥点了点头。 “他值得。” 林书远摇了摇头。 “不。” “等你真正了解全部的他,你就会知道,你不该靠近他。” “甚至,后悔认识他。” 沈淮久:好好好,全冲我来的! 截止到目前为止,这篇小说已经更新十万多字了,不知道读者大大们觉得怎么样呢?有没有好的意见或者建议呢? 有什么 硬伤吗? 有哪里不好啊,需要我改进吗? 因为前期伏笔会比较多,宝贝们看的时候会有逻辑混乱的问题吗? 文笔会很差劲吗? 剧情会不会没有吸引力?会太平淡,没有可读性吗? 人设呢? 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人设问题。 攻(沈淮久)因为家族背负太多,承担的也太多,所以平时总爱穿深色的衣服,出门也会戴帽子,不太喜欢与人交流。 但并不代表他本身就是一个沉闷自闭的人。 恰恰相反,他其实是个非常仗义重情又温暖的人,本身性格有点骚。 面对喜欢的人,如果没有身上那些枷锁的限制,会非常有情趣,甚至没皮没脸,会想大狗狗一样撒娇。 该刚的时候非常刚,该软的时候也会非常柔软。 总之,会是个非常好的人。 只是目前,枷锁太沉重,沈淮久越想挣扎,就会被勒得越紧,表现出来的行为也就越扭曲。 写的时候,真的非常难,我一度焦虑到每天都想摆烂,尤其看着自己凉到能冻死北极熊的数据,更想放弃了。 不过,小可爱们可以放心,小作者本性是个非常怂的人,怂到一旦开始,就绝不敢在压力面前说不的人。 所以,我一定会坚持写下去的,即使过程很艰难,即使……呜呜呜~真的好难啊!!! 我为什么,不对,是楚弥自己选的。 世子殿下,我真的服了,你还真是不委屈自己,要就要最好的,然后把难题全丢给我! 呜呜呜…… 我要抗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谁不老实? 第32章 第一纨绔 “后悔?” 楚弥心想:本世子后悔的事太多了,还差这么一个? 可他还是问了,“怎么说?” 林书远望着楚弥,真心躲在银丝眼镜后面。 初春是凉的,他的语气也是。 “我知道,人在感情上头的时候很难保有理智。” “尤其对象是他,动心的人是刚刚成年的你。” 楚弥嘴角沁着浅笑,漂亮的眸子半眯着,眼皮向下挤压出一股无形的寒意。 “这说明,我的眼光不错。” “他确实很有魅力。” 自胸腔始,经由鼻腔送出一蹙郁气,楚弥不动声色道: “至于你说的理智。” 他轻笑一声。 “林兄,感情的事,用理智来衡量未免太过俗气。” “沈淮久我看上了,那他就跑不掉。” “从我出生起,就没有任何人能在招惹我以后全身而退。” “至于看上他会是什么结果……” “呵,过程我还没享受到呢,结果……” 楚弥冷笑,“凡是被我按在手里的,我的心意,就是结果。” 倨傲尊贵的超强气势,和极具冲击力的野心,在绝对自信的催发下,变得无比耀眼。 林书远下意识绷紧脊背,不敢抬头。 楚弥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我以为,你和沈淮久是朋友。” 他收敛锋芒,重新做回那个安静的,和煦的,甚至有些天真的少年。 林书远总算松了一口气,如劫后余生般冷汗涔涔。 “是。” 他的呼吸还有些不稳。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兄弟。” “所以我才最了解他。” 对于他的说话,楚弥保持怀疑。 “你说的话,可不是一个朋友应该说的。” “那朋友应该说什么?” 林书远反问。 “朋友就该无条件支持他做的一切?” “有些事情明知道结局已定,注定好不了。” “阿淮重情、心软,他舍不得你我能理解,但是留下你的代价对他来说太大了。” “我是他的朋友,我把他当亲兄弟,我不能看着他为了贪图一时欢愉,自我折磨一辈子。” 楚弥拧着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书远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道: “你如果真的看重他,就别让他对你陷太深。” “虽然原因不能说,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阿淮他不能和男人在一起。” 林书远一字一顿道: “他是一定要结婚生子的。” 楚弥其实猜到了,但是却猜不到深层原因。 “是因为他家人不接受?” 林书远摇摇头。 “和家人没关系。” “找个女人结婚,和女人生孩子,是从他出生开始就必须背负的责任。” “那是比他的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他没得选。” “别跟我卖关子。” 楚弥脸色阴沉得吓人。 “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林书远面色凝重。 楚弥冷嗤一声,“你不知道?” 他咬着牙,“林书远,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 一进门,殷絮就发现沈淮久今天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怎么,又吵架了?” “什么叫又?” 沈淮久脱下外套往沙发上一扔。 想了想,又把外套拿起来,整整齐齐叠好卷成一个卷放在旁边。 “你家小帅哥呢?” 殷絮不接话,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叹气。 “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沈淮久今天没穿黑色衬衣,反倒穿了件质感很好的纯棉白T。 配上一条浅色系牛仔裤,白色板鞋,颇有几分青春男大的感觉。 可惜的是,他的脸部线条绷得很紧,下颚线更是锋利。 一张脸帅则帅矣,却冷得厉害,又酷又拽的眼神向下扫着。 无端给人一种欠了他八百万,只要跟他对视一眼,惹了他不顺心,就能随时把人捏死一样的错觉。 “被林书远拐走了。” 他浑身散发着‘老子很烦、老子很不爽’的气息。 仿佛随时都能失控暴走的躁动。 如逢月圆的野狼,躁动狂奔的兽潮。 正常人,谁也不会选择在这时候触他霉头。 偏偏殷絮近日来见惯了他这样阴晴不定,情绪失控的样子。 一点也不怵他。 “阿淮,你是不是对他有点过于认真了?” 沈淮久“啪”的一下关上水龙头,人往沙发上一倒,把小臂压在了眼睛上。 “……是、我是。” “我特么一分一秒都不想放开他!” 他闭眼穿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我想留下他。” 粗喘的声音突然开始哽咽。 “我他妈的就想留下他!” “我想跟他在一起。” “阿絮……” 一滴泪,猝不及防从手臂底下奋力钻出来,顺着冰凉的肌肤一路滑进耳朵里。 沈淮久又开始耳鸣了。 “阿絮。” 他在发抖,鼻尖也跟着红。 “我想要他。” 第一次。 在外面。 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殷絮。 看见他哭了。 “我……真的想要他。” 殷絮看不得他难受成这个样子,跟着鼻尖一酸,眼泪也掉了下来。 放下手中的杯子,她踩着高跟鞋走到他身边蹲下,张开手抱住了他的头。 “阿淮,你不能再继续了。” 她啜泣着。 心疼得将全部手指插进沈淮久的短发里,大拇指轻抚着他有些扎手的头皮。 “放他走吧。” 沈淮久伸手回抱住殷絮的腰,泣不成声。 “我舍不得。” “阿絮,我真的,真的……” “舍不得。” “为什么?” “阿絮为什么?” 他的额头抵在殷絮一侧的肩膀,心脏绞痛到呼吸都困难。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他?” “又……留不住他。” …… 酒馆门外,楚弥一脸木然地背靠着门边砂石铺就的墙面,一直等到沈淮久哭完。 又过了一会儿,才卸了帽子口罩推门进来。 他今天心情也不多好。 即使按住林书远揍了一顿,心里还是觉得憋得慌。 林书远那个狗杂种绝对是故意的。 不愧是能跟沈淮久当兄弟的人。 肚子里一千八百个鬼心眼 ,一个赛一个黑。 说什么沈淮久性格有缺陷,他眼不瞎,用得着他姓林的说? 姓林的要是知道自己犯了蠢。 他的亲亲好兄弟已经开始在背后怀疑他,估计能气得原地升天。 活该。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沈淮久竟然真的没跟林书远说过那件事的原因。 看来想撬开他的嘴,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要把人吃到嘴里,还得下点别的功夫。 弥不渡上空的天已经开始出现丝丝缕缕的晚霞。 弥不渡附近有山,不高却连绵。 在初起的霞光下,隐约的青葱披着一层橙黄的纱幔。 朦朦胧胧的,将春意藏在后面。 只可远观。 无法亵玩。 橙黄在蔓延,颜色越发鲜艳。 夜幕已经不远了,一墙之隔的小酒馆里。 沈淮久的声音随着太阳一起消失,彻底坠落于夜幕降临之前。 楚弥一身纯黑运动服,只有衣袖和裤子两边绣着两根白条,衬得他愈发精瘦高挑,年轻利落。 他脸上戴着口罩,低头的时候头上的鸭舌帽帽檐下垂,会严严实实的遮住眼。 所以没有人知道,当他听到沈淮久哭声的时候,冷厉的眼底狠狠颤了一下。 莫名的,他又一次想到了林书远的话。 “你如果真的看重他,就别让他对你陷太深。” “早点走吧,主动离开他。” “越早越好。” 他嘴上说着不可一世的话,然而直到这一刻,他忽然动摇了。 扪心自问,他对沈淮久最多只是有好感,类似于雏鸟睁眼。 沈淮久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就算喜欢,也远不及沈淮久那么多。 狠话谁都可以说。 但是,有些决定真的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不经权衡思考地做。 冲动和莽撞,才会真正让他后悔。 他没有感情方面的经验,却有很多行军打仗、行政官场的经验。 在战场上,想要获得最终的胜利,需要绝对冷静的大脑,和把握时机的果敢。 官场则更多的需要凡事三思而后行。 无论是哪一种,最忌讳的都是情绪上头时做的决定。 他想,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大概也一样。 他需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和空间,先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 也许林书远说得对,他是该走了。 只不过,走之前他还有些事情要做。 比如:帮沈淮久解决掉一些麻烦。 例如:那个能精准把握时机,趁沈淮久最近感情上头不够理智,果断出手。 还能躲在背后严密布局,利用沈淮久身边的人混淆视听的幕后黑手。 看来,他又要忙起来了。 楚弥压了下帽檐,心想: 无论如何,沈淮久都是他的人。 不论以后他们之间能走到哪一步,成与不成,沈淮久都是他要放到羽翼下护着的人。 当着他的面,他的人要是还能被谁给欺负了。 他楚弥这【大齐第一纨绔】的名头就真该摘下来扔粪坑了。 一个人在门外胡思乱想了一阵,楚弥心里的那股气总算消下去一点。 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淮久已经一如既往地在吧台前忙活了。 现在酒馆里还没上客人,楚弥状似无意地将视线从沈淮久脸上扫过。 只见他除了眼底卧蚕微红以外,并不见其他异样。 见到他进来,甚至扬起一个近乎开朗的笑脸,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跟他打招呼。 “林娘娘,想不想喝奶茶?” 楚弥:沈淮久哭的真难听。[白眼]@作者,以后能不能别让他哭了,一个老男人哭成这样丢人死了,哭得我想杀人。……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一纨绔 第33章 不怒自威 “可以。” 楚弥过去坐在吧台前,端看着沈淮久因为他一句‘可以’就扬起的嘴角,眸色深了些。 沈淮久从柜子里取出一饼陈年红茶,低头闻了闻味道。 弯腰又换了一饼未拆封的嗅了嗅,这才满意了。 “这茶不算太好,不是最顶尖的,直接喝口感一般。” “像这样用糖炒一下,然后再用牛奶煮,口感会更醇厚。” “想要芋圆吗?” “还有龟苓膏和黑糖珍珠,都是我手工做的,想尝尝吗?” 楚弥发现自己真难拒绝这样的他。 有种…… 近距离看着自家夫人亲自下厨,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温暖。 靠近他,真的很难理智。 “好。” 沈淮久煮奶茶的动作很纯熟,成品倒进杯子里的时候,动作却有了一瞬间犹疑。 “不知道会不会太甜,你尝尝看?” 楚弥从善如流,轻抿一下。 第一秒,发烫的牛乳细腻醇香。 第二秒,红茶的滋味清香绵甜。 两者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壁挂一圈黑糖,犹如下/流的欲/望,不甘寂寞地流淌。 浓郁的甜腻起初让人十分不适。 可它霸道又持久,一旦冲入口腔,便会瞬间占据所有感官。 滚烫的牛乳变得腥臊,红茶助长了它的暗黑苦涩。 楚弥隐隐皱眉,却没有放下。 “怎么样?是不是太甜了?”沈淮久有些紧张。 楚弥点头,“确实很甜。” “别喝了,我再重新煮。” 沈淮久伸手把把楚弥手里的杯子拿回去,不料楚弥一个回撤,避开了他。 “不用,这样挺好。” “不是不喜欢吃太甜的吗?” 沈淮久面色沉郁,“不喜欢就放下,不要勉强,我再给你煮一杯。” 楚弥眼神温和地望着他,“不用,我今天喜欢这个。” 从前,他曾半夜偷偷溜进太傅府。 老太傅的嫡长子在书房处理公务直到深夜。 长媳心疼自己的丈夫,亲自下厨做了一些小菜和白粥送进书房。 楚弥趴在房顶,撬开一片青瓦往下看。 那小菜黑乎乎的,白粥里也时常出现一片片焦黄。 妻子满脸歉意与羞涩,说自己厨艺不佳,以后定会勤学多练。 丈夫却笑着将妻子一把拉进怀中,把人圈在怀里。 笑眯眯地把糊了的白粥、黢黑的小菜,一点不剩全吃下去。 楚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沈淮久一米**、肩宽腿长的身量,心中暗暗发笑。 若是沈淮久到最后真成了他的人,他很难像那人一样,把自己的世子妃圈进怀里吃饭吧? 就凭沈淮久这体型,往他腿上一坐,别说照常吃饭,他估计连碗筷在哪儿都看不见。 “笑什么?” 觑见楚弥脸上自然流露的浅笑,沈淮久有些疑惑。 楚弥放下手里滚烫的奶茶杯,端着下巴看他。 “九哥,你真贤惠。” ‘贤惠’一词,在大齐几乎是后宅女子的专属,从不用来形容男人。 如今他把这个词安在沈淮久身上,以为沈淮久会恼,实则没有。 沈淮久不止没恼,反而笑了笑,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你夸我?” 楚弥惊喜于他的反应,眼睛亮了亮。 “嗯,夸你。” 沈淮久很想说:“我会的还有很多,要不要跟了我?我一定能把你照顾得很好。” 可是,一句话在心里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无数次想要冲出喉咙,突破闭合的牙齿和嘴唇。 终以失败告终。 “九哥,你真挺好的。” 楚弥很认真地在夸他。 “会调酒,会做饭,还会煮奶茶。” “厨艺这么好,难不成上辈子是御厨?” 沈淮久被他的笑迷了眼,顺着他顽笑。 “有可能。” 楚弥凝视着他,“看来,能遇见你,每天能吃到你做的饭,的确是我撞大运了。” 楚弥脸上的笑极浅,认真看的话,至多只能算是温和。 饶是这样,沈淮久也在他的注视下被撩的脸红心跳,呼吸都急促起来。 “林娘娘……” 沈淮久深吸一口气,“今天怎么说话这么好听?” 这不像他。 楚弥语气轻缓,“可能是因为你煮的奶茶太甜了吧。” 他的瞳孔幽邃,浅薄的嘴巴说出的话暧昧又大胆。 “所以我的嘴也很甜。” “乓啷”一声。 沈淮久手抖,一个杯子没拿稳,滚落到台面上,和摇酒壶、量杯撞到一起,滚成一团。 “你要尝尝吗?”楚弥泛冷的眼睛勾着他。 沈淮久瞳孔蓦然放大,倒吸一口凉气,胸膛肉眼可见上下起伏。 “我……” 他口干舌燥,越来越多的红血丝,蜿蜒如蛇,爬进他的眼睛。 “我。” 炽热的目光中,楚弥把自己的奶茶杯端给他,邀请说: “尝尝?真的很甜。” 他一本正经,“边上这一圈尤其甜,你加的纯糖浆吗?” 随着楚弥的动作,沈淮久的视线从楚弥颜色略浅的嘴唇,慢慢转移到楚弥喝过的奶茶杯口。 一时,心如擂鼓。 虽不抱期望这辈子还能亲到他。 如果能和他使用过同一个杯子,是不是也算他们接过吻? 沈淮久狠狠咽了下口水,接杯子时双手有点颤。 “怎么了?” 楚弥的不解很快变成轻松的调笑。 “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你紧张什么?” “怕我下毒啊?” “不是。”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劲,沈淮久猛地抢过楚弥手里的杯子。 就着楚弥喝过的地方,高高仰头,一饮而尽。 楚弥目瞪口呆。 “喝那么快干什么?” “这么甜也能喝得下去,不齁得慌?” 快步给沈淮久接了杯纯净水,“来,漱漱口。” 沈淮久接过杯子,却没动。 他真的放太多糖了,喉咙里的味道甜到恶心。 可是,只要一想到楚弥此刻嘴里,可能也和自己嘴里的是一样的味道,他就觉得这味道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的甘甜。 这一刻,脑子里出现的画面,让他迟迟抬不起头。 不敢直视楚弥,却悄悄将嘴唇一点点用舌尖咬进齿缝里,细细勾缠。 殷絮从仓库调货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 楚弥有些担忧地站在沈淮久对面,问他是不是甜得难受。 沈淮久则倔强地低着头,身体有些紧绷,看着确实不太舒服的样子。 “没有。” 他的声音哑透了。 从牛仔裤腰里拽出T恤下摆,留下一句,“没事,我去下卫生间。” 狼狈地一路小跑,跌跌撞撞进了卫生间。 然后“嘭”的一声,卫生间门被关上落锁。 楚弥懊恼拧眉。 心道,果然太过了。 和沈淮久在一起的时候,他越来越难以自控。 总是忍不住靠近他,逗他,调戏他,招惹他。 明明还没想清楚,可只要和他在一起,一不留神就会变成这样。 他严肃皱起眉,深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再回忆刚才,有那么一刻,他差一点就抑制不住,再往前一步。 捏住沈淮久的下巴,或抓住他的脖子,一口咬上他的嘴唇。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楚弥本能感觉到危险,让他不舒服。 见他面色沉凝,殷絮有些不放心,“阿淮怎么了吗?” 关于他和沈淮久之间的事,楚弥不愿多说,尤其在殷絮面前。 凭良心讲,他对殷絮的印象还不错,但毕竟男女有别。 沈淮久不在,他还是会下意识和殷絮保持一定距离。 “没什么。”楚弥道,“九哥刚才奶茶喝得太快,也许烫到了。” “奶茶?” 殷絮先是诧异,随后一笑,“看来阿淮还真是不一样了。” “他以前从来不喜欢这种东西。” 脸上的笑意微敛。 “就像,他以前也不喜欢男人。” 语罢,她笑着叹了一口气。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 她看着楚弥,“你很优秀。” “不能光明正大的喜欢你,是他没福气。” 楚弥不置可否。 殷絮犹豫片刻,诚挚道,“林尔,絮姐能求你帮个忙吗?” 楚弥面无表情道,“你也想让我主动离开吗?” 殷絮摇了摇头。 “的确,一开始我是很想让你走。” “阿淮有不得已的理由,他是绝对不可以和男人在一起的。” “但是林尔。” 她话音一转。 “我和阿淮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他对你不一样,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她情绪略显激动,却又努力保持平和。 “我不知道你对阿淮有没有那样的感情,也不知道我接下来的请求,会不会让你觉得我是神经病。” “但是,林尔,就算是我自私吧。” 她说。 “阿淮既然已经这样了,以后接下来的人生就注定不会太好过。” “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眉心微蹙,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就算你没有喜欢上阿淮,能不能也请配合着,给他一些美好的回忆?” 殷絮的话诚恳极了。 楚弥默默听完,倏地笑了,带着淡淡的讥讽。 “不能。” 他嗤笑道。 “絮姐,我有时候真的很不明白你们这些人的想法。” “你也好,林书远也好,明明都二十六了,为什么为人做事还是那么幼稚?” “为他好?” 他冷笑。 “林书远劝我走,巴不得我现在就走得干干净净。” “你劝我留下,假装喜欢他,明知道没结果,还要我演戏骗他。” “你们都是他的朋友,每个人都说为他好。” “但我其实想问,在你们心里,朋友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只要是朋友,就可以不顾本人意愿,擅自插手对方生活,把自己的意愿强行安在对方身上?” “你们真的尊重他吗?” “问过他的想法吗?” 被楚弥的一番话说得满脸赫色,殷絮有些歉疚。 她避开眼解释说: “我只是不想他有太多遗憾。” “日后觉得日子难过,总还能有点美好的回忆聊以慰藉。” 她垂下眸子。 “我,没有不尊重他的意思。” “可是没有人会喜欢被别人安排的人生。” 楚弥道。 “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所有的美好都是假的。” “并且是他最信任的人一手策划的,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最重要的一点是。” “如果我喜欢他,那么未来的一切皆有可能,你凭什么就一定认为他的未来会不圆满?” “如果我不喜欢他,那就是他纠缠我。” “你提的要求在我这里不止无礼,还不自量力,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殷絮沉默了。 楚弥淡淡道,“下午林书远被我打了,你有空可以多关心他。” “我和沈淮久之后如何,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楚弥的声音有些沉。 “看在你们是沈淮久朋友的份上,这次我不计较。” “若有下次。” 楚弥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一旦让我发现,有任何人试图对沈淮久的私事指手画脚,我不介意亲自教导你们做人的规矩。” 在他话语间,流露出的尊荣与威严,仿佛是楚弥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东西。 不需要刻意做什么。 他往那儿一站,自有一份不怒自威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 楚弥:我朝最年轻的宰辅二十二岁,十七八岁建功立业的大有人在。这个年代的人怎么回事?二十六岁还活得像小孩过家家一样。想一出是一出,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老练。 沈淮久:……老婆是嫌弃我了吗? 楚弥: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你了? 沈淮久:不是说我吗? 楚弥:嗯,不是。乖乖做我的世子妃,有本世子护着你,你不需要成熟。 (卑微小作者又上线啦~求评论,求收藏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不怒自威 第34章 注意节制 这一夜,殷絮的视线总在若有似无地在楚弥身上绕。 他分明通身气派、尊崇倨傲,在面对客人的时候却能弯得下腰,笑脸迎人。 那自然流淌的温煦,让他整个人都透着超乎寻常的亲和。 那是一种吸引人靠近的魅力。 沈淮久注意到她很久了。 一开始只以为她是单纯欣赏楚弥在工作中的展现的游刃有余。 可是…… 她看楚弥的次数是不是也太多了? 还有那些客人,这辈子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男人吗? 平时怎么没发现他们那么热情、爱笑,且话痨? 又是要微信,又是要电话号码。 是当他死了吗? 沈淮久平时负责调酒居多。 这段时间有楚弥在,本就不冷清的酒馆每天的客流量都在翻倍增加。 沈淮久站在吧台后面,脸色越来越冷,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 愈发浓厚的不爽几乎写在了脸上。 那些客人却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越是绷着脸,一整晚没个笑模样,酒馆里往他身边凑、或者在一旁举着手机偷拍他的人反倒越多。 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说他好酷。 一转过头看见楚弥,就恨不得饿虎扑食,把人生吞活剥了。 也不笑得楚弥怎么做到的。 竟然能让所有人在近乎疯狂的热切中乖乖听话。 每个人都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老实实喝酒,小小声聊天。 喝完乖乖巧巧携友离开,礼貌告别。 一切井然有序。 现在的楚弥已经学会了看时间。 看着时钟上时针已经来到了午夜两点位置,他抽空去了一趟吧台。 “九哥,今天还是三点打烊吗?” 沈淮久手里还捏着一片薄荷叶,“累了?” 沈淮久说,“累的话我们可以早点关门。” “你先休息会儿,我去把牌子挂上,收了尾我们就回家。” 楚弥笑了笑,看着他说:“九哥,我是怕你胳膊受不了。” 说着,伸出一根指头,不轻不重地在沈淮久胳膊上结实的肌肉上面点了点。 “摇酒摇一晚上了,不酸吗?” 楚弥是在关心他? 有了这个意识,沈淮久瞬间不燥了。 如久行沙漠得遇清泉,一捧晶莹剔透的水流入喉,他全身每个细胞都滋润了。 “我、我还好。”他莫名有些磕巴。 楚弥微笑颔首,“好,那就还是三点。” “现在开始限号?” 明明已经是后半夜了,也不是什么节假日。 本该是最冷清的时候,却因为网络上一张模糊的楚弥调酒照片,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 沈淮久很是困扰,当他反应过来,想把网上的照片删掉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张照片已经传开了。 更关键的是,楚弥似乎对这种结果十分乐见其成。 除了固定的上班、学习时间之外,多数时间都用来研究现代网络。 活脱脱一个网瘾少年。 这一晚也一样。 下班回去小院,楚弥饭都没吃几口,就又窝沙发里看手机了。 沈淮久皱眉看了他很久,终于忍无可忍,上去一把夺了他的手机。 “林尔!” 沈淮久鲜少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楚弥说话。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玩手机要有度,不可以沉迷。”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楚弥手上一空,愣怔地眨眨眼,眼神里尽是天真与懵懂。 “我已经玩很久了吗?” 他恍然,“抱歉。”他诚恳道,“下次我会注意。” 楚弥的道歉态度端正,沈淮久当即失去了继续扣押楚弥手机的理由。 不甘不愿地把手机还给他,沈淮久叹息一声,无奈道: “嗯,注意节制。以后不要再让我提醒。” “长时间玩手机对你眼睛不好。” 楚弥认真点了点头,“知道了,多谢九哥提醒。我以后一定注意。” 楚弥的态度明明很好,可是沈淮久心里依旧开心不起来。 敏感聪慧如楚弥,自然一眼看出了他的落寞。 “怎么了?”楚弥问,“不高兴?” 沈淮久思忖很久才试探着问: “林娘娘,你很喜欢被别人围着的感觉吗?” 他想,也是,林娘娘毕竟年纪小,十八岁的小男生会喜欢热闹一点不奇怪。 更何况,楚弥举止有礼,言谈有度,任谁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然而,他就是心里不舒服,特别不舒服。 看着那些人围着他,用爱慕的眼神看着他,自己就忍不住烦躁。 天知道他有多想冲过去,把他拉走藏起来。 或者当着所有人的面牵住他的手,大声告诉所有人,他是我的,你们离他远点! 可是,他做不到。 他没有做那种事的立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弥对他们笑,看着他们用那样直白赤/裸的目光投向他。 楚弥一直在笑,笑容谦和温厚,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深刻的、极优秀的家教、气蕴。 沈淮久想,他一定是喜欢的。做那些事的时候,他周身的气场一直是温暖的。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楚弥的回答竟和他预想中的完全背道而驰,南辕北辙。 “还好,没那么喜欢,怎么了?” 楚弥带着疑问。 “不喜欢?” 沈淮久先是诧异,心底很快升起一丝欣喜。 他面色不显,轻咳两声,保持严肃道: “既然不喜欢,不如你就待在家里,或者带个口罩?” 他正色说:“你这张脸太招人了,我们酒馆店小,人再继续多下去,我们就忙不过来了。” 楚弥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可以。” 顿了顿,他说,“最近店里人手不足,我正常上班,期间会戴上口罩,不给你惹麻烦。” “等过段时间热度过去,我再辞职,届时,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我这样安排,九哥觉得合适吗?” 合适。 这样的安排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沈淮久听后却更不舒服了。 林娘娘要辞职了。 虽然这是他一早就安排好的,然而当计划被摊开放在阳光下,他还是很难面对。 “你准备什么时候辞职。” 楚弥想了想,“清明节过后吧。” 他说,“听絮姐说,清明节会有三天假期,弥不渡这边会来很多游客,不论是酒馆还是弥亘剧场都会很忙。” “我这边也不着急,先等清明节过后再说吧。” 沈淮久明显情绪不高,“好。” 他垂着眸,“你现在困吗?” “不困,怎么了?”楚弥背靠沙发,仰着头问。 沈淮久在他身边坐下,“距离清明也没多长时间了,不困的话我带你去考个驾照。” 楚弥侧过身看他,“我听说考驾照要一两个月,时间来得及吗?” “来得及。”沈淮久说,“我带你去见个人,你跟着他学,不用去驾校,一周就能考试拿驾照了。” 沈淮久安排很妥当,楚弥没什么好说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至于你的学籍。” 沈淮久思索片刻后问,“等你的身份证下来,我就可以帮你安排学籍了。” “按照你的年龄,在我们这里,只能是高中毕业,你想上大学吗?” 楚弥应了一声,“有了高中毕业证,我就有资格上大学吗?” 沈淮久摇了摇头,“需要考试。” 他娓娓介绍道,“在我们国家,大学有很多,教学水平,以及每个大学擅长的科目都是不一样的。” “学生想上大学需要参加高考,等高考成绩出来,会有一个统一排名。” “学校会根据学生成绩和报考志愿进行录取。” “学生被录取,拿到录取通知书,才可以进入相应的大学学习。” “有没有不参加考试的特例?”楚弥认真问。 沈淮久点头,“有。” “除非,你是对国家有用的特殊人才。” “通过特殊人才引进渠道,也可以上大学。” 楚弥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沈淮久心软软地牵住楚弥的手,“放心,想上大学的话,九哥帮你补课,带你打竞赛。” “快则几月,慢则一年,九哥一定能让你上大学。” 楚弥看了眼沈淮久抓握住自己的手,“不说这个了,我们现在要干什么?去报考驾照吗?” 察觉到楚弥的视线,即使楚弥并未抽出自己的手,沈淮久的掌心还是开始出汗了。 “嗯,考驾照。” 手指无意识收紧,沈淮久呼吸逐渐粗重,“我们打车去,回来我们就去买车。” “挑你喜欢的,九哥都给你买。” 楚弥说,“买车的事不着急。” 沈淮久一秒不耽搁的接了一句,“九哥钱很多,买得起。” 楚弥笑了笑,“九哥,不是钱的问题,我现在还不会开车呢,再说,现在我也不需要车。” “……哦。”沈淮久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楚弥反手握住他,“九哥,你会开车吗?” 沈淮久脑子已经木了,僵硬地点了下头。 “你有驾照?” “有。” “那你为什么不买车?” “我——” 沈淮久忽然顿住,出走的神志回归了些。 “我一年到头待在弥不渡,每天从小院到酒馆,最远去到弥亘楼,景区里面不能开车,我买了也没用。” “也是。” 楚弥了然,而后勾了勾指节,含笑以眼神示意沈淮久。 “九哥,你出汗了 ,不打算放开吗?” 今天没有小剧场,只有直白求评论、求收藏的我! (噗通一声跪下)(嘴里叼着玫瑰匍匐蠕动)(想要呐喊却被玫瑰刺扎了嘴) 读者大大们,求评论,求收藏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注意节制 第35章 劝你惜福 沈淮久给楚弥找的考驾照老师,是一位专业赛车手。 不止楚弥有点懵,就连赛车手本人都觉得无语极了。 “沈淮久你是不是有病?” 冯俊达翘着二郎腿,身上挺括的赛车服在皮质沙发上压出了无数褶皱。 “我一个开赛车俱乐部的,你让我教一小孩开车?” 沈淮久:“一个月香槟。” “不行。” “半个月。” 冯俊达顿时恼了,“沈淮久你大爷!” 沈淮久面不改色,“教不教?” 冯俊达气得直磨后槽牙,“教,我教还不行吗?你真特么是祖宗。” 冯俊达又气又无奈,“这小孩谁啊?这么大面子。” 沈淮久一本正经答,“我祖宗,你好好教,教不会你检讨自己,不准大声喊,伺候要周到,态度要好。” 冯俊达:“下个月俱乐部庆功会,酒水你出。” 沈淮久:“成交。” 来都来了,沈淮久带楚弥在俱乐部绕了一圈,每辆车都跟他挨个介绍了一遍。 “冯俊达是我的合伙人,这家俱乐部我占了三成股,也算是这里的老板。” “你在这里不用拘束,可以完全当成自己的地盘。” “老冯为人直爽,就是说话糙了点,不用跟他太客气。” 楚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脑子里还在想刚才沈淮久教他认识的汽车构造。 说实话,有点震撼。 大齐工匠精于木质材料,对金属的应用远远达不到现代机械水平。 一千多年后的世界,科技竟能发展到如此惊骇的程度,着实令人惊叹。 “在想什么?”沈淮久停下脚步问。 “很厉害。”楚弥不由得感叹。 沈淮久眉眼弯了弯,“喜欢车?” “喜欢哪辆?九哥给你买新的。” “没有。”楚弥道,“只是觉得现代科技很厉害。” 他说,“之前你教我物理,当时还没有实感,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物理是什么理。” 沈淮久:“什么理?” 楚弥轻笑一声,眼神却蕴着十足的野性与锋利。 “谁强谁有理。” 他声音压得极低。 “我大齐若有如今的技艺,哪怕千分之一,当免去多少战争,又能减少多少流血牺牲?” “九哥。” 楚弥的目光从头到尾落在停车场的一辆辆造型各异的汽车上。 “多谢。” 他说得无比郑重。 多谢你带我来看到这些。 沈淮久默默牵住他的手,“我说了,你永远不必跟我道谢。” 第一次,楚弥不带任何目的的,无比纯粹地回握住他。 “嗯。” 回去的时候,沈淮久直接开了一辆车走。 “九哥带你去兜风。” 不等楚弥回答,沈淮久笑眼望着他。 “林娘娘,想不想看看一千四百多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刚刚恢复视力的时候,楚弥自己趁夜出去过几次,只是夜色昏暗,霓虹灯五光十色,到底失真。 之后,他就每天和沈淮久待在一起,再没出过弥不渡。 “好。” 楚弥心跳加速,有些慌乱,犹如出生后被母亲推下悬崖,被迫翱翔的鹰。 察觉到楚弥的紧张,沈淮久握了握他的手。 “别怕,九哥带着你。” 楚弥扭过头,当颤抖的目光切实地落在沈淮久线条冷峻的脸上。 那一霎那,他那颗悬吊的心,仿佛风息后,结束漫长漂泊、落地为安的蒲公英。 总算落了实处。 “嗯。” “嗯。” 沈淮久坐在驾驶位,冲他抬了抬唇角,等了会儿见楚弥过分乖觉,一动不动,才后知后觉想起—— 方才在俱乐部,他教了楚弥认识很多汽车内部构造,相关理论,甚至连引擎盖都掀开了。 唯独没教过坐在副驾驶,必须要系安全带。 当着楚弥的面,他拉开主驾驶位置的安全带,慢动作给自己系上。 楚弥还是一动不动。 沈淮久叹了口气,重新解开自己的,蓦然转身,上半身微微前倾,向着楚弥的方向压了过去。 楚弥吓了一跳,瞳孔随着沈淮久快速逼近的动作同步收缩。 喉间一瞬间干涩,下意识屏住呼吸。 沈淮久身高腿长,胳膊同样修长。 长臂稍微一伸,就能轻松摸到安全带。 可当他看出楚弥那一刻的紧绷,忽然恶劣心起,想要逗逗他。 只见他一手撑在安全带锁钮上,肘部倏地一弯,脱力似的,整个上半身再次极速下压。 仅差一点点,就能彻底跌趴在楚弥身上。 楚弥心跳猛地加速,倒吸一口气,却没躲开。 觑见他簇起的眉心,沈淮久后悔了。 连忙直起身,帮楚弥系好安全带,沉眸道歉。 “对不起,我……” 楚弥冷眼看着他道歉,看着他无所适从,足足几秒钟后才“嗯”了一声。 语气又沉又冷。 沈淮久见状慌了。 左手将把方向盘上的皮质攥得嘎吱作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的错。” 他表情严肃,眼睛避开楚弥。 “是我忘形了。” “真的抱歉。” 嘎吱声还在继续,车里的气氛压抑极了。 “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楚弥满目冷凝,语调幽重。 他问: “沈淮久,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一句话,满车死寂如坟。 沈淮久久久沉默着。 楚弥眸色深沉,凝望着他。 在楚弥视线中,沈淮久薄唇紧抿,绷得笔直。 眼皮垂下了四分之三,悠长的睫毛不停地颤。 他的肩臂紧贴座椅靠背,脖颈微微前倾,脊背却挺拔如刀削斧凿。 他的大腿僵直并拢,肌肉收缩。 额间耳后青筋毕现,和手臂、手背上绷起突出的那些不相上下。 他的呼吸很轻。 若非常年习武,楚弥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连呼吸都停了。 “这问题很难回答吗?”楚弥看着他问。 沈淮久被他一个问题问得浑身发麻,头顶汗毛孔都炸开了。 “我……我……” 听到楚弥催问,他下意识想要回答,却磕磕巴巴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楚弥叹了口气,“算了,你就是这么个别扭的人。。” 不是听不出他的失望,可是…… 当听到楚弥说出这句“算了”,沈淮久登时心底一松。 “抱歉。”他说。 抱歉?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为拒绝自己?还是单纯为没能好好回答问题? 楚弥抵住自己的太阳穴使劲揉了揉。 沉着道,“沈淮久,我这个人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 “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性,我要的,无论好坏都要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我霸道,蛮横,不讲理,也不受委屈,搞不来委曲求全那一套。” 他盯着沈淮久。 “你是看上的第一个人,如果我感觉没错,你对我应该也是有意的。”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顾忌,或者要背负什么东西。” “若按我平时的性格,凡我看上的,就得是我的,其他的我管不了那么多。” “但如果是你,我愿意成全你的选择。” 他神色微冷。 “退一步,作为你的选项之一,这是我这辈子都做过最窝囊的事。” “只此一次,劝你惜福。” “当然,我说了,你有选择的权利。” “你可以选择跟我,代价是你没有喊停的自由。” “凡我握在手里的,就永远是我的,你这辈子都得是我一个人的。” “我这人有洁癖,你敢让别人碰一下,我就杀了你。” “所以你考虑清楚,不选我,你可以继续你的安稳人生,作为朋友,或者弟弟,我十分好说话。” “尤其,你还是我的恩人。” “作为恩人,我还是那句话,凡你所求,凡我所有,无所不应。” “你也不用担心拒绝我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维持原状而已。” “只要你拒绝我,今日的谈话权当没有发生过。” “此后我安分守礼,绝不逾矩。” “不论你希望我做你的朋友、弟弟,亦或是你的刀,我都可以。” “今日拒绝我,你不需要任何顾忌。” 他忽而眉目一凛,威赫凌人道: “可若是你今日拒绝我,来日再有其他想法,想要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 楚弥冷嗤一声。 “沈淮久,我曾在战场待过三年,刑讯战俘的手段应有尽有。” “得罪我,我不会让你死得太容易。” 沈淮久:“……” 楚弥沉下脸,“说话!” 沈淮久愣愣地眨眨眼,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才犹疑着吐出几个字。 “……林娘娘,现在是文明法治社会。” 楚弥蹙着眉,“所以?” 沈淮久咽了下口水,壮着怂人胆道: “这个世界,杀人犯法,是要被抓起来枪毙的。” 楚弥:“……” 沈淮久头皮发麻,一张嘴却疯了一样。 “而且,你说的那些手段,现代社会也不能用,属于非法监禁、虐待、故意伤害。” 楚弥:“……” 沈淮久硬着头皮,“你也会被抓起来,轻则无期,重则死刑。” 楚弥眨眨眼,片刻后倏地给了沈淮久一记眼刀。 “本世……不小,你继续编。” 他冷笑着说: “我看过你房间书架上的刑法。” “判刑要依据受害者伤重程度。” “你放心,我保证留不下半点痕迹。” 沈淮久:…… 他当然知道楚弥的本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了。 “说话。” 楚弥皱着眉,有些不耐 。 沈淮久脑子嗡嗡的,有点想吐。 “林娘娘,你是不是紧张?” 楚弥眼看着沈淮久越来越白的脸色,轻嗤一声。 “沈淮久,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到底是谁紧张?” “你紧张。” 沈淮久更难受了,却强忍着,“你平时话没有这么多。” “一紧张就凶巴巴的。” 沈淮久觉得自己彻底疯了,否则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胆大包天地说出这种话。 “林娘娘,你怎么这么可爱?” 楚弥脸色已经黑透了,沈淮久还在继续作死。 “你是在害羞吗?” 楚弥:我在表白,但你最好想清楚要怎么死。 沈淮久:……嘴动算不算感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劝你惜福 第36章 我弄死你 前脚被表白,后脚就挨打的,在沈淮久的印象里,自己还是第一个。 还好,停车场没什么人。 所以即便是被楚弥从主驾驶拖出去,劈头盖脸打了一顿,沈淮久也没觉得多丢人。 反而心里畅快了不少。 一架打完后,沈淮久跌坐在低调奢华的黑色阿斯顿马丁车门旁边,在地上蜷起一条腿,抬手摸了把隐隐作痛的唇角。 “过瘾了吗?” 拳拳到肉的挨了这么一顿,沈淮久原本那股子反胃想吐的劲儿反倒轻了许多。 “不够解气就再打一顿。” 楚弥斜了他一眼,对于他直接坐地上的行为表达了深刻的嫌弃。 “我下手有多重我心里有数,少他娘的跟我装。” “爬起来。” 沈淮久原本还靠自己坐着,听楚弥这么一说,轻嗤一笑,不仅不起,甚至卸了一身力气,直接往后一躺,懒懒倚靠在车身上。 “起不来了。” 他耍无赖,“我受伤了,哪哪都疼,我废了,起不来了。” 楚弥见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爱起不起,直接死这儿才好。” 嘴里这么说着,人却满脸不耐烦地冲沈淮久伸出一只手。 “我数三声。” 沈淮久怔怔看着眼前的这只手。 心中暗暗讽笑:还以为,这辈子都牵不到这只手了。 “一。” 楚弥皱起眉。 沈淮久一动不动,像个没反应的智障。 “二。” 楚弥的舌尖抵住了自己的后槽牙。 沈淮久像个年纪轻轻就得了老年痴呆的傻逼,嘴巴微张着,时间再长点,楚弥毫不怀疑他会流口水。 “三。” 楚弥仅有的耐心告罄,准备收手。 下一秒,沈淮久动了。 只见他一把抓住眼前准备回撤的手,紧紧攥住。 借着这只手的力道,腾的一下站起了身。 哪还有半分方才半死不活的颓靡样子。 楚弥又斜扫他一眼,冷着脸把手抽回去。 “今天不出去逛了,带我回去,我要学物理。” 沈淮久抬腕看了眼时间,“物理你每天都在学,今天休息一下吧。” 楚弥冷冷瞪他一眼,“沈淮久,我劝你闭嘴。” 他顿了顿,暗暗咬牙。 “如果今天不想被我打死的话。” 沈淮久很识相,两指一捏,在嘴上划出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楚弥冷哼一声,带着满脸不爽绕去副驾,相当熟练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手脚没断就滚过来开车。” 沈淮久单侧眉毛一挑,开门上车,撇了眼楚弥身前规规整整的安全带,“啧”了一声。 回正视线,点火启动,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随着“嗡”的一声轰鸣,楚弥冷不防感受到了超强的推背感。 “操!” “沈淮久,我日你祖宗!” 仗着楚弥对地形不熟,沈淮久还是带着他环绕青城转了一圈。 “沈淮久,你确定这是回去的路?” 望着眼前高楼林立,越是靠近市中心,人们的穿着就越是大胆,楚弥凉凉道。 沈淮久慢悠悠开着车,在各个街道来回穿梭。 “林娘娘,俗话说得好,条条大路通罗马。” 楚弥:“……别跟我瞎扯,走了那么多路,也没看到有一条路上有骡子有马。” 骡子? 马? “你在说什么?” 沈淮久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猛地一脚踩下刹车,沈淮久把车靠路边临时车位停下。 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娘娘以为他说的罗马,是骡子和马? “哈哈哈哈哈哈哈……宝贝,哥哥说的罗马是国外的一个地名,和骡子和马没有关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意识到自己闹了笑话,楚弥眼底飞速闪过一丝赫然。 再开口,语气更冷了。 “沈淮久,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沈淮久笑得止不住,“宝贝你好可爱。” 楚弥被他这声宝贝叫得头皮发麻。 心想:沈淮久这人什么毛病? 让他跟自己,他怂得不敢应,脸都吓白了。 不搭理他,他又狂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干。 宝贝…… 真他娘的恶心。 “沈淮久,现在外面全是人,你要是不怕当众挨打丢人,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沈淮久趴在方向盘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听见楚弥恶狠狠的威胁,偏头看了眼他攥紧怼到自己面前的拳头。 笑懵的脑子一时间不知哪根筋不对劲,托着楚弥硬实的拳头一捞,低头吻了上去。 “吧、唧。” 一股酥麻直冲脑仁,楚弥当即天灵盖都炸开了。 “沈淮久!” “你想死!” 再管不了那么许多,管他当下在哪里,外面究竟会不会有人发现。 楚弥“啪”的一下解开安全带,拳头即刻调转方向,朝沈淮久直直砸去…… 稳定性极好的豪华跑车停在路边本就吸睛,引来无数艳羡、好奇的视线。 更有性格直爽者快走几步过来,绕着长久不动的豪车上手细细摩挲,不时拍照分享。 谁也没想到,这辆低调稳重的车会突然原地晃了一下。 众人还来不及放大惊异,在他们眼中奢华大气的豪华跑车就连续、激烈地摇晃起来…… 那晃动的激烈程度,直教女孩子们羞涩兴奋得红了脸。 男生们却在短暂惊愕过后,彼此对视一眼,齐齐搓手,发出了相同频率的猥琐笑声。 “我去,兄弟真猛!” “这动静,今天带出门的美女得多好看啊!” “操,真特么让人羡慕,豪车美女,吾辈楷模啊!” 此时此刻,作为人人艳羡的对象,沈淮久只在楚弥手底艰难抵抗了几个来回就败下阵来。 老老实实地,成为了□□的对象。 “说!”楚弥怒瞪着他,“你是不是想死!” 沈淮久举双手投降。 “不想,我错了,林娘娘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说,还敢不敢了?” 楚弥小臂横压在他脖子上,只等着沈淮久说错一句,他就立刻压断那狗男人的脖子。 沈淮久眼神迷醉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楚弥。 这距离太近,近到他能轻易看到,在阳光的照耀下,楚弥耳朵外圈的一些细小浅色绒毛。 看得清他皮肤的白皙通透。 看得清他眼眸的灵动颤抖。 “林娘娘,你凶巴巴的样子也好——呃——” 楚弥胳膊的一记深压,打断了沈淮久顶风作案作死的进程。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弄死你!” 楚弥咬牙切齿,一抹红晕却从耳后直逼脸颊。 心脏扑通扑通跳 ,热意从脚底往上,一路奔逃。 楚弥眼睛都红了,锋利的目光却执拗地定在沈淮久脸上,仿佛只要移开一下,就代表了溃败认输。 沈淮久同样看得眼热。 天知道,林娘娘这幅模样究竟有多魅惑,多迷人。 “你想怎么弄死我?” 沈淮久向天借了胆,不知收敛。 感受到沈淮久灼热的视线,楚弥身体往后撤了撤。 这一撤不要紧,连同气势也跟着弱了。 “不争气。” 他哑声道,恼恨自己居然也会有怂下来的一日。 身体撤回副驾坐好,再看沈淮久,顿觉更不顺眼了。 就这乌龟王八蛋,自己之前是疯了吗? 居然想让他当自己的世子妃? 这狗男人凭什么? 要样貌,他没自己好看。 要身材,他比自己还高。 虽然腿长,他胸还平呢!肩还宽呢! 自己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女人该有的他都没有,狗东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狗玩意儿连孩子都不会生,要他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 沈淮久只见他嘴动,却没听清他一连串的咕哝里,都说了些什么内容。 楚弥这会儿人也清醒了,脑子也不热了,脸上的表情倒是松快了些。 不似之前那么冰冷。 他笑容里透着一股邪气,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挑眉瞟了沈淮久一眼,道: “宝贝儿,林哥哥想了想,还是觉得比起你这么不解风情、坚硬不屈的男人,我还是更喜欢又香又软的美人儿。” “毕竟,小美人关起门不仅能哄、能抱、能撒娇,说不定还能给我生一堆孩子,添丁添热闹。” “刚才的话权当我一时兴起开个玩笑吧,哥哥比我年长八岁,想必不会跟小弟一般计较吧?” 方才还狂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楚弥这话一出,沈淮久顿时笑不出来了。 “……” “哟,刚才不是挺会说吗?” 楚弥轻嗤一笑,“现在怎么哑巴了?” “我还是你宝贝儿吗?” 楚弥好整以暇,姿态十足纨绔,“还觉得我可爱吗?” 沈淮久:…… 车内鸦雀无声,车外却震耳欲聋。 “不是,兄弟你行不行啊?” “光天化日玩车震,你特么就两分钟?!” “就是,不行让我来呀!老子一小时起步!” “吹吧你就,还一小时起步,我看是硬起来至少需要一小时起步吧?” “瞧瞧你这黑眼圈,一看那方面就不行。” “说不定,还不如豪车哥呢!” “就是不知道豪车哥脸长得怎么样,要是脸再好看点,别说两分钟,就是两秒,我也愿意。” “我就说,现在这群女的不是要钱、就是看脸,谈什么感情全是鬼扯。” “总比某些男的好,长得丑想得美,不要脸还舍不得掏钱。” “就是,自己看美女还不许女人看帅哥,骂人有恨人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你们别这么说,毕竟,有钱和丑,就像爱与咳嗽,藏不住的。” “一群吹逼。有些人呐,明明技术烂到狗见了都摇头,干那种事的时候还非要听人夸,好像夸一句‘哥哥好厉害’,就真的好厉害了一样。” “真是有病。” …… 沈淮久:林娘娘,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楚弥:我看你玩得挺开心。 卑微小作者悄咪咪冒头:采访一下沈淮久先生,请问,挨打过瘾吗? 沈淮久:……咳咳,那个,读者大大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点个收藏再走吧。 楚弥:我九哥真可爱。[哦哦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我弄死你 第37章 黑色衬衫 沈淮久开不起玩笑。 这是今天刚刚得出的结论。 依据就是现在的他站在书房门外,敲了半天门。 沈淮久那狗东西就像死了一样,把自己闷在书房,半天没一点动静。 “说好教我物理呢?” 楚弥有点恼。 “沈淮久,我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嘛,不要这么小气。” 书房门纹丝不动,书房里寂然无声。 “沈淮久,开门,这么大人了,别跟我耍小性子,指望谁哄你呢?” “你搞清楚,今日是你下了我的面子,我还没生气呢,你个老男人生什么气?” “甩脸子甩一路了。” “怎么着,你能拒绝我,我说句喜欢姑娘都不行?” “沈淮久,你怎么比我还霸道?” “我最后数三声,你给我滚出来,咱俩有话当面说清楚。” 门后还有一点声音都没有。 楚弥脸色沉了下来。 “沈淮久,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出不出来?” 门后:…… “好。”楚弥咬着牙,“跟我玩这一出是吧。” “行,你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楚弥往后退了两步。 下一秒,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楚弥脚起门落,厚重的门板直挺挺倒下。 尘土飞扬。 楚弥回身收脚,待烟尘散去,踏着门板走进书房。 “人呢?” 此刻的书房,哪还有沈淮久的影子。 楚弥嘴角一抽,合着好半晌,他哄鬼了。 书房的窗户半掩着,楚弥走过去一看,乐了。 “好家伙,有打架这种好事居然不叫我。” 窗外的地方,乌泱泱躺了一堆鼻青脸肿的黑衣男。 已然全部晕了过去。 楚弥翻窗出去,走进细细将地上躺尸的这些人挨个查看一遍。 统一制式的中山装,不同的只有脖颈处第一颗纽扣的制式。 “一堆铜扣里混着两个银扣,嚯,只有一个金扣?够穷的。” 楚弥一脚踩在金扣脸上,把鞋底粘上的血迹蹭了蹭。 “看来沈淮久跟我藏拙了呀。” 他不爽地嗤了一声。 “把人打成这样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是防我呢。” “狗日的,本世子早晚得跟你好好练练。” 沈淮久提着鱼虾回来的时候,楚弥正在草棚下的躺椅上打盹。 不大的院子里,十几号黑衣男被堵着嘴,背对背被绑成了六七捆人肉粽子。 见沈淮久推门进来,一个个扑腾着腿拼命挣扎,嘴里还呜呜喊着。 “闭嘴。” 楚弥闭着眼,懒懒道,“再吵活剐了你们。” 粽子们闻言顿时一脸惊恐,安静下来。 一片死寂中,沈淮久尴尬极了。 拎着肉菜站在门边狠狠咽了咽口水,头皮隐隐发麻。 “那个……” “林、林娘娘?” 楚弥轻点在躺椅扶手上的手指停住,眼睛却不睁,幽然出声。 “去哪儿了?” 沈淮久硬着头皮,“超市,买、买菜。” “沈淮久。” 楚弥的声音沉了下去。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答我,去哪儿了?干嘛去了?” 沈淮久脸上的肌肉连续抽搐几下,“呵呵”两声,清清嗓子回答: “我、我去了趟刑堂,给林书远送、送点东西。” 漫长的沉默,让沈淮久浑身都麻了。 就在他以为楚弥生气了,要继续逼问他的时候。 楚弥“嗯”了一声,头一歪,呼吸均匀绵长,竟睡了过去。 沈淮久诧异地望了望楚弥,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拎的还活蹦乱跳的鱼虾,叹了口气。 唉,金尊玉贵的林娘娘,跟着他又少吃一顿饭。 到厨房放下鱼虾,回到棚下,沈淮久犹豫很久后,慢慢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躺椅上,睡沉了的少年,打横抱起来。 在一众黑衣人惊愕的视线中,转身回屋,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再回到院子,沈淮久垂眸看着地上成捆的粽子们,苦恼地揉揉眉。 “你们这群不争气的,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本来不想动手了,可是谁让你们看见他了呢?” “要不,你们还是去死吧。” “死人最安生,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你们说,是不是?” 说着,沈淮久掌心一转,指尖赫然刺出一柄锋利的、泛着冷光的袖珍尖刀。 …… 与此同时,主卧柔软的大床上,楚弥抬了抬紧抿的唇角,终于安然睡去。 …… 今天睡得晚,楚弥起得也晚。 醒来的时候,沈淮久已经不在了。 正堂餐桌上,依然放了一张熟悉的字条,字条上的内容依旧密密麻麻。 【林娘娘,饭做好了,我给你留在保温板上,把盖子掀开就能直接吃了。】 【我决定从今晚开始酒馆限号,每天只做三百杯,做够就下班,我和阿絮忙得过来,你不用来了。】 【林书远和小铃铛托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林书远不说什么事,小铃铛说想请你教她舞剑,我都没应,你自己考虑要不要见。】 【冯俊达那边时间安排好了,明天上午十点你去他那里报道。】 【这段时间你就专心跟着他学开车,争取早日把驾照考下来,别的就什么都别管了。】 【院子里那些人我叫人带走了,你放心,这院子我准备卖掉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你。】 【最后,林娘娘,我说认真的,我这里的事你不要管,林书远不管说什么你都别理,最好别去见他。】 【你说的没错,我已经后悔了。】 【你是想上学对吧?书房有我给你准备好的资料,你去看。】 【手机上我给你发了几个不错的学习网站和博主,你在家好好学,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一张超载的纸被一点莹白的指尖压在餐桌上。 楚弥舔了舔牙根,歪着头道: “这是让我不要在家里闷着看书,不要玩手机,去酒馆找他,林书远或许也在那儿?” “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何必费劲巴拉写这么多字?” 楚弥撇撇嘴,“看着费劲。” 吃饱喝足,楚弥慢悠悠一路晃到小酒馆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点了。 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 今天的楚弥心情还不错,从沈淮久衣柜里翻出一件纯黑衬衫,下搭一条同色系国风长裤,配上一头被高高束起的黑长直马尾,一路走来,颇具冲击力。 “欢迎光临。” 门被推开,服务员甜甜的声音从门缝传出,楚弥扬起一张笑脸,身姿挺拔地走进来。 “多谢。” 乍然听到他的声音,吧台内的沈淮久微微一愣,忽然抬起头。 “你怎么来了?” 他皱眉,“不是说不让你来吗?” 楚弥熟门熟路走到吧台后,卷起袖口,笑说,“我来,你不高兴吗?” 沈淮久几不可见地抿唇咽了下口水。 “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楚弥洗完手开始日常的切冰工作。 “不好看?” 沈淮久:“……不是。” 他顿了顿,“但是以后不要穿了。” 楚弥诧异地挑起眉,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嫌弃我?” 沈淮久:“……没有。” 他梗着喉头,“在家你随便穿,我的衣服都给你。” 他垂着眼皮补充,“只是出门别穿。” “还有……” 他放下手里的青提,转身捏住楚弥散开两颗扣子的衣领,用力给他全部扣上。 “谁教你这么穿衣服的?” 他绷着脸,“扣子全都要扣好。” 两颗扣子很快扣好了,沈淮久凌厉的下颚线总算柔和了些。 “下不为例。” 楚弥嘴上说“好”,模样乖巧,然后紧跟着后面就接了一句: “我看你穿黑衬衫都是这么穿的,还不错。” 他眉眼含笑,如门外那一缕初春般潋滟。 “很性感。” 沈淮久:……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感觉不出来楚弥是故意的,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酒馆里每一夜都在上演着各式各样的**。 有直接的,有婉转的,有豪迈的,也有完全不要脸,直奔下三路的。 勾引人的手段他见多了,楚弥在其中算不得多高明。 可是那么多人中,唯有楚弥即便手段拙劣,却屡屡让他上头。 “回去。”沈淮久脸色冷了下来,“没跟你开玩笑。” 楚弥:“我今晚没打算上班,不用你赶我。” 沈淮久沉着脸,扫了眼楚弥手上冰渣翻飞的大冰块,“不上班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楚弥一本正经,“等人,顺便勾搭你。” 这小子现在说话是越来越直给了,沈淮久有点招架不住。 拒绝的话说不出来,回应又回应不了,沈淮久无奈之下,只好自动忽略掉他后半句话,直接问: “等谁?” 楚弥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说今晚林书远会来酒馆吗?” “我来这儿等人,有什么不对?” 沈淮久无语凝噎:“……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他今天会来?” 楚弥停下手中的动作,“不会来吗?” 沈淮久:“……会。” 楚弥略一耸肩,“这不就得了。” 重新动刀拿着冰块削着,“赶紧的吧,你的这杯青提醉茉莉客人已经在催了。” 沈淮久:“……” 重新洗手,拿了三四颗青提过来,放进杯中捣碎。 加完冰块,用量杯加朗姆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小声嘀咕起来。 “只要你不来,就不会有人影响我。” “更不会有客人催单。” “所以说,你才是那个祸害。” 楚弥:哦,我是祸害。 沈淮久:…… 楚弥:那我走? 沈淮久:!!!呜呜呜~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黑色衬衫 第38章 今晚没空 顶着一声闷雷,林书远推开酒馆大门,漏液前来,脸色凝重。 今夜殷絮身体不适,沈淮久让她早早回去了。 是以林书远习惯性地朝吧台看过去的时候,一眼就发现少了个人。 “别看了,今天阿絮不在。”沈淮久打趣道。 “她肚子不舒服,我让她先走了。” 林书远算算日子,恍然点了点头。 “林小兄弟今天忙坏了吧?” 楚弥笑笑,“还行,九哥限号排单,客人没那么多,忙得过来。” “林兄是过来帮忙的吗?” 林书远脸上的表情总算松快了些,“不啊,我来蹭酒喝,欢迎吗?” 楚弥啪叽一下把收款码立牌戳到林书远面前,“五千一杯,扫码,想喝什么我亲自给你调。” “你怎么不去抢?”林书远轻呵一声,“你也太黑了。” “酒馆今日限号,五千一杯是黄牛票价。” 楚弥淡淡道: “林兄,我一个千年前的古人给你调酒,这要放在外面,五万一杯也有人抢着要。” “我收你五千,纯属友情价,可见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哦?”林书远指腹推了下眼镜,“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挺重要?” 楚弥若有其事地点点头,“是非常重要。” 瞥见沈淮久黑下来的脸,林书远满意了。 “你给阿絮调过酒吗?” 楚弥“嗯”了一声,“絮姐是教我调酒的师父,刚开始上手的时候,我调的每一杯絮姐都尝过。” “那阿淮呢?” 林书远开始挑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楚弥装傻,“九哥?九哥有时候也会教我,肯定尝过啊?” 林书远哪会轻易放过他。 “我是说,你把阿絮当师父,把阿淮当什么?” 盯着一前一右两束直刷刷的目光,楚弥正色答道,“是妇啊,有什么问题?” 师父…… 沈淮久收回视线,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只是,这批杯子似乎质量不太好,易碎。 林书远瞟了一眼沈淮久,再看向楚弥,笑容淡了点 。 他压低声音,身体前倾凑近楚弥耳边。 “你想好了?” 楚弥同样收起笑意,“这话该我问你,想好了吗?” 林书远直直对上楚弥冷静到可怕的视线,良久,点了点头。 楚弥垂下眼皮身体往后撤了一点,“想喝什么?” 林书远拉着高脚凳坐下,“来杯教父,会调吗?” 楚弥微微抬唇,拿了肉桂、橙皮和苦精,又从身后酒架上取了苏格兰威士忌和杏仁利口酒,冲林书远略一挑眉。 “如你所愿。” “嘭!” 猛的一声传来。 楚弥和林书远齐齐一惊,循声望去,视线的尽头,赫然是忿然作色、阴云压顶的沈淮久。 右边吧台上,沈淮久手里攥着一个不锈钢摇酒壶。 酒壶脑子进水,加之酒精的刺激,不受控制发了疯,一门心思往吧台面板上撞,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战场……一点点狼藉。 楚弥抬眸看着他,沈淮久低头不语,却面色沉郁。 林书远“啧”了一声,“哟,这是干嘛呢?” 沈淮久正憋着一肚子气,“你到底干嘛来的?” 语气有点冲。 林书远依旧没个正形,“某人早上交代我的任务完成了,这不就汇报结果来了?” “阿淮,你不能对朴实的劳动人民态度这么恶劣,我可是会伤心的。” 沈淮久面目冷肃,“滚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今晚上没空。” 拿起收款码嘀的一声扫了五千,林书远说,“那没事了,我现在纯喝酒。” 眼见着沈淮久压不住火要爆发,楚弥忽然开口,带着浅淡的笑意问: “九哥想喝什么?” 沈淮久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火气就那么莫名其妙消散了。 “一杯冰水。” “稍等。” 说着,放下手里的打火机和肉桂,楚弥取了个刚削好的冰球放在玻璃杯里。 然后在冰球上浇了一点茉莉花蜜,最后才加了水。 递给沈淮久的时候,楚弥神态温和,“去休息会儿,剩下的几杯我来调。” 沈淮久正要反驳,楚弥把杯子直接塞进他的手里。 两人的手就这么交叠在一起,谁也没有撤离。 “去。” 楚弥语气轻缓,却叫人无端生不起任何反抗心理,下意识按照他说的做。 沈淮久握紧逐渐凉意升腾的玻璃杯,乖乖应了声“好。” 端着甜丝丝的蜂蜜水转过身,沈淮久还是不放心地低声补了一句: “林娘娘,乖一点,我的事你真别管,我自己能处理好,不需要你。” 他说的郑重,楚弥回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我有自己想做的事,知道轻重。” 听他这么说,沈淮久才闭了嘴。 即使依旧担心,但还是在楚弥肯定的目光中走向沙发,乖乖喝起了蜂蜜水。 一股带着茉莉花香的清甜入喉,沈淮久心软了点。 目光所及,楚弥再也没和林书远近距离接触,只是老老实实一杯接着一杯调酒,沈淮久提起的心慢慢落了下去。 林书远没待太久,楚弥惬意地喝完一杯,又随意跟两人聊了几句就先行离开了。 由于限号,今夜撞大运小酒馆不到一点多就关门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走在河边人行道上。 伴着昏暗的灯光,楚弥问沈淮久: “九哥,如果可以自由选择,你最想做什么?” 沈淮久想了很久,“没想过,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他笑了笑,问:“你呢?你想做什么?” 楚弥想也不想道,“我想做的事可多了。” “要说现在最想做的……” 他顿了顿,“回去睡觉,我困了,得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学车呢!” 沈淮久回头看着他笑,“好,那就好好学,等你学会了九哥送你辆车。” 沈淮久边走边说,“只要你喜欢的,九哥什么都送你。” 楚弥也不拒绝,只是笑说,“好啊,那就提前谢过九哥了。” 回到家,楚弥简单洗漱过后,果然一头扎进主卧床上,夜宵也不吃就睡了。 沈淮久一个人坐在正堂沙发上,开始给林书远发微信。 【沈淮久:结果怎么样?】 【姓林高手:不是一波的。这次来的这些人以前没见过,也查不出任何消息。】 【沈淮久:稍后我给你几个名单,都是些常年不出世的家族。】 【沈淮久:继续查,我一定要这些人的来历给挖出来。】 【姓林高手:阿淮,你是有怀疑的方向吗?】 【沈淮久:我怀疑那些人不只是冲我来的。】 【姓林高手:怎么说?】 【沈淮久:他们出手的招式,类似于古武绝学,我在山上藏书楼见过。】 【沈淮久:之前那群人说到底不过为财,这群人可不像是钱能打动的。】 【姓林高手:所以你怀疑他们的目标是林尔?】 【姓林高手:那也不对啊?】 【姓林高手:林小兄弟只是个古风爱好者,有时候调皮一点。】 【姓林高手:谎称自己穿越,也不过是受现代网络小说影视剧荼毒太深罢了。】 【姓林高手:不至于让他们盯上啊?】 【沈淮久:如果有人相信了呢?】 【沈淮久:毕竟,他表现得很真。】 【姓林高手:那只能说明他演技好,回头介绍他演戏去。】 【姓林高手:他今天还问我,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的职业呢。】 【沈淮久:林尔还小,你别误导他。】 【姓林高手:嘿,我这暴脾气!姓沈的,有……呃……没人性是吧?】 【姓林高手:见色忘友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沈淮久:跟你说正经的,林尔不能出差错,这是底线。】 【姓林高手:呸,你这狗东西有个屁的底线!】 【姓林高手:你个老畜生为了独占小朋友,都干了什么缺德事还需要我说?】 【姓林高手:你他妈真会编呐!】 【姓林高手:要不是老子了解你,敢那么编排老子,老子早提刀砍你了!】 【沈淮久:是兄弟就要为对方两肋插刀,借你名声一用,你又没损失。】 【姓林高手:老子名声受损!】 【沈淮久:回头在阿絮面前帮你说几句好话。】 【姓林高手:算了吧,阿絮不喜欢我,强扭的瓜不甜。】 【沈淮久:行啊,出息了,明天我就告诉阿絮这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姓林高手:阿淮,你真是我好兄弟。】 【姓林高手:追妻路漫漫,我为你两肋插刀,你插兄弟两刀!】 【沈淮久:不贫了,林尔应该是被人盯上了,他会古武,但没在外面使过。】 【沈淮久:能知道他会阵法,会古武的,一共只有三个人。】 【姓林高手:你、我、小铃铛?】 【姓林高手:你肯定不会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没往外说。】 【姓林高手:小铃铛倒是有可能,这丫头整天咋咋呼呼的,估计跟林尔学了几个剑招就到处宣扬显摆去了。】 【姓林高手:等等,你该不会怀疑弥亘楼里的谁吧?】 【姓林高手:你怀疑他们还不如怀疑我呢,他们可都是你们自己人。】 【沈淮久:我确实跟林尔说你可疑。】 【姓林高手:你看谁都可疑,连自己都信不过,你不就是这么个人吗?】 【姓林高手:你还是继续怀疑我吧,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查。】 【姓林高手:闲着没事就睡觉去,困了,明天还有手术,不陪你这孤寡老男人聊天了。有结果再跟你说。】 【沈淮久:滚蛋。】 文字聊天结束,沈淮久站起身正想回书房休息,脑子里忽然蹦出林书远方才发的最后一条信息内容。 顿住脚步,视线平移至主卧门上,沉沉定住。 “孤寡老男人?” 沈淮久拧起眉心。 不对,那狗东西从来不会用孤寡老男人这个词嘲讽他。 毕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不划算。 所以,他最有可能的底气来源是…… 沈淮久抿了抿唇,迈步走向主卧,在门边停住后显示轻敲两下。 果然,和预料中一样,没听到任何回应。 耳朵贴着门细听,竟是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 “好啊!” 沈淮久气得牙根痒。 “好一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好得很!” “真是好得很!!” 沈淮久:好好好!林书远,你等死吧! 林书远:关我鸟蛋事?就没人为我喊冤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今晚没空 第39章 沈家嫡系 回来在主卧床上看到沈淮久,楚弥丝毫不意外。 拎着手里的蟹黄汤包和黄金松茸羹在沈淮久眼前晃了晃,弯腰浅笑说: “九哥,饿了吗?” 沈淮久心中有气,但看见他笑就忍不住心软,于是干脆避开眼,把头转到一边。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说,干嘛去了。” 楚弥把手里打包好的放到旁边桌子上,一一打开。 老实交代: “我去找一趟林书远。” 看见沈淮久开始皱眉,楚弥抬手在沈淮久眉心点了一下。 “九哥,我没有不听你的话,你不让我管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我总要确保你的人身安全。” 第一次,他主动握住沈淮久的手。 “我怕你有危险不跟我说实话,日后就算我离开也不会安心。” 沈淮久目光定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耳侧开始泛红。 “那你也不该去找林书远。”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楚弥拉着他在桌边坐下,动手给他盛了一碗羹。 “九哥,我们说实在的,我是可以问你。” “且不说你大概率不会跟我说实话,就算你说了,我也多半不信。” “与其这样,我还不如直接问林书远。” 楚弥的话他无法反驳,他确实不愿意楚弥参与这些陈年旧事。 剪不断理还乱。 既然他和楚弥之间注定没有结果,能享受这片刻心中有彼此的欢愉也就罢了。 实在没必要把他拉进自己这个泥潭里。 可是…… “你怎么就能保证他说的一定是真话?” 楚弥坦然望着他道: “我不能确定。” “但,如果他的立场没有问题,那么他依然是你最好的朋友。” “为了你好,他会把那些你为了不让我担心,而选择刻意隐瞒的部分告诉我,借此让我尽早离开。” “反之,他立场有问题。” “那么为了不让你好,他也会把你的困境告诉我,再借机利用我控制你。” “无论如何,我都能从他口中得到我想要的。” “这就够了。” 沈淮久神色凝重:“你就不怕你算计不过他?” 楚弥笑笑:“九哥,没有人能算计我,除非我心甘情愿。” “我知道你聪明,可是林尔,你才刚成年。” 沈淮久道,“自信是好事,不代表你可以轻敌。” 楚弥直言不讳道:“我相信我的眼光,他不会背叛你。” 沈淮久沉下脸,“你就那么相信他?” 楚弥向上推了推他的嘴角,平和的眉眼带着充分的坚定。 “不是相信他,是相信你。” “九哥。” 他顿了顿,慢慢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好?” “他不会背叛你。” “没有任何人可以背叛你。” 包括我。 他在心里说。 挠了挠沈淮久的下巴,楚弥继续道: “明明是靠实力和魅力取胜的,何必把自己装成一副心机深沉,谁都不信的样子出来?” “而且,在你心里,你真的相信他背叛你吗?” 沈淮久一把抓住楚弥回落的手窝在掌心,沉默了。 楚弥拍拍他的手背,轻声道: “九哥,不用活得那么累。” “不论你背负了什么,你都不是一个人。” 一只手被低着头的沈淮久越攥越紧,感受到他的颤抖,和掌心浸出的汗液,楚弥心疼地在他肩上拍了拍。 “他跟你说了什么?”沈淮久的声音又沉又哑。 楚弥答说: “他说你的家族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世世代代都要守着弥不渡,在下一任守护者接替之前,不得擅自外出。” “你,是这一代的守护人。” “弥不渡景区明面上属于国家,实则是你家私产。” “沈家世代从商,底蕴丰厚。” “但因不从涉政,且一直将家族近九成盈利上交国家,支持一切国政民生,族人更是行事低调,对外从不提及家族。” “是以也得到了国家庇护,特准许弥不渡永世归属沈家名下。” “弥不渡表面对外招商,景区内商铺可自由出租,其实半数商家都是沈家门生。” “沈家不出世,但也不避世。” “这本也没什么,但由于沈家家训过分严苛,对家族子弟发展有诸多限制。” “嫡系不说,旁系更是不满者众。” “这本是世代遗留问题,每一代都避免不了。” “直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家百废待兴,私人行商被全面禁止,大街小巷都在征兵。” “沈家旁系十数人不甘一身本领就此埋没,毅然结伴从军。” “身负沈家武学的他们晋升之路通达,与此同时,也将沈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当时,为了保全弥不渡,沈家家主迫不得已断臂自保。” “开宗祠,将所有旁支与嫡系全面做出切割,彻底断绝关系。” “沈家捐出全部家产,将祖宗基业全部上交,独留弥不渡。” “嫡系对弥不渡的重视,引起了以旁系为首的多方揣测。” “为保弥不渡安稳无虞,沈家嫡系加大了对弥不渡的控制,日夜守护。” “但各方势力前来试探者层出不穷,弥不渡一些标志性建筑,或多或少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文物、建筑的修复工作极其不易,即使修复成功也终究不是原来。”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沈家嫡系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完全杜绝。” “到了你这一代,你接手之初就故意买了个小院,并有意无意放出消息,说你藏了宝藏。” “说到底,就是立了个明确的靶子,把各方注意力全部聚焦在你自己身上。” “在小院布阵,确实是你的空城计。” “一开始确实吸引了一拨人,但后来发现怎么都进不去,他们的目标就开始慢慢转移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出现了。” “你发现他们开始窥探我和你的关系,找不到机会从你身上下手,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你恰好怀疑我的身份,便顺势把我推了出去。” “一边故作深情表演给所有人看,一边让我代替你成为靶子,让我和他们两虎相争,而你坐收渔翁之利。” “你只是没想到……” 后面的话,楚弥没再说下去。 沈淮久低垂着眸,声音干涩。 “对不起。” “你已经道过歉了。” 楚弥握住他的手,“九哥,你那时的决定是对的。” “你没有对不起我。” “后来,你一直在想办法,把我从他们的视线里摘出去,不是吗?” 沈淮久痛苦摇头,“很难。” “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已经盯上你了。” 他梗着喉咙说。 “都是我的错。” 楚弥倾身抱住了他,压着他的头顶在自己肩上。 “九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他在心中道。 “九哥,我能问一下,你们沈家世代坚守弥不渡的原因吗?” 他问。 沈淮久搭在身侧的手隐隐颤抖。 好一会儿才道: “不能说。” 他这么说,楚弥就懂了。 “没关系,不能说我就不问了。” “我只想知道一点。” 沈淮久缓缓抬手,一点点隔空圈住楚弥的腰。 “和楚弥有关吗?” 沈淮久的手收了回来。 “不能说。” 楚弥闻言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以后不问了。” 即使不问,楚弥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沈淮久重新抬起手,环抱住楚弥劲瘦的腰身,将他整个揽进自己怀里。 叹息着说:“林尔,等拿到身份证和驾照,你就走吧。” “好啊。” 楚弥从来没应得这么干脆过,干脆到沈淮久甚至在其中听出一丝丝愉悦和期待。 “……小白眼狼。” 嘴里这么说着,两条胳膊却把人箍得更紧了 。 楚弥微笑着,“是,我是白眼狼。” 他温软的语气听起来近乎宠溺。 “只要九哥高兴,想叫我什么都行。” “真的想好要走了吗?”沈淮久幽幽问。 楚弥“嗯”了一声,“想好了。” “就按九哥安排的,等我拿到身份证和驾照,我就离开。” 沈淮久:“……那就好。” 楚弥含笑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九哥,这个时代通讯便捷,你可以随时发信息给我。” “或者打电话,发视频。” “……”沈淮久沉着眉,“你的学籍我还没给你办呢。” 楚弥将身体回撤了一点,轻声调笑: “九哥这是……舍不得我?” 沈淮久松开楚弥,“没有。” 他酷酷道,“只是随口一说。” 楚弥郑重点了下头,“嗯。我相信九哥,九哥的确没有。” 语气,像在哄小朋友。 被一个比自己小八岁的男生这么哄着,沈淮久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林尔,九哥没照顾好你,你以后出门在外,缺什么短什么只管跟九哥说。” “我沈家虽然不喜张扬,不说世代积累下来的人脉,单单近几十年的资产,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比的。” “还是那句话,不要让任何人欺负你。” “有我在,只要不犯大奸大恶,九哥能罩你一辈子,不需要跟任何人低头。” “记住了吗?”他眼神幽深,盯着楚弥问。 楚弥脸上戴着一如既往的浅淡笑意,“九哥放心,我真记住了。” 见沈淮久不信,楚弥有些无奈。 “不是你说的吗?我可是林娘娘。” 他开玩笑道,“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沈淮久:今天的老婆格外温柔~~~[摸头][抱抱] 楚弥:怎么,不习惯?没关系,我也可以很暴力。 沈淮久:……大可不必。 (卑微小作者突然上线:亲爱的各位读者大大,可以求个收藏吗?[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沈家嫡系 第40章 实话实说 特意下了早班,楚弥还是没能睡成。 到底年轻,一早出发去冯俊达那里,看起来比寻常睡了整夜的人还要精神。 沈淮久把他送到就被楚弥撵走了。 “回去补觉。” 每每楚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沈淮久就下意识听从,生不起半点反驳的心思。 “那你结束给我打电话。” “好。” 楚弥应下,沈淮久才放心回去,洗漱一下直接睡了。 他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心里记挂着事,就连睡梦里都惦念着。 梦中的场景乱七八糟,带着五光十色的氤氲雾气。 在梦里,他又一次回到了与楚弥初见的河岸边。 一样下着毛毛细雨。 一样四下无人,黑暗孤寂。 万籁俱寂中,忽现一阵哗哗水声,他循声而去—— 只见一个皮肤白皙的长发少年从水里冒出了头。 是楚弥。 衣襟散乱,眼神冰冷沉静。 梦中的他着了魔一样向水中人伸出手,白衣少年却飞身而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自上而下目光冷凝地盯着他。 “找死。” 浑身湿透的少年眸色是凉的,手也是凉的。 他愣愣地仰起头,主动将脖子再往少年手中送了送。 “掐死我吧。” 他清楚地听见梦中的自己说。 “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他震惊于梦中自己的话。 下一秒,那位将他扑倒,压在他身上的少年满意地勾了勾唇。 湿漉漉的指腹抵上他的喉结,如野兽般俯视欣赏着自己爪下猎物,临死之前绝望惊恐的眼神。 “很好。” 少年似笑非笑地嗤了一声。 紧接着,猝然俯身低头,一口咬住他凸起滚动的喉结。 含混粗重的喘息带着溽湿的颗粒感,听得沈淮久头皮发麻。 很难相信,这样的声音,竟然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夜是凉的,初春的雨也是凉的。 身上的人更凉,被这人咬了一口,沈淮久的血却滚烫起来。 身上的少年还咬着他不松口,他通红的眼神渐渐变得灼热。 沈淮久终于耐不住,慢慢阖上眼皮,将冰凉的细雨,与几近沸腾的血液隔绝开来。 视觉被剥夺,听力与感知随之变得更加灵敏。 多么神奇。 那么冰冷的少年,鼻间呼出的气息确实火热的。 那么强势霸道的人,牙齿如此锋利,咬下去时的力道那般毫不留情,舔舐外溢血液的舌尖又是如此温柔。 “带我走吧。” 年长的他彻底臣服于年轻的利齿之下,献祭般祈求。 “我把命给你。” 少年微微笑着,眼神定在他身上,瞳孔中蕴藏的野/性远胜狼王。 细细密密的雨中,少年倨傲地拍着他的脸。 “说,你要跟我在一起。” 梦中的他毫不犹豫开口。 “我——” 他想说:“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跟你走。” 他想说。 想大声说! 可不论他怎么说、怎么喊,用了多大力气,都始终无法发出声音。 雨水不大,却倒灌在他嘴里。 如滔滔洪水,淹没了他。 醒来的时候,沈淮久胸腔里还是闷的。 仿佛有什么东西淤堵在喉口,有种类似窒息的阻滞。 很久缓不过来。 起床重新冲了个澡,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 手机上没有一点楚弥的一点消息。 昨晚一夜没睡,就算他再喜欢车,这会儿才该乏了才对。 可这人,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蹙着眉,沈淮久拨通了楚弥的电话。 “九哥?” 电话很快接通,听筒里传出清朗的少年音。 沈淮久明显情绪不高,“林娘娘,学车第一天,乐不思蜀了?” 电话另一端的少年笑了一下,“九哥,等学会开车,我来载你,敢坐吗?” 听到这么一句,饶是再多不满,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沈淮久绷紧的唇线软了下来,“敢,这有什么不敢的?” “不过……” 他话音一转。 “林娘娘,回家吧,该睡觉了。” “车不是一天能学会的。” 此刻的楚弥一个人坐在一辆正红的法拉利驾驶位,弯了弯精致好看的眉眼。 “好啊,马上回。” 沈淮久满意了,“等着,我去接你。” 楚弥笑着把车熄火,重新扣上鸭舌帽,提步下车。 “好啊,我等你。” 挂断电话,楚弥收起笑意,接过冯俊达递来的矿泉水,道了声谢。 不卑不亢,气质矜贵。 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冯俊达看楚弥的眼神,已经从烫手山芋,一跃变成了满眼对天纵奇才的渴望。 “能教的我已经全教完了,你明天还来不来?” 楚弥意味深长的视线定在冯俊达身上,说: “冯哥说笑了,我们今天只学了一部分理论,要学会开车,至少需要一周时间,对吗?” 冯俊达好歹三十多了,开赛车俱乐部这么多年,他什么样的人没接触过? 什么样的人他搞不定? 谁能想到,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半大小子,竟在气势上能轻轻松松把他压得抬不起头。 偏偏,还让人讨厌不起来。 仿佛天生就该这样。 “对、对。” 虽然不知道楚弥为什么明明学会了还要这么说,但冯俊达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听他的。 楚弥只是冲他略一颔首,他就感觉自己收到了莫大肯定与鼓舞。 神经兴奋地鼓噪着。 “九哥这几天会来接送我,还请冯哥配合,帮忙打掩护。” “我不希望九哥为我额外操心烦神。” “诶。” 冯俊达是个实打实的粗人,平日里满口国粹习惯了。 这会儿在楚弥面前,却规规矩矩低着头,老实得像只鹌鹑。 “您放心,我保证不乱说话。” 楚弥“嗯”了一声,冯俊达额间才冒出一滴汗,顺着鬓角落下。 眼前这少年,小小年纪却气势骇人,言行举止又沉又稳,大气磅礴。 尤其当他不笑的时候,自然流淌的通身气魄,离他最近的冯俊达看他一眼都能汗毛直立,下意识绷直脊背,立正垂首。 心脏怦怦跳。 冯俊达被刻意放缓的呼吸,直到沈淮久驱车在俱乐部门前停下的那一刻,才随着一口长长的气息,恢复往日的频率。 眼见着上一秒还不怒自威的少年,在沈淮久开门下车的那一秒钟立刻扬起一抹温润醇和的浅笑。 周身气息如同春风化雨,暖风和煦。 “九哥。”少年笑着叫人。 沈淮久面无表情走过来,先是跟他打了声招呼,尚不等他回一声,便将视线转移至少年并不见憔悴的脸上。 “玩疯了?”沈淮久略带责怪。 楚弥扬着笑,“一时忘了时间,下次不会了。” “困不困?”沈淮久沉着脸。 楚弥语气柔软,“困了,九哥带我回去。” 沈淮久阴郁的脸有些缓和,“上车。” 楚弥嘴角扬起,回身向冯俊达点头示意,先一步上车,乖乖坐进副驾的位置。 和冯俊达简单寒暄几句,沈淮久就上车,带楚弥回去了。 路上楚弥姿态慵懒,眉眼含笑,但眸光的归处始终在沈淮久身上。 本还想训他几句,好叫他长长心,以后早去早回。 结果见他这幅模样,沈淮久准备好的那些话那还能说得出来。 “困了就闭上眼,先眯几分钟,到了我喊你。” 楚弥摇了下头,轻说: “不差这一会儿,看你一样能养神。” 这话沈淮久没法接。 一颗心却不争气,扑腾个没完。 被驴踢了似的。 沈淮久从来不觉得自己愚笨,然而和楚弥相处越久,他手足无措的次数就越多。 有时候笨嘴拙舌。 偶尔发疯,时常失控。 楚弥反而越来越稳当。 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 只是原本和他不熟,所以展现出来的,全是伪装。 他不接话,楚弥也不介意,就那么懒懒靠在椅背上。 脑袋偏着,浅淡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 从俱乐部到小院的距离不算远,当车稳稳当当停在小院门口,楚弥眼睛已经闭上了。 沈淮久不忍心叫他,有心想像上次一样把他打横抱回屋。 转念一想,这还在外面,只能作罢。 “林尔,到了,醒醒。”他凑近楚弥耳边轻声喊。 楚弥应声睁开眼睛,露出满眼清明。 猝不及防间,两人对上视线。 再近一寸,沈淮久高挺的鼻头就能蹭到楚弥脸颊。 他怔住了,却没躲开。 楚弥不动声色地脑袋回正,在两人鼻尖相触的那一霎那顿了一下,嘴角无声抬了抬,近在咫尺的眸光似邀请。 楚弥当面给他出了一道题。 题目简单,只有两个选项,任他随意作答。 沈淮久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的平静与包容。 他知道,那是楚弥给他的底气。 无论他怎么选,楚弥都愿意为他托底,不会生气。 然而,沈淮久还是退缩了。 明明大八岁的是他,明明该托底的人也是他。 可是这些,全都由刚成年的林娘娘做了。 沈淮久说不清自己当下的感受是什么,说羞愧或许也有那么一点。 他心里知道,那不是最重要的。 真正让他震动的,是窝心、是感动。 曾几何时,被人疼宠、无限包容的对象,也会是他。 “林娘娘。” “嗯?” “没什么。” 楚弥浅浅笑着点头,“嗯”了一声说:“九哥,想喝粥。” 沈淮久帮他解开安全带,“好。” “要咸蛋黄的。” “好。” “我困了,先去睡,睡醒再吃。” “好。” “我说什么都好?” “好。” 楚弥笑了,“我好不好?” “好。” “你好不好?” “……好。” “那楚弥好不好?” “…………不好。” 楚弥轻嗤着笑了一声,“九哥,你还真是耿直。” 沈淮久皱着眉,“我只是实话实说。” 楚弥:请记住你的实话实说。 沈淮久:?我说的不对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实话实说 第41章 楚弥的刀 类似“诚实的孩子有糖吃”这样的话,从未有人和楚弥说过。 楚弥自幼长在皇宫,目之所及,无不是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诚实? 诚实是最没用的东西。 不止没用,甚至致命。 楚弥从不觉得诚实是好的品质,直到从军那三年—— 那三年楚弥隐姓埋名,所以一诺千金的,是军中的小兵林尔,也不是楚弥。 正如沈淮久说的,楚弥从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楚弥欣赏诚实的人。 人生天地间,人面兽心者往往慈眉善目,以两幅面孔行走世间。 人间表面光鲜,实如炼狱。 普通人想要在那那炼狱中活下去,随着年岁渐长,最好的方式就是将自己裹上层层伪装。 有人伪善,有人伪恶。 无论善恶都模糊,因而真实才格外难得。 楚弥喜欢沈淮久偶尔在他面前显露的那一分真实。 哪怕如昙花一现。 是好的,就该得到嘉奖。 “这样很好。”楚弥说,“我喜欢你在我面前坦诚。” 他这是…… 被夸奖了? 他鲜少被人这样直白地夸奖,竟然有些羞赫,耳根隐隐泛红。 楚弥笑笑,开门下车。 “我睡了,九哥忙自己的,不用管我。” 楚弥笑得真好看。 沈淮久每次看到他的笑,脑海里都会涌现这句话。 他想让他的林娘娘笑一辈子。 哪怕,林娘娘注定不是他的。 “好。” 沈淮久应的时候,楚弥已经用指纹开锁,进了小院。 智能门锁的语音已经被楚弥改成了林书远的声音。 每次开门,门锁里都会响起一个恭恭敬敬的男声—— 【奴才恭迎少爷回府。】 这个语音包,是林书远在刑堂亲自录的。 有楚弥手里随意把玩的刀在,他没有半点不情愿。 去厨房给楚弥做了一些可口的吃食,沈淮久留了张字条就走了。 他在网上查了进度,楚弥的身份证这两天就能下来了,很多事也就能着手处理了。 出门前回头看了眼房门紧闭的主卧,沈淮久抿抿唇,走了。 二十六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算不得成熟,说起来,也和稚嫩半毛钱关系没有。 多数人的二十六岁都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纠葛期。 穿着大人的衣服,却有永远十八的心理。 沈淮久相较于寻常同龄人已经沉稳许多了。 如果他没有遇到楚弥,也没有像个毛头小子初次心动一样的话。 无论他如何躲,如何封闭,还是遇上了。 有些人,一旦遇上,就躲不掉。 林娘娘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沈淮久一直这么想。 这场劫难在他身上降临的很短暂。 沈淮久能清楚地看到它的结局。 知道它何时来,何时走。 有些人,既然想留留不住,不如体体面面地送他走。 感情里,两个人,如果有一个能安稳、健康、顺遂无忧地过完一生,又何尝不算上天退而求其次的眷顾? 沈淮久走后不久,楚弥醒了一次。 看了看时间,距离他跟人约好的时间还早,闲来无事看了会儿书,便又睡了。 再醒,天边晚霞张牙舞爪,绚烂夺目。 “看来,明天又是个好天。”他道。 出了门,沈淮久的字条依旧放在老地方。 只是这次倒没再长篇大论,只留了简短一句话。 【饭在厨房温着,好好吃。】 楚弥收齐字条,和其他两张放在一起,尤其显出这张单薄。 “啧”了一声 ,楚弥摇摇头,晚饭都吃得少。 晚上七点,整个青城都被夜幕笼罩。 楚弥拿起手机,拨通了林书远的电话。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林书远习惯了不正经的调调,“我说少爷,奴才我刚下手术,能不能给人缓口气,弄点水喝?” 楚弥皱着眉,“急着上班呢,别废话。” 林书远叹了口气,无奈认命。 “已经说好了,但人不信我的审美,说要见见你。” “你什么时候有空?见见?” “可以。”楚弥回得干脆,“具体时间你来安排,我上午可以出门。” “明白。” 除去那么一丢丢怕,林书远打心眼里喜欢跟楚弥这样的人交流。 说话干脆利索,说一不二,简单直给。 不用猜,不用揣摩。 和沈淮久完全不一样。 “我喝口水马上联系,有消息立刻跟你回复。” 楚弥却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半小时为限,无论有没有消息都要跟我报一次。” “我不回,你要说,直到拿到确定结果为止。” “林书远,我不是沈淮久。你既然选择了跟我合作,就要守我的规矩。” 林书远从不是任人摆布,甘心屈居人下的性子,然而此刻,他却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林尔’这人太毒了! 不是恶毒,而是狠毒! 作为提出合作的诚意,他曾带楚弥去了趟刑堂。 一个偏僻的,荒无人烟的地方。 在那里,他见识到了一个面无表情就能吓得所有人齐齐腿软尿裤子的恶魔。 一柄小刀被他轻松捏在手里,灵巧地仿佛拥有了恶魔之力。 它能轻松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也可以叫人清醒着享受万千种刑罚。 “想看凌迟吗?” 楚弥淡淡道,“听说现代已经没有这种刑罚了。” “你既主掌刑堂,想必会对这个感兴趣。” 林书远当时还不以为然,以为他少年心性,为撑面子吹个牛,没有多当真。 直到他亲眼看到,他从头皮开始动刀。 一边动手,一边云淡风轻进行教学。 “凌迟的方法有很多,多数人喜欢从脚底开始,也有人喜欢现割喉咙,省得太吵。” “我不喜欢那么重口味,也不喜欢凌迟哑巴。” “惨叫、恐惧、求饶、绝望……” “这些都是凌迟意义的一部分。” “所以,我喜欢从头顶开始。” 一刀下去,惨叫开始。 楚弥不动声色继续,“你是大夫,好好看着,凌迟不难,对你来说应该更简单才对。” 第一片肉下来,楚弥并没有像其他刽子手一样,优先遮住凌迟对象的眼。 反而用刀尖挑着这片肉,缓缓下放到那人眼前。 平心静气说: “看好了,这是从你身上剔下的第一片肉,好看吗?” “大小形状如何?” “需要再小一点、薄一点吗?” 那人满眼惊恐,才刚开始便痛哭流涕求饶。 楚弥不理他,将肉铺陈在他脖颈暴起的青筋上,优雅起身,继续第二刀。 “知道我为什么要从你颅顶开始吗?” 楚弥语气依旧淡淡的。 “沈淮久头顶有米粒大小的位置缺了头发,据说,永远都长不出来了。” “我抓到了一批人,他们说是你干的,与他们无关。”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所以……” 楚弥缓慢扬起一个微笑,“我把他们全杀了。” 他挑起第二块肉,在那人眼前晃了一圈,整整齐齐挨着第一片肉,放在那人脖子上。 才第二块,那人就已经崩溃了。 楚弥下刀太干脆了,眼神幽深如古井,任他如何挣扎,如何叫喊都掀不起他眼底半点波澜。 “不是我!” “是他们在撒谎!” “害他的人不是我!” …… 楚弥听而不闻,第三次抬起了刀。 “第三刀。” 目光落在坚硬的颅骨上。 楚弥的刀直上直下落下,却不用力,恶作剧似的用刀锋在骨头上一寸一寸剐蹭。 “听说刮骨很疼。” “当时沈淮久受伤,这里一定比你疼百倍。” “他受过的罪,不让你切身体会一下,我又怎么甘心呢?” 话音未落,楚弥手下力气加重,越来越重。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人彻底疼疯了,脑子名副其实地麻了,撕心裂肺地不知嚎了多久,什么时候楚弥刀停了都辨不清。 胡子拉碴的脸上,涕泗横流。 “我说!我什么都说!” “求求放过我!!!!!!” “呜啊啊啊啊啊………………” “祖宗!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杀了我吧!” “求求一刀杀了我吧!!” “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求求了,放过我,给我个痛快!!!” 楚弥闻言笑了一下。 就在林书远以为楚弥的目的达到,即将收手的时候,楚弥再一次举起了刀。 他微微笑着,“可是,我不信你啊。” 又一刀,扎进了那人的锁骨。 那人颤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把插进肉里,一半卡在锁骨里面的刀。 他疼得浑身都在抖,大滴大滴的汗不要命般顺着炸裂开来的毛孔夺命奔逃。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我觉得不对。” “活着尚且谎话连篇,要死了,怎么可能就瞬间变好了?” 他缓缓道: “就比如我现在,我已经杀了那么人,又怎么会在这一刻,因为你一句真假不明的话就改变心意?” “与其浪费时间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在你身上替沈淮久好好报完仇痛快。” 剧烈的疼痛和超乎认知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激发了那人的求生欲。 他大声嘶吼,“我不是他的仇人!” “是沈家!上都沈家联合昌宁刘家、宜潭范家一起买凶杀人!” “是他们顾我来的!” “沈淮久头上的伤不是我动的手!是他自己往——” 后面的话,那人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卑微小作者:(大写加粗)杀人犯法!!!虽然剧透就不好玩了,但是真的别学他,楚弥在现代也不会杀人的!这人没死,也没真的凌迟他。审讯的一种手段而已,吓他的!!! (写的时候胆战心惊,生怕有年纪不大的宝宝们看到当真,再次重申,不能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楚弥的刀 第42章 陶姓老板 和林书远通完电话,楚弥照常去酒馆上班。 自从限号以后,客人少了很多,闭店关门的时间也提前了不少。 凌晨刚过就回到小院,两个人吃一点夜宵,睡也睡不着,干脆继续教学。 楚弥的学习速度很快,有了过目不忘的加持,更是一点就通,进度一日千里。 天亮前,沈淮久给了楚弥几套卷子,楚弥试着做了几张不同科目的。 他答题很快,他一边写,沈淮久一边给他批改算分。 结果…… 不怎么理想。 数学、物理和历史没什么问题,政治、地理稍微差点,但好歹能看。 语文、英语和化学,这三门科目简直是重灾区。 说差像在夸奖,说稀烂,稀烂都喊冤。 沈淮久:“英语听力有问题我理解,是我没认真教你口语发音。” “林尔,语文为什么只有49分?” 楚弥:…… 沈淮久:“说过多少次了,要写简体字,多音字和拼音有那么难吗?” 楚弥:…… 沈淮久:“每次教你阅读理解和作文,你都说不用教,说你有脑子,能理解,作文不成问题。” “来来来,你看看你写的是什么东西?” “古言策论?” “你是要考试还是要治国?” 楚弥:…… 沈淮久头都疼,教的时候好好的,说什么都懂。 当时他还感叹:他恐怕是全世界最省心的家教了。 结果,结果?! 就这? 沈淮久由衷道:“林娘娘,其实,你就算不考试,不上大学,九哥也不会饿着你。” 不用他说,楚弥也想放弃了。 他一个古人,到底为什么要学洋人说话? 在大齐最鼎盛的那几年,外邦来使哪个不是学他们说话的? 看着现代国力不弱的样子,百姓生活比大齐还富足便捷,何以沦落到要学外邦说话了? “不学了!” 楚弥把英语书一扔。 沈淮久生怕是自己说话重了,伤了少年的进取心,连忙帮着捡起书。 “抱歉,是我表达不当,学英语还是很重要的。” “以前是我只教理论,没认真教口语,陪你练得少了,怪我。” 楚弥现在完全见不得沈淮久道歉,哪怕口头自责一下他也禁不住。 “行了行了,哪儿就怪得上你了?” 他乖乖接过书,“九哥,你英语那么好,说得也好,我也没见你用过啊?” “酒馆里偶尔才会来几个外国客人,很多也都是会说中文的。 ” “真的不能不学吗?” 沈淮久看着他,“我可以不学,林娘娘,你要学。” “为什么?”楚弥问。 “为了方便。”沈淮久道,“以后你会去到更多地方,遇到更多人。” “当今社会不比大齐,交通便利,如果你愿意,全世界你都可以走一遍。” “无论国内还是国外,你都会遇到不同语言的人,总要交流的。” 楚弥对英语兴趣不大,对沈淮久说的也不置可否,但既然沈淮久希望他学,那他就学。 权当哄沈淮久开心了。 “知道了。” “日后还要劳烦九哥继续教我了。” 沈淮久伸出手,想要捏捏楚弥的脸,手才抬起一点便顿住,收了回去。 “好。” 近来,沈淮久的沉郁一天重过一天,楚弥看在眼里,也跟着揪心。 想哄他高兴,可临别在即,任何语言都轻浮。 陪着沈淮久一起吃了早饭,楚弥被沈淮久送到俱乐部学车。 下车前,楚弥握了握沈淮久的手,眉眼温润地冲他一笑。 “九哥,中午想吃你做的花雕驴肉、荷叶熏鸡。” 这几天沈淮久睡不好,他知道。 尤其让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煎熬着难受,倒不如给他点明确的事做。 让他忙起来,也好少一点胡思乱想。 沈淮久应了以后就回去了。 楚弥进俱乐部开着那辆红色法拉利跑了几圈,就接到林书远的电话。 “我到了。” 楚弥看了眼时间,“三分钟。”挂断电话。 两分四十七秒,楚弥敲响了林书远的车窗。 林书远降下玻璃,两人对视一眼,一句话不讲,楚弥绕到副驾上车。 “走吧。”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小型娱乐公司。 老板据说是一个神秘富二代,进娱乐圈开公司纯属玩票性质。 没有野心,但圈内大佬人人都卖几分面子,资源强悍。 这老板签人更是随意,只看自己看得顺不顺眼。 顺眼了就签进来砸点资源捧一捧,行就行,不行拉倒。 林书远和这老板是在一场医疗峰会上认识的。 当时那老板还是搞医疗器械的,和林书远聊得投契。 峰会结束后,两人续了二场,算是酒中见真情,此后就经常约着喝几杯。 前两日听林书远说要介绍个人给他,那老板还嘌了林书远几句。 问他是不是转性了,不搞暗恋,想通了,准备包养小明星。 林书远一听连连摇头,忙说:“这玩笑可不能乱开!要出人命的。” 老板本来对林书远介绍的人没什么兴趣,想着难得他开口,签过来养着也不是多大事。 但见林书远这个态度,老板突然来了兴致,想要见见人。 楚弥推门进来的时候,老板还在啃三明治,喝牛奶。 昨天浪的晚了,今早直接睡过了,闹铃响了几遍都没醒,最后还是司机打电话来问,才迷迷瞪瞪睁开眼。 一看时间,天塌了! 一路风风火火赶过来,才刚坐下没两分钟,气才刚喘匀。 想趁着距离跟林书远约的时间差的最后几分钟,紧着吃几口早餐,结果人就来了。 林书远头前开门,老板一眼瞄见他就有点气不顺。 “时间没到呢。” 林书远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行,还有两分钟,你继续吃。” 说着,继续推门,进来后回过头,下意识伸出胳膊,摆了个请的姿势。 “先进来坐。” 循着林书远的声音,老板抬起头,没什么期待地往门口扫一眼。 就这么一眼,老板惊呆了! 嘴里才咬下来的那口三明治啪嗒一声掉落,满是食物残渣的嘴半天没合上。 楚弥向前一步站在门边,并未完全进来。 见他停住,缓过神的老板那还顾得上早饭,紧走几步来到门边,上下打量起楚弥来。 “好!” “好好好!” 老板满眼惊艳,满意之色溢于言表。 楚弥不喜欢被人这么审视着打量,但想到自己未来要做的事,忍下了。 “这人我要了!” 老板激动得就差搓手了。 “快快快,快请进。” 引了楚弥进去,老板关上门。 待老板回身,楚弥伸出手,“在下林尔,敢问先生贵姓?” 少年声音清润温雅,陶越泽不觉对他更添几分好感。 “免贵姓陶,陶越泽,请坐请坐。” 三人落座,一番畅谈,宾主尽欢。 再三婉拒掉陶老板的午餐邀请,回去的路上,楚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安心了些。 “刑堂那边怎么样了?” 林书远压了压车速,“按你说的,放走了一个。其他的还在审。” 楚弥道:“加快进度,掌管刑堂这么多年,相信没有你审不出来的硬骨头。” 在他旁边,林书远心脏怦怦跳。 不同于沈淮久的心动,他结结实实是心悸啊! “明白,最迟明晚九点前,一定给你结果。” “不行。”楚弥想了想,“最迟六点。” 他说:“九哥敏锐,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我要走了他心里不高兴,这几天我要多抽点时间陪他。” 想到沈淮久,林书远没什么好说的,点了点头。 回到俱乐部又开车上赛道跑了几圈,冯俊达待楚弥去走流程,考驾照。 过程很快,回来的时候才十一点半。 那时,沈淮久已经到了。 见楚弥从冯俊达车上下来,倚在门口等人的他直起身,望着楚弥的目光沁着一抹笑。 “听说你们去了驾校?” 楚弥走过去,“嗯,去看看怎么考驾照,冯哥带我体验了一下考试的感觉。” “怎么样?觉得难吗?”沈淮久递了一瓶水给他。 楚弥笑着摇头,“还好,不难。” “不难就好。” 沈淮久接了句话,然后给冯俊达递了根烟。 “多谢冯哥。” 难得听他叫声哥,冯俊达倍觉新鲜,有楚弥在,没像以前那样调侃他。 “林尔聪明,在赛车上很有天赋。” 夸奖的话他说得少,日常敲打、骂人居多。 换做以往,沈淮久要是听到他夸谁一句,准要打趣几句,今天却像换了一个人。 听他这么说,直接变脸了。 “我是让你教他开车,不是赛车。” “赛车怎么了?”冯俊达不服。 沈淮久沉着脸,“不安全。” 冯俊达气到无语,“合着我开就安全呗?” “俱乐部里这么多人呢!你怎么不说不安全?” 沈淮久:“那些人归你管,林尔归我。我只管他一个人。” 他话说得郑重,“冯哥,林尔在我这儿,掉根头发都不行。” “他要是在你这儿伤了……” 后面的话沈淮久没说,冯俊达也懂了。 直到沈淮久带着楚弥离开,眉心还拧着。 “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前台行政小姐姐托着腮,星星眼迷醉,“哇哦~果然一个帅哥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更帅的帅哥~” “他们好配呀~~~” 冯俊达大惊—— “卧槽!!!”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陶姓老板 第43章 情侣约会 楚弥的身份证、户口本上午就到了。 回小院之前,沈淮久先带楚弥去拿证件,回到家,驴肉也在火上炖得差不多了。 饭桌上,楚弥一边吃着饭,一边还要时不时提醒沈淮久两句。 “九哥,吃饭!一个身份证有什么好看的?” 自从坐到这儿,沈淮久的目光就止不住往楚弥的身份证上瞟。 偶尔拿在手里来来回回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稀罕。 “吃着呢。” 听见楚弥催,沈淮久小心翼翼放下身份证,心不在焉地扒拉米饭。 “林娘娘,你真的正月初一生日?” “不然呢?” “这日子真好,万象更新。” 楚弥笑一声,夹一块鸡腿给他,“是,好得很,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沈淮久应了一声把肉吃掉,顿了片刻,又把目光投向旁边的荷叶熏鸡。 “这个鸡我还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楚弥心中暗笑,一双筷子三两下拆了整只鸡,把最大最完整的鸡腿分给了他。 “那就先尝尝,给本少爷试个毒。” 沈淮久脸上的笑几乎要憋不住,拿着鸡腿一口咬下去。 看他吃得开心,楚弥笑笑,又给了他第二个鸡腿。 “两条腿,走得稳,跑得快。” 沈淮久本还想着把最后一个鸡腿给楚弥,听他这么说心里实在熨帖,也就放弃了。 傍晚睡醒,空中云彩很淡,气若游丝。 沈淮久起床做好饭,习惯性拿起纸笔准备留字条的时候,主卧门在他背后悄然打开。 楚弥靠在门框外,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直到沈淮久落笔,准备离开才含笑走过去,当着沈淮久的面拿起了新鲜出炉的字条。 “先吃饭,出门记得外套?” 在沈淮久惊诧中带着一丝尴尬的表情中,楚弥弹了一下纸条。 “九哥,你这字条怎么越写字越少?” 沈淮久耳后泛起红晕,避开了楚弥的目光。 楚弥也不在意,“不急的话,九哥陪我一起吃一碗再走?” 沈淮久点点头,说“好。” 今晚殷絮回来上班,吧台里同时有三个调酒师在,闭店收工的时间比前两日还要早。 后半夜闲来无事,沈淮久拿出课本继续教楚弥功课。 两个小时后,楚弥端着下巴,语气温软地跟沈淮久商量: “九哥,两个小时了,今晚不学了好不好?” “累了?” 沈淮久放下笔,“是不是我把化学公式讲得太难了?” 楚弥说:“不是。”随后又道,“九哥讲得特别好,我全学会了。” “不信的话,九哥可以随便出题考我。” “信,我信。”沈淮久说,“那是怎么了?困了?” 楚弥摇摇头,“不困,九哥,我想出去玩儿。” 捕捉到沈淮久的不解,楚弥笑道,“我们在院子里布好阵,九哥,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吧,就我们两个。” “出、出去玩?”沈淮久一愣。 楚弥笑着点头,“嗯,出去玩儿。” “自从我来到这儿,还没出去玩儿过呢。” 是了。 自从遇到林娘娘到现在,林娘娘先是眼睛看不见,眼睛好了就开始跟着他上班。 林娘娘这个年纪,本身就是爱玩贪玩的时候,是该带他去玩玩。 “你想玩什么?”沈淮久问。 楚弥想了想,“九哥有玩过什么好玩的吗?” 沈淮久摇头,对玩的东西他不熟,但架不住认识的人多。 不说手里大到吓人的人脉圈子,单说开酒馆这么多年,也足够他清楚周边各类休闲娱乐了。 “你有什么喜欢的类型吗?我都可以带你去。” “我喜欢刺激的。”楚弥直言道,“九哥有什么推荐吗?” “刺激的?”沈淮久思忖片刻,还真想到一个地方。 “青城西郊有座山,山里有个军事训练营,很多年轻人喜欢,想去看看吗?” “军事训练营?”楚弥微微蹙眉,“普通人能进吗?” 沈淮久笑了,“不是部队,其实就是私人盈利性质的夏令营培训班。” “名字听着唬人而已。” “不过,”沈淮久接着道,“里面一些设施据说布置得还不错。” “他们有直升机,可以玩跳伞。” “怎么样?有兴趣吗?” 说实话,楚弥非常感兴趣,尤其还是和现代军旅相关的。 沈淮久简直推荐到了他的命门上。 但是他拒绝了。 这种地方什么时候都能去,他可没忘了此行最终的目的。 “九哥,我们还是搞点轻松的吧。” “比如?”沈淮久问。 楚弥说:“九哥,我想玩点……适合两个人一起玩的。” “比如……” 楚弥笑了,“在大齐,这种时候,除了一起看花灯,多数会选择一起骑马。” 这种时候? 一起看花灯? 一起骑马? 沈淮久心跳忽然空了一下,随后喝醉酒了一样忽快忽慢地打起了醉拳。 是他想的那样吗? 从前他看《大齐风物志》,书里曾记载了大齐时期的少男少女约见心仪之人时会做的事。 其中,看花灯、游船、踏青、祈福是最常见的手段,有胆大浪荡之徒,偏爱约骑马。 以教导女子骑马为由,二人共乘一骑。 借机搂搂小腰,摸摸小手。 更有甚者,哄骗着亲亲小嘴,再创造一些可以肌肤之亲的机会。 林娘娘明知他熟知大齐,还故意这样说,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沈淮久觉得自己要疯。 垂眼抿唇,不敢看他。 楚弥一根手指挑起沈淮久的下巴,端详着他有些泛红,却格外好看俊朗的眉眼,用声音勾他的魂。 “九哥,想跟我一起,玩儿吗?” 沈淮久气都喘不匀了。 “林尔。” 他有点磕巴,“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弥端着笑眼看着他,不说话。 沈淮久唰的一下脸红透了。 “好了,不逗你。”楚弥捏捏他的下巴,“九哥,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 沈淮久用气音道。 看电影是现代情侣约会的必备流程。 所以,林娘娘是故意的,并不是他想多了,对吧? 他胡思乱想着。 直到两人坐上车,楚弥系上安全带,沈淮久才蓦然反应过来。 “林娘娘,弥不渡就有电影院,我们不用开车。” 楚弥抵着太阳穴,偏头看他,“可是九哥,我想去市中心规模最大的那家。” 沈淮久:“呃,也行?” 楚弥:“听说那家有午夜场。” 沈淮久:“……” 楚弥:“愣着干什么?开车啊?” 沈淮久:“……” 他咬着牙,“行。” 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原本只是一时兴起逗逗他,楚弥万万没想到,到了电影院,沈淮久竟真的买了精品午夜场情侣座。 影厅不大,私密性很高。 每个情侣座之间都间隔一丈左右。 所谓的情侣座,其实就是一个靠背半包围的小型双人沙发。 说是双人沙发,长度也只是比寻常单人沙发稍长一些。 寻常情侣坐着都要不能离太远,更别提沈淮久和楚弥两个大男人。 沈淮久身高189,这样的身高,注定骨架不会太小。 楚弥虽然比他差了半头,但也是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人。 更别提这段时间,一直被沈淮久各种好吃的、营养的一天几顿投喂着,完全不见初见时的消瘦。 “九哥,你确定我们两个人坐这个?” 楚弥嘴角一抽,指着沙发问。 沈淮久这会儿缓过劲了,看起来反倒比楚弥还要坦然。 “嗯。” “不是你说的吗?想看午夜场。” 凌晨三点,午夜场的小厅里人不多,除了他们两,只有两对一看关系就不简单的野鸳鸯。 说来也巧,其余两对中,竟有一对两个都是女人。 脸上表情最丰富的,是那对男女,他们一会儿看看和自己同一排,坐在最右边的两个女人。 一会儿又回头瞄一眼坐在最后排、神色各异的两个男人。 齐齐扶额。 楚弥听见那男人压着嗓子说:“宝贝,要不我们换个厅?我感觉,我们好像走错地方了。” 男人旁边,女人倒是两眼放光,兴奋得很,“就这里!上天眷顾,我肯定没走错!” 楚弥:…… 现代的姑娘,癖好竟如此猎奇? 回过头和沈淮久对视一眼,两人默契起身,往右移了两个位置。 灯光猝然暗下,电影开场了。 巨大荧幕上,放映的是一部经典的外国爱情片。 相较于东方文艺作品的相对含蓄,外国爱情片内容要热烈奔放得多。 开片不到十分钟,洋娃娃一样金发碧眼的女主角就一下子蹦到高大英俊的男主角身上。 两条腿环住男主的腰,两人对视一眼后,热烈拥吻起来。 楚弥人生第一次看电影,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忍不住脸红。 幽暗的灯光中,沈淮久偏头望着楚弥震惊、羞赫的表情,眼皮沉了沉。 楚弥本是打着陪沈淮久、顺便撩人的主意来的,结果不留神看入了迷。 自从电影开场,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始终盯着大荧幕,目光丝毫不曾移开过。 影片行至中场,主角们亲密的镜头越来越多,随着感情升温,甚至有了床戏。 虽然到关键时候切换了场景,但他们发生了什么,懂的都懂。 大荧幕上,男女主热烈探讨生命的意义,大荧幕外,另外两对也时不时搂搂抱抱,亲亲啃啃。 沈淮久看着楚弥精致帅气的侧脸,咽了下口水。 楚弥明明看得认真,却不想这时突然回过头—— 一丈约等于3.33米[捂脸偷看] 单机真的好无聊,有点难熬。 好不好都得不到反馈。 有善良的读者大大愿意评论区找我聊天吗? 说一说这篇小说看下来的感受? 优点,或者缺点? 说真的,单机真的很熬人,如果写的不好,来个人指出我哪里有问题也是好的呀~ 真的会很感谢的~ (反正没什么人看,自言自语碎碎念也是可以的吧?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情侣约会 第44章 牛奶洒了? 影厅里,除了电影的声音,厅内很安静。 安静到—— 两个耳力极好的人将其余两对的接吻声听得一清二楚。 楚弥脸有点红。 以前他再大胆,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事实上,在他察觉到自己露怯的第一秒钟,楚弥就后悔了。 在他的了解里,沈淮久和他很少能够和平相处。 他们两个绝对属于一方稍微露出弱势,另一方绝对要趁势追击,强压上去的类型。 若是哪一天他们两个同时弱下来,绝对不正常。 为了不暴露自己,楚弥努力绷着脸,摆出一副严厉不满的表情。 若是平常,沈淮久定能一眼看出他的装腔作势,然而,他才被楚弥那下转头吓了一跳,正心虚着。 他没发现。 不止没发现,甚至往后躲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被楚弥抓住机会,立刻反击。 只见他一声轻笑,然后一手越过沈淮久的腰侧,轻松落在沈淮久身后。 他端着勾人的笑脸,身体顺着沈淮久后撤的方向往前压,直勾勾盯着他。 轻声问: “九哥,你在……躲什么?” 沈淮久紧张又防备,眼神闪烁着,不敢直视楚弥。 见他又咽一下口水,楚弥另一只手也摸了过去。 顺着沙发,一路滑上沈淮久结实的大腿。 一寸一寸,翻山越岭。 感受到清晰绷紧的肌肉纹理,楚弥脸上的笑意加深。 那只作乱的手终于来到此行终点,缓缓按在沈淮久微微颤抖的手上。 “九哥。” 楚弥挺身凑近沈淮久的耳朵,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全然扑进沈淮久的耳朵。 许是太热,沈淮久全身都顺着耳朵烧着了。 “你在想什么?” 楚弥用气音说。 “……想亲。” 沈淮久的脑子已经彻底烧毁了,报废了。 听见楚弥的声音在问,他就喃喃自语般答了。 “乖。” 楚弥笑了。 放在沈淮久身后沙发上的那只手缓缓按在沈淮久后腰,楚弥稍一用力,两人便贴在一处。 沈淮久吓了一跳,呼吸都凝滞了。 嘴巴微张开好半晌没合上。 也没说话。 “抱一会儿?” 楚弥貌似在跟他商量,按住他的手却没松。 沈淮久整个人都麻了,费劲全力也只能点点头,发出一声沙哑的、含混不清的“嗯。” “那就抱一会儿。” 楚弥安抚般在他背上拍了拍,揽着沈淮久身体后撤,调整个舒服的姿势坐靠在沙发上,顺势将沈淮久按靠在自己怀里。 “乖一点,别动。” 察觉到沈淮久挣扎,楚弥又揽着他往怀里捞了一把。 低头在他耳边说: “九哥,这里不是弥不渡,周围全是陌生人,没有人看得见。” “乖,电影结束前,放松一点,我也可以给你依靠。” 楚弥的话成功让沈淮久停住了想要直起的腰。 眼圈一热,人也跟着软了下来。 试探着伸出手,一点点环住楚弥,在黑暗的掩饰下,慢慢把脸埋进楚弥的颈窝。 相贴的肌肤能清晰感知到沈淮久的颤抖,楚弥唇角上扬着,眼角却垂了下来。 他的九哥,甚至整个沈家,究竟因为他付出了多少? 又承受了多少? 虽然还不知清楚他们守的究竟是什么,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那秘密一定关于他。 无论好坏。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大齐年间,他楚弥纨绔之名远播,一度到了人厌狗嫌,夜婴止啼的地步。 除了军营那三年,几乎没干过什么好事。 而在军营里,没人能认出他的身份不说。 和他相熟的,已经没几个活着了。 他也猜过会不会和约好在江南等他的那个人有关,可又不像。 等他的那人整个家族都没一个姓沈的。 无论如何,沈氏一族所背负的与他相关,他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看沈淮久就知道,除非有朝一日他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又有足够的能力来承接这份传承千年的命运。 否则,沈家会永远守住那个秘密。 任他和沈淮久如何亲密无间,也无从得知。 更何况,私心里,他并不愿意让这份不可言说,也不能放在台面上的感情掺杂太多杂质。 正如此刻。 他只想单纯地抱抱沈淮久,心疼他的硬撑,心疼他的负累,心疼他的一切。 “九哥。” 他偏头蹭了一下沈淮久的短发,低声说:“累了就睡一会儿,电影结束我叫你。” 沈淮久隔了许久才“嗯”了一声,两只胳膊把楚弥抱得更紧了。 沈淮久的脸始终贴在楚弥的脖子上,高挺的鼻尖与他肌肤相贴。 在心里,沈淮久无数次模拟着一个画面—— 他的鼻尖顺着楚弥脖颈的线条稍稍往上一划,他的嘴唇就能轻易吻上楚弥的脖颈间的那一抹白。 如果可以,他甚至能更胆大一点,顺着楚弥的脖子一直亲到耳垂。 楚弥的耳垂特别好看。 正中间有一颗不细看寻常人难以发现的小痣,乍一看以为是耳洞的阴影。 沈淮久盯着那颗小痣看,越看呼吸越重,鼻息间喷出的热气温度也越来越高。 饶是楚弥再想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也难以掩盖快速弥漫的红晕。 微微清清嗓子,楚弥抚住沈淮久的后脑勺,温声道: “九哥,我说了,这里不是弥不渡,你可以放松一点,随性一点。” 顿了顿,他跟着补了一句,“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话说完,楚弥明显感觉到沈淮久环在他腰上的手指猛地收紧,片刻后又脱力般松开。 沈淮久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楚弥,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电影已经临近尾声了。 影片里的男女主终于突破层层阻碍,向彼此狂奔。 沈淮久忽然抖了一下,楚弥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在怕什么。 沈淮久越是克制,越是压抑,他就越是心疼。 难以自抑。 楚弥蹙眉,手动抬起沈淮久的下巴。 对视几秒钟后,沈淮久先一步避开楚弥的目光,鼻尖却红了。 楚弥捏住他的下巴不容他逃。 就在荧幕里男女主热烈拥吻的那一刻。 低下头。 一吻长久地落在沈淮久的眉心。 沈淮久觉得自己疯了。 天已经亮很久了,楚弥也已经被他送去了俱乐部学车。 明明答应了要回来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书房床小,他几次差点掉下去。 这书房他睡久了,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忽然就觉得床很硬。 抽风似的,他拖鞋也不穿,光着脚神游到楚弥最爱的沙发上。 学着楚弥的样子躺在上面,闭上眼,脑子里全是楚弥在这里睡着时的样子。 楚弥头发长,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把头发撩到后面。 顺着沙发自然垂下,宛如一袭水墨瀑布。 楚弥皮肤白,黑白偶尔交织在一起。 有几缕发丝调皮地跑到前面,在楚弥白嫩的肌肤上轻抚勾缠,他总是看得眼热。 恨不得取而代之。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探进了自己衣服里。 想象着和楚弥身体紧贴的温度,楚弥环抱住他的腰时的力道。 恍惚间,腰间的手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抱我!” “林尔。” “我的……林娘娘。” “宝贝。” “你是我的。。。” “留下来!” “是我的,你是我的!” “林尔!!!” 楚弥中午回来,习惯性坐在了沙发上。 “嗯?” 指腹在沙发上搓了搓,“怎么湿了一块儿?” 楚弥抬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怎么还有点腥?” 他皱了皱眉,“沈淮久,你把牛奶洒沙发上了?” 沈淮久刚从厨房端菜出来,就看见楚弥的动作,脸色瞬间爆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呃、嗯、呃、哦。” 他磕磕巴巴,满脸尴尬道: “我……当时有点饿,不、不小心洒、洒上了一点。” “我、我、我已经清理过了,干了就好了。” 这还是第一次,沈淮久痛恨青城的阴天。 没想到沙发这么难干。 要知道,就该拿吹风机好好吹干,再去接人的。 沈淮久确实很认真地清理过了,楚弥细闻之下,甚至能闻到那股淡淡腥味下弥漫的清冽松竹香。 和沈淮久新买的香水味道一样。 “哦。”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楚弥应了一声,就起身去了餐桌。 正要坐下,沈淮久倏然叫住他。 “那、那个,你要不再去洗个手?” 楚弥不明所以,“我刚回来就洗了。” 沈淮久使劲清了清喉咙,“你、你刚才不是摸沙发了吗?” “再、再去洗一下吧。” 沈淮久心如擂鼓,“这样干净。” 楚弥拧眉望着楚弥,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你到底怎么了?” 沈淮久脸热得都快烧着了。 把手里的盘子往桌上一放,过去掰着楚弥的肩膀就往卫生间里推。 “中午给你做了鸭子,你摸了那个手上不干净,快去洗手,洗干净才好吃饭。” 楚弥满脸问号地被他推着走,“不就摸了沙发吗?” “沈淮久你跟我老实说,那沙发上到底是什么?!” 第45章 想帮我弄? 沈淮久越是支支吾吾不肯说,楚弥越是好奇。 端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追着沈淮久问。 这要沈淮久如何回答? 只得一口咬定说:“牛奶。” “真的?”楚弥表示怀疑,“我怎么闻着不像?” “不是牛奶还能是什么?” 沈淮久心态有点崩,强装淡定。 楚弥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味道,越想越不对。 这些年他虽然一直混迹军营,和一群糙汉子通吃同住,没什么功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那段时间,他即使在脸上动了点手脚,把皮肤涂黑,眼角贴了假的伤疤。 同样躲不过那群常年见不到女人的饿狼兄弟们的调戏打趣。 闲着的时候,那些带颜色的荤段子他可没少听。 大概是他那方面开窍晚,一时间没能往那方面想。 这会儿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开始惊愕。 沈淮久脸上的红才消下去,他脸上的反倒升了起来。 “你……自己……弄了?” 好歹也是混迹青楼的常客,虽然没真身上阵实操过。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关于那方面的事,他见过的花样可多了去了。 沈淮久没想到他竟能这么直白地当面问他。 他以为,这种事在男人之间算是心照不宣。 哽了好久,他才硬着头皮反驳,“没有,别胡说。” 这种事,是能认的吗? 楚弥好奇极了,“你是怎么弄的?” “说了不是,我没有。”沈淮久皱眉。 这小子怎么回事? 难道这种事还要跟他讲细节吗? 楚弥撇撇嘴,“不讲算了。” 不等沈淮久松口气,楚弥接着来了一句: “回头我问林书远。” “你问他干什么?”沈淮久急了。 一把攥住楚弥的胳膊,“不准问!” 楚弥看着他”啧”了一声,“九哥,怎么这么霸道?” “你不说,还不准我问别人了?” 沈淮久又羞又恼,“反正不准问!” 情急之下,他一把把楚弥捞进怀里抱着,按住他的头,声音闷着哄人。 “林娘娘,乖一点,别闹。” 沈淮久的怀抱有种令人安静的魔力,楚弥那颗燥动的心慢慢安稳下来。 “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弄的。” 看似大胆的他其实想问:“你弄的时候想的是我吗?” 可他不敢。 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在怂了。 沈淮久更用力地抱着他,“那种事,每个男人都一样。” 他不装了,却实在不好讲。 “可我还没经验。” 楚弥闷在他怀里说。 他听到了什么? 没经验? 沈淮久先是一愣,瞠目盯着楚弥问: “你、你不是已经成年了吗?” 楚弥半垂眼皮,“我还未及冠。” “我房里也没有教导这种事的嬷嬷。” “不满十五我就进军营了。” 说这种事,他多少有些羞赫。 “我……自己没弄过。” 这种情况是沈淮久万万没想到的。 在他印象中,林娘娘胆大又会撩。 说他身经百战,沈淮久都会相信。 如果真是身经百战,他反而心理上好接受一点,罪恶感没那么强。 偏偏,看起来风流、搞暧昧一把好手的小子,芯子里却是个巨纯无比,连开蒙都没有过的小处男。 在这一刻,沈淮久心里百味陈杂。 他好像,太放纵了。 原以为林娘娘什么都懂,就算他自私一点,不管不顾地接近林娘娘也没关系。 等林娘娘走了,想要开启下一段简直易如反掌。 天长日后之后,就算林娘娘偶然想起他,充其量不过是众多回忆中的其中一段。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对林娘娘的人生造不成任何影响。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极有可能已经误导了林娘娘的择偶观。 林娘娘还小,未来的人生还有无限种可能。 或许也能像绝大多数男生一样,上大学的时候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 他们在校园牵手,在宿舍楼下拥抱,或躲在某个无人的角落亲吻。 如果不是他给了林娘娘错误的引导,林娘娘本该拥有这样的人生才对! 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沈淮久顿时冷静下来。 不消多时,便被无边的懊恼淹没。 见他脸色不对,楚弥问: “怎么了?”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哪里不舒服吗?” 沈淮久指节抵住眉心,使劲碾了几下,“没有。” 他沉声道:“吃饭吧,吃完早点睡。” 楚弥不傻,清楚感知到他的冷漠,稍微一想,便将缘由猜了个七七八八。 “九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没有主见,很轻易就能被人影响?” 沈淮久沉吟片刻,“……不是。” 楚弥又问:“那你是觉得我蠢笨如猪,随便谁勾勾手、给颗糖就能把我骗走?” 很明显,他不是。 他不骗别人都算好的。 沈淮久答:“也不是。” 楚弥嗤笑一声,“那你能解释一下,你刚才突然冷淡的原因吗?” 迟迟听不到沈淮久的回答,楚弥心里的火气逐渐开始升腾。 “怎么,听到我没经验,你有负罪感?” “还是又后悔了?” 楚弥冷呵一声,“沈淮久我告诉你,晚了。” 火气在蔓延。 一把端起沈淮久的下巴,楚弥紧紧盯着他,宛若一头锁定目标的野兽。 “沈淮久,我想你搞错一件事。” “我和你之间,主动的是我,要怎么发展,最终通向哪个结局,全都由不得你。” “我同意你才有机会,我愿意你才能是我的谁。” “你我之间,关系从来不由你说了算。” “我不同意你就喊不了开始,我不同意,你也喊不了停。” “所以,我才要你乖一点。” “目前为止,我给你的唯一权利,就是考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在我向你讨要最终结果之前,你说的所有话,无论同意与否,在我这儿都没有任何效用。” “现在告诉我,听懂了吗?” 楚弥的强势让沈淮久心都跟着颤。 这一刻,楚弥不容质疑的霸道宛如一剂强心针,给了他一个可以继续做梦的可能。 那个才被他撤掉的选项,又一次成了可供挑选的答案之一。 他愣怔点头,“嗯”了一声。 楚弥目光依旧定在他身上,冷声问:“现在告诉我,你现在应该想什么?” 沈淮久答得乖觉,“要不要跟你在一起。” “不对。” 楚弥拧眉,“近期我不会跟你要答案,所以你只需要想自己开不开心,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更开心。” 大拇指缓缓摩挲着沈淮久的下巴,楚弥慢悠悠说: “我的需求是你开心,纵享自由。” “你该想的是,要如何满足我的需求,而不是打着为我好的名号,伤害自己的同时,践踏我的需求。” “我确实没有经验。” 楚弥松开沈淮久,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下。 “没有生理上的经验,并不代表我不懂。” “我自幼生长的环境比所有人都要复杂。” 他说: “人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还有生理上难以自控的那点事,我从前不屑,甚至厌恶。” “从前我不做,只是因为我没有需求。” “我以为现代的人思想开放,不会在乎对方是不是初次这种愚蠢的问题。” “没想到,你倒是比我还古板。” “我没有。” 沈淮久下意识反驳,随后又觉得没必要。 他和林娘娘再怎么样也走不出一个差强人意的结局。 既然如此,又何必搞这些伤人伤己的东西呢? 他承认,是他抗拒不了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 可是,林娘娘马上就要离开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他们…… 没有以后了。 “既然没有就别多想。” 楚弥顺着他的话道。 “你如果真的在意,我等下上网查一下教程,睡前弄一下。” “不可以。” 沈淮久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嘴比脑子快很多。 “不准自己弄!” 楚弥略一挑眉,笑了。 “这种经验我早晚要有的。” “不准我自己弄,又不准我找别人,难不成……九哥想亲自帮我弄?” 眼看着沈淮久满脸羞窘,紧张到手足无措,楚弥抬了抬唇。 “倒也不是不行。” …… 沈淮久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和楚弥面对面吃完饭的。 拖着僵硬的身体回到书房,直到躺在床上还在想: 楚弥现在在做什么? 是在自己上网查教程吗? 查完教程他想怎么办? 也和他一样,自己弄吗? 弄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会想着他吗? 在他的想象中,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 时间一分一秒在他的胡思乱想中咔哒咔哒穿梭,前进的每一步都有声。 咔哒。是耳边腕表秒针转动的声音。 咔哒。是他心脏失控跳动的声音。 咔哒。门外传来脚步声? 咔哒。他的门,被他胡思乱想的对象敲响了。 “九哥?睡了吗?” 小院隔音一般,房门材质用料也一般。 楚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传到沈淮久耳朵里的时候,仿佛还带着温度。 沈淮久耳朵有点热,长长呼出一口气才应了声: “没有,什么事?” 楚弥朗声回答:“你床头的抽纸没有了,家里还有备用的吗?” [害羞][害羞][害羞] 求、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想帮我弄? 第46章 你嫌弃我。 “有、有。” 沈淮久开门的时候脸还热着,低垂着眸,不敢正视楚弥。 “我帮你拿。” 楚弥后退让开一步,道了声谢。 拿了抽纸回来,递给楚弥的时候,沈淮久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腥味。 不似上午他不慎弄到沙发上的那种,反而有种类似铁锈的血腥味。 沈淮久骤然抬眉,在楚弥伸手接抽纸的那一刹那,攥住他的胳膊。 他沉下脸问:“你受伤了?” 楚弥顿了一下缓缓抬起手,露出了右手小臂上的些许细长伤痕。 “喏,就这一点,你再问晚一点,都要结痂了。” 沈淮久气压明显低了下来,板着脸把楚弥拽到沙发上,转身拿了医药箱过来。 “怎么弄的。” 他生气了,楚弥明显感觉到。 “上午练完车闲着无聊我就去配件室研究了一下汽车零件,不小心刮的。” “被什么刮的?”沈淮久追问。 楚弥歪着脑袋凑到沈淮久面前,微微扬起一个温软的笑脸。 “九哥,你这是在……心疼我?” 沈淮久冷着脸不说话,楚弥又笑,“总不会是在自责自己没照顾好我吧?” 被戳穿了心思,沈淮久脸上依旧崩得厉害,只是别开头,避开了楚弥的视线。 楚弥微笑着端起沈淮久的下巴,温声哄人。 “九哥,你这样,我走了以后会不安心的。” “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不知为何,沈淮久忽然觉得委屈。 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情绪一股脑从心里冲了头,鼻尖和眼睛同时泛起了酸。 沈淮久眼眶红了,鼻尖也红了。 鼻腔一吸,眼泪吧嗒吧嗒开始往下掉。 楚弥本就心疼他,心疼得不得了,一看眼前这场面,眉心整个皱了起来。 “九哥。” 他深深望着沈淮久沾满泪痕的脸,再也忍不住倾身向前,将略薄的唇一点一点印在沈淮久挂着泪珠的下颚。 在沈淮久一瞬间的错愕中,带着凉意的吻顺着泪痕一路往上,直到吻住了他下意识阖上的眼皮。 他的唇贴着沈淮久的眼睛不动,单手托着沈淮久的后脑勺,轻抚他的短发。 他说: “别哭,我以后会注意,不会再受伤了。” 沈淮久心软得一塌糊涂,一声不吭,却泪流不止。 楚弥叹息一声,揽住他的肩,把人拥进怀里。 “九哥,相信我,我能给你一个好的结局。” 沈淮久默不作声,紧紧抱住了他。 良久,沈淮久终于止住眼泪,摇了摇头。 “不用。” 他说:“林尔是自由的鸟,是天上的鹰,你该走就走,我不留你,你也不准留自己。” 楚弥拥着他不松手,“林尔是自由的鸟,是天上的鹰,那沈淮久是什么?” 垂下眼皮,沈淮久沉沉答道:“我是弥亘楼的砖,是弥不渡的河。” 顿了顿,他说: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未来,也会死在这里。” 他一样抱着楚弥不松手,嘴里却说着完全不一样的话。 “你和那些游客一样,来过,见过,从这里走过。” “终究是要离开的。” “弥不渡,只是你人生的其中一段旅程,未来你还会去更多、更远的地方。” “这里是你暂时停留的岛,你到此一游,对我来说,遇见、再别离,应该是常态。” “一时不舍,是人之常情。” “随着时间推移,未来你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和你志趣相投。” “慢慢的,你会把我忘了,我……也一样。” 用近乎呢喃的语气说出这些话,也不知沈淮久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林尔,你会忘了我吗?” 楚弥揉揉他的头发。 “九哥,你以前也这么矫情吗?” “林书远那家伙是不是骗我?” “他明明分我说,你又酷又拽,是个高冷难追的老处男。” “我看着,怎么这么爱哭?” “……”过了很久,沈淮久才哽着喉头说,“你嫌弃我。” 楚弥:“……我没有。” 沈淮久:“你有。” “……好吧,我有。” 楚弥撇撇嘴,“就算我有,你能奈我何?” 沈淮久沉默片刻,把楚弥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把头压在楚弥肩膀上,声音闷闷道: “抱我。” 楚弥嗤笑一声,“现在不是已经抱着呢?” 沈淮久别扭地别开眼,“我想让你抱着我睡。” 抱着他睡? 楚弥一愣,诧异又好笑。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这是想开了? 不准备赶他走了? 没道理啊? 以他对沈淮久的了解,这家伙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 “你想当渣男?” “睡完我再让我滚?” 其实,若是沈淮久真这么想,楚弥倒是能轻松点。 沈淮久长得不差,身材又极品,宽肩窄腰大长腿,跟他风流一夜倒也不吃亏。 只怕是,这家伙的胆子就这么一点点。 不敢与他共赴春风,鸳鸯红帐。 果然,沈淮久低着头,说了一句:“不是,只是单纯抱着睡。” 生怕楚弥误会,又接着补了一句:“穿着衣服,单纯睡觉,我不会不规矩。” 楚弥无语极了。 心想:本世子是怕你不规矩吗?本世子是担心你太规矩,撩不动啊!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楚弥叹息着道: “行!你是祖宗。祖宗让我抱着睡,我还能不同意吗?” 自己的世子妃自己宠。 就算他的世子妃身高189,还是个比自己大八岁的老男人。 楚弥有些无奈。 没想到他的世子妃还怪矜持。 也不知道等以后真正把人娶进门,把关系彻底定下来以后,他这矜持的世子妃会不会还这么容易害羞? 万一在床上也放不开,不能尽兴就不好了。 趁现在,多点肢体接触,慢慢调教也行。 世子妃想让抱着,那就抱着吧。 他们之间日子还长着呢,调教的事不能急。 世子妃脸皮薄,他得慢慢来。 “走,本……咳,抱你睡觉去。” 原本只是情绪上头的时候随口一说,沈淮久万万没想到楚弥竟真的拉着他去了主卧,推他上床。 和他一起钻进被窝,拽着他,把他按进怀里抱着闭上了眼。 “九哥,放松点,别这么紧张。” “你可以在我怀里调整个舒服的姿势。” 沈淮久抿了抿唇,心里打着鼓问:“我能抱着你吗?” 楚弥拉着他的手环过自己的腰,“这样行吗?” 他揽着沈淮久,语气开始迷蒙,“还想怎么样都行,不用商量,我同意。” 有了这句话,沈淮久身体终于不那么紧绷了。 安心枕在楚弥肩臂上,向上拱了拱,把头埋在楚弥肩窝。 结实的手臂将楚弥连人带胳膊一起往怀里紧了紧,一条腿也跟着压在了楚弥身上。 “我这样,你会难受吗?”沈淮久问。 楚弥实话实说:“不怎么舒服,但是还行,以后抱多了就习惯了。” “睡吧。”楚弥有点困。 说实话,沈淮久身上的温度比他要高一些。 当下的青城虽然不那么冷,但也算不上热。 睡觉的时候被沈淮久这个巨大的热源紧贴着,楚弥莫名有种暖烘烘的安全感。 被沈淮久这么禁锢式地抱着,楚弥很快睡着了。 沈淮久却持续心跳加速,久久没能入睡。 就那么静悄悄地和楚弥紧紧相拥着躺在同一个被窝里,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竟这么轻易实现了。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 常言道好梦易醒,沈淮久无意识间把楚弥越抱越紧…… “九哥,放松点,勒疼我了,这样有点不舒服。” 楚弥睡意朦胧地低喃道。 沈淮久闻言连忙松开手,“不、不好意思。” 楚弥又把人捞回来,又一次拉着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腰上。 “抱着吧,别使劲勒就行。” 说话的时候,他眼睛都懒得睁,“我说了,你想怎么样都行,随便抱。” 他也抱着沈淮久,把脑袋直接按进自己肩窝。 “睡吧,九哥,闭眼,跟我一起睡。” “乖一点,让我满意了,明天还准你侍寝。” 楚弥又沉沉睡了过去。 沈淮久没有纠正他的用词,听话地乖乖闭上了眼,强迫自己跟楚弥一起睡了。 彼此相拥而眠的这一觉,两个人都睡得格外踏实。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 急匆匆来到酒馆,已经开始上人了。 长条吧台内,殷絮只是抬眸扫了他们一眼,眼神着重朝他们脖子上停了一下。 见什么痕迹都没有,才松了一口气,把目光移开了。 自从酒馆开始限号,作为调酒师任务量减轻了不少。 但前提是,至少有两个人同时调酒的情况下。 殷絮今天深感流年不利。 三个能调酒的两个迟到,偏偏遇上几个不懂事的客人。 干马天尼、拉莫斯金菲士、水割、莫吉托轮着点,简直要人命。 “你们再不来我就要报警了。” 殷絮心情差到了极点,沈淮久看了眼已下的订单,瞬间了然。 “怎么了?”楚弥问。 “同行找茬呢。” 沈淮久舌尖抵了下腮帮子,“阿絮,到哪个了?” 殷絮莹白的指尖在二十八号无冰mojito上点了一下,气恼之色溢于言表。 “莫吉托不加冰,还要半糖。” 沈淮久皱眉问,“谁点的?” 殷絮冲里面靠后位置那桌抬了抬下巴,一句话不想说。 沈淮久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剩下的我来,去歇着吧。” 殷絮今天是真恼了,把手里的苏打水一扔,生无可恋地坐沙发上玩手机去了。 开店这么多年,过来找茬的同行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有些看他们生意好,单纯过来取取经,对于这种人,无论是沈淮久还是殷絮都欢迎。 可就是有很多纯粹见不得你好,故意找茬,折腾调酒师的。 比如,今天这波人。 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端没有平白无故撵人走的道理。 再说,对方确实算不得闹事。 至多只是点单的时候特意刁难、恶心人的嫌疑过重。 撞大运小酒馆好歹算弥不渡景区的网红店,随便被人抓到点错处,录下视频发网上,免不了一场风波。 沈淮久虽不在意,却不愿意自己这酒馆收到太多关注,省得麻烦。 一般只要不过分,能忍也就忍了。 调酒上为难不算什么,就当同行之间切磋了,沈淮久不怕这个。 然而…… “喂,那个小哥,长头发那个,过来陪哥几个喝杯酒!” 有个梳一头脏辫,头戴一圈黑红发带的铆钉男人,目光不善地冲楚弥勾勾手,邪笑着喊道。 [抱抱][抱抱][抱抱] 抱抱我亲爱的读者大大们,亲爱哒,可以点点收藏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你嫌弃我。 第47章 拜师学艺 一颗假钻熠熠生辉。 常来小酒馆的都知道,在这里,惹谁都不能惹那长发少年。 少年看着脾气好,笑脸迎人,若是哪个真得不长眼、不听劝,犯到他头上,怎么出门就不好说了。 少年刚来那几天,不少酒精上头的男男女女不要命得调戏他。 少年总是良言相劝,温声周转。 能化解则已,遇到些实在难缠,又动作言语下流、侮辱的,少年轻则不理,重则直接动手,从不费力。 像今天这样被人流里流气叫过去喝酒,并不是头一遭。 楚弥只是随意顺着声音的方向扫了一眼,就接着忙自己的事了。 他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别的,没什么心情搭理。 他不理,那人却变本加厉。 “嘿?老子叫你呢!聋了?!装你妈呢!” 楚弥放下手里的薄荷叶,转身拿了瓶九十六度的生命之水,随手取了个啤酒杯,带上收款码向脏辫哥走去。 脏辫哥明显是懂行的,一看楚弥手里的酒顿时怂了。 身体下意识往后撤,眉头皱得发带都藏不住。 楚弥面无表情地走过去,“Duang”的一声把酒瓶放在脏辫哥面前的桌子上。 一手勾着杯子,另一只手把收款码立在脏辫哥眼前。 “诚惠54188元,扫码支付,我陪先生喝。” “一瓶生命之水成本也就几十块钱,你特么讹我呢?” 脏辫哥瞪圆了眼,“信不信老子告你们去!” 楚弥冷眼望睨着他,“酒是不贵,但本人很贵。” “54188,这是我陪着你喝一杯的价格,先生若是觉得价高付不起,可以向身边的朋友借一借。” “想来,既是朋友,你若开口,他们定不会拒绝。” 脏辫哥本来还在恼,停了楚弥的话,下意识将视线在身边几个酒友身上扫视一遍。 当那些人触及脏辫哥的视线,默契地缩了缩脑袋。 脏辫哥见状冷嗤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楚弥,一秒钟后,掏出手机“嘀”的一声,扫了54188过去。 正要伸手开酒,楚弥却先一步将酒撤了。 “先生,本店规矩,要先付酒钱。” “诚惠250元,附赠柠檬汁和调酒服务。” “请问先生需要吗?” 脏辫哥二话不说扫码付钱,将扫码成功的页面在楚弥面前晃了晃,挑了下眉。 “行了吗?” 楚弥公事公办点头,向脏辫哥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先生果然爽快。接下来还请先生移步吧台,由我亲自为先生调酒。” 也是见了鬼了。 脏辫哥一伙儿原本就是揣着找茬的目的来的,结果三言两语被楚弥挑拨了关系不说,还让其中脾气最差、最难搞的脏辫哥乖乖听话付了钱。 一指令一动,让干什么干什么。 看那架势,颇有点心甘情愿的意思。 吧台前上演着一幕十分诡异的画面。 楚弥拿着杯子问:“白朗姆,想要吗?” 脏辫哥点头,“要。” “白兰地?” “要。” “龙舌兰?” “要。” “威士忌?” “要” “金酒?” “要。” “蓝橙……” “要,什么都要!” 在楚弥若有似无的微笑下,脏辫哥仿佛失了智。 又在杯子里加入柠檬汁,摇匀后倒入加了冰块的杯中,剩下的部分用气泡水补满,两指推着杯子到脏辫哥面前。 “柠檬汁和调酒服务是免费送的,其他酒是先生单点的。” “诚惠500元,请先生扫码付款后饮用。” 脏辫哥不怒不恼,乖乖扫码,只是在付款前突然顿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终于清醒,决定暴走的时候,只见他单纯地眨眨眼。 “薄荷叶和后加的那半片柠檬是不是忘了算钱?” 楚弥微微一笑,“先生性格豪爽,我很喜欢,这半片柠檬和薄荷叶权当我送给先生的见面礼。” “先生请用。” 楚弥又笑了笑。 脏辫哥乖乖接过楚弥亲手调的酒,低下头,在付款页面那500后面,手一抖,又加了一个0。 …… 两分钟后,脏辫哥一伙儿走出酒馆,几个人排成一排站在夜风里。 “你刚才怎么回事?” “不是说让你找事的?你特么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弥不渡已经彻底入了春,夜晚的风并不冷,脏辫哥却还是打了个寒颤。 一把捂住同行那人的嘴,颤抖的眼眸中带着惊恐。 “别特么胡说行吗?老子还不想死!” 在朋友们讶异的目光中,脏辫哥回头又看了眼关闭的木门,一个哆嗦后连忙连拖带拽地将朋友们一起拉走了。 “赶紧走赶紧走!” “这鬼地方以后打死我都不比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朋友们实在太好奇了,边走边问。 直到走远,脏辫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气场强得要命,那眼神——” 哪怕现在回忆起来,脏辫哥还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打冷战。 “好像我但凡有一点让他不高兴,就能当场活剐了我。” “……我他妈不想死!” …… 找茬的人已经一溜烟离开了,留下的人情绪却不怎么高涨。 “怎么,多赚一笔还不高兴?” 楚弥将杯子收了,扔进水池里洗了。 沈淮久满脸阴郁,“你对他笑了四次。” 楚弥洗杯子的手一顿,在沈淮久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他是客人。” 沈淮久脸色更沉了。 “你还亲手给他调了一杯明天见。” 楚弥没什么耐性地快速刷好杯子,扔进了消毒柜。 “我的意思是让他早点滚,今天不想见。” 沈淮久别开头,走到旁边继续调酒去了。 满脸不高兴。 殷絮戏看够了,心里的那股郁气也没了。 洗了手重新来到吧台前,看了眼正在削冰球的楚弥,在沈淮久身边压着声音笑道: “你能别摆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表情吗?我看着怪不习惯的。” 沈淮久心里不爽,哼了一声,不想说话。 殷絮笑着摇头,“你可真是……,阿淮,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一面呢?” “针尖都比你心眼大。” 事到如今,殷絮已经放弃劝回沈淮久那离家出走、一去不回头的理智了。 天要下雨,兄弟要嫁人,她还能拦着吗? 她不劝,沈淮久自己心里也有数。 只是控不控制得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就是见不得那些不三不四的招惹他。”沈淮久沉着脸道。 “你怕什么?他又吃不了亏。”殷絮道。 “就他那身手,正常人就算来一百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是能不能打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不待沈淮久回答,殷絮又无奈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舍不得。” “你家小朋友就得干干净净的,谁都不能招惹,对吧?” 沈淮久沉默了。 片刻后,他悠悠道:“他未来会有自己的人生。” “有些东西我给不了他。只希望能让他少遇到点烂人烂事,少点麻烦。” 每天看着沈淮久日趋沉郁的脸,殷絮说不心疼是假的。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从来不由人。 “凭林尔的本事,你该放心。” 殷絮温声道,“他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关于这点,沈淮久再清楚不过。 说是担心,说到底,还是怨自己、怨命运更多一点。 “嗯。”沈淮久气息深沉,“我知道。” 望着沈淮久忧重的眉眼,殷絮叹息一声,转了话题。 “不说他了,清明假期快到了,纪叔那边可能还要出趟门,节前回来。” “小铃铛整天吵着要来找林尔,想拜师学艺。” “你怎么想?” 沈淮久回头看了眼眨眼间就削好十多个冰球的楚弥,扬声叫了他过来。 “小铃铛想找你拜师学艺,有兴趣吗?”他直接问。 楚弥想了想,“她想学什么?” “舞剑。”殷絮说。 楚弥抬唇拒绝了,“她有剑术基础,应该受过专业训练,单纯舞剑的话不需要我教。” 殷絮说:“她以前跟着长辈们学过一些太极剑法。” “这些年除了上学,其余时间都耗在舞台上,剑法练得少,也就搁下了。” “小铃铛很崇拜你,想跟你学。” 楚弥还是拒绝了。 “我的剑法是家族传承,不轻易外传,更不适合表演,如果她只想学剑法,我爱莫能助。” 殷絮有些遗憾,却也理解,“好,看来你们之间确实缺了一点师徒缘分。” 看着殷絮,楚弥又一次开口,“若是不拜师的话,她想学,我可以在她原有的基础上指点一二。” “不知絮姐认为,这样可行吗?” 原本提出拜师,也只是为了学艺,楚弥能说出这样的提议,殷絮自然再满意不过。 “只是,你的剑法既然是家族传承,不轻易外传,这样教小铃铛,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不方便的话不用勉强。” 殷絮诚挚道,“小铃铛那丫头年纪小,看什么都是一时新鲜,三分钟热度。” “本来就是她冒昧,你不用看我的面子勉强自己答应。” “直接拒绝没关系的。” 楚弥闻言笑了笑,“絮姐放心,我从不做委曲求全、舍己为人的事。” “我并没有打算教她我楚……处处受限的自家剑法。” “我会的剑法还有很多,只要不拜师,教些其他剑法也无妨。” 殷絮一向喜欢楚弥的坦诚。 有难处直讲,该拒绝拒绝,更不会盲目为了所谓的面子而让自己为难。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沈淮久,还是自己,都远不如他。 下班回去的路上,沈淮久还在说他不应该应下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楚弥意外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沈淮久有些头疼道: “小铃铛那丫头,从小成绩垫底,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被小时候那场高烧烧坏了脑子。” 他由衷道: “你要教她,可不那么容易。” 楚弥笑了笑,“或许她只是不擅长读书,在舞蹈和剑术方面天赋还不错。” 沈淮久不置可否,“也许吧。” 接下来的几天,后半夜沈淮久依然带着楚弥学习。 吃过早饭送楚弥去俱乐部练车,他则代替纪叔去弥亘剧院,中午再去接人。 楚弥会趁着中午抽出一个小时,教小铃铛一些基础的、适合女孩子融合进舞蹈动作里的招式。 小铃铛学得很快,前一天学的东西,第二天再见到楚弥,已经能像模像样了。 楚弥很少夸人,在教剑法的过程中往往比其他师父要严厉许多。 他的要求很高,小铃铛没少在他手下挨戒尺。 短短几天下来,除了殷絮,楚弥俨然成了第二个让她又敬又怕的人。 像以前的殷絮一样,小铃铛开始越来越粘他。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小铃铛一天到晚录自己练习的视频发给楚弥。 说是每天中午指点一小时,在小铃铛无与伦比的缠功下,几乎成了二十四小时教导。 因为这个,沈淮久这段时间对小铃铛哪哪儿都看不顺眼。 好不容易爬上了楚弥的床,哄着人跟自己同床共枕几日,美滋滋在被窝里牵牵手,抱着说说话。 不敢有肢体接触,眼神近距离相交的心动暧昧,如果能多享受一刻,也能让他意犹未尽。 让他上瘾。 可偏偏,总是有那么一个不识趣的小丫头,信息一刻不停地发过来。 以学习上进、为了弥亘剧场清明节演出的名义,堵得他有火没处发。 随着沈淮久洗冷水澡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清明节终于到了—— 沈淮久:我忍! 楚弥:楚氏列祖列宗在上,并非是我苛待自己的世子妃,有人偏要自找苦吃,我能有什么办法? (亲爱的读者大大们,可以求一下收藏吗?[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拜师学艺 第48章 不速之客 清明时节雨纷纷。 弥不渡横纵交叉的青石板路上,行人成群结伴,行色匆匆,不见断魂。 细雨潺潺,弥不渡却人潮如织。 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常常因这场雨而扬起笑容,赞叹一句: “不愧是江南,这雨下的,景儿是真好!” “怪不得大齐皇帝九下江南,真特么会享受啊!” 这里是弥不渡,大齐承安帝在位期间,年年都要来一次的地方。 不是清明,就是七月半。 每次来,都要去那座石像前坐上半天,直到夜深人静才离开。 有史书记载,自宣德皇帝驾崩,承安皇帝继位,楚弥这个名字就成了禁忌。 谁也不知道承安帝为何年年来,只知承安帝励精图治,后宫空悬三年。 三年后,承安立后,皇后名为黎姜,是老太傅的嫡亲孙女。 世人皆知,老太傅有一女,因品性出众,貌美德高,尚未出阁便被封为安宁郡主。 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当时的太傅府更是如此。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如此女子最终花落谁家时。 大齐战神楚邵英径直在安宁郡主黎烟及笄那日,敲锣打鼓地携百抬聘礼,登门求娶。 谁也没想到,两人的婚事竟真就那般定下了。 两家交换了庚帖,两家长辈坐在一起翻黄历,选了最近的黄道吉日,不出月余,两人就拜了堂、成了亲。 楚弥,正是安宁郡主黎烟和大齐战神楚邵英的唯一血脉。 才一出生,便由皇帝亲下圣旨,赐下世子封号,赏奇珍异宝无数。 那一瞬间,整个大齐,谁不羡慕他? 可惜世事无常,往往乐极生悲。 安宁郡主因难产脱力,大出血而亡。 出生即丧母,父亲楚邵英悲痛欲绝,怪他害了爱妻,是以从不给他好脸色。 宣德皇帝担心楚邵英哪天想不开掐死他,便将不出满月的楚弥接到了皇宫,亲自教养。 楚弥个性张狂,自幼嚣张跋扈。 和他一起长大的皇子们没几个没挨过他揍的。 其中承安帝,也就是当时的十三皇子,因和他年岁相仿,挨揍最多。 承安帝幼年出身不好,乃宫女所出,常常被其他皇子欺负。 然而那些皇子们加起来,都不如楚弥揍他揍得多。 当时的皇宫谁不知道,楚弥和十三皇子关系恶劣? 谁曾想,原本猖狂倨傲、无法无天的楚弥葬身鱼腹,而常年备受他欺凌的十三皇子却登上了皇位。 还在三年后迎娶了楚弥外祖家的嫡孙女黎姜,作为唯一的妻。 据载,承安帝在位九年,与黎姜育有一子,一生只此一妻。 两人相敬如宾,却无缘白首。 承安十年初,承安帝在第十次下江南途中遇刺。 刺客不是别人,正是江南都督洪康。 野史上说,承安帝临终前,眼睛一直望着江南护城河边的石像,被站在桥上的洪康一箭射穿胸膛以后,没有呼救,甚至还是笑着的。 那一天,正是清明节。 和一千四百多年后的今天一样,细雨蒙蒙。 楚弥孑然站在雨中,站在石像面前,抬手扫下上面布满的烂菜叶、臭鸡蛋。 唇角微微扬着,眼皮却微微压着。 “你瞧。” 他轻声说。 “小十三至死都没能亲手揍你一顿,都把自己憋屈成什么样了?” “楚弥啊,你就是个祸害。” 想起之前在史书上看到的内容,楚弥很难高兴的起来。 尤其,关于洪康。 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当朝皇帝。 洪康也算一代枭雄了。” 这样的人物,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给他一个结局。 可是这些天来,任楚弥翻遍史料,都没能看到在那之后,关于洪康的只字片语。 杀皇帝后,仿佛整个人都消失了。 哪怕抄家灭族,史书上也该记一笔。 可是没有。 关于他的史料,齐齐停在了那句—— 承安十年,清明当日,江南都督洪康于弥不渡桥上,一箭射杀承安帝,帝崩。 “到底为什么?” 洪康此人,楚弥相交不深,在被他堵在江南护城河之前,楚弥甚至没见过他几回。 说了解谈不上,但他了解自家老爹。 况且,那天的情形,如今仔细回想起来,万千箭雨多如牛毛。 看似声势浩瀚、场面恢弘。 实则真正目标对准他的,只有洪康手上那支。 那支箭确实锐利,也的确正中他的心脏。 可力道却不对。 洪康此人,当年可是楚邵英手把手带出来的亲兵。 楚邵英那家伙练兵,可是完全不把兵当人看的! 能在他手上当副将,一箭把人射穿才是基操。 只是刺破血包? 玩儿呢? 被箭射中的那一刻,楚弥就知道他是自己人。 说不定,还是楚邵英那老东西提前安排好的。 难不成? 那家伙以为自己真死了,所以杀皇帝为自己报仇? 可是也说不通。 要报仇早就报了,小十三又不是第一次去江南,没道理非要等十年。 这十年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他也在试着寻找当年和他约好见面的那个人。 可惜一千四百多年过去了,从前的人事物早已没了踪迹。 尤其,那人只是普通百姓,是连尸骨化成灰都不会有人记得的那种普通人。 在历史的长河里,他一无过人的功绩,二无天怒人怨的过错。 像这样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渺如尘世浮游。 楚弥想要找到他的消息,简直难如登天。 晚间阴雨绵绵。 如恼人的线,混乱纠缠千年之多,剪不断,理还乱。 今晚撞大运小酒馆开门较早。 楚弥是在店里忙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的。 今晚不限号,冰球的消耗也比较大。 削冰球看似简单,实则十分耗时耗力,是以很多调酒师开玩笑时总会说: 要是上班的时候发现冰箱里有几个削好的冰球,做梦都要笑醒。 当然,削冰球对习惯用刀的楚弥来说,和普通人削铅笔没有多大区别。 他不觉得累,沈淮久却总怕他累着。 时不时提醒他去休息。 常常找各种借口支开他,只为让他正大光明躲闲。 以往楚弥都会拒绝,可是今天不一样。 不止因为今天是清明,他想伺机单独出门,给一些人烧点纸,更重要的是—— 他在酒馆外,先后见到了几拨他等了很久的人。 两个中山装金扣。 一个黄毛老外、一个眼角有疤的西装暴徒。 除了这两波熟悉的,楚弥还发现了另外几拨形迹可疑的游客。 这段时间,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勾着沈淮久的注意力,另一边却在默默布局,同时放出一些消息。 等的,就是这一天。 那些人总算没辜负他的期待,见沈淮久那边无从下手,便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今天一到酒馆他就开始削冰球。 按照沈淮久提醒他休息的频率习惯,楚弥在晚间十一点顺势脱身,出门买焦糖瓜子。 距离最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正常人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楚弥先是在酒馆对面的石像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又悠闲地在景区里晃了一圈。 足足半个小时后,才迈步走进灯火通明的便利店,将架子上挂的最后几包焦糖瓜子全买了。 再出门,楚弥顿住脚,忽然扬了扬唇。 提着手里不怎么结实的环保袋,转身迈进一个漆黑的,连监控都没有的小巷。 …… 酒馆里,沈淮久好半天等不到人,心里着急。 好不容易等到客人少一点,跟殷絮交代两句,外套也不穿,仅着一件常穿的黑色衬衫冲出了门。 没走两步,就见不远处一个小巷子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目光相撞,对方快速扬起一抹笑,紧走几步朝他而来。 “九哥,你怎么出来了?” 楚弥笑盈盈举起手里的环保袋晃了晃,献宝邀功似的。 “所有的焦糖瓜子全被我买来了。” 沈淮久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指背贴了贴他的脸颊。 “我不冷。” 顶着沈淮久责备的目光,楚弥温声道。 “是不是不凉?” 的确不凉。 可是沈淮久的脸色却没多好看。 楚弥出门的时候有些神思不属,一样没穿外套。 夜晚天凉,即便不下雨,楚弥身上也总是偏凉的。 如今,他脸上的温度,却比平常穿了外套还要暖几分。 他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这是他这段时间好好投喂的结果。 事实上,两人每天抱着睡,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楚弥正常的体温是什么样。 “刚才干什么去了?”他语气沉下来。 楚弥从未想过能瞒过他,老实说: “刚才动了手,虐了几个小趴菜。” 这词,是跟小铃铛学的。 “受伤了吗?” “怎么可能?谁能伤得了我?” “回去我检查。” “没问题。” 见他答得信誓旦旦,沈淮久总算放心了些。 “那些人呢?” 楚弥向身后的那个巷子递了个眼神。 沈淮久又把袋子塞给他,越过楚弥,直直朝那漆黑的巷子走去。 半分钟后,才寂静不过五分钟的巷子再次响起熟悉的哀嚎声。 楚弥单指勾了下鼻子,无辜眨了眨眼。 头也不回,在原地安静地等沈淮久发泄完去而复返。 老规矩,那些人被交给了姗姗来迟的林书远。 当看到那位隐约有些熟悉的黄毛老外,林书远不禁想笑。 “多大仇啊?打人偏打脸?” 楚弥含笑不语,倚在墙上嗑瓜子,被沈淮久瞪了一眼,直起身,表情有些不爽。 沈淮久盯着他背后湿了一块的衣服,表情更不爽。 人却跟着往楚弥身后挪了两步,拍了拍肩,示意楚弥往他身上靠。 虽然不在意林书远会怎么看,毕竟是从小接受正统教育的人,楚弥还没有当众和人过分亲密的习惯。 又从沈淮久拎的袋子里掏出一把瓜子磕着。 他一言不发,继续看林书远将那堆人五花大绑,一个接一个‘请’上车。 被迫在清明节的凌晨加了回班,林书远说什么都不肯走,死皮赖脸地跟到酒馆,非要蹭酒喝。 后半夜酒馆里客人相对少些。 他们回来以后,沈淮久直接让殷絮休息去了。 木质长条的吧台后面,沈淮久看着相谈甚欢的林书远和殷絮,眼神里闪过一抹羡慕。 “今天是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了。”他幽幽道。 楚弥边忙边应和,“嗯。” “你之前说,过完清明就走。” 沈淮久低沉的音调有些不稳。 “想好了吗?” 楚弥脸上的笑意加深,眼中却很平静。 “想好了。” 沈淮久沉默许久,“……准备去哪里?” 沈淮久: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的行人有没有断魂不知道,反正老子誓要断魂了。[心碎][心碎][心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不速之客 第49章 林尔是谁? 以往沈淮久不问便罢,如今问了,楚弥也就没想瞒着。 “娱乐圈。” 不看沈淮久,楚弥也知道他定不会愿意,指不定又要一场苦口婆心。 于是在沈淮久开口之前,楚弥抢先一步说: “九哥,我这个年纪,还长了一张这样的脸,注定到哪儿都过不了安生日子。” “如果注定要被人看,避不开波折,我宁愿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再说……” 楚弥忽而一笑,如春暖花开,桃花荡漾。 “九哥不是说了吗?” “有九哥的庇护,无论我想做什么都不用怕,不用低头。” “九哥,这话还算数吗?” 沈淮久心里百般不情愿,还是点下了头。 “算数。” 他蹙着眉,“可你不是想上学吗?” 楚弥笑的有些无奈。 “九哥,别人十年寒窗,千辛万苦才习得的知识,我仅用一月,纵然我是天纵奇才,也做不到能和他们分庭抗礼的程度。” “想通过正规考试,我短时间内是绝对进不了大学校门的。” 这是事实,容不得沈淮久不承认。 “那你也不用非要进娱乐圈,可以干别的。” 顿了顿,沈淮久脑子里倏然冒出一个想法,眼睛陡然睁大。 “林尔,你该不会是想把自己当靶子,故意替我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吧?” 沈淮久怒了,“林尔!我不准!” “你听到了没有!” “我不准!” 楚弥笑着安抚他,“怎麽可能?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不插手你的事。” “那是为什么?”沈淮久眉目不展。 楚弥莞尔,“我想,换个方式上大学。” “什么意思?”沈淮久不解。 楚弥冲他勾勾手,沈淮久乖乖把耳朵凑过去。 一番耳语后,楚弥笑盈盈望着沈淮久,“九哥觉得,可行吗?” 沈淮久抿着唇,“你,真的想好了?” 楚弥点点头。 沈淮久:“……好吧。” 他皱着眉,“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楚弥脸上始终挂着笑,“明天?” 沈淮久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明天。 明天开始,就真的要为他离开做倒计时了。 沈淮久心里有些空。 没着没落的。 阴沉沉的,又轻飘飘的。 像一朵被天气预报早早预告过、终于自远处成团飘过来的大片乌云。 黑漆漆地压在头顶不走。 雨却迟迟没能降下来。 他知道,一场暴雨在所难免,终要落下来。 只是一日雨点没砸在他头上,他胸腔里的这颗心就始终悬着。 不安着。 忐忑着。 “好。”他的声音沙哑,“那就明天。” “需要什么你列个单子给我,我替你准备。” “好啊。”楚弥满意地笑。 这一夜酒馆下班很晚,直到天边泛起第一缕鱼肚白,酒馆大门才终于落锁,没了人烟。 沈淮久带着楚弥直接在外面吃了碗馄饨,又一笼蒸饺和一笼汤包。 早餐热腾腾的冒着烟,两人对坐吃完,被夜幕裹挟一夜的凉气随之驱散了些 。 回到家两人各自洗漱,像寻常一样,默契地仿佛在一起相处了半辈子。 楚弥会顺手帮沈淮久挤好牙膏,沈淮久则会为楚弥准备好干净的睡衣和拖鞋。 在沈淮久一遍遍的强调下,楚弥已经很久没对他说过类似感谢的话了。 沈淮久不喜欢,楚弥就改为行动上的表示。 不再像以前那样,安心地让沈淮久完全负责他的衣食住行。 更何况,在大齐,男人什么都不干,一味让自家夫人照顾、啃夫人的嫁妆,可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沈淮久这个人,既然他认下了,那么聘礼就少不了。 离开酒馆是一定的,但在那之前,在生活上多照顾一些,楚弥还是很愿意做的。 沈淮久很喜欢帮他吹头发。 甚至为了他的那头长发,专门买了近十种护发精油,一日不间断地帮他养发。 他喜欢,楚弥就任由他做。 按道理来说,男子的头发也不是谁都能碰的。 若是沈淮久,楚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自己夫人,想怎么折腾他的头发,都是可以的。 除了给他无限制接近自己的权利,楚弥也会开始留意沈淮久的喜好。 时常送些好玩的 、新奇的小礼物给他。 带他兜风,带他出去玩儿。 虽然沈淮久不说,但楚弥还是发现了沈淮久那颗渴望外出的心。 沈淮久喜欢自由。 自从前两天楚弥把驾照拿回家,沈淮久就成功坐上了楚弥副驾的位置。 之前去俱乐部的时间,楚弥就载着沈淮久到处跑。 可惜时间太短,两个上午的时间,能去的地方太少了。 好在青城的风景还不错。 青山缀粉桃,垂柳伴樱花,也算不负春光。 “今天想去哪儿逛?” 洗漱好,楚弥勾着车钥匙问。 沈淮久今日不想出门。 一言不发地拉着楚弥进主卧,走到衣柜边,从底下抽屉取出了那套价值不菲的月牙白锦缎套装。 “你这是?” “给你的。” 楚弥接过那套衣服一一展开,表情惊诧。 且不说这衣服材质做工如何,那制式,分明和大齐分毫不差。 “不是要古装吗?” 沈淮久暗含期待,“试试看这套合不合身?” “……嗯。” 楚弥应了一声,无需沈淮久帮忙,万分熟稔地穿了整套。 大小尺寸,款式花纹,简直和他平素惯穿的完全一样。 他腰身偏窄,他素来穿的衣服都是独一份,尺寸更是独一份。 他的衣服,只有他能穿。 而这一件,可以说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来做的。 “合适吗?” 沈淮久看呆了。 买的时候只看一眼,就觉得这衣服适合楚弥。 之前一直藏着,如今楚弥真的穿上,沈淮久才惊叹自己的眼光究竟有多好! 细雨方歇,春光乍暖。 清晨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映照在楚弥半边侧脸上,让本就莹白如玉的白嫩肌肤,显出几分温润的光泽。 细碎的光斑如万千星斗,将那片月白织锦烘托地熠熠生辉。 楚弥眉眼弯弯如月。 在那一刻,本就矜贵的气质,更加贵不可言。 “合适。” 楚弥温声回答,悠然发问,“这衣服哪来的?” 沈淮久莫名羞赫,“我买的。” “哪儿买的?”楚弥又问。 沈淮久往北指了一下,“过弥不渡桥往北,西边有个巷子,那边都是卖锦缎古装的铺子。” 楚弥抚着袖口上的花纹,“这件在哪家买的?” 沈淮久老实回说:“千重锦丝绸馆。” 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楚弥没再问下去。 “喜欢吗?”沈淮久问。 楚弥笑而不语。 半晌后抬眸,目光勾着沈淮久。 “你喜欢吗?” 沈淮久脸刷的红了,哽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回答: “这、这衣服挺好看的,挺、挺合身。” 楚弥笑着偏了偏头,颇有些玩世不恭。 “我是说,这样的我,你喜欢吗?” 沈淮久被他问得心里突突直跳,他咬紧牙关,好似只消稍稍松一点,那颗心脏就能从嘴巴里跳出来。 “你……” 沈淮久喘着粗气,“你以前,是这个样子吗?” 楚弥挑了挑眉,笑了,“喜欢吗?” 沈淮久心肝都在颤,眼波流转,紧紧抿着唇,良久,夺门而出。 天知道,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陡然惊现一个疯狂到极致的想法。 劈得他外焦里嫩,久久喘不过气。 大齐—— 几次下意识的断句磕巴—— 月白锦缎—— 不满十五入军营—— 教导房事的……嬷嬷—— 他的身手,家族传承、不适合表演的剑法,他浑身的贵气—— 他数次问过自己对那个人的看法—— 清明雨中,他一个人在那人的石像前站了很久—— 当时他有偷偷凑近,听见他说—— 小十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齐承安帝,排行第十三。 林尔说楚弥是祸害,说承安帝至死都没能揍楚弥一顿,心里憋屈。 所以,他到底是谁? 能叫承安帝小十三,又对承安帝和楚弥之间的事一清二楚。 难不成…… 他当真是皇室中人? 习惯穿云锦,除了身份尊贵的皇子,还能有谁? 随着“吱呀”一声卧室门打开,楚弥身穿一套和沈淮久同款家居服出来。 “想什么呢?” “想你到底是谁?” 沈淮久不过脑子,顺嘴道。 一句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 楚弥端着笑,“你觉得我是谁?” 沈淮久有些窘迫。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说都说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说: “你是……大齐的某位皇子吗?” 楚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想?” “不是吗?” 沈淮久眉心微拧,说出了自己的推想。 “你是大齐来的。” “根据史书记载,云锦是皇室专供,寻常百姓是没资格穿的。” “嗯。”楚弥点了点头,“还有吗?” 沈淮久说:“上次你说,你没有教导房事的嬷嬷。” “嬷嬷,难道不是皇宫里才有的吗?” “还有……” 楚弥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还有什么?” 沈淮久压着声音说:“我听见你叫承安帝小十三。” 楚弥笑了,“所以,你觉得我是皇子?” “不是吗?”沈淮久反问。 楚弥不置可否,“九哥,我记得我说过,我娘亲死得早。” “在皇宫里,娘亲死得早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沈淮久:“什么?” “意味着不受宠。” 楚弥缓缓道,“在皇宫,不受宠的皇子活得连狗都不如,连最下等的奴才都能踩一脚。” “云锦?” 他轻嗤。 “那是最得皇帝宠爱的人才有资格穿的。” 楚弥幽幽望着他:“九哥,不妨再猜猜?” “不是吗?” 沈淮久怎么都想不通。 楚弥抬手抚平他紧蹙的额头,给他提示。 “九哥,你研究过大齐历史,在大齐宣德年间,有一个人最得圣宠,并且娘亲死得早。” “你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 沈淮久脸色骤变,连连摇头。 “不、你别想骗我,绝不可能!” 楚弥语气轻缓,继续说道: “九哥,你再想想你遇到我的时间和地点。” 沈淮久有些喘不过气,费了很大力气才得以呼吸。 楚弥去拉他的手。 “九哥,我的生辰是正月初一。” “正月的最后一天,是石像底下石碑记载我被乱箭射杀,葬身鱼腹、尸骨无存的日子。” “那天夜里,你在河边,遇见了我。” 沈淮久的手在抖,抖得越来越厉害,直到噌的一下挣开楚弥的手,惊恐地后退两步。 楚弥垂下眼皮,气息飘然。 “你再想我当时身上的伤,被你发现时我的反应。” “因为……眼睛看不见。” “我以为,我还在逃亡。” 沈淮久脸色煞白,整个人冷汗直冒,身体抖如筛糠。 “别说了。” “九哥,你再仔细想想我的名字。” 楚弥握着拳,语气还是轻飘飘的。 可是传到沈淮久耳朵里,却重逾千钧。 林尔…… 楚弥? 原来真相竟这么明显…… 他居然没发现…… 楚弥落下眼帘,顿了须臾后再睁开,眼底一片平静。 “九哥,你其实早就发现了。” “闭、嘴。”沈淮久咬牙切齿,两眼通红地瞪他。 “何必要自欺欺人呢?”楚弥平平淡淡道。 “我叫你闭嘴!” 一把攥住楚弥的肩膀,下了狠劲把楚弥猛地反手按到墙上。 紧接着,奋力一拳自楚弥耳边呼啸而过,经由鬓边一缕自由散落的发丝,轰然砸到墙上。 第50章 新人林尔 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楚弥眼皮几不可见地压了压,再抬眼,见到沈淮久双目赤红如兽。 “你不是他。”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艰难挤出。 “你不是!” 他的声音抑制不住颤抖,“你是林尔。” 他破碎吸气,压着哽咽。 “你是林娘娘。” 他摇着头,鼻尖通红。 “你告诉我,你是林娘娘。” 一滴泪坠在抖动的下巴,“你怎么能是楚弥呢?” 他拼命压抑着哭声。 “楚弥是畜生!” “你那么好……” “……你那么好……” “……那么好。” 楚弥近距离仰望着他,安静地任由沈淮久的眼泪砸落在他眼角,顺直滑下。 他慢慢抬起手,想要为沈淮久擦掉眼泪,沈淮久却在他的手触及之前,先一步直起腰,收手抹了把眼泪,转身出门,离开了。 望着自己抬起却落空的手,楚弥苦笑。 二十分钟后,他拨通了一个陌生电话。 “弥不渡小院,来接我吧。” 昨日清明,绵绵细雨下了一天一夜。 撞大运小酒馆整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今日一早雨停,春光无限好。 到了黄昏时分,酒馆门前,门可罗雀。 傍晚时分,晚霞漫天,橘红色的云彩亮得刺眼,在天边飘来荡去,整个世界都是它的地盘。 世界是一块橘红色的画布,遍地都是温暖的色调。 沈淮久一个人坐在石像旁边,面朝波光粼粼的河面,一动不动,宛如另一尊雕像。 今晚酒馆歇业,这是规矩。 每个节假日过后,酒馆总要或多或少歇几天。 沈淮久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只知道,嚣张跋扈的晚霞起又落。 橙色的温暖来又走。 他被短暂而虚无的爱过。 就像黑夜终将会来临。 就像那个人,终将会远走。 走? 沈淮久陡然反应过来,一个激灵过后猛地起身,撒腿往回跑! 别走。 别走!!! 他疯了一样往回冲,无视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也不管随风飘扬的眼泪。 我求你,别走。 千万别走!!! 可是来不及了。 可惜,来不及了。 小院里被他无头苍蝇一样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 家里一切都在,唯独,少了那个人。 往常他习惯留字条的位置,安安静静躺着一张纸条。 字不多,甚至很少,却刺得沈淮久眼睛生疼。 【多谢。】 【抱歉。】 白色的字条下面,是红色的户口本。 沈淮久拿起户口本翻开,上面的名字是—— 林尔。 滚烫的眼泪落在户口本的塑封上,沈淮久抬手抹掉。 “楚……” 他始终叫不出那个名字。 “……林尔。” “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死了。” “他已经死将近十五个世纪了。” “他一定已经死了。” “否则他为什么不来?” “……又,为什么要走?” 将血红的户口本压在心口,沈淮久在正堂双膝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恸哭失声。 …… 一周后。 网络上,一个短短十秒的视频,一经发布便获万转。 与此同时,星泽娱乐的艺人休息室,楚弥戴着黑色口罩,梳着标志性的高马尾。 身着黑色冲锋衣,同色工装裤,脚踩一双黑色马丁靴。 楚弥眼周额间的那一抹白,可谓从头黑到尾。 独自倚在墙边,周身的气息冷傲疏离。 休息室内人很多,却没一个胆敢靠近他一丈之内。 他们都是和楚弥同一批进公司的新人。 当然,也不完全是新人,也有两个刚从其他公司跳槽过来的十八线。 与其他新人相比,那两个好歹有过演绎经验,算是前辈。 和楚弥这边的情况全然不同,新人们一窝蜂的簇拥着他们,殷切地问东问西,众星拱月似的。 “谢前辈,你不是华耀旗下的艺人吗?” 有些没脑子的新人,顶着一张单纯稚嫩的脸,疑惑地问。 更有些大聪明张口就替本人回答: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华耀那么大的公司,好资源肯定要紧着头部艺人啊!” “像谢星驰这样的十八线开外的小艺人,公司巴不得多走几个呢!” 被围在中间的谢星驰被围在中间,脸色有些难看。 在娱乐圈混久了,别的没练出来,厚脸皮倒是练出个十成十。 不过是被人当面议论两句,不至于让他动肝火,只是—— 被一群年轻奔放的大小伙子团团包围,那味道…… 着实难闻。 他一直想寻找机会溜出去,可惜,偌大一个房间,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一个和他一样的十八线怨种桑鸿飞。 他们一左一右,吸引着全部火力。 天知道,在这一刻,他有多么希望自己会隐身术! 再不济,能像门边靠墙那位黑衣长发少年一样,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就好了。 这边,他还在琢磨着要怎么脱身比较好,另一边,桑鸿飞已经扯着大嗓门爆发了。 “你们这些小崽子有完没完?” “都给老子安静!” “吵死了!他妈的。” 三两下推开那群目瞪口呆的小年轻,已经即将奔三的桑鸿飞板着一张脸往外走,脸色凶得吓人。 气势汹汹来到门边,桑鸿飞正要开门,眼角余光扫到旁边不远处,一身黑,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的楚弥,顿时心中一惊。 在娱乐圈混久了,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有眼前这个。 即使闭着眼,一动不动地倚着墙,也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 这绝对是一头假寐的猛虎,轻易招惹不得! 习武多年,他向来信任自己的感知。 眼前这位少年,不可小觑。 抬起搭上门把手的那只手,硬生生半道拐了弯,友好地伸向楚弥。 “你好,我叫桑鸿飞,原来是盛世娱乐旗下的艺人。” 见楚弥微微睁开一半眼帘,睨着他主动伸出的手,桑鸿飞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语气更加恭谨。 “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公司的了,能认识一下吗?” 楚弥抬了抬眼,还没等他说话,休息室里就炸开了锅—— “卧槽!那小子什么来头?” “他好拽啊,该不会是哪家的富二代过来体验生活的吧?” “不要啊!星泽本来就是小公司,资源肯定比不上那些大公司的多,再来这么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二世祖跟我们抢资源,我们还混什么啊?” “肯定是啊!不然像桑鸿飞那么心高气傲的,怎么会专门跑过去跟他打招呼?” “要不说人家是圈里老油条呢!就是比我们消息灵通,放得下脸,这不,就抱上大腿了!” …… 一直没能等到楚弥的回握,桑鸿飞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嘿嘿”两声摸摸头,把手放下了。 “不方便也没事儿,我就是挺欣赏你,单纯想认识一下。” 在他身后,时不时传来幸灾乐祸的“切~” 楚弥站直身体,抬手摘了口罩,冲桑鸿飞略微点头,算作回应。 “林尔,幸会。” 趁着大家注意力跑偏的时候,谢星驰急忙从人群中挣脱,也朝楚弥这边挤了过来。 “还有我还有我,我叫谢星驰,以前华耀的。” 介绍自己履历的时候,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以前演过的电视剧很多,但全是连演员表都没上过的不知名小配角,俗称背景板,嘿嘿~” 楚弥没有拒绝他的善意,也向他点了点头,“林尔,新人。” 一语方落,房间内便响起一阵嘈攘的‘窃窃私语’。 “呵,一个新人他拽什么拽!” “都说了肯定有背景啊!” “装你妈的高冷呢!” “还专门戴着古装剧的假发过来,想靠这个吸引眼球,心眼真特么多!” …… “不用理他们。”谢星驰劝他,“干我们这行的,被人议论、恶意揣测是常有的事。” 楚弥淡淡“嗯”了一声。 在他身上,无论是谢星驰还是桑鸿飞,都找不出半点被人恶意抨击后的恼怒。 仿佛被如此议论的根本不是他。 他确实不在意,甚至从进门到现在,脸上除了冷漠,从未出现过任何其他的表情。 他话少,语气却并不高傲,只是跟谁都不亲近。 谢星驰看他安静,本想和他交个朋友,走进了,搭上话后,却莫名有种想要乖乖闭嘴,到旁边老实待着的冲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容他细想,便已经这么做了。 和桑鸿飞一样。 沉默在蔓延。 魏思宁进来的时候,以为要先维护秩序,板着脸立个下马威,结果一开门,一群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聚在一起,安静如鸡。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蹲或坐,就是没人说话。 见她推门走进来,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眼神里,奇异地闪过一丝孺慕和被解救的感激。 魏思宁不明所以,走进来清清嗓子,扬声道: “人都到齐了,我就说两句。” “大家好,我叫魏思宁,是星泽的副总,负责艺人经纪。” “本次招新,我们星泽的签约名额只有五个,演员方向三个,歌手两个。” “接下来一周时间,公司会按照你们的意愿,请专业老师对你们进行培训考核并评级。” “最终,择优录取。” “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众乖巧的“没有”声中,不知从哪儿蹦出一个愣头青。 扯着嗓子,满脸不忿地喊: “要是有人仗着背景走后门呢?” “名额都被他们占了,我们怎么办!” 他的手,直直指向以楚弥为首的倚墙三人组。 魏思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楚弥。 她也很好奇,遇到这种情况,再三被老板叮嘱,一定要好好关照,无论提什么条件都一定要签下来的长发少年,究竟会如何处理。 她没有解释,直接将问题丢给了他。 “林尔,是吧?” “对于他的指控,你怎么说?” 林尔眼皮都不抬一下,表情有些困倦。 “没什么好说的。” 他懒懒道,“弱鸡才会跳脚,而我,确实会拿走一个名额。” 说着,他将视线落在魏思宁身上,“魏总,训练什么时候开始?” 魏思宁下意识回答,“明天上午八点。” “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吗?” 魏思宁摇头。 “既如此,”楚弥掸了一下衣角,“在下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魏思宁顺着他的话点头,直到目送他离开,才后知后觉长长呼出一口气。 一时,心如擂鼓。 这份不知所措的紧张,上一次出现,还是进产房前,开始宫缩的时候。 那时候肚子抽疼,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会儿,居然也开始冒冷汗,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楚弥:新人林尔,初入娱乐圈,请读者大大们多多关照,多多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新人林尔 第51章 我是楚弥 戴着口罩走出星泽办公大楼,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在楚弥面前停下。 司机身着一袭传统中山装,下车一路小跑,绕到楚弥面前恭恭敬敬行礼,打开车门。 “宗主。” 楚弥面无表情上车,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却教他紧张得呼吸都凝滞了。 “交代你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男人小心翼翼开着车,听到楚弥问话,头皮忍不住发麻。 “启禀宗主,已经查到了。” 提心吊胆抹了把冷汗,男人一字一句交代道: “千重锦丝绸馆的老板名叫黎丹,是江南织锦龙头黎家的小小姐,今年十九岁。” “黎家?” 楚弥眯了眯眼。 是巧合吗? 他从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的巧合。 “是。” 男人恭谨道,“黎家世世代代都在江南,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楚弥拇指和食指捏着裤缝,无意识地缓慢搓着。 “这个黎家,和大齐黎太傅有关吗?” “您是说您的外祖家吗?” 男人肃然危坐,摇了摇头。 “目前为止我们的人还没有查出关联。” 楚弥“嗯”了一声,面带倦容,不露辞色。 “继续查。” 男人谦恭颔首,道了声:“是。” 汽车一路稳重前行,窗外的风景像是被人拉着匀速往后退。 宛如一场古老的幻灯片。 这条路,他曾载着沈淮久经过。 那两个上午,他们曾一起走过很多路。 沈淮久的眼神多数落在窗外,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那时的沈淮久在想什么,几乎不需要人猜。 他的眼神,楚弥想忘都忘不掉。 他,是真的很向往自由,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吧? 哪怕,只是在青城漫无目的地逛一逛,也能让他流露出那样的神色。 楚弥又一次摸出手机,这七天来,第五十六次点开沈淮久的微信,静默地看上片刻,又退出。 沈淮久…… 应该很恨他吧?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也从一开始就知道,沈淮久有多讨厌楚弥。 多厌恶他。 微信页面,林书远又发了两条信息过来。 【姓林高手:阿淮连续在家闷了几天,今天好不容易出门,却说要把店关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姓林高手:和你有关系吗?】 楚弥垂着眼,【他还好吗?】 【不好。】林书远回,【整个人瘦了一圈。】 楚弥指尖收缩,连同裤缝一起攥进拳头里。 【姓林高手: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姓林高手:就算处不了对象,也不用把关系搞这么僵吧?】 【姓林高手:现在在他面前我连你的名字都不能提,提一下就要挨打。】 楚弥指尖微动,【我的错。】 【姓林高手:当然是你的错!】 【姓林高手:还没说你呢,说走就走,再怎么样,走之前也该和大家打声招呼吧?】 楚弥:【抱歉。】 【姓林高手:也不是怪你。好歹朋友一场,大家聚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也算给你送行了。】 【姓林高手:你一声不吭玩失踪,阿淮又莫名奇妙玩自闭,知不知道大家多担心?】 【姓林高手:要不是陶哥说你今天去星泽了,我都要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楚弥:【我的错。九哥……】 【姓林高手:阿淮个死装货,半天憋不出一个屁,问他是没指望了。】 【姓林高手: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楚弥:【我的错,惹他生气了。】 【姓林高手:因为什么呀?】 楚弥回:【我说我是楚弥。】 【姓林高手:……你是不是闲的?】 【姓林高手:你就算说自己是玉皇大帝,都比说自己是楚弥强。】 【姓林高手: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阿淮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楚弥了,没有之一,简直是唯一!】 【姓林高手:怪不得呢!你瞎扯也不找个好点的,这下扯到阿淮命门上了。】 【姓林高手:你是真活该啊!】 楚弥:【从明天起,我要封闭训练一段时间,接下来的几个月可能都会很忙。】 楚弥:【有劳林兄帮我好好照顾九哥,必有重谢。】 【姓林高手:你不给阿淮打个电话?】 【姓林高手:我看他一直拿着手机,说不准就是在等你给他打电话呢?】 【姓林高手:只是开玩笑过了头,阿淮那么看重你,不会真跟你生气生太久。】 【姓林高手:阿淮什么脾气你也知道,让他在楚弥的事情上低头是绝不可能的。】 【姓林高手:你就稍微低个头,主动给递个台阶,说几句软话,这事也就过了。】 楚弥:【过不了。】 【姓林高手:怎么过不了?】 楚弥:【因为我就是楚弥。】 【姓林高手:跟我就别开这种玩笑了吧?这玩笑只对阿淮管用。】 楚弥:【……好吧,因为他不能弯。】 【姓林高手:这倒也是。】 楚弥:【趁着这个机会,我才能走得干净。】 【姓林高手:所以你是故意那么说的?】 楚弥:【嗯,除了这个,我没别的办法了。】 【姓林高手:阿淮没白疼你,你也算用心良苦了。】 楚弥:【接下来一段时间,九哥就拜托你了,替我好好照顾他。】 【姓林高手:这个不用你说,阿淮是我亲兄弟,我肯定照顾好他。】 【姓林高手:阿淮你就不用管了,有我们呢。你以后什么打算啊?】 楚弥:【进娱乐圈,当戏子。】 【姓林高手:你还会唱戏?】 【姓林高手:不对,你说的是演员吧?】 【姓林高手:林尔,现在没人叫戏子了,你可别说错,得罪人。】 楚弥:【嗯,知道。】 林书远那边过了两分钟才有新消息回过来。 【姓林高手:你还好吗?(阿淮一直盯着我看,又不说话,怪吓人的。我估计他有点想问,我就不搭理他,憋死他。)】 楚弥看了会儿车窗外,缓了片刻才幽幽回答: 【好。(他不会想问我的,想一刀捅死我还差不多。毕竟,现在在他眼里,我就是楚弥。)】 【姓林高手:毒还是你毒!我看他眼神确实……啧,林小兄弟,你完咯!给你点小蜡。】 楚弥:【时间有限,最后一件事,这段时间我会大肆营销,把名气打出来,然后会有人爆料我曾在弥不渡生活工作,也会隐晦提到我和九哥关系暧昧。】 楚弥:【你帮我按住九哥,最好想办法拖住他一段时间。】 【姓林高手:你是想引蛇出洞?】 楚弥:【立个靶子,敲山震虎。】 【姓林高手:别胡闹,阿淮知道会气疯的。】 楚弥:【不会。楚弥就算死了,他也应该高兴。】 【姓林高手:可你不是楚弥!阿淮没有那么蠢,你连我都骗不过,阿淮怎么可能会相信?别扯了。】 楚弥:【我自有我的办法。他一定会信。】 【姓林高手:就算他信,又能怎么样?林尔,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阿淮对你的感情有多深。】 【姓林高手:那些新闻一旦发出来,就凭阿淮的智商,他立刻就能反应过来。】 【姓林高手:林小兄弟,我知道你是为阿淮好,但是听哥一句劝,不要冲动!】 【姓林高手:阿淮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你也解决不了!你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坐下来一起商量,太过冒进不是好事。】 【姓林高手:万一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楚弥:【我知道。会慎重。提前谢过林兄。】 【姓林高手:嘿,你这小子什么意思?】 【姓林高手:合着我费劲吧啦讲半天,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另一边,楚弥乘坐的迈巴赫,已经稳稳在一座占地足有半座山头那么大的中式园林内院停稳—— …… 弥亘楼顶层。 半晌没收到楚弥的回信,林书远蹙眉拍了下手机。 “信号不好?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我信息?” 沈淮久独自站在那块空掉的壁龛前,空洞的眸光闪了一下。 久久等不到回信,林书远也就不等了。 揣起手机,转而把目光投向背对着他,直愣愣对着空壁龛罚站一上午的沈淮久。 “阿淮,这空壁龛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沈淮久不语,雕像一样伫立不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说话? 林书远轻笑一声,随后启唇: “他去报名参加集训了。” 绷得像石头一样的人忽的晃了一下。 还不说话? 林书远掏掏耳朵。 “你知道他想干什么吧?” 人形石头又晃一下。 林书远叹息着望向远方,那是弥不渡之外的地方。 “阿淮,人总是要往前走的,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他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放下吧。” 沈淮久倏地弯下腰,手臂撑着壁龛。 几声干呕过后,忽感一阵天旋地转。 脚步晃荡几步,不等林书远冲到他身边,只听“咚”的一声,沈淮久直愣愣摔到地上,彻底昏死过去。 “阿淮!” 林书远急忙扑到地上,先试探了鼻息,才紧皱着眉头开始把脉。 脉息微弱虚浮,其他倒没什么大事。 林书远不由得又气又恼,“不就是暗恋失败吗?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林书远艰难背他下楼。 一路吭吭哧哧,更是无语凝噎。 “暗恋失败这种事,想不开来找我呀?” “我经验贼丰富!保证把你开导地明明白白的!” “瞧你那点出息。” 楚弥:说实话他不信,这能怨我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我是楚弥 第52章 来,开个会。 沈淮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林书远帮他施针疏通了肝郁之气,又挂了营养液和葡萄糖。 诊治小白鼠似的,中医西医都在他身上过了一遍。 “醒了就起来吧。” 沈淮久看了眼周围古色古香的建筑,面上平淡无波地“嗯”了一声。 弥亘楼的每一处于他都了如指掌,这里是弥亘剧场舞台后的最后一间休息室,比其他房间多一扇窗。 “你昨天说,他去集训。” 这破锣公鸭嗓,也不知道多久没喝水,哑得要裂了。 林书远躺在沙发上玩手游,听见这动静笑了一下,“嗯,集训。” 这祖宗,总算是愿意说话了。 “学什么?” “表演。” 表演…… 沈淮久想起楚弥离开前一天在他耳边说的话,揉了揉眉心。 “对,他说过,要当明星。” “你不反对?” 林书远怎么都没想到沈淮久会是这个反应。 他就这么接受了? 他真的想不到林尔那小子要干什么? 很难猜吗? “嗯。”沈淮久坐在床上抵着太阳穴,还是有些头晕。 “你知道他进娱乐圈要干什么吗?”林书远瞠目。 晕得狠了,沈淮久还是隐隐有点想吐,“他想作为特殊人才上大学,首先得让人看到他。”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林书远扭过头。 “嗯。”沈淮久甩了下胀疼的脑子。 “你信了?”林书远觉得不可思议。 “嗯。”沈淮久应得坦诚。 林书远简直想疯,“阿淮,你是傻了还是被夺舍了?” “他说什么你都信?” 沈淮久捂着胸口,想干呕,又总差那么点意思,就那么不上不下地难受着。 “他没有骗我的理由。” 林书远彻底无语了,“所以,就算他说得再扯,说他是一千多年前穿越过来的,说他是那个纨绔世子楚弥,你都信?” 沈淮久:“……他没有理由骗我。” “如果有呢?” 林书远收了手机走过来,“你就没想过他是故意编故事骗你,其实别有所图?” “大哥。” 他一屁股坐在沈淮久旁边,歪头望着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故意装傻?” “十八岁啊!”林书远道,“这个年纪的男生,情绪一上头,可是什么都敢干!” 沈淮久垂下头,不说话了。 林书远拍拍他的肩,“阿淮,你到底有什么想不通的?”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穿越这种事 。” “一个喜欢古风,又恰好有点本事的小年轻,随便做点模棱两可的事,就把你骗住了?” “不论是穿越还是楚弥,都够离谱的!” “他这么做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被你的美色冲昏了头脑。” “他见不得你有危险,见不得你被困在这个地方,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荒谬到极致的由头离开你。” “他想打出名气,把你身边的危险转移到他那里,说不定还想用楚弥的名义,破掉你身上的那些禁锢,让你解脱。” “阿淮,我是你兄弟,这话不该我说。” “可是阿淮,人这辈子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又真心对自己的人不容易。” “哪怕不能长久,只能短暂相处一段时间,都该好好珍惜。” “更何况,他才十八岁!” “就算他再有本事,双拳抵不过群狼,连你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多少势力觊觎你这里。” “你就真的忍心让他一个人为了你去拼命?” 沈淮久几不可见地晃了一下,“……他答应过,不会管我的事。” 林书远:“你信吗?” 沈淮久:…… “你不信。”林书远叹息着道,“阿淮,你到底在想什么?” 林书远皱着眉,“他已经去星泽了,今天正式开始集训。”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聊天记录给你看,现在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劝他改变主意。” 林书远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沈淮久指大致扫一眼便收回视线,手机都没敢接。 “劝不了。” 沈淮久面如死灰,“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那你也要试试啊?”林书远面上带着急切,“万一行呢?” “万一他就愿意听你的话呢?” 沈淮久沉默片刻后轻嗤一声,面上死灰被吹飞,不慎叫人窥见了底下,那座隐藏已久的活火山。 “从他决定跟我说他是楚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再让我管。” “那你就准备放任他不管了?”林书远眉头皱得能打结。 沈淮久骨节抵着眉心,使劲碾动。 “放任?” 他半掩的眸子燃着危险的火光。 “怎么可能。” 林书远一个欣慰的笑尚未成型,沈淮久干涩的唇再次张开,吐出一句让他怎么都想不到的话。 “想堵死我的路,自己天高海阔,他做梦!” 他在说什么?! 林书远一惊,脑子开始跟不上。 “不是,你怎么个意思?” “还有,人家一直在尽心尽力为你好,怎么就堵你路了?” “大哥,你是不是睡觉睡傻了?!” 沈淮久干咳几声,说: “你说他要出道,要发新闻炒作我和他的关系,没错吧?” 林书远点点头,“没错,人家林尔是为了帮你吸引火力,这有什么问题?” “我问你,像这样的新闻一发出,就势必会有各路媒体找过来。” 沈淮久问,“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回应?” “否认啊!”林书远想也不想道,“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沈淮久:“可他身份证上的地址是我家,这要怎么解释?” 林书远一时失语,“忘了还有这一茬。” 沈淮久道,“我越否认,在那些人眼里,越坐实了他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那就承认,大大方方的。”林书远着恼,“或者干脆躲起来。” 沈淮久看着他,“你认真的?山上那群老头知道了不是砍死他,就是砍死我。” “说不定……” 他阴恻恻的,望着林书远不说话。 林书远不禁打了个寒颤,“砍死你们之前,就算不砍死我,也会扒了我的皮。。。” 他头疼扶额,“这事还真是难办。” “所以你想怎么做?” 将回忆往前倒一点点,想起刚才沈淮久的话—— 林书远倏地瞪圆了眼! “阿淮,你该不会是想在他正式出道之前把他强绑回来,来个霸道总裁强制爱,顺便加个囚禁play吧?!” “绑架拘禁可是犯法的!” 沈淮久抬眸,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 嘴唇一动,齿间冒出两个字。 “傻逼。” ======= 清明节后,天气总是时阴时晴。 上一秒还晴空万里,春风和煦,下一秒便乌云罩顶,阴雨绵绵。 春日的弥不渡几乎没有淡季,不为楚弥,只为赴一场江南春雨。 游客们喜欢着一袭古装,执一把油纸伞,悠然踩在青石板上,悠然漫步。 撞大运小酒馆门前的那条路并不宽阔,甚至有些窄,以至于不约而同前来的游客们不得已摩肩接踵,簇拥在一起。 再也没有了预想中的诗情画意。 “我去,好不容易挤到这里,这酒馆怎么不开门啊?” “对呀,我听朋友说这家店服务员颜值都超级高!尤其那个古风长发小哥哥,巨帅!” “还有一个酷拽禁欲大帅哥!是个调酒师,常穿一件黑色衬衫,领口空两颗扣子,两边袖口往上卷一半,啧,看他调酒,简直是一场视觉享受!” “得了吧,男的有什么好看的?我喜欢那个穿旗袍的美女调酒师,那身材,真他妈带劲!”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女调酒师,穿着高跟鞋打架,贼猛。” 拥挤的人潮继续向前,无论是不满亦或赞叹,最终都随乌沉沉的细雨融进了旧日砖缝的青苔里。 撞大运小酒馆已经连续关门一周了,这在任何人的记忆里,都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 小酒馆门扉紧闭,弥亘剧场却宾客如云。 弥亘楼最顶层,林书远、殷絮和纪叔、小铃铛一人一边围着一张四方桌边,看着桌面上那张极具个人风格的超大字条,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 弥不渡的大/中/小怨种们: 早/中/晚好啊。 来,开个会。 首先第一点,整改问题。 弥不渡这鬼地方破得一比吊糟。 全国各地的游客一年到头不断,来来回回能看的就那么点东西,时间长了谁还愿意来啊? 一个千年前的破桥,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上面走,不好好维护早晚塌了。 还有那破石像,丑东西一天到晚在我店门口跪着,看着就晦气。 也不知道给他打扮一下子,阿絮不是会化妆吗? 不能把那丑东西化好看点? 涂个腮红抹个粉,再给穿件衣服。 狗都能穿衣服,这王八蛋怎么就非得光着腚? 也不怕长针眼! 还有弥亘楼,说多少次了?一楼不要开剧院! 嫌挨骂少阿是啊? 一群年轻力壮的整天在里面翻跟斗,要死啊? 剧院给我关了,以后弥亘楼封楼!谁都不许给我进! 想开我另外划块地方给你们搞,不行就重新盖一个。 多少年了还是一样,你们也想想有什么新鲜的搞一搞。 整天守着那些老古董也不嫌烦,古人都比你们玩得花! 这两天我上山一趟,让那群老家伙也都给我改建去! 山上那些墙皮一层一层往下掉,再不拆了重建,哪天睡到一半被墙和屋顶砸死,到时候后悔也么得用。 从现在开始,你们搞个官网出来,要认证,明天就发通知,弥不渡整改,景点封闭,拒绝游客进入。 具体怎么操作,你们自己看着办,明天我要看到结果。 第二,人员调动问题。 早就想说了,这鬼地方这么小,到底谁愿意一辈子都在同一个地方待着? 也不怕憋死。 反正老子要憋死了,我得去放放风。 出去的这段时间,我会从山上调个老家伙过来替我当一段时间怨种。 至于是谁,等我到山上再说,看谁不顺眼就扔过来。 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 你们要是想跑,最好趁早,晚了迎接你们的会是什么,可就难说了。 我建议你们,可以趁弥不渡整改的这段时间出去浪。 但是丑话说到前头,你们出门最好结伴,多带几个能打的,只去人多热闹的地方。 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老子不会太安分,树的仇人多了,难免有几个脾气不好的想砍人。 砍我肯定是砍不动的,你们这时候要是倒霉撞到枪口上…… 谁被砍到谁倒霉,我不会去救你们的,懂? 第三,说点成年人才能听的八卦,不满十八岁的自觉给老子退出去。 对,没错,小铃铛,就是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下楼玩泥巴去! 好了,现在开始讲。 众所周知,老子前段时间看上一个人,心心念念想睡他,结果还没睡成,就发现那小子是个比楚弥还畜生的王八犊子! 骗了老子那么长时间,老子还没说什么呢,那丫的一声不吭跑了! 这我能忍吗? 老子修身养性蔫吧了几年,还真把老子当泥捏的了? tmd,老子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恨不得把他祖宗供起来,那王八蛋把老子当小日子整! 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不弄死他老子誓不为人! 你们且等着看吧! 看老子干不干死他就完了! 老子爱情凉了,但是血热! 最后,说点感性的结个尾。 各位怨种,这么多年也没给你们放过长假,都是我家老祖宗的错,这可不赖我 。 我多好说话呀,你们不提,难不成还指望我这无良老板,主动让你们多放假吗? 这不做梦的嘛。 所以呀,别把自己人生变好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要勇敢地站出来,大声为自己争取! 还懂啊? 弥不渡关停了。 大家都去干点自己真正想干的事,去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爱自己真正想爱的人。 人生一世,不是为了背负他人的命运。 你们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追求想要的人生是每个人都该享有的权利和自由。 我不限制你们。 过往恩情什么的,不必用一生去还,已经够了。 去做你们真正想做的事。 像我一样,为自己,赌一把,勇敢一次。 作为家人,我支持你们的所有。 此次会议结束。 散会吧各位。 过去几年,承蒙关照。 沈淮久在此鞠躬,拜谢各位。 ==== “他这是什么意思?” 林书远指着那张密密麻麻的巨大字条。 “想跑?” 纪叔眼圈泛红,费好大劲才板上脸:“混账东西,跟谁老子呢!” 小铃铛眨巴着灵动的小鹿眼: “可是我觉得很帅呀?这几年阿淮哥哥总是郁沉沉的,一点都没有以前在山上时候快乐。” 殷絮叹了口气,“就随他吧。能这样不顾一切一次,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以后都不会有遗憾了。” 与此同时,他们讨论的主角已经开着车,一路环山而上…… 沈淮久:小崽子,你九哥我之前只是被困久了难免有些emo,真把你九哥当怂货呢?且等着吧!等你九哥狂风骤雨的‘爱’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来,开个会。 第53章 楚家念白 转眼又一周过去,弥不渡已经开始彻底封闭整改。 而之前网络上那段被路人偶然间拍下的视频,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说,帅真的是一种感觉。】 【真是可惜,怎么就没拍到脸呢?】 【迈巴赫不稀奇,人更不稀奇,可是单凭一只脚、一把伞,就贵气成这样的,小小的老子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没人注意到这人下车时飘出来的那几根长发吗?有没有可能,这其实是女的?】 【嗯?老公姐我也是可以的!嘿嘿嘿~~~】 【都一星期了,还是没人出来爆料这人是谁吗?网友们,你们不给力啊!】 【@秦秘书,给你一天时间,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 网络上,网友们在各个评论区讨论得热火朝天。 星泽娱乐的新人集训室虽然挤满了人,却一个个面色冷凝,气氛沉重地宛如上坟。 魏思宁推门进来的时候,楚弥还面目俊冷地单脚踩在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背上。 见魏思宁进来不仅没抬脚,反而在男人挣扎的时候又加重力气踩下去。 “啊!操!林尔!你别太过分!”男人龇牙咧嘴怒吼。 “怎么回事?” 魏思宁手里拿着训练结果名单,见到眼前这一幕,脸色不太好看。 楚弥踩着人不动,抬眸看了眼魏思宁,语气轻淡,却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 “星泽大门外草丛、男女厕所都被他装了摄像头,不排除其他地方会不会有,立刻派人去查。” 闻言,魏思宁脸色倏然变色,难看极了。 立刻把事情吩咐下去,顺便报了警。 事情惊动了警察,陶越泽听到消息也急忙赶了过来。 进来第一眼,先看了看安然无恙的楚弥,心里松了口气。 然后视线往下,狠狠瞪了眼还没签约就搞出这么大麻烦的男人。 抬手招了魏思宁过去,他稍显不满道: “以后招人提前查清人品,长得丑玩得花的东西,招进来是要恶心谁?” 警察来得很快。 意外的,居然有个警察认识楚弥。 “小兄弟?” 走在最前面,冒着短茬胡子的警察身材健硕,满脸疲惫。 却在目光扫到楚弥的那一瞬间,眼睛亮了亮,大步往前的样子,颇有几分雀跃。 “你怎么在这里?眼睛好了?” 这声音听着耳熟,楚弥不需要过多回忆就响了起他是谁。 “你是……葛宏辉,葛警官?” 见他这么容易就认出了自己,葛宏辉爽朗一笑,点了点头,“是,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小兄弟不介意的话,还跟以前一样,叫声辉哥就行。” “辉哥。”楚弥从善如流,叫了一声。 “欸。”葛宏辉朗声应了,“小兄弟,你脚下这个……” 楚弥将之前的话重复一遍,陶越泽那边,也接到了魏思宁叫人取来的监控,交给了警察。 警察们按照流程调查取证,人证物证俱在,作案的人抵赖不得,直接被带走了。 走之前,葛宏辉又拉着楚弥好好感谢一番,约着有时间一起喝几杯。 楚弥都一一应了下来。 几辆警车大张旗鼓地来,又吱哇乱叫地走,楚弥收回视线,转身回公司。 集训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除楚弥外,公司还选出了另外四个人。 除了桑鸿飞和谢星驰,另外两个都和楚弥差不多年纪。 一个叫姬半雪,一个叫叶麦冬,都是女生。 桑鸿飞继续演戏,谢星驰则在集训开始前自动请缨,去了音乐类。 公司本想从女生里面再培养一个歌手,尤其是叶麦冬,能创作,还天生一副好嗓子,肺活量惊人。 偏偏这姑娘倔得要命,宁愿把自己写歌的经纪约便宜签给公司,也要坚持演戏。 从头到尾,她只有一个要求: “林尔进哪个剧组,我就要进哪个剧组。” 公司高层一度以为她看上楚弥了,想追楚弥。 谁知,这姑娘义正言辞、鞭辟入里,一顿分析。 坚定认为楚弥能大火,给他当配,说不定自己能蹭着楚弥的名气一辈子躺平,直接领退休金。 “领导们放心,他可是我的摇钱树,在我领到退休金之前,谁都别想动他!” “我自己都不行!” “不要担心我肖想他,我有自知之明。而且,只要有了钱,我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财神爷才是我心中永远唯一的男神!” 与叶麦冬不同,姬半雪走的是时尚与演技并行的路子。 姬半雪身姿高挑,凹凸有致,一张脸又纯又媚。 在进星泽集训前,在cos圈便已经小有名气,只是极少参加线下。 集训七天,姬半雪在演技方面展现出了十足的灵性。 虽然经验不足,但认真刻苦,不骄不馁,是个实打实的好苗子。 和叶麦冬的热情不同,姬半雪平时话不多,人缘也相对一般。 魏思宁为此提醒过她很多次,让她多和人接触交流。 她脸上这才总算多了点笑,也开始和一同训练的女生约着一起吃饭,多聊几句天。 他们五个人被分给了三位经纪人。 楚弥和桑鸿飞共用一个,姬半雪和叶麦冬共用一个,谢星驰一个。 合同签过以后,公司那边给他们安排了宿舍,每人一个单身公寓,分在了不同小区。 楚弥和桑鸿飞因为同一个经纪人的关系,被分在了同一栋楼,中间隔了几层,倒也各自独立。 公司给了他们两天时间搬家,楚弥没什么好搬的,一个小包解决所有。 园林里那些人却不愿意了。 知道劝不住他,一个个愁容满面,绞尽脑汁帮他收拾各种生活用具,转眼就浩浩荡荡起来。 “宗主,您带我去吧,您的衣食住行我都可以帮您打理,绝对不让您费心。” 说话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身着一袭藏青长衫,神态恭谨。 楚弥听说星泽的艺人待遇很好,签约后都会安排生活助理,正想拒绝,经纪人胡图打来电话: “林尔,公司这边助理人手不够,可能要你自己安排一下生活。” 楚弥沉默了,“星泽是要破产了吗?” 电话对面支支吾吾半天,楚弥回了声“知道了”,挂了电话。 再见老者明晃晃祈盼的眼神,叹息一声,说: “我的规矩很多,你确定要跟我?” 老者微微躬身,“愿为宗主鞍前马后。” 楚弥掌心向上一抬,示意他直起身。 “行了,别那么多规矩。” “还有,别叫我宗主,别搞得像是什么江湖帮派,不入流,招人恨。” 老者心愿达成,楚弥吩咐了,自然没什么不好的。 笑盈盈试问:“是,都听您的,少爷。” 跟沈淮久待了一段时间,楚弥忽然开始不喜欢身边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 “楚鸿恩,你今年多大了?” “回少爷的话,我今年五十八。” “五十八,可以抱重孙了,就别伺候人了。” 扫了一眼他身后太师椅上,惬意玩手机的年轻人,楚弥问:“你,生活能自理吗?” 年轻男人闻言抬了抬眼,不屑嗤笑,“看不起谁呢老古董?” “我们现代人,除了残疾人,没有谁生活不能自理。” “以为谁都跟你们这群老封建一样呢。” 楚鸿恩大惊失色,一把把自己这不肖子孙拽下来按地上。 “跪下!给宗主道歉!” “我就不!” “我叫你跪下!”楚鸿恩忍怒,想棍棒教育子孙,却又不敢在楚弥面前放肆。 楚弥朝他挥挥手,“无妨,他这样挺好,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拍拍屁股站起来,“楚念白,有何贵干?” “跟我,敢吗?” “激将法,呵,小爷不吃这套。” “还挺聪明。”楚弥淡淡道,“既然不愿意就算了,再帮我找个机灵的年轻人吧。” 一听话音不对,楚念白当即恼了。 “不是,你这就放弃了?” 楚弥转身端坐太师椅,语气轻淡,“强扭的瓜不甜。” “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不甜?”楚念白立刻反驳。 楚弥难得好脾性,“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楚念白呵呵两声,“那你人还怪好嘞。” 楚弥看也不看他,直接冲楚鸿恩摆了摆手,“去吧,我时间不多。” “是。”楚鸿恩垂首应下。 正要转身,就被楚念白一把拽住胳膊,“不准去!” 他面上着恼,“爷爷,别找了,我去!” 楚鸿恩面色为难,“少爷,您看这——” 楚弥重新将视线落在楚念白身上,只看一眼便收回视线。 “不好管教,去找吧。” “好管!” 方才还百般不愿的楚念白咬牙,带着浑身别扭劲。 “我特么最好管了!” “你想跟着我?”楚弥疑惑地问。 楚念白抻着脖子,“对,怎么,不行吗?” “行是行。”楚弥皱眉。 “这不就得了?”楚念白打断他。 楚弥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跟着我要做什么?” 他语重心长,说:“跟着我,你就得伺候我。” “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打扫整理,来往开车……这些全都要做。” 他望着楚念白问:“你能做得来吗?” “不会我可以学啊?”楚念白撇撇嘴,“我又不是废物。” 楚弥平静道:“今日便要开工,没时间给你学。” “嘿,我这——” 楚念白当着楚弥的面攥着拳头,对着空气轻锤两下。 “我会!谁说我不会的!小爷我无所不能!” 想踹开我? 没门儿! 楚弥怀疑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不太相信的样子。 眼见着楚念白在忐忑中憋红了脸,楚鸿恩硬着头皮向前一步,试着给自己这孙子求情。 “少爷,就给这小子一个机会吧。” “您……要不让他试试?” 他小心翼翼道: “试了您如果不满意,随时撵他回来,行吗?” 楚弥默不作声地将视线定在楚鸿恩身上。 一片静默中,楚鸿恩头皮都麻了,两条腿一阵酸软,要不是楚弥伸手扶了一把,险些摔了。 “好好歇着吧。” 楚弥面上始终看不出喜怒。 “剩下的让佣人干,念白,去开车。” 楚鸿恩:嫉妒啊!我五十八怎么了?正当年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楚家念白 第54章 楚门忠义 “得嘞!” 楚念白得意地朝自家满脸哀怨的爷爷一挑眉,大步流星开车去了。 主位之上,楚弥也站起身,正视楚鸿恩,“楚老,正如你所说,时代已经变了。” “过去一千多年……” 楚弥难得哽了一下,“多谢。” “日后便按这个时代的规矩来,您年长于我,不必对我卑躬屈膝。” “可是少爷——” 楚鸿恩红了眼,正要说什么,楚弥抬手阻止了他。 “若当真论起来,千年前师父对我有授业之恩,你们作为她的后辈,能为一句承诺而苦守千年实属不易。” “能有你们,乃我之大幸。” 楚弥眼圈终于忍不住泛红。 “师父是我楚家的人,于我,你们亦是我的家人 。” 他强行稳住声音。 “放心,九哥不是弑杀之人。” “楚家最早派去寻我的那些人,只是被九哥送去山上,困在阵法里,暂时不得下山。” “有机会我会将人要回来。” 楚鸿恩倒是不担心这个。 沈家死守弥不渡有多久,他楚家便换着身份在弥不渡潜了有多久。 对家沈家人的行事风格,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只是两家各有各的秘密,所以一个比一个内敛持重,彼此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那就拜托少爷了。” 楚鸿恩习惯性拱了拱手,又在楚弥不赞同的目光中悻悻然挺直了脊梁。 “念白我就带走了。” 说话间,楚弥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楚鸿恩壮胆跟上,仗着楚弥对他的几分纵容再次劝道: “少爷,这些都是家里老——咳,我亲自为你准备的生活日用。” “少爷不方便带的话,我叫人给您送过去?” 楚弥看着地上整整齐齐一长溜的大大小小的箱子,有些头疼。 想要拒绝,但望见楚鸿恩渴盼的眼神,也就作罢了。 “我那里地方不大,随便挑几样吧。” 楚鸿恩眼神陡然亮了,“少爷放心,我一定给您安排好!” 楚鸿恩说到做到,确实安排得好极了。 好到直接买下了与公司分给楚弥的那套公寓紧紧相邻的所有房子。 除了楼上那套,同楼层的,楼下的,全买了下来。 那些箱子还是全部被搬了过去,只是多数放在其他房子里。 能进到楚弥公寓的,都是楚鸿恩慎之又慎、精挑细选出来的。 楚弥的公寓是间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面积不到一百平方。 里面除了墙没换,其他软装全让楚鸿恩和楚念白指挥着换了个遍。 大到床和沙发,小到锅碗瓢盆,虽然厨房并未打算用。 一则,楚念白的厨艺实在堪忧,楚鸿恩怕自家这不争气的孙子折腾坏了楚弥的胃。 二则便是公寓里的厨房实在不够用,厨师们根本不够地方站。 楚弥不操心这些,楚鸿恩就直接拍板,决定把隔壁那间的客厅改成厨房,专门用来负责楚弥的一日三餐。 不用自己做饭,楚念白原以为能乐得清闲。 谁知,仅仅第二天,经纪人胡图就带了一队人过来。 “林尔,公司打算给你做出道前的预热,拍几个能体现个人风格、特长的视频。” “你有什么比较出彩的技能吗?” 楚弥想了想,“你想拍文的还是武的?” 胡图不知道他说的具体是指什么,直接问:“你都会什么?” 楚弥说:“正经的有君子六艺,冷兵器古武,不正经的就多了,但不太便于展示。” 听他这么说,胡图皱起眉,“年轻人,还没出道呢,就这么吹嘘自己,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楚弥也不恼,只是平静吩咐:“念白,准备文房四宝,箫、笛、琵琶和五弦琴。” 胡图不知道楚弥的本事,满眼质疑。 楚念白却自幼在关于楚弥的生平普及中长大。 一听楚弥要这些,顿时眼睛都亮了。 兴冲冲跑去隔壁,又一趟趟跑回来,越跑越兴奋。 “齐了!”楚念白眼巴巴问,“楚……少爷,要枪吗?” 枪??!! 胡图吓了一跳,是他想的那玩意儿吗? 那可是要命的东西,是他们普通老百姓能碰的吗?! 好在楚弥冷声拒绝了,“胡闹。” 胡图才松一口气,楚弥便接着道,“屋内如何能使枪?稍后去外面找个安静宽敞的地方吧。” 楚念白当即激动了,“好嘞!包在我身上!” 胡图:…… 楚弥点了点头,“铺纸,研墨。” 楚念白喜滋滋去了,先将宣纸整整齐齐平铺在书案上,取了一双和田红玉雕刻的宝马镇纸压好,后退比对一下效果,然后笑嘻嘻研墨去了。 无视周遭神色各异的目光,楚弥迈步来到书案前,提笔落墨,字韵铿锵。 “战之必胜,扬我国威!” 楚念白先一步凑过来看,鼓掌盛赞,“好字!” 目不转睛欣赏着眼前的这幅字,楚念白问,“少爷喜欢隶书?” 楚弥静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喜欢。” 楚念白诧异回眸,“那为什么要写隶书?” 楚弥眸色微沉,“因为合适。” 楚念白撇撇嘴,“我觉得,还是喜欢更重要。” 楚弥看着他抬了抬唇,没再说话。 待到墨干,胡图带的摄影师也复看过方才拍下的内容,确认没有问题,楚念白才珍重地把这幅字收好。 楚弥被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逗笑了,“喜欢字?” 楚念白没好意思说实话,面上微微泛红,“嗯。” 楚弥重新提起笔,看着他问,“想要什么字?” “我可以任选吗?”楚念白受宠若惊地睁大眼睛。 楚弥含笑点头。 楚念白激奋越过众人跑到楚弥跟前,“我要十二个字,不要隶书,要狂草!” 楚弥闻言抬眸扫他一眼,目光带笑,“说。” 楚念白脸上笑容绽开,如一袭东风吹拂过万千花树,是漫长的冰雪霜风冻僵之后的乍然迎春,激动得眼都湿了。 “我、我要你写——” “楚门忠义,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眼中的湿意不断在凝聚,泪眼朦胧中,楚念白脸上始终扬着笑。 他说: “署名不必现在写,少爷如果愿意可回头在家补上。” 他哭着笑,笑着哭,一双眼睛流着泪,却一刻都不愿把视线从楚弥脸上移开。 “回到家,我还亲手为少爷研墨,家里还留着少爷的印章,回去让爷爷取出来交还给您。” “到时候……” 楚念白呜咽着,“您能不能……能不能亲手用印,我……我……” 楚念白再也说不下去了。 楚弥默不作声地绕过半边书桌,拿了自己的帕子塞给他。 见他不动,哭得不能自已,楚弥抿了抿唇,疼惜地向前一步,抬手把人拥进怀里。 轻轻拍着他的背,任他放肆,任他嚎啕,大哭一场。 楚弥明白楚念白内心的酸涩与苦楚,别人却不懂。 一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在所难免,幸而楚念白很快控制住脱缰的情绪,省去许多烦扰。 “去洁面。” 楚弥扶住楚念白的肩臂,看不出分毫情绪波动的瞳孔,沉静与他对上的那一刻,楚念白仿佛自心底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底气,填补了长久以来的空虚。 他笑着擦掉眼泪,说了声“好”,转身去了卫生间。 就在门被完全关闭之前,一声清淡却郑重的声音顺着门缝划进楚念白耳中—— “舍弟年幼,才因我受了委屈,尚不能控制好情绪,耽误了诸位的进度,实在抱歉。” “念白。” “来了!”楚念白迅速洗了脸出来。 得楚弥一句舍弟,楚念白心里高兴,却不敢真得忘乎所以,愈发恭谨道:“少爷什么吩咐?” 楚弥撇他一眼,有些不耐地将他打发走。 “赔礼。” 楚念白此刻异常乖巧,对楚弥言听计从。 不多时,便取了几个古朴精致的小木匣,每人一个送了。 “对不起,给各位添麻烦了。” 他诚挚一一致歉。 胡图随手把小木匣放在桌上,脸色虽依旧不算好,好歹没那么难看了。 “抓紧时间,还有什么能展示的?” 楚弥掌心向上,“我看你们大概是不拍脸的,横笛拍摄不易,便用箫吧。” 话音未落,楚念白便将一支鹤纹青玉箫放在楚弥手中。 待胡图点头,摄像灯光收音等准备就位,楚弥将长箫置于唇边。 下一秒,箫声悠远、苍凉。 时而婉转轻悦,时而铿锵。 时而如泣如诉 ,时而激昂。 那箫声,似能穿透时空,将人瞬间代入远古时期那黄沙漫天的战场。 两军对垒后,没有胜者,只有血流千里,尸骨成堆。 一曲终了,荡气回肠。 好一会儿众人才在“啪”的第一次鼓掌声响起时,勉强抽回飘远的神思。 音律无边界,真情最动人。 当楚弥利落收箫,每个人眼中都多出了数根红色血丝。 “林尔,你吹的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每个男人都有一个从军梦,胡图受到感染,忍不住问道。 楚弥说:“这是我在一本记录大齐音律的孤本上看来的,没有名字。” 胡图说:“要不你现在想个名字?到时候也好宣传。” 楚弥想了想,“那便叫《止戈》吧。” 求收藏呀~[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楚门忠义 第55章 少年迷弟 连续拍摄了两段,胡图眼睛越来越亮,面色却越来越沉。 “林尔,你的字好,箫也好,可惜就是太过文艺了。” 他实话实说。 “如果不露脸,被骂的声音可能会比喜欢更多。” “毕竟,炒作高知和文艺人设,是最容易翻车的。” 楚弥:“所以胡哥的意思是?” 胡图:“你还会不会其他的?比较有视觉效果,从第一秒就能抓人眼球的。” 楚弥点头:“我会古武。” 顿了下,他继续补充,“也就是你们说的冷兵器。” “古武?” 胡图将信将疑,“能展示一下吗?” 楚弥给楚念白递了个眼神。 楚念白一个电话打出去,不消两秒便将场地定了下来。 “少爷,咱们家汤泉山别墅后面有座马场,那里地方宽敞,少爷想要的各种兵器都准备好了。” 楚弥应了一声,回眸看向胡图。 胡图想了想,也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楚弥扬了扬唇,“念白,叫人帮着收拾东西。” “没问题。” 楚念白莫名亢奋,一个电话打出去,不到一分钟就进来几个穿着绿宝石纽扣、中山装的男人。 他们先向楚弥行了礼,然后动作干净利落地替工作人员收了设备。 楚念白指挥着它们把东西小心送到车上,颇有点狐假虎威的嘚瑟。 “诸位辛苦了,让他们替你们开车。” “到汤泉山还要半小时,诸位在车上休息一会儿。” “我会为诸位准备好茶点小吃,不会让诸位路上无聊。” 楚念白学着楚弥平时说话的调调,只是一不留神,就带上了几分活泼。 想到楚弥就在旁边看,他既兴奋又羞涩。 “少爷,我做得好吗?” “做得好。” 楚弥轻笑一声,“如果不跟你爷爷一样叫我少爷,就更好了。” 路上,楚念白一边开着车,一边皱起眉。 “宗主和少爷都不能叫,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楚弥淡淡道:“你是我楚家人,年纪比我小,可以叫我哥,或是兄长。” 这特么是能叫的?! 楚念白一激灵,脚下猛地踩下刹车。 “哥、哥、哥???!” “我、我、我???!!” 震惊地戳着自己的鼻头转过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楚弥。 “我特么、特么、是……不对,我啊?!” 巨大惊愕之下,他眼珠子差点没蹦出来。 楚弥蹙眉,“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愿意!” 要不是有安全带拦着,楚念白能当即一蹦五尺高。 “我特么傻了才不愿意!” “你可是楚弥啊!” “我能当你弟弟?!” “我真能喊你哥吗?” 楚弥被他吵得耳朵疼,“随便你,转过去。” 他沉下脸,“一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被楚弥骂了也高兴,楚念白嘿嘿笑得像个傻子。 听话地回过身,停了两秒又唰的一下回过头,对着楚弥笑着喊了一声: “哥,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撵狗我——” “开车!”楚弥抬手在他脑门上砸了一下。 楚念白嘶了一声,捂着有点疼的脑门,喜滋滋踩下了油门。 “哥,我跟你说,我爷爷就是个老古董,一点都不好玩,你以后别理他。” “哥,你的字怎么练的啊?写得也太好了!” “我跟你说哥,小时候我爷爷也整天逼着我练字,我就是练不好,我喜欢长枪,喜欢射箭,喜欢骑马!” “他们都说你的骑射、长枪是最好的!” “哥,你有空的时候能教教我吗?我也想跟你学两招!” “哥,老祖宗说你有一杆红缨银龙枪,可厉害了,但是史书上却没有。” “哥,你真的有红缨银龙枪吗?” 楚弥:…… 深深叹了口气,“有,别问了,安静一会儿。” 透过后视镜,楚念白请清楚地望见楚弥眼底的那抹疲累。 自楚弥第一次回归楚家到现在,他眼中的楚弥后背从来都是笔直的。 如同一杆长枪,曾经所向披靡的长枪。 这样的人,他几乎没在他脸上看出过任何情绪。 哪怕知道他们的身份后,情绪波动最大的那次,也只是眼眶微微红了红。 楚弥的生日是正月初一,不算中间空白的漫长岁月,也不过刚满十八,比他只大几个月。 爷爷总说他长不大,整天就知道胡闹。 以前他不觉得什么,只认为自己还小,十七岁,还是未成年、过年能收压岁钱的年纪呢。 可是…… 楚弥出现了。 之前在楚弥面前,他总是别别扭扭,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可是谁知道呢? 在他心里,究竟有多崇拜楚弥。 全世界都不知道楚弥真正经历了什么。 每个人都在骂他。 骂他大逆不道,骂他恩将仇报。 骂他嚣张,骂他忤逆。 可是他姓楚啊。 作为楚家人,他比所有人都清楚,楚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小时候,在学校听到别人说楚弥不好,用最恶毒的语言骂楚弥,他二话不说冲上去跟那些人打架。 小小年纪打不过别人,他就扑上去用牙咬,用最凶的眼神瞪他们。 回到家扑到爷爷怀里哭,问为什么不能去外面替楚弥澄清。 爷爷说:因为他们姓楚,他们是楚家人。 谁会相信罪人的家人说的话呢? 况且,他们是楚家人的事,一也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那时候,他多恨自己姓楚,多希望自己不是楚家人。 这样就可以大声对所有人说,楚弥不是坏人,他是最好的人! 至多被人骂几句,被人打一顿,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楚弥回来了。 他居然真的活生生站在了他面前。 天知道,在楚弥面目冷肃迈入祠堂,举香说出那句: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楚弥前来拜见。” 那一刻,他激动地全身止不住颤抖。 站在孙辈最前面,他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只有眼泪它不听话,一个劲儿往地上砸。 是楚弥啊! 有生之年,他竟然真的见到楚弥本人了。 还好,他姓楚。 还好,他是楚家人。 听说楚弥刚来这里的时候眼睛瞎了,还被人带走住在一个破落的民房小院,身边没有一个仆人伺候着。 楚念白难受极了。 再得知楚弥还在弥不渡那个小酒馆里打工。 又是调酒又是当服务员,给人端茶倒水。 他气得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弥不渡,再把从前让楚弥伺候过的所有人都抓过来打一顿。 他现在不是小时候了,再不是那个打不过别人,只能上嘴咬的弱鸡小孩了。 清明翌日的早晨,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万里。 自从爷爷接到楚弥的电话,说要去接他,楚念白就激动得坐不住,绕着门口来回走。 楚弥终于来了,他却嗖的一下躲起来。 心里怦怦跳,只敢露着眼睛隔着墙角偷看他。 他装得很自在,无所谓,其实腿肚子都在哆嗦,身上的肌肉时不时抽着跳。 他可是楚弥啊! 他活了多少岁,就崇拜了多少年的楚弥啊! 爷爷叫楚弥宗主,他就跟着叫。 老祖宗叫楚弥主子,这声宗主是楚弥应得的。 可是楚弥不喜欢。 爷爷叫楚弥少爷,他也跟着叫。 以为楚弥接受了就代表喜欢,可是只有他楚念白知道,楚弥其实也不喜欢。 楚弥说,可以叫他哥,或者兄长。 是跟他一个人说的! 只跟他一个人说的! 这是不是代表,在楚弥眼里,他和别人不一样? 自己,是不是比爷爷更得他心? 哥…… 楚念白一边开车一边笑。 他是楚弥的“舍弟”,楚弥是他的哥哥,兄长! 他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好想昭告天下:他姓楚,楚弥的楚! 楚弥是他的哥哥,他是楚弥亲口承认的弟弟,他们是一家人! 楚弥从车窗外收回视线,见后视镜里那个开车的二缺货还在笑,突然间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念白。” “在呢哥!” “你是不是没成年?” “……”楚念白一噎,“我、我就、就差半个月就、就成年了。” 楚弥皱着眉,“在这个时代,不满十八是不是不能拿驾照?” 楚念白想哭,“……哥、哥……” 楚弥沉下脸,“路边停车。” 楚弥更想哭了,“哥我开车技术很好。” 楚弥脸色冷了下来,“楚念白。”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停车。” 楚念白吓死了,连忙停车,乖乖从驾驶位下来。 楚弥也跟着下了车,绕到驾驶位车门边,冲楚念白留下一句,“下不为例”,开门上了车。 楚弥开车,楚念白打死都不敢往后面坐。 鹌鹑似的缩头缩脑绕到副驾乖乖坐好,两只手一起抓着安全带,大气不敢喘。 楚弥不是多话的人,他开着车不说话,楚念白也不敢吭声。 崇拜是一回事,近距离保持沉默又是另外一回事。 气氛无端有点凝重。 楚念白的眼珠子时不时偷着往楚弥身上瞟一眼。 楚弥面无表情,看不出有没有生气,楚念白更加意乱心慌。 好一会儿,他才壮着胆问:“哥,你生气了?” “没有。”楚弥道。 “那你怎么不说话?”楚念白问得小心。 楚弥平淡看了他一眼,“你看我像生气了?” 楚念白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 楚弥“嗯”了一声,“跟着我不需要你乱猜。” 他直白道,“该罚你的时候我不会手软。” 楚念白闻言脑袋一缩,尬笑两声不说话了。 沉默又一次开始蔓延,楚念白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开始没话找话。 “哥,你之前怎么会跟沈淮久那家伙住在一起?” 楚念白:嘿嘿,不好意思,有点激动,别介意啊!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少年迷弟 第56章 长枪策马 楚念白不问还好,这问题一出口,顿时气氛更沉了。 楚念白不是傻的,当即察觉出楚弥在不高兴。 即使他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不同了。 “哥,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楚念白气鼓鼓的,“我——” 还没说完,手机支架上,楚弥的手机突然抽风似的嘀嘀嘀个没完。 楚弥瞄了一眼,瞬间皱起眉。 楚念白好奇地把脑袋探过去,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楚弥变脸。 结果,人还没动呢,手机就被楚弥从支架上取下来,一个电话拨出去—— 对方秒接,楚弥打开扩音,又把手机扔在支架上看导航。 “怎么回事?”楚弥问。 手机里传来林书远的声音,“就是我刚给你发信息说的那样。” “现在人在哪儿?”楚弥声音很冷。 林书远答说:“我打电话去山上问了,都说他上山一趟没待多久就走了。” “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楚弥蹙眉调整了一下呼吸,声音有些压抑。 “留的信上怎么说?” 说到这个,林书远陡然磕巴了一下,“这个……不太好说。” 他尬笑两声,说,“你应该知道吧?他写得乱七八糟的,没什么重点。” “那就挑重点说。”楚弥有些不耐烦。 林书远清了清嗓子,“是你让我说的啊?” “我说了你可不能恼,回头也不能跟阿淮告我黑状。” 楚弥还没回,林书远就直愣愣扔出一句: “他说他想睡你没睡成,心有不甘,所以把弥不渡关了,准备去干你!” 一句话,被林书远喊出了石破天惊的气势。 楚弥还没什么反应呢,楚念白先忍不住了: “狗杂种,不要脸的老畜生!他说的什么屁话?!” “再特么说一遍他想干嘛?” “他妈的活腻歪了他!” “说的是人话吗?” “那话谁说的?把名字报过来,老子现在就提刀砍死那色胆包天的王八蛋!” “楚念白!”楚弥脸上带着薄怒,“闭嘴。” 楚念白气得眼都红了,大口喘着粗气,两对虎牙呲着,恨不得当场冲到电话对面把人撕了! “哥,是不是有人对你不规矩?我去弄死他!” 说话间汤泉山别墅已经到了,楚弥停车熄火,脸上方才短暂漾起的红晕也跟着散去了。 “不用,安静点。” 取下手机关了扩音,楚弥听到林书远还在问: “林尔,刚才说话的是谁啊?” 楚弥望楚念白身上扫了一眼,叹了口气,“我弟弟,小孩脾气大,别跟他计较。” 林书远惊异问,“你还有弟弟?你找到家人了?” 楚弥“嗯”了一声,“我的事回头再说,他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把人看住吗?” 说到这个林书远又气又恼。 “谁知道那家伙抽什么风,憋了二十六年的老处男人生第一次春心萌动,想开荤了呗。” “你就等着吧,我估计啊,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半夜偷摸爬墙,夜探深闺了。” 楚弥扶额,“嗯,知道了。” “人你继续找,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 林书远那边应下,又问几句楚弥的现状就挂了电话。 楚弥心情不好,楚念白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心里跟着不痛快。 “哥,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有人不要脸纠缠你是吗?” 楚弥摇摇头,“没有,别乱猜。” 楚念白鼓着嘴,“我都听到了!” “哥,没有人能让你受委屈!” “你放心,你告诉我是谁,我一定帮你解决!” 楚弥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再次叹了口气。 “楚念白。” “在呢哥!” “你觉得跟着我最重要的是什么?” “忠诚!!!” 一个爆栗砸在头上。 “是听话。” 楚弥叹息道。 “我不会限制你太多,但我说的,你要听。” “同样的话我不想也一直重复。” “如果你做不到,我会考虑换人。” “别别别!” 楚念白急了,“哥,我听,你说什么我都听!” 楚弥望着他,“你现在告诉我,我跟你说过什么?” 楚念白认真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回答: “你说跟着你,不需要我乱猜。” “你刚才在干什么?” 楚弥的语气很平静,却让楚念白窘迫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哥,我错了,以后保证不会了。” 楚弥眼神里的凝视松下来,温和地揉揉他的头,“知错要改,懂吗?” 感受到楚弥的手在自己头上的动作,楚念白嘴角往下一压,有点想哭。 “我知道了哥,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 楚弥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又在他后脑勺上搓了两下才把手放下来。 “行了,以后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 “但不能再向刚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做事仅凭臆测,这样早晚是要吃大亏的。” “记住了吗?” 楚念白重重点了点头。 “记住了,哥。” 等他们下车这段时间,楚家这些人已经帮工作人员架好设备,把楚弥有可能需要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 楚念白原本还在想着那个不要命、觊觎楚弥的人是谁,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想看什么?” 楚念白瞬间精神了。 “长枪,骑射!” 随着楚念白的这声喊,楚弥眼见着所有楚家人眼睛都跟着亮了,无奈轻笑一声。 “去牵马吧。” 得了楚弥这句话,楚念白兴冲冲亲自跑去过牵马。 楚弥走到胡图身边,问他们想要怎么拍。 被楚弥明着伺候周到,实则晾了半晌的胡图,看着眼前几乎占了半座山头的马。 一向强势惯了的金牌经纪人,第一次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 想发火,却找不到发火的理由。 说他不敬业,楚弥该拍的都拍了,拍摄效果拉满。 他是金牌经纪人,一支片子能不能爆火,这点分辨能力他还是有的。 楚弥一旦出道,绝对是他手里最大的摇钱树。 说他作为新人不敬前辈,楚弥给他们最好的待遇。 可就是让他不爽,很不爽。 “不用管我们。” 胡图沉着脸。 “你会什么就展示什么。” “我们的拍摄团队很专业,只要你不拉跨,都能给你拍出大片的效果。” 楚弥轻笑一声,“好啊,那就多谢了。” 楚念白的动作很快,转眼就把马牵过来。 拍拍自己的肩,笑着趁机表忠心。 “哥,要不要踩着我上马?” “我永远是你的車前凳、马前卒!” 楚弥被他逗得忍不住发笑。 胡图却在一众笑声中翻着白眼,小声嘀咕。 “就这?连上马都不会,还古武……” “真是被惯坏的大少爷,什么都不懂。” 楚弥唇角噙笑,毫不在意他的话。 挥手让楚念白退下,有些怀念地摸了摸马头,和它油光发亮的鬃毛。 这是一匹纯血马。 往日总是高高昂着头,乍然被一个陌生人这般靠近,生气地打着响鼻。 阵阵嘶鸣中,栗色纯血马前蹄不时奋力腾空,妄图甩开楚弥的手。 胡图烦躁地皱起眉,“这马谁负责的?快去换匹温顺的来啊!” 楚念白大咧咧往胡图肩上拍了拍。 “安啦,没点脾气的马我哥还看不上呢!” “放心,我哥可不是一般人,厉害着呢!” 果不其然。 楚念白话音未落,就见楚弥一个飞身上马,单手拉住缰绳。 不见怎么费力,没几个来回就将马训得服服帖帖。 众目睽睽之下,楚弥端坐马背,背脊笔挺如松。 肃然抬手,一杆银色长枪呼啸而去,楚弥稳稳抓住。 握紧长枪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变了。 他的眼神凌厉滚烫,气势破土冲天。 及腰的长发马尾束在脑后迎风招展,鼓噪如帜。 楚念白看得血都热了,嗷呜嗷呜乱喊。 “哥!来一段!我要看楚家枪!!!” 楚弥斜扫他一眼,“楚家枪不急。” 说着铿然出枪,枪尖直指胡图身前的镜头。 随后勾唇一笑,枪锋上挑。 接下来的枪法大开大合。 宛若银龙嬉戏朝阳间,左突右进,时而迎头直上,时而全力俯冲。 那一刻,楚弥手中的枪仿佛活了一样。 撕裂空气的吟唱和着无休无止的马蹄。 世界是他的。 和千年前一样光洒在他身上。 许他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 楚念白看呆了。 不止他,所有人都被夺魂摄魄一眼愣在当场。 嘴巴微张,忘记合上。 楚弥的手早不再缰绳上。 此刻的他后仰在马背上,胸腹朝天。 蓬勃野性的目光却随枪一起倒视马尾之后的方向—— 少年细腰,折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又在下一秒,向所有人展示出了爆发力极强的腰腹力量。 几十斤重的长枪随着腰腹挺动,在空中划出一轮满月。 楚弥在马背坐直,铮然收枪。 少年端坐如山,纹丝不动。 长枪却意犹未尽地嗡鸣作响,长久不休。 好久没有练枪了,也好久没能骑在马背上活动筋骨。 热身了这么一段,楚弥感觉自己锈化的骨头都开了,浑身筋骨都畅快! “来人 !” 他习惯性喊道,“取我的弓来!” 可是话音落,他陡然想到: 这里,已经没有他的弓了。 楚念白:到底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特么觊觎我哥?!嫌九族命长了?!妈的,老子早晚砍死你![愤怒][愤怒][愤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长枪策马 第57章 背后有人 楚念白准备的弓太轻,对楚弥来说像是闹着玩。 随意使了几次试试手感,没什么感觉就放下了。 “这些素材够吗?”楚弥纵身下马,望着胡图。 胡图早已没了之前隐约流露的轻视,冲楚弥点了点头,“够了够了。” 不说别的,单说方才楚弥骑在马上拉弓射箭的睥睨潇洒,都已然比武侠剧的动作演员好太多。 更遑论其他。 “那就好。” 楚弥应声抬手叫了人过来,“好好招待。” 接过佣人递来的热毛巾净了手,楚弥简单几句,和工作人员们一起确定了接下来的工作内容。 确认今天没有其他事,便冲楚念白招了招手。 “哥,什么吩咐?” 楚弥掌心向上,“车钥匙。” 楚念白把钥匙递过去,却捏着不松手。 “哥,你不带我吗?”他委屈巴巴。 楚弥扫他一眼,“不带。” “为什么?” “太吵。” “那我不说话!” 楚弥一言不发看着他。 周遭气压明显下降,空气开始凝固。 附近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 楚念白也缩了缩脖子,可是终究想要一直跟着楚弥的渴望占了上风。 他硬着头皮,仗着楚弥对他的那点与众不同的‘偏爱’,鼓足勇气祈求: “哥,求求了,你就带我一起吧。” 他说: “我真的会好好听你话。” “我让我闭嘴我就闭嘴,绝对不吵你。” 所有人都在偷摸观察楚弥的反应。 坚定立场可以助他立威,彰显地位尊荣。 反之,除了彰显亲和,几乎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楚弥笑了,“可以。” “不听话就跪祠堂。” “没问题!” 楚念白激动得直蹦,兴奋得好比刚刚打完一场胜仗。 “哥,你最好了!” 楚弥看着他笑,“走吧。” 等楚弥迈步往停车区走,楚念白嘚嘚瑟瑟地冲剩余的楚家人扬了扬下巴。 大拇指指指楚弥,再拍拍自己的胸口,两手比了个心。 紧接着,又指指他们,食指左右摇了摇。 “你——” 如愿瞧见身后那群人恨得龇牙咧嘴,恨不得扑上来撕了他的表情,楚念白满足了。 连蹦带跳追上楚弥,故意喊得大声: “哥,你怎么走那么快,等等我~~~~” 那声音荡漾,比海浪还浪。 “啊啊啊啊啊!!!!” 他们一走,剩下的楚家人几乎要疯了。 “楚念白!!!” “他凭什么啊!小爷也想去!!” “就是不知道楚——” 有人差点说漏嘴,被旁边人杵了一下,急忙住嘴。 轻咳两声后换了个说法。 “宗主还缺伺候的人吗?” “你不行!” 另一边有人说道,“你不够舔,脸皮也没念白厚。” “我不行你行啊?” “我肯定比你行!” 这人道:“我要是有机会跟着宗主,保证比念白那家伙听话一百倍!” “你们有没有觉得,宗主对楚念白格外宠?”有人问。 紧接着便有其他人轻嗤。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咱们可是一家人!” “就是,宗主不对我们自己人好对谁好?” “也对,嘿嘿,真羡慕啊!” “宗主的功夫真俊,要是能跟着宗主学几招……嘿嘿嘿嘿……” …… 一群身穿板正中山装的男人,一边悠闲地帮工作人员收拾东西,一边插科打诨,聊得热火朝天。 汤泉山别墅这边,与其说是别墅,倒不如说是庄园。 毕竟整座山头都是楚家的地盘。 留着胡图一众工作人员吃了饭,胡图看着周边的风景,心念一动。 “请问,这里可以租用吗?” 回答他的是个绿宝石纽扣的中年男人,“这里是私人庄园,不对外出租。” 胡图有些遗憾地颔首,在这种地方,说话也不自觉文绉绉起来。 “抱歉,是我冒昧了。” 绿宝石问:“您想干什么用?” 胡图老实答说,“和林尔同一批进公司的还有几个艺人,我想借用你们这个地方,给他们一起拍个宣传片。” 绿宝石闻言了然,“和宗主同期的一共几人?” “这期我们一共签了五个人,除林尔之外还有四个。”胡图说。 绿宝石又问:“他们和我们宗主关系好吗?” 胡图挠挠头,“应该还行?” 他继续道,“毕竟他们才刚签约,还没机会共事合作。” 绿宝石思忖片刻,“宗主临走前交代过,要好好招待您。” “宗主为人大气,一定会愿意把庄园借给您。” “只是您应该知道,这汤泉山以前可是大齐承安帝落脚的地方,一草一木都珍贵。” “您是宗主的朋友,我们愿意把庄园借给您,还请您爱惜。” 胡图呵呵两声,连声应了下来。 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好好的话,怎么就非得说得让人不那么痛快呢? 胡图想骂人,但又找不出能骂人的点。 毕竟,是他得了便宜。 哼。 又高兴又生气。 好特么分裂的一天。 回去公司以后,胡图一头扎进魏思宁办公室,整个人往沙发上一瘫,不动了。 “怎么了这是?”魏思宁看了他一眼。 胡图生无可恋,“魏总,我真的求求了,给我换个人带吧。” “只要不让我带林尔,你哪怕同时塞给我十个八个艺人我都愿意。” 魏思宁视线绕过电脑,停在他身上,“怎么?不顺利?” 胡图心累,“顺利。” “林尔从头到尾都很配合,拍片质量也很高,准能爆,我就是不想带。” 魏思宁:“理由。” 胡图一个挺身坐起来,又愁又恼。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皱着眉。 “说话、做事,就没有一样讨人喜欢的,那做派,和古代王爷没什么区别!” “他身边的人也是神经病,一个个对他卑躬屈膝,恭敬得跟奴才似的。” “这特么都什么年代了?搞那些封建糟粕,不是有病是什么?” “对了,你知道他身边那些人都怎么称呼他吗?” “叫宗主!” “修仙呢?” “无语了都,什么玩意儿?!” 胡图满腹怨念。 “魏总,那林尔究竟什么来头?” “能让老板亲自点名要签,还一再交代要好好关照。” “我看他也不像缺钱的。” “你知道汤泉山吧?” “就承安皇帝每次下江南住的那里,现在是林尔家的地盘。” “那山上有个巨大无比的庄园,里头还养了很多马,还有古代冷兵器。” “林尔那家伙,可是会古武的!” “像这样的人,为什么非要来娱乐圈?” “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魏思宁笑笑说:“今天跑这一趟,没得到好处吗?” 胡图别扭道:“他倒是大方,出手也阔绰,做事讲究,不给人挑礼的机会。” “但就是……” 胡图形容不出来那种感受。 “总之就是让人不舒服。” 魏思宁望着他,“除了你,还有谁觉得不舒服吗?” 胡图开始皱眉,“这倒是没有。” “他们自己家人就不说了,那群人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着。” “咱们派去跟你一起的工作人员什么态度?”魏思宁问。 胡图回忆了一下,“他们倒是高兴得很。” “从进门开始一整天都有人伺候着他们。” “机器有人扛,收拾整理也都不需要他们动手。” “去庄园的时候有专人开车接送,休闲茶点和饭菜,都是星级大厨都达不到的水准。” “走得时候每个人还都送了伴手礼,全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魏思宁:“所以你在不满什么?” “老子就是看不惯他高高在上的样子,凭什么所有人都得听他的?!” 胡图道,“老子就不乐意惯他那一身臭毛病。” 魏思宁:“他骂你了?” “没有,”胡图愤然道,“但他就是让老子不爽。” 魏思宁冷静地盯着他。 “所以,胡图,你知道别人面对你时的感受了吗?” 胡图一噎,顿时不说话了。 魏思宁叹息一声道: “胡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 “至少,林尔在不改变自己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周全了绝大多数人的感受。” “你不舒服,是因为你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于把自己带入权威。” “个性不是问题,只允许自己有个性,才是最大的问题。”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胡图沉默许久。 “所以你是故意的。” 魏思宁点头。 “你是我最信任、也是最得力的助手,你是行业金牌经纪人。” “可是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艺人,宁愿签给不如你的经纪人,都不愿跟着你,关于你不好的流言也越来越多。” “胡图,我不希望仅仅因为处事风格问题,就让你背上越来越多的骂名。” “你的能力,不该被这些东西湮没。” “我会替你不值,也为你不甘。” 其他多余的,魏思宁就没有再多讲了。 胡图胳膊撑在膝盖上,深深低垂着头。 “魏总,真的是我的问题吗?” 魏思宁认真说:“抛开林尔不说,是。” “我有个问题。” “说。” “林尔到底什么来路?” 魏思宁目光凝了凝。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老板说,是打死都不能让他掉一根头发的祖宗。” 胡图不说话了。 魏思宁说:“你知道老板背后还有人吧?” “老板不是富二代吗?”胡图不解。 “是富二代没错,但老板家族背后,还有一个更庞大的家族。” 魏思宁说:“据说,林尔就是老板家族背后的大佬亲自交代,要好好照顾的人。” “不管他是什么来路,你想想今天看到的,他绝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见胡图皱眉,魏思宁宽慰他说: “放心,老板说林尔不会在我们这儿待太久。” “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带他,我也可以亲自带。” 胡图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带。” 魏思宁面目沉肃,“你要知道,如果一开始你就看他不顺眼,林尔对你来说,绝对是一块烫手山芋。” 胡图正色道:“我知道。” “这个问题我有认真考虑过。” 他郑重其事说: “除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说,我本身也确实存在问题。” “现在想想,楚弥虽然年轻,但作为上位者处理问题的方式,确实有很多我能学习的地方。” “凭良心讲,我不如他。” “至少,他不会把负面情绪代入工作。” “他理智、威严、实力强悍,也能让下属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偏宠。” “所以哪怕他对多数人冷淡、不够热情,下属依然拥戴他。” “回忆当时的我自己,我之所以恼怒,更大的原因,其实是我觉得他对我不如对别人热情。”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我想不到,所以心里才更不舒服。” “或许,一开始就是我搞错了位置。” “你说得对,我习惯了下面的艺人想尽办法讨好我。” “突然有这么一个人,不谄媚、不讨好。” “只是作为一个有独立人格的正常人,以正常的、甚至已经超出正常太多的方式来对待我,我反而不习惯了。” 他能这么想,魏思宁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你今天确实收获很大。” “胡哥,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很为你高兴。” 胡图感激一笑,过了这个话题。 楚弥对胡图的冷淡,不止胡图心里不舒服,楚念白更不舒服。 “哥,那姓胡的明显对你不满意,你干嘛还给他好脸?” 车上,楚念白气鼓鼓挥着拳。 “要我就直接打他一顿,让他狂!” “看不起谁呢?也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楚弥淡淡道,“第一次见面,误会难免,你跟他计较什么?”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拿鼻孔看人的蠢样,谁给他的底气?”楚念白怒吼吼道。 楚弥笑了笑,“念白,你知道我最喜欢跟什么样的人合作吗?” 楚念白问:“听话的?” 楚弥摇了摇头,“不,我喜欢有清晰自我的人。” “为什么?” 这和楚念白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不喜欢听话的?” “听话是对你的要求。” 楚弥道,“选择合作伙伴,我更喜欢有清楚自我认知的人。” 他说:“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这样的人相对更值得信任,不会轻易反咬你一口。” 楚念白如临大敌,“所以你喜欢胡图?” 楚弥回眸看了他一眼,“你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你自己说的。” 楚念白鼓着嘴,不太高兴。 楚弥无奈一笑,“胡图,我对他了解不多,更谈不上喜不喜欢。” “我说了,别乱猜。” 他叹道,“动脑子的事不适合你。” “不喜欢胡图啊……” 楚念白只听自己想听的,面色稍霁。 “哥,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喜欢我吗?” 楚弥撇撇嘴,“你要听实话吗?”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楚念白顿时蔫了。 “我多乖呀!居然连我都不喜欢。” “哥,你的眼光也太高了。” “我现在真的很好奇,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人能真正入得了你的眼。” 楚弥:…… 这一章的字数突破历史新高!哇咔咔~~ 有没有小可爱愿意奖励一个收藏?[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背后有人 第58章 茶楼罚跪 楚弥要去的地方是一座古色古香的茶楼。 顺着服务员的指引,楚弥拾梯而上,来到三楼一处雅间。 服务员在前敲了门,门内随之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踢踏声在门边顿了一下,古老的门栓吱呀一声拉开,门与门框之间裂开一条缝隙。 门外的茶香与门内的檀香猝不及防交融,交织出一种无法比拟的古朴清韵来。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露着一截细腰,不长的齐肩发里混着几缕细长的红色辫子。 “黎小姐,您的客人到了。”服务员恭谨说。 黎丹含混应了一声,挥手叫人退下。 画着半红眼影的眸子盯着门外同样静静望着她的楚弥,她不让路,楚弥也不催。 半晌,黎丹忽然笑了一下,侧身让开一条路。 “等你很久了,请进。” 楚弥向她颔首示谢,带着楚念白一起进去,在侧首落座。 黎丹锁了门,来到主位边却没坐,反而回身继续盯着楚弥看。 “你叫林尔?” 楚弥浅笑,“黎小姐查我很久了,想必该查的都已经知道了。” “今日约我,应是还有其他想问的吧?” 他顿了顿,望着黎丹,眼神平静,却仿佛如海宽阔,能包容世间万象。 在他辽阔的目光里,黎丹鼻尖隐隐有点酸。 “沈淮久这我这儿买走的衣服,是给你穿的吗?” 楚弥点头 ,“是。” “合适吗?”黎丹声音有些抖。 楚弥笑着颔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合适。” 黎丹鼻尖更红了。 “你今年多大?” 她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里?” “父母姓甚名谁,都是做什么的?” 楚弥声调平稳,一一作答。 “楚弥,年十八,京都人士。” “家父大齐战神楚邵英,家母安宁郡主黎烟,乃是太傅黎正澜的嫡长女。” 楚弥话音未落,黎丹边红着眼,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背过身,强忍住哭声。 快走几步拿出自己的大背包,从里面掏出一身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枣红官服。 含泪转身。 她压住沸腾滚烫的情绪,使劲咬了咬牙。 端端正正站在主位,模糊的视线随着楚弥起身的动作越升越高。 “外祖黎正澜在此。” 黎丹拼命压住哭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威严庄重。 “不肖子孙楚弥,还不跪下!” 在黎丹看不清的世界里。 楚弥一样咬着牙,面对那身朝服,噗通一声跪下,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交握。 “咚”的一声,头重重磕下去,楚弥身体在抖,铿锵的声音也跟着哑了。 “外祖在上,不孝楚弥,前来拜见。” 在他面前,黎丹别开眼,泪如雨下。 “太傅有言,要你跪足三个时辰方可起身,否则,他再不认你。” 楚弥依旧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地板,定声应“是。” 黎丹恭恭敬敬把老太傅的朝服端放在主位几案上。 擦掉眼泪来到楚弥身后,和楚念白一左一右随楚弥跪下。 “先祖在上,小辈黎丹,不负所托,终于替您找到了您的外孙。” “应您所求,不论何时何地,找到他以后,要他到您面前跪下。” “先祖若有灵,请您看一看,您到死都心心念念的外孙,他回来了!” 黎丹一样伏跪着,泣不成声。 待女孩的哭声止住,恭肃跪在最前面的楚弥出声说: “念白,扶黎小姐起来。” 楚念白应下,起身托着黎丹的胳膊,将人扶起来,然后自己又在楚弥身侧偏后一点的位置跪下。 楚弥没有阻止他,任他随自己一起跪。 三个时辰。 说长不长,与一千四百多年的漫长时光中,宛如沧海一粟。 说短不短,足够从天光大亮,一直跪到月上柳梢。 此刻。 天上繁星寂寂,半弯月牙悬停。 街道寂寥无趣,窗外歇了鸟鸣。 昏影孤灯下,楚弥笔直跪着。 楚念白的腿早就坚持不住了,疼得钻心。 可是楚弥不起,他便咬牙忍着,硬扛着,煎熬着。 直到黎丹走过来扶楚弥,说:“时间到了,起来吧。” 楚念白才两手撑地,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 楚弥倒是看起来还好,起身后回过头,搀扶着楚念白坐下。 看着他不停抽搐、疼得接连倒吸凉气的模样,微微蹙起眉心,眼里闪过一抹疼惜。 “说了你不用跪,怎么就是学不会听话?” 楚念白抓握着楚弥的胳膊,脸上龇牙咧嘴,眼里却很高兴。 “哥,我要陪你。” “太傅是你的外祖,就是我的长辈,我乐意跪。” 楚弥扬起唇,揉揉他的头,“好。” 待楚弥也在侧首位置坐下,黎丹乖乖带他面前跪下磕了个头。 楚弥伸手去扶她,却被慢慢推开了。 “先祖太傅说,你当初为了保住黎家全族付出了很多很多。” “先祖一直很遗憾,很自责,说他对不起你。” “作为外祖,不但没保护你、照顾你,反而要你为了黎家委曲求全。” “楚……” 黎丹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刚才我已经把您回来的消息,通知了黎家所有人,他们都在等您回归,也想见见您。” “我爷爷他们已经在楼下等您了,他们想见一见您,可以吗?” 楚弥点点头,正想起身却被黎丹拦了一下。 “您休息就好。” 黎丹看了眼楚弥膝盖位置。 虽然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她却不会真的认为楚弥是铁打的,不会痛。 “我叫他们上来。” 说着快走几步去开门,冲灯火通明的正堂大厅喊了一声: “楚……咳,上来吧。” 一时间,大厅乌泱泱几十人,连忙整肃衣冠,激动得不可自已。 一群人按辈分排好,沿楼梯一阶一阶上楼。 到了门口,黎丹爷爷心里的忐忑达到了顶峰。 压着声音小心翼翼问,“我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得体?” 黎丹见大家一个比一个紧张,自己心里那点情绪反而淡了些。 “已经很好了,爷爷。” 黎丹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想要扶着他进门,爷爷却推开她的手。 又扯了扯衣角,深呼吸一口气,在门上轻轻扣了一下。 “晚辈黎文耀,求见世子殿下!” 楚弥站起身,应了声:“进。” 得了首肯,门外等候的人群鱼贯而入。 楚弥孑然立在侧首座前,凝眸默视着眼前的黎家人,心中百味陈杂。 黎爷爷带领众人在楚弥面前站定,目光颤抖地描摹着楚弥的五官轮廓与眉眼,不由得呼吸一滞。 即使做了一路心理准备,可都不及他亲眼见到画中人,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刻来得震撼。 “世子殿下……” 黎爷爷嘴唇抽搐般抖动,蓦然哽住的喉头好半晌才发出嘶哑沉浊的喉音。 “您……” 眼看着黎爷爷膝盖一弯,也要跪下,楚弥连忙身手扶了一把。 “无需多礼。” 他语调很平,却满目诚挚。 “你们都是我外祖的后人,便是我的家人。” “既是一家人,此后便不必过分拘礼。” “过去诸多年岁,没想到我还有家人在,还有人记挂我,寻找我。” 楚弥拱手鞠了一礼,“时隔千年,多谢牵念。” 这边,楚弥与黎家人差点‘执手相看泪眼’。 楚念白站在楚弥身后,回忆着楚弥刚回楚家的情景…… 不由得嘴角一抽。 现在的楚弥让跪就跪,有礼有节,这么大的辈分,连个主位都谦谨守礼,不肯坐。 之前在楚家,他可没这么客气。 在楚家,楚弥在哪儿,哪就是主位。 谁敢让他跪? 但凡谁眼神不对都要被他拎出来教训。 端着祖宗遗物摆谱? 谁家没有似的。 他楚家祠堂的祖宗遗物可不比黎家少! 当初楚弥回归,楚家那可是直接开祠堂的。 谁跟这黎家一样,居然让楚弥在一个小破茶楼跪了整整六个小时! 呸,多大脸! 恩将仇报的傻逼! 没有楚弥,他黎家早特么被诛九族了! 楚念白一个人默默翻着白眼,撇了撇嘴。 几次听他们说话都忍不住想插嘴怼几句。 可转念一想,他哥不喜欢他不听话,纵然再多不满,也都憋回去了。 然而。 黎家这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尤其擅长蹬鼻子上脸。 他哥不过跟他们说了几句客气话,他们就想把人拐回去。 他们每人俩眼珠子都是出气用的? 看不见他? 楚弥可是他楚家的宗主,跟楚家才是一脉传承的自家人,搬去他们黎家住算怎么回事? 踩到他脸上抢人,当他死人呢?! “不行!” 楚念白一把抱住楚弥的胳膊,怒气冲冲地瞪着黎家所有人。 “我哥姓楚,是我楚家人,你们谁也别想跟我抢!” 回他的声音乱七八糟。 “嘿,你这小娃娃怎么说话的?” “就是,这怎么能叫抢呢?外孙子回自己外祖家住段时间,怎么说都合情合理。” 楚念白这下彻底恼了。 “什么外祖,黎太傅才是我哥的外祖,外孙子也是你们这群人能喊的?想想自己的辈分再说话!” 楚弥一个眼神过去,楚念白闭了嘴。 可是满脸着恼的神色,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清楚。 就在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小娃娃到底年纪小,不懂事。” 楚念白本就压着火,听了这么一句,一点就炸的炮仗性格直接炸了。 用了劲挣开楚弥的手,想把楚弥拽到身后。 拽了两下没拽动,干脆自己上前两步,直接挡在楚弥面前,气势汹汹道: “说我不懂事,到底谁不懂事?” “至少我哥回归楚家,我们不会让他在外面跪!” “念白。” 楚弥拦他,没能拦住。 楚念白一股气接着道: “我楚家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接,要不要回,怎么回,都是我哥说了算!” “我哥一句回家,我们立刻开正门,开祠堂,第一时间召集齐所有人拜见宗主!极尽所能给足了我哥最好的!” “我哥是我楚家举全族之力都要高高捧着的人,谁敢一句不敬试试看!” “你们算老几?敢在我哥面前摆外祖家的谱?!” 楚念白越说越气,话也越来越重,楚弥皱眉,又沉声叫了他一声: “楚念白!” “哥你别拦我!” 楚念白怒气攻心,“等回去我认打认罚!” 他愤愤不平道: “就算今天黎太傅本人在,我相信以黎太傅的为人教养,也干不出让您在公众场合罚跪的事!” “哥,六个小时啊!” “你可是楚弥!” “没有你,他们黎家算什么?早灭族了!” “他们凭什么?!!” 楚念白气红了眼,那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 他怒不可遏地死死盯着黎家人,大声质问: “你们,凭什么?!”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我哥对你们礼敬有加,你们他妈的还真以为能站我哥头上了?!” “眼盲心瞎的臭傻逼,没事少他妈刷脑残剧,回去好好翻翻族谱!好好看看你们黎家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 楚念白一段声嘶力竭的质问过后,整座茶楼死一般寂静。 片刻后。 黎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黎爷爷忽然拦住。 下一秒—— 黎爷爷噗通一声跪在楚弥面前,一个头哐当一声结结实实磕下去。 “黎家第八十三代孙黎文耀,叩见世子殿下!” 紧接着,黎家其他人噗通噗通跪成一片。 “黎家第八十三代孙黎正年,叩见世子殿下!” “黎家第八十三代孙黎若清,叩见世子殿下!” “黎家第八十四代孙黎嘉航,叩见世子殿下!” “黎家第八十四代孙黎蒙恩,叩见世子殿下!” …… …… …… 黎丹咬着下唇,看看满脸羞愧窘迫的爷爷和父亲,终于塌下了肩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面对楚弥所在的方向,恭恭敬敬道: “黎家第八十五代孙黎丹,叩见世子殿下!” “对不起,是我莽撞不懂事,请您原谅。” 楚念白冷哼一声,“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哥多不容人!” “你记清楚了,今天这事,你们黎家做事没分寸在先,我楚家不高兴在后!” “我楚家的不满,跟我哥没关系!” “以后谁敢因为这个说我哥一句不好,小爷跟你们黎家没完!不服也给我憋着!” 茶楼内一片死寂。 楚念白:一群狗东西!要不是我哥拦着我,小爷弄死他们!TMD!(那个,咳,读者大大们,我可没骂你们,我对自己人好着呢!那个,点个收藏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茶楼罚跪 第59章 当众领罚 楚弥有些头疼,“楚念白,跪下。” 楚念白心里的邪火发完了,听话乖乖跪下。 楚弥在侧首坐下,抵着太阳穴揉了揉。 “对长辈出言不逊,罚十鞭。” “不受管束,行事莽撞,罚五鞭。” “共计十五鞭,回去后祠堂领罚,可有不服?” 楚念白拱手,“没有,念白认罚。” 处理完楚念白,楚弥又看向跪地不起的黎家人,叹了口气。 “黎丹,处事冲动,辱没家族脸面。” “罚跪祠堂一个时辰,抄写经书一卷,可有异议?” 黎丹心知楚弥顾忌着自己是黎家人,又是女孩子,所以罚自己罚轻了。 嘴巴一抿,眼泪啪嗒嗒掉下来,深深叩首: “黎丹领罚。” “都起来吧。”楚弥清淡道,“见也见了,时间不早了,都散了吧。” 楚念白闻言立刻站起来,扶着膝盖一瘸一拐绕到楚弥身后给他锤捏肩膀。 黎家的小辈们也跟着扶着长辈们起身。 只是每个人脸上都没那么好看。 黎文耀再次跟楚弥躬身致歉,楚弥疲累地摆摆手,“无妨。” 他说:“今日是舍弟放肆,改日我再亲自带舍弟登门致歉,定当给黎家一个交代。” 黎文耀一听心里更苦了。 且不说今日确实是他黎家做事不够周全,怠慢了先祖恩公。 就说那楚念白,能在楚弥面前劈头盖脸说了那么一通,楚弥若当真想拦,岂能拦不住? 一个‘舍弟’,一个‘黎家’。 一个重罚,一个轻放。 孰近孰远,不言而喻。 黎文耀愧不可当,正要说什么,楚弥抬手止住他的话。 “念白,我乏了,叫个人过来开车。” 楚念白看了眼楚弥的膝盖,又狠狠瞪了黎家人一眼。 “好,哥,你再稍微等等,我让他们马上到。” 楚念白才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黎文耀试探着问: “世子殿下,您不介意的话,让我们黎家小辈给您当个司机可好?” 楚念白当即恼怒,“谁稀罕?!我楚家有的是人!” 楚弥抬眸看向楚念白,“放肆!” “楚念白,再多嘴一句,从今以后便不用跟着我了。” 看到楚弥皱眉,楚念白呼吸一滞,瑟缩着抖了一下,连忙低下头。 “哥我错了,你别生气,我道歉。” 楚弥沉着脸,“跟谁道歉。” 楚念白转向黎家老爷子,恭恭敬敬垂衣拱手。 “晚辈楚念白言行失度,冒犯了您,跟您道歉,请您原谅。” 黎文耀老脸羞红,饶是楚弥看也不看他们这边,也足够他头皮发麻了。 连连托了楚念白的手,让他免礼。 “太客气了,无妨,都是小事。” 楚念白小心翼翼凑到楚弥身边,蹲下来给楚弥按腿。 “哥,我已经道歉了,您就别生气了,行吗?” “我跟您保证,以后绝不这样了,一定听您话。” 楚弥垂眸睨着他,“这话你说过几次了?” 楚念白顺势跪下,“哥,这回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看我表现。” 楚弥越是不说话,楚念白就越是心慌,“哥……” 楚弥蹙眉扫一眼他的膝盖,伸手把他扶起来。 “不是你说的吗?二十一世纪了,人人平等,不要动不动就跪。” “跪您我心甘情愿。”楚念白张口就说。 楚弥叹息一声,“膝盖不想要了?去坐着吧。” 楚念白眸中染上窃喜,“哥,你原谅我了?” 楚弥:“加罚五鞭。” 楚念白高兴了,“没问题!回去我就到祠堂领罚。” 楚弥点了点头,随后对着黎文耀道:“就劳烦黎家安排人送我了。” 黎文耀连连应声,“应该的应该的!” 随即招手叫了自己大儿子过来见过楚弥,介绍道: “这是黎家现任当家的,叫黎嘉航,开车还算稳当,您看他可还行?” 楚弥看向黎嘉航,“你可愿意?” 黎嘉航哪还有一点傲气? 恭敬垂首,“愿意。” “那就他吧。” 楚弥也不推辞,肃然起身。 不同于楚念白龇牙咧嘴、一瘸一拐的姿态,楚弥步伐大气持重,连背影都透着无边贵气。 也是在这一刻,黎家真正认可了他,也真正开始审度方才自己的不足。 楚弥等三人已经走了。 黎家诸人面面相觑。 黎丹愧疚地跟众人道歉。 “对不起,我给黎家丢人了。” 黎文耀道:“去祠堂跪足六个小时,抄经六卷烧给太傅先祖。” “是。”黎丹领罚。 黎文耀正色对所有人道: “从今日起,我黎家全族都要尊世子殿下为主,不尊世子,直接从黎家除名!” 有人赞同就有人反对。 “有必要吗?再怎么着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就算他以前对黎家有恩,时过境迁都这么多年了。” “一千多年,我们每一代都会有人驻守弥不渡,还不够吗?” 黎文耀冷声嗤道: “驻守弥不渡?” “弥不渡到底是谁在守你们心知肚明!” “要不是沈家关照,景区地理位置好,又免了租金,你们谁会愿意一辈子守在那个地界?” “占了便宜,还要厚着脸皮抢人功劳,这才真的要把我黎家的脸丢完了!” 一番话,算是彻底把黎家最后的脸面撕完了,小辈们纷纷低下了头。 这里距离楚家不远,黎嘉航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刚一回来,就被黎家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问: “怎么样?路上楚弥可有跟你说什么?” 黎嘉航摇头,“没有,只是宽慰了我几句,说改日再带楚念白登门拜访。” 其他人又问: “还有别的吗?” “他什么语气说的?” “你觉得他责怪我们黎家了吗?” 黎嘉航叹了口气,“各位,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故意让丹丹一个人过来?” 他沉戾的面庞不仅浸出薄怒: “把我黎嘉航的女儿当枪使,你们可真是好样的!” “明知他是楚弥,你们还想要折辱他、下他的面子。” “成了为自己立威,败了有我女儿兜底,真是好算计!” “用整个黎家的脸面谋私,各位,此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自主主张,自作聪明!损了我整个黎家颜面,谁也别想在此事中独善其身!” “我黎家,要不起这样背祖忘恩的东西!” …… 这边黎家连夜开始清算洗牌,而楚家…… 回到家后,楚念白就要去祠堂领罚,被楚弥拦住了。 “稍等。” 楚念白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了,哥?” “我跟你一起去。” 楚弥说完,直接迈步朝祠堂方向走去。 来到祠堂,楚弥上了香后脱掉上衣。 楚念白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红了眼,拿着衣服就往楚弥身上盖。 “哥,你快起来,是我自己做错了事,这事跟你没关系!” 楚弥却淡淡道: “你是我带出来的人,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 “更何况,你以为,若无我的允许,那些话你当真讲得出来?” 楚念白彻底绷不住了,咚的一声扑跪在楚弥面前,嗷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呜~~~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让你丢脸!” 楚弥叫人拉开他,当众替楚念白背了一半刑罚。 行刑结束,一群人扶着他回房上药。 看着他背上的鞭伤,和淤青肿胀的膝盖,一个个心疼得直抽气。 “这黎家人真不是东西!” 有人骂出声就被旁边人捂住嘴,压低声音警告: “别在宗主面前乱说话。到底是宗主的外祖家,小心再惹宗主不高兴。” 那大汉撇撇嘴,气鼓鼓别过头,不说话了。 “都去休息吧,不是什么大事。”楚弥道。 “宗主,让我留下照顾你吧!”楚家爷爷主动请缨。 楚弥才一抬眼,楚念白就心领神会,驳斥: “爷爷,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也跟着胡闹?赶紧睡觉去!” “你在这里待着,我哥人美心善,怎么谁睡得着?” 他直接动手撵人。 “赶紧走赶紧走!” “你们都走,我哥这儿有我呢!” 楚弥看他一眼,“你也走,全都回去。” 他说,“我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 其他人一噎,把想要自荐的话咽了回去。 楚念白大着胆子撒娇,“哥,我能不能跟你睡?” 楚弥无波无澜地望着他,“你想让我照顾你?” “不是!”楚念白急切道,“我只是——” “回去。”楚弥沉下脸,“楚念白,是不是我太纵着你了。” 楚念白失落地撇撇嘴,眼角、眉梢都一起耷拉下来。 “那我走了哥,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第一时间喊我,我就睡你隔壁。” 楚弥冲众人摆摆手,叫他们全退下了。 折腾了一天,楚弥确实累了。 不止身体上,更多却是精神上的疲惫。 挨几鞭子不至于让他觉得多么难耐,甚至于,他渴望能有些身体上的疼痛,来让他保持理智和清醒。 离开弥不渡也有段时间了。 之前他清楚知道那个人的行踪,就算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至于对他造成多少影响。 然而,自从他得知沈淮久失踪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乱了。 心慌、无措,还有一丝茫然。 既然决定去娱乐圈,那么楚家和黎家的人便不能动。 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去找那个人,只有他,不行。 头鼓胀胀得难受,楚弥闭上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被满身疲乏拖进无边梦境。 宽大的床榻很软,他睡得很沉。 以至于没发现一个黑色人影悄悄潜入他的房间—— 黑色人影:猜猜我是谁? 小作者:亲爱的读者宝宝们,求收藏呀~ 黑色人影:……猜猜我是谁。(亲妈,不能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当众领罚 第60章 开始预热 楚家是标准的江南园林建筑风格,一步一景。 美则美矣,若是有人想在这里避开所有人视线,无形中,难度则要增加许多。 好不容易找到楚弥的住所,沈淮久还没见到人,就听说楚弥在黎家受了委屈。 不仅在一个破茶楼一口气跪了六个小时,还要去祠堂替楚家小辈担罚。 楚家的刑鞭可是出了名的狠辣。稍微用上点力气,一鞭子下去,保准皮开肉绽! 那家伙,居然开口就要领十鞭?! 楚家祠堂此刻围满了人,他万万去不得,只得趁没人在楚弥房间附近猫着。 等到事了众人散去,沈淮久才终于寻到机会,蹑手蹑脚摸进了楚弥房间。 楚弥睡觉没有留灯的习惯。 房间里漆黑一片,还未看清床上人的模样,沈淮久就先一步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以及浅淡的血腥味。 还以为,这人多有本事,不过没几天的功夫,居然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样子。 “这样你就高兴了?” 沈淮久把声音压得极低。 借着半缕月光,辨认出床上人的大致轮廓。 下意识冲对方脸庞伸出手…… 却在距离最后一厘米处停住,只敢轻轻拨了下楚弥额头上散落的碎发。 “还知道皱眉。” 他小声宣泄着不满,“知道疼以后就不要再犯傻。” “平常不是看着挺聪明吗?” “怎么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沈淮久收回手,不敢再碰楚弥。 身体却不听话,忍不住弯下腰,近距离隔空伏在楚弥身上。 “小骗子,离开我过得高兴吗?” “有没有想过我?” “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到恨不得掐死你!” 感受到楚弥匀长的呼吸,他壮着胆子用鼻尖蹭了蹭楚弥的鬓发,用气声说: “你乖一点,保护好自己,更不要自找苦吃。” “我都等你那么多年了,这次也换你等等我。” “等我扫清所有障碍,再来跟你赔罪,接你回家。” “到时候,我一定把你锁在我床上,寸步不离地看着你。” “除了我怀里,你哪都别想去!” 耳边热腾腾的气流搔得楚弥耳朵痒,在梦中狠狠蹭了几下枕头。 沈淮久看着他的动作,眸色变得幽深。 “这么久不见,还是跟小猫一样。” 撩起一缕发丝凑在鼻尖深深嗅了一会儿,沈淮久神情迷醉。 “小东西,就知道勾引我。” “渣男,撩了又不负责。” “最近我要出国一趟,你乖乖养伤。” “要想我,不要胡闹,知道吗?” 明知楚弥睡得深沉,给不出回应,他依然满意地笑了笑。 低头在指间的长发上亲了亲,楚家安保做得很好,沈淮久不敢耽误太长时间。 悄悄在楚弥枕头上放了个平安符,又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才依依不舍跳窗走了。 临近破晓,天色将明,这一刻的黑暗最是浓郁。 一只骨节纤长、皮肤白皙的手摸上枕头,悄无声息地将那只小巧的平安符拿起,缓缓握在掌心。 长夜漫漫。 有人窝在柔软的被窝里,不知梦到了什么,慢慢扬起唇角。 不过须臾,便睡得更沉了。 接下来的两天,楚弥就在楚家没有出门,安心养伤。 公司那边对新人的第一波预热已经开始了。 五个新人里,楚弥的预热视频是最后一个放出来的,也是信息量最少的。 只有一只手,一张桌,一套文房四宝,提笔落墨。 背景音乐是一个长发不露脸的少年的箫声,曲调悠长,或催泪、或铿锵。 网友们反响一般,不凉不热,甚至骂声居多。 【娱乐圈真是没新人了,又一个炒国风小生人设的。】 【该说不说,这字真漂亮!比我书法老师写得好。】 【手控党的福音!不露脸是因为颜丑吗?】 【小腰还挺细,成年了吗?】 【现在娱乐公司签新人真是没底线,未成年一波接一波,未成年就好好上学不行吗?】 【箫不赖,演得挺真。】 【这新人什么来历?星泽真是下血本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对镇纸是和田玉的?还有那个箫,成色是真顶啊!光这两样就得不少钱吧?】 【装nmb,指不定是哪个犄角旮里里冒出来的穷**丝!】 …… 经纪人胡图为此还专门跑过来一趟,楚弥这两天一有时间,就被楚家小辈们拉去训练场。 一群壮汉热情似火端茶倒水,捏肩捶腿。 不需要楚弥动手,一心就想着能得他几句指点。 胡图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楚弥有些疲懒,见到人来也没想起身。 好在身边人多,也不需要他亲自招待。 待胡图在新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楚弥才啃着苹果问: “胡哥专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胡图跟他说了网上的舆论问题,拿出电脑给他看。 楚弥随意翻了几下网友评论,不由得皱眉。 “现代人的眼力怎么这么差?” 他点着身后背景墙上那副大齐年间的画作。 “这可是宣德老皇帝亲手画的,风格多明显,这都认不出来?” 胡图闻言嘴角一抽,这特么是重点吗? “我的意思是,现在骂你的人比夸你的人还要多,我们要不要换一种营销方式?” 楚弥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就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算什么骂人,现代人还挺文明。” “没事,不用管,我不怕挨骂,骂我的越多越好。” “娱乐圈里不是有句话吗?黑红也是红。” 胡图嘶了一声,完全看不懂楚弥究竟在想什么。 “可是你也走不了黑红路线。” 楚弥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胡图意有所指地瞟了几眼楚弥那张一眼惊艳的脸,“下周第二波预热视频,你会露脸。” “然后呢?”楚弥依然望着他。 胡图还没想好怎么说,周围一群大汉就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凑过来拉胡图的胳膊,顺势塞一牙西瓜给他。 “哈哈哈哈,你这人这么这都听不出来,我家宗主故意逗你呢!” 面对楚弥时本就紧张的胡图骤然红了脸,尴尬地脚趾抠地,心里却莫名舒朗起来。 楚弥也跟着笑,“辛苦胡哥一直为我费心,不着急的话就留着跟他们一起玩一会儿,中午用了饭再走。” 说实话,胡图从一进来就对楚家这演练场充满了好奇。 因为额间有疤遗憾错过入伍的机会,这些年又一直在娱乐圈汲汲营营,已经很少有机会体验到这种热血了。 “那些……我都可以试试吗?” 胡图指着演练场那些设备器材。 楚弥点头,扬声从远处叫了一个人来。 “寅一,带胡哥四处逛逛。” 寅一是寅字科老大,身材健硕国字脸,一身正气,擅长近身搏斗。 这人性情耿直,楚弥尤其喜欢逗他。 这不,看他光着膀子过来,楚弥忍不住打趣: “注意点形象,别把我客人吓跑了。” 胡图忙说不会。 寅一随手拽了件衣服套上,经过两天的熟悉,已经学会在楚弥逗他时…… “哦”一声,并保持三秒内不脸红。 下午黎家的人过来一趟。 几个位高权重的话事人、以及嫡系一脉,带上几车重礼,求见楚弥,说是想当面致歉。 楚弥懒洋洋地窝在练武场闭眼假寐,晒太阳。 黎家人到的时候,楚鸿恩连通报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把人堵在了门外。 任黎家人好话说尽,楚鸿恩就往门口一堵,不开门,也不撵人。 刚开始黎家人还没懂他什么意思,以为他故意摆谱刁难。 可时间一长就慢慢品出味来。 这是给自家祖宗出气来了。 黎嘉航倒是豁得出去,更舍得下脸面。 当着众多族人的面,当即在楚家门前跪下,身体笔直,丝毫不弄虚敷衍。 “是我黎家做错了事,本该一早登门负荆请罪,是我等来晚了。” “我愿在此跪足六个小时赎罪,还望世子殿下消气。” 楚鸿恩不屑“呸”了一声。 “竖子小儿,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家宗主心胸宽广着呢!岂会跟你们这群忘恩负义之徒计较?” “你们黎家算什么东西,你就算跪六十个小时也比不上我家宗主眨一次眼有分量!”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家宗主压根就不知道你们来!” “以为自己是谁啊?谁来我家宗主都得见?” “万一我家宗主金尊玉贵,走路腿疼摔了怎么办?你们赔得起吗?” “来几个胡子拉渣的老东西了不起啊?我楚家老家伙多的是!” “吓唬谁呢?” “不过是被我楚家和青城沈家喂养几年,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楚鸿恩说话难听,却句句大实话。 是以黎家人纵使脸色再难看,也无力反驳,说不出半句不是来。 黎家祖上文职,满门清贵,到后来更是重文轻武得厉害。 每逢朝廷动乱,变革,总要经历一次致命打击。 偏偏这些人就是不长心,一边要人护着,一边摔碗骂娘。 口口声声说楚家都是武夫,沈家只会钻营。 楚、沈两家早看黎家不顺眼。 可偏偏,黎家祖上确实清贵,加之又是楚弥外祖家这一层关系,是以两家都默契忍了。 一代又一代下来,直到百年前举国陷入战乱,黎家险些倾覆,延续千年的清傲才彻底被压碎了。 黎家活下来的子弟不仅开始习武强身,也开始涉足商场。 有楚、沈两家在背后支持铺路,黎家近百年来风生水起,一度比战乱前底气更足。 有了钱,近些年来,黎家又开始了新一轮对文人风骨的追求。 无论到任何场合,都高高昂着下巴。 外人不明就里,只要一听黎家是大齐黎太傅的后人,人人都要卖几分面子,高看几眼。 楚、沈两家却知道,真正支撑黎家延续千年,还能傲然挺立的原因是什么。 只不过,无论是楚家、亦或沈家,都不在意就是了。 “是我黎家的错。” 黎嘉航恭敬低头。 楚鸿恩冷哼一声。 犀利的目光从其他那些站着不动的老家伙和小年轻身上一一碾过去,甩袖转身回家! “关门!姓黎的不论男女,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楚家大门打开又关上,在后看了全程的楚念白虽然觉得痛快,却也心有顾忌。 “爷爷,我们是不是做得过了?” “那黎家毕竟是我哥的外孙。” 楚鸿恩却冷冷警告地瞪了楚念白一眼。 “常言道升米恩,斗米仇!” “黎家就是被我楚家养大了胃口,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倚仗,如今才敢欺辱到我楚家宗主的头上!” “我们楚家养出的贱骨头,就得由我楚家负责碾碎!” “这才叫有始有终!” “通知下面人,取消对黎家的一切支持,再适当找些麻烦警告一下!” “不让他们实打实知道怕,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往日就算了,我楚家看在宗主的面子上不跟黎家计较,可他们万万不该欺辱我家宗主!” “这是底线!谁都不能犯!” 说着回头又瞪楚念白一眼: “尤其是你,别以为宗主仁善,就许你放肆!” “宗主许你叫他一声哥,你在宗主面前叫叫也就罢了,私底下给我时刻记好自己的身份!” “要是未来有一天,你也和黎家那群畜生一样欺主忘恩,我亲自打断你的腿!” 楚念白:楚家我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不仅一群狗东西跟我抢宠爱,爷爷还整年惦记着要打断我的腿~哼~ (小作者成长第一步:学会不看数据,嘿嘿~只要还有一个人看,我都会坚持更新,直到完结的!读者宝宝们放心哟![抱抱][抱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开始预热 第61章 帝王桃色 接下来的一周,有了楚家推动,以及沈家被背后默默推波助澜。 楚弥希望被注意到的内容,终于以进入到某些有心人的眼睛里。 为了方便守株待兔,楚弥搬到了公司分配的公寓里,过起了白天去公司接受学习演技,晚上回宿舍睡觉,两点一线的996生活。 这样的生活看似单调,楚弥却过得有滋有味。 尤其到了晚上,自从他迈出公司大楼开始,真正属于他的时间才算真正开始。 他会去一些隐秘性高的场所,偶尔喝到烂醉。 迷失神志的时候,脸上才会不慎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倒在沙发上,低声呢喃: “骗子!” “为什么要对我好?” “为什么非要让我动心了,才告诉我你一定要娶妻生子,不能跟男人好?” “你以为给我那些东西,就能补偿我吗?” “谁稀罕……” “你的那些宝贝,留着给你老婆孩子啊?!” “给我干什么?” “我是你什么人啊沈淮久……” …… 转眼又是一周。 星泽娱乐对新人的第二波预热宣发一经发出,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上周还骂骂咧咧的网友们集体失忆,脑细胞同时刷新重启。 【对不起,上周是我太大声。这哪是什么古风美少年?这是英姿勃发、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啊!】 【古装剧赶紧安排上啊!这马术,这枪法,不说娱乐圈,就说整个华国,试问还有谁?!】 【妈的!怎么会有人这么会长?!又奶又狼!哇~原来是我老公呀~~~】 【楼上疯了吗?什么你老公?明明是我老公!昨天我们才领了结婚证!】 【可是你们老公现在就在我床上呢~我们刚才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啊啊啊啊啊……你们这群老色批!不许觊觎我儿子!我儿子还小,麻麻不允许我家乖崽谈恋爱!】 …… 楚弥的这条宣发视频,评论、转发以数万每秒的速度疯长。 胡图笑得眼睛都挤成一条缝,鱼尾纹在脸上荡漾出朵朵浪花。 “哎哟,看看,看看!这不就爆了?!我就知道!” “服不服?我就问你们服不服?!” 才过不到半天,网络热搜榜第一的新闻词条,就从【星泽新人林尔】,变成了【林尔今天出道了吗?】 混过粉圈的网友们都知道。 按照星泽以往推新人的惯例,提前一个季度发视频预热,是常规操作。 第一个预热视频发布后,公司会通过各种渠道陆陆续续释放出一些艺人相关物料。 慢慢将粉丝的期待值拉到最高。 这样的效果确实不错,可是这次,粉丝们却不愿配合了! 【斯哈斯哈~我裤子都脱了,狗星泽怎么还不把我老公放出来?!】 【强烈要求林尔原地出道!】 【强烈要求林尔原地出道!】 【强烈要求林尔原地出道!】 【强烈要求林尔原地出道!】 …… 在包装艺人方面,星泽绝对是专业的。 本想着把时间再往后拖一拖,可奈何…… 不仅粉丝们不愿意等,就连行业内各位眼高于顶的大佬,同样不愿意等。 一个接一个电话飚过来,数不清的资源铺天盖地而来,堪比雪崩。 当了快二十年经纪人,胡图自认为也算见多识广,这样的场面,还真是闻所未闻! 手里的几个手机都变得滚烫,根本接不过来。 无可奈何之下,胡图又去了一趟楚弥的公寓。 “要不咱们提前出道?” 楚弥笑问,“胡哥这是已经给我选好资源了吧?” 明明楚弥年纪跟他儿子都快差不多大了,但当胡图面对他,躁动的心却莫名静了下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胡图道,“现在找你的项目有很多,我选了几个和你匹配度比较高、团队配置也比较有保障的。” “喏,你看看。” 胡图说着,把手上整理好的几个项目资料放在楚弥面前的茶几上。 楚弥每个翻了翻,有从中筛选出两三个捏在手里问: “胡哥,电影的拍摄周期是不是要比电视剧的要短些?” 胡图摇摇头说:“那也不一定。” “有的电视剧三个月就能拍完。” “一些大制作的电影,尤其是含有大量动作戏的,拍个半年也是有的。” 楚弥思量了一下,又问:“那综艺呢?” 胡图说:“综艺的时长就很灵活了。” “具体还要看是什么类型的综艺。” “有些录播类的综艺前后十天左右就能把所有素材拍完。” “有的直播类型的,可能每周都要去录一次,一直拖个半年也是有可能的。” 楚弥听完了然,指尖在剩余的两三个文件夹上简单点了两下,就给出了答案。 “辛苦胡哥帮我把这个电视剧的本子接了吧。” “你不想拍电影?” 胡图有些疑惑,“这部电影是也是古装片,拍摄时间也更短,真的不考虑这个吗?” 楚弥翻开那部电影的本子,倏地笑了。 神色睥睨。 “让我演楚邵英,给宣德老皇帝当狗。” “最后再和宣德老皇帝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轻呵一声,“恶心谁呢?” 胡图却不赞同他的话。 “楚邵英可是大齐第一战神!” “少年封将,得皇帝赏识,早早封侯,还娶了大齐第一美人才女。” “除了生了个不孝子,但这也不是他的错。” “人家楚战神哪里不好了?” “怎么到你嘴里就那么奇怪?” 楚弥嘴角一抽,“你喜欢楚邵英?” 胡图瞪大了眼,“整个华国谁不喜欢楚邵英?” “那可是历史上最牛逼的名将!” 楚弥暗暗翻了个白眼。 “喜欢他干什么?眼盲心瞎的废物东西。” 胡图脸黑了。 “林尔,别以为你火就可以随意评论战神!” 楚弥手一摊,换了话题。 他确实没必要跟楚邵英千年后的中年迷弟,讨论这些东西。 “说说这个电视剧吧。” 翻开手里唯一一部电视剧的本子,楚弥一目十行看完了全部内容,表情有些奇怪。 “这剧本能改吗?” 胡图沉着脸,“不能。” 楚弥无语地撇撇嘴。 “承安帝在前世积郁成疾,临死都念叨着没能为父报仇,亲手砍了楚弥。” “重活一世,承安帝回到了自己十七岁那年。” “他发誓一定要在楚弥回京之前干掉他。” 楚弥捏了捏眉心。 “若是单纯重生也就罢了,怎么还要还要安排楚弥和他的感情线?” “什么见鬼的相爱相杀?” “承安帝人家可是有皇后的!人家感情好着呢!” 胡图心里正不爽。 “你管人家编剧怎么写?” “现在的观众就喜欢看这种情节。” 胡图撇着嘴。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承安帝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要我说,他就是喜欢那姓楚的王八蛋。” 他有理有据道: “要不然为什么登基不立后,非要为楚弥守孝三年?” “那是给亲爹守孝!” 楚弥说,“关我——关楚弥什么事?” 胡图反问: “那他为什么放着京城那么多贵女不娶,非要去姓楚的他外祖家的孙女?” 楚弥:“因为黎家姑娘好看!” “他还年年去江南呢?!” 胡图面上带起愠怒,伸手一指。 “就现在的弥不渡,楚弥石像那儿!” 楚弥惊愕,“就不能是因为楚弥杀了他亲爹,他过去趁没人的时候踹石像几脚解恨?” 胡图嗤笑。 “要按你这么说,他为什么临死都要盯着楚弥石像,还露出那种笑?” “因为他终于能去地府追杀楚弥了!” 楚弥掷地有声,“有机会亲手报仇,谁他娘的会不高兴啊?” “……” 胡图有点被说服了。 “这么说,好像也对?” 楚弥才要松下一口气,胡图就接着道: “不过我们这是拍电视剧,就是图一乐,事实怎么样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拍正剧。” 楚弥:……得,全白说了。 他有气无力道: “所以,最后我被承安帝用铁链锁在冷宫,成了他见不得人的禁脔?” “皇后黎姜还成了承安帝好男色的挡箭牌?” 胡图:…… “好像是有点扯。” 楚弥:“……我要和编剧聊聊。” 胡图才要应下,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等等,你是想演楚弥?” 楚弥心里咯噔一声,不动声色缓了口气。 平复下心情,方才缓缓道: “我的角色不是楚弥吗?” 胡图道:“不是。” “那我演谁?”楚弥问。 胡图有些骄傲道:“导演说让你演男一号,也就是承安帝。” 楚弥“啧”了一声,“胡哥,你确定这班底靠谱?” 导演眼盲,编剧心瞎。 胡图突然不是很确定。 “要不,你再看看其他的?” 楚弥又把电影的那个本子拿回来看。 边翻边问:“这电影里有楚弥吗?” 胡图没看过完整的本子,“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反正前面没有。” 这一次,楚弥先问了自己的角色: “这部电影我演什么?楚邵英?” 胡图头点得相当犹疑,“你能演得了吗?” 楚弥脸上的不情愿遮都懒得遮。 “……能。” 要是别人不一定行,演楚邵英,想都不用想。 “我要先见见导演和编剧。” 胡图:“……要不我还是给你约一下电视剧的导演和编剧吧。” 楚弥:“怎么?” 胡图:“怕你们打起来。那两个……可不那么好说话。” 楚弥:“所以,电视剧的本子还能改改?” 胡图:“……你别太过分。” 楚弥笑了,“怎么会呢?” 我可是,大齐第一纨绔啊! 改个剧本而已,怎么能算过分呢? 楚弥:谢邀,并不想和小十三传绯闻。现代人炒CP不要太邪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帝王桃色 第62章 十三皇子 就在楚弥和电视剧导演、编剧见面的同时,一些关于他在弥不渡打工的照片悄然被上传至网络,野火燎原般蔓延开来。 【这不是撞大运小酒馆吗?我去过哇!】 【我知道我知道!就在楚弥石像正对面,那家店老板巨帅!酷**酷**的。】 【麻蛋,到底开始哪个死丫头那么有福气,享受过林尔小哥哥的服务啊!】 【悄咪咪举个手,我喝过林尔老公亲手调的酒哦~~】 【楼上那个!地址发过来,我要杀了你啊!!!】 …… 网络上因为几张照片沸沸扬扬时,楚弥正端着一盏清茶,含笑静静望着有些许癫狂的胡图。 “怎么会这样?” “林尔,你究竟是怎么想到的?” “还有,他们为什么辩都不辩一句,直接就定了?” “就这么定了?!” 楚弥默笑不语。 待胡图终于冷静下来,才缓缓道: “胡哥,距离开机还有半个月,我想去一趟弥不渡。” 胡图不明所以,“去弥不渡干什么?” 楚弥语气轻淡道:“炒作。” “什么?”胡图大惊,“祖宗诶,马上进组了,你别乱搞啊!” 楚弥不动声色说:“正是因为要进组了,我才要去祭拜一下楚弥那个反派。” “如你所说,那可是个黑心烂肺的玩意儿。” “我要演他,总得先去送送礼,省得把人惹恼了,托梦来砍我。” 胡图想想也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去吧去吧。” 于是翌日。 有路人在封闭已久的弥不渡入口,偶然拍下楚弥一身黑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拎着许多祭祀用品。 众所周知,弥不渡,能祭祀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一个千古罪人。 网上顿时骂声一片。 随后,又有新的视频出现。 视频里,楚弥盘腿坐在楚弥石像旁边,祭祀用品就在旁边放着,一个没烧。 楚弥一边啃着贡果,一边聊天似的念叨。 “喂,想不想当个好人?” “什么?不想啊?” 他轻笑一声,“我就知道。” “好人干不出你干的那些事。” “啧,这苹果一般,不怎么甜。” “其实,我也不太乐意演你,毕竟挨骂你应该早就习惯了,像你这种厚脸皮估计也不在意。” “我还是挺不乐意被人指着鼻子骂的。” “但是剧本里的小十三还挺好玩,小时候被我打,长大了就想打回来,打不过又要哭,怪可怜的。” “皇陵我暂时去不了,这些纸钱是给小十三的。” “你跟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别到哪儿都受欺负。” “都是当过皇帝的人了,别整天哭唧唧的,不像样。” “以后我会常给他烧纸,让他大方点,别抠抠搜搜的。” “没钱了就跟我要,知道吗?” “你跟他说,我接了个剧本,让他放心,不会抹黑他的名声,也不会有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线。” “小十三……” 楚弥又啃了一口苹果。 “到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小十三。” 莫名其妙的,网友们集体闭了嘴。 在楚弥石像边又坐了一会儿,楚弥一个人推开小酒馆的大门。 原来客流如云的小酒馆此刻空空荡荡。 楚弥开了灯,一步步走到吧台后,坐下。 木栏窗外,白色的光渐渐变得昏暗。 楚弥把自己窝进吧台后的单人沙发里,慢慢垂下了眼。 林书远推门进来的时候,楚弥已经睡着了。 点开相机拍下这一幕,发给远在国外的沈淮久,林书远脱下外套正要盖在楚弥身上,楚弥却幽幽然睁开了眼。 “你怎么来了?” 林书远拿着手机晃几下,“有人催命似的打电话给我,说你可能会来这里。” 楚弥抿了抿唇,“他还好吗?” 林书远看了他一会儿,“林尔,其实,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楚弥又把自己窝进了沙发里,把头埋在两个膝盖间好一会儿,才声调不稳地说了一句: “还不是时候。” 林书远听得心里一颤,不禁蹙起眉,“你……” “林尔,你哭了?” 又过好半晌,楚弥才吸吸鼻子,“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一场错觉。 “我……想他。” 他说,“书远哥,我很想他。” 哽咽片刻,他抹掉眼泪,扬起笑容。 “别告诉他。” 他低下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亲眼看着他整理好一瞬间泛滥决堤的情绪,戴上帽子和口罩离开,林书远没有留他。 只是静静望着他一步步走远,孤独的背影慢慢融进漫无边际的夜幕里。 低头点开手机,视频通话的对面,沈淮久那边没有挂断,画面却漆黑一片。 “阿淮。” 林书远叹息着,声音有些沉。 “你说得对,他真的很好。” “他……值得。” 不明就里的网友们或许不懂楚弥做的事。 林书远却在这一刻清楚看懂了,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 他要的,哪是什么名气,又哪是什么大学。 分明,是要翻了弥不渡的天! “阿淮,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林书远问。 手机的另一端,沈淮久声音沙哑。 “他身边有楚家和黎家护着,安全没有问题。” “网上舆论也不用管,适时推波助澜一下。” “弥不渡现在有我家老头在,不需要操心。” “我最近回不去,等他进组,帮我照顾好他的身体吧。” 林书远倚在吧台上,神情沉肃。 “可是阿淮,沈家隐姓埋名了那么久,突然出山一定会引起各方猜测。” “你那边才是真正需要帮手的。” “林尔那边有楚家和黎家护着,不缺我一个,我还是去帮你吧。” 沈淮久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说: “我在外面把水搅浑了,他才好施展。这事能不能成,最终根基还在他身上。” “阿远,我把我的命交给你,帮我守好他。” 林书远心底一酸,“你……信我?” 沈淮久很认真地“嗯”了一声。 那一瞬间,林书远眼眶红了。 “阿淮,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你。” “你会看到的。” “我不会让你失望。” 沈淮久在黑暗的屏幕后面,气息不稳。 “以前,是我不对。” “阿远,对不起。” 林书远含泪笑了。 “不是你的错。” 他说,“如果我是你,在经历过那么多次背叛、被信任的捅刀后,我也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阿淮。” 他举起手机对着自己,扬起了一个笑脸。 “我很高兴。”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照顾好他。” 沈淮久呼出一口浊气,“他身边不缺人,有时间帮我留意着点就好。” 林书远点点头,这样感性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很难存活多久,两个人又简短聊了几句,就各忙各的去了。 半月时光匆匆。 这段时间里,楚弥的公寓附近陆续冒出了很多奇怪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手。 今天是电视剧开机的日子,上香仪式过后,楚弥就正式开工了。 前期楚弥戏份不多,剧组拍摄主要围绕幼年期的承安帝和楚弥来进行。 两个小演员很有灵性,尤其饰演小十三的那个小朋友,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眼神却很倔强。 每每看他演戏,楚弥脑海中总能回溯到他和小十三小时候的那段日子。 小十三是宫女所出,皇帝不喜,别的皇子公主也跟着欺负他。 那时的小十三胆子小,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还手。 楚弥作为天下皆知的帝王心头宠,自幼嚣张纨绔,自然不会出头保护他。 甚至于,每每碰见,都要当众好好欺辱他一番,什么时候过了瘾才肯罢休。 随着两人慢慢长大,昔日的小十三愈发沉默寡言,而楚弥更是无拘放纵。 楚弥依旧看不上他。 但这是好事。 至少,让卑微到极致的十三皇子成功避开皇子党争。 没有人能看得上他。 直到——两人长到十五岁。 十五岁,楚弥再一次火烧太傅府,并废了皇长子一条胳膊后,被皇帝送去边疆。 一个月后,同样十五岁的十三皇子不幸中了剧毒,经太医院诊治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却成了见风就倒的病秧子,只能到偏远的温泉庄子好好将养着。 接下来的三年,皇子们为夺嫡使出浑身解数,明争暗斗,你死我活。 短短三年,还能在皇储之争中活下来,仅剩三人。 朝堂之上,三足鼎立,互相牵制,相互掣肘。 宣德皇帝稳坐高位,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转眼年尾将至,在边关放逐三年的楚弥回京,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三个皇子每个都私下去找过他。 虽然楚弥纨绔,但背后站的定国侯府和太傅府,代表了大齐朝堂的一文一武。 只要不傻,都知道拉拢到楚弥的重要性。 尤其,楚弥在大齐的名声简直烂透了,完全不需要担心他日后不好掌控。 许是三年边关磨砺,楚弥此次回京,性格收敛很多。 也识时务了很多。 五皇子胜算最大,他就赴五皇子的约,整天和他混在一处。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楚弥天生命格不好,天生会克身边亲近的人。 没过几日,五皇子先是无端坠马,紧接着就被多位大臣联合上书,控诉他通敌卖国,其心可诛。 五皇子彻底成了废人。 楚弥去了趟御书房,出来以后避剩余的两位皇子们如蛇蝎,一心流连青楼。 醉生梦死。 然而,他越躲,剩余两位皇子暗地里对他的争夺就越凶。 楚弥烦不胜烦,本就不是什么柔善可欺的性子直接爆发,一手一个把人拖拽进御书房,当着皇帝的面把两人劈头盖脸一顿骂。 皇帝嫌他们丢人,各罚了一通,全扔回去禁足了。 就在这个时候,被所有人遗忘的十三皇子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再后来的上元节,楚弥一身是血从定国侯府出来,第三次进入御书房,干掉皇帝一路逃出宫,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了。 毕竟,谁能想到,宣德皇帝会被亲手养大的孩子一刀割喉,又剜了心呢? 沈淮久:呜呜呜,我老婆想我了~~~哇啊啊啊~~~~我也想老婆,老婆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十三皇子 第63章 正式开拍 同样是大男主的剧情。 经过楚弥和编剧几番探讨,前世充满遗憾的十三皇子重生记,去掉了重生的部分,直接改成了十三皇子一路成长逆袭,最终登上帝位的大男主爽文剧本。 当然,也去掉了狗血的双男主感情线。 对于改后的剧本,楚念白其实很不满意。 “哥,事实根本这样!” “你既然都商量改剧本了,为什么不把真正的过程告诉大家?” “为什么剧本里你还是反派?!” “你为承安皇帝正名,你自己呢?” “他明明是——” “这就是事实。” 楚弥微笑着说。 “小十三付出了多少,又承受多少才走上那个位置。” “如果他自己不够好,不够努力,靠别人再怎么帮都没用。” 他缓缓道: “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好皇帝。” “虽然在位时间不长,但他真的做到了为百姓谋福祉。” “这就够了。” “那你怎么办?” 楚念白又气又心疼,“就任由所有人一直骂你?” 楚弥浅笑着。 “急什么?没有证据的事,不认还能怎么办?等人把我当疯子抓起来?” 楚念白气得眼都红了,“可是这不对!” 楚弥笑着揉揉他的头,“想为我正名 ?” 楚念白猛猛点头。 楚弥温声说:“无论在任何年代,人们都更相信权威。” 楚念白不懂:“什么意思?” 楚弥笑说:“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在娱乐圈待太久,等我把想做的事做完,我就会去念大学,专业考古。” 他说: “念白,回学校吧。” “好好读书,选一个感兴趣的专业做到顶尖,成为行业大佬。” “以后等哥找到足以佐证某些历史的文物,你就来为哥站台发声,给我最有力的支持。” 楚弥温和望着他,问: “可好?” 楚念白有些不舍地抱住楚弥,腻在他怀里。 “哥,要是我走了,谁来照顾你?” 他咕哝着说:“楚家其他人都不如我!他们都没我好。” 楚弥:“……坐直了,一个大男人,腻腻歪歪像什么样子!” 楚念白不仅不松,两只胳膊反而收得更紧了。 “哥,我上学,真的能帮到你吗?” 楚弥老实道:“或许不行,但不会让我丢脸。” “如果你足够努力,足有优秀,说不定可以多一个人给我撑腰。” “念白,哥想早点退休,行吗?” 就在楚弥话音落下的这一刻,楚念白眼神彻底变了。 少年人的成长,是一瞬间的事。 任谁都能看出来,楚念白身上的气势,与之前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他松开楚弥,神色沉敛,如一块等待雕琢的原石。 褪去了浮华与躁动,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有坚定目标的大人。 “哥,你放心,我一定努力。” 他在心中说: 我会成为你的骄傲,你的倚仗,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站在你面前。 未来的风雨,我来替你挡! 楚念白当天就给楚鸿恩打了一通很长的电话。 当天晚上,楚家派了寅一过来接替楚念白。 寅一到的时候,楚弥正在拍一场夜戏。 楚念白站在外围默默看着楚弥正在演的这场戏,一时入了神。 当晚拍摄的剧情是楚弥十五岁,被放逐边关前的事。 寅一来到楚念白身边,两人并肩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看场景布置,时间应该是上元节,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 按照大齐惯例,皇帝下令解除宵禁,以便百姓赏灯。 这本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之日。 然而太傅大人却先是嫡孙被打,庶子被废,这边消息还没传到太傅府,那边太傅府邸就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凶手,查都不必查,就坐在不远处视野最好的墙头上,正津津有味地啃着吐蕃进贡的甜瓜看热闹。 见烧得差不多了,楚弥拿起身边那只被烧得焦糊的蛐蛐儿,放鼻子下面闻了闻。 “别说,还挺香。” 险些被烧了胡子的太傅勃然大怒,当即进宫告上了御状。 宣德皇帝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得知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楚弥的蛐蛐儿,不慎飞进太傅嫡孙的灯笼时,深深叹了一口气。 “太傅啊,弥儿顽劣惯了,也怪朕平日太纵着他,才让他犯下此等大错。” “只是,他毕竟是安宁留下的唯一骨血,也是你的亲外孙,怎么说都是一家人。” “太傅消消气。” 宣德皇帝不提安宁还好,提了安宁,黎太傅更是又气又痛。 “他出生就害死了臣的女儿,老臣不认这个外孙!” 他越是这么说,宣德皇帝就越是疼惜楚弥。 “太傅啊,稚子无辜。” “安宁难产并非他的错,太傅府责怪他,定国侯府也不要他,朕若是再不护着,这孩子岂不是太可怜了?” 但凡说这话的不是皇帝,老太傅都要打人了。 活了五十三年,就没听说过判案的说凶手可怜的! 老太傅憋屈地别过脑袋。 “他不仅烧了老臣府邸,还打了臣的嫡孙。” “就连臣的庶长子都被他叫人废了根本,这辈子算是子嗣无望了。” “老臣不求别的,但求陛下能还老臣一个公道!” 宣德皇帝为难极了。 重罚楚弥他舍不得,罚轻了又恐寒了老臣的心,一时左右为难。 “这样,弥儿性喜自由,朕便将他罚俸一年,禁足三月,另再赐你一套别院。” “你家嫡孙也到了读书的年纪吧?” “恰巧和皇太孙年纪相当,太傅如果愿意,就让他给皇太孙做个伴读吧。” “至于你家庶子……” “翰林院那边倒是有个空缺,太傅觉得如此可好?” 皇帝给的恩宠已经是顶天了的。 太傅心知肚明,这一切皆是因为宣德皇帝要维护楚弥那个纨绔。 毕竟圣口已开,老太傅也不好再强求陛下重罚楚弥,只好作罢。 “老臣多谢陛下。” 老太傅一个头磕下去,这事就算是了了。 宣德皇帝摆摆手,让他平身。 “弥儿纨绔,叫老太傅受屈了。” 宣德皇帝仁厚,老太傅受宠若惊,忙不迭弯腰低下头,诚心道: “能得陛下如此厚恩是老臣毕生之福,老臣此生愿为陛下鞠躬尽瘁,尽职尽忠,以报陛下恩泽。” 听惯了这样的话,宣德皇帝依然鞠笑听了,让他退下。 恭谨退到御书房外,老太傅长长舒了一口气。 皇帝身边的林公公瞧他一副直喘粗气的狼狈样子,不禁失笑。 “老太傅这是怎么了?” 老太傅下意识往御书房扫了一眼,连忙压低声音道: “陛下恩威无双,微臣老了,竟还有幸得陛下如此恩德,真是惭愧啊!” 林公公但笑不语,老太傅抹了两把虚汗,拱手告辞了。 行至半路,忽然想起进宫最初的目的,忍不住叹息: “原本想跟陛下求一道和混小子断亲的圣旨的,怎么给忘了?” 说着往脑袋上一拍。 “瞧我这脑子!” 怀着懊恼的心情回到连门头匾额都被烧掉大半的家,老太傅越看越心塞。 “这天杀的灾星。” 老太傅腿脚慢,他这边还未进门,宣德皇帝的圣旨就跟着到了。 恰如之前皇帝承诺的那样。 除了一座更大更华丽的宅子,他的嫡孙和庶长子也都有了各自的封赏。 如此厚赏,太傅府众人皆是喜不自胜。 更令老太傅没想到的是。 只是出宫前的随口一句,陛下竟也上了心,当真赐下一道断亲圣旨给他。 这下老太傅更加惶恐了。 膝盖酸软地跪在地上,千恩万谢后,颤巍巍要两人架扶着,才勉强站立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被前来宣旨的林公公如实转告给了宣德皇帝。 抬手挥退垂眸待命的王府暗卫,宣德皇帝神色沉肃。 “去把楚弥叫来。” “不用叫,我来了!” 宣德皇帝话音未落,一只骨节分明、皮肤白皙的手便掀开门帘笑盈盈钻了进来。 “皇伯伯是想我了吗?” 来人正是楚弥,银冠青衣,暗纹牙白蜀锦为履,端的清贵无双。 说话时一双桃花眼尾端轻扬上挑,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其实单论皮相,整个大齐也无人能出其右,称一句天下第一俏公子也不为过。 若不是性格过于顽劣跳脱,不知会是多少闺阁女子的春闺梦中人。 也不至于年过十八还孑然一身,无人管束。 “老太傅又来向朕诉苦了,你烧了人家宅子,打了人长子和嫡孙。” “为了保下你,朕定是要给些补偿的。” “哦。” 楚弥听而不闻,毫不在意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悠哉恣意地给自己倒了杯冬枣茶。 “就从你的月例银子里扣。” 宣德皇帝这一句算是精准踩到楚弥命门上了。 犯了错他任打任骂,唯独一条,谁也不能动他的银子。 “民间说:谋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皇伯伯你不能这么干!” 宣德皇帝不理他,却把手边的一道折子递给他。 “我不看。” 楚弥利落扭过头。 “您的政务我才不参与。” “您答应我的,这辈子只要我不想,您绝不逼我干活。” “没逼你干活。” 宣德皇帝无奈叹息。 “那就又是告我状的呗?” 楚弥鼓着嘴,“一群小心眼的破老头,整天就会告状!” “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净盯着我干嘛?” 宣德皇帝拿起奏折就往楚弥头上不轻不重砸了一下。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让朕省点心?” 楚弥撇撇嘴,面上确实满满的不服与倨傲。 “明明是他们跟我过不去!” “皇伯伯,我长得好,招姑娘喜欢。” “他们自己没本事,留不住姑娘的心,就来找我茬?” “谁不知道我背后可是您给我撑着腰呢!” “他们打我的脸,我要是一点脾气没有,任他们捏扁搓圆,您说到时候真正丢的是谁的脸?” “天地良心,皇伯伯,我这全是为了维护您的脸面呢!” 楚弥一张巧嘴,枯木也能让他说出花儿来。 宣德皇帝说不过他,只得偏宠一笑,撵了他出去。 “就你嘴甜,回去吧。” “朕答应了太傅要禁足你三月,回去别给朕惹事。” 楚弥喜滋滋出门,“好嘞!我绝对听您的!想出门就偷溜,绝不让黎家的臭老头发现!” 楚弥:反派竟是我自己。就是这剧情……有点恶心。[白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正式开拍 第64章 黎丹自荐 宣德皇帝拿他没办法,无奈一笑,撵他走了。 楚弥嘴里应着好,信誓旦旦说自己一定安分守己,结果宫门还没出,就跟皇长子打了一架。 严格来说,是他单方面虐打皇长子殿下。 这下,宫门是不必出了。 不用第四次进入御书房,皇帝直接赶过来。 “怎么回事?!” 当看到皇长子凄惨在地上打滚的狼狈样子,龙颜大怒。 楚弥还没说话,皇长子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伏在皇帝脚下,声嘶力竭告状。 他哭诉道: “启禀父皇,儿臣方才正要进宫向您请安,不知怎的就碍了这个纨绔的眼。” “儿臣又没招他,他上来就把儿臣打了一顿。” “父皇您看,儿臣的胳膊都被他打折了。” 帝王沉怒,一双虎目盯上楚弥:“是这样吗?” 楚弥胆比天高,完全无视帝王威压。 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 “皇伯伯,您知道的,我和大皇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要是真像他所说,我们各走各的路,我是疯了吗主动上去打他?” “谁不知道,大皇子可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嫡子,未来那是要继承您的皇位的!” “我到底是多蠢才会主动得罪他?” 这下,皇帝的脸彻底黑了,沉眸看了跪在地上的大皇子一眼,地上的人顿时连抽泣都不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皇帝问。 楚弥往大皇子断掉的胳膊上一指,大声道: “皇伯伯!大皇子不要脸,他调戏我,他摸我脸,还要让我陪他睡!” 楚弥当面告黑状,无所顾忌胡诌。 “大皇子还说,这事是您允过的,我若不从,他就叫禁军打断我的手脚,用铁链把我绑到他床上。” “皇伯伯,他这么污蔑您的名声,就算他是未来储君,等他登基以后随便就能把我碎尸万段、抽筋拔骨,我也万万不能让他!” “养育之恩大过天,皇伯伯,我想好了,大不了等您驾崩我就给您陪葬,才不伺候他!” 宣德皇帝:…… 他算是明白了。 大皇子垂涎楚弥好颜色,动手想要占便宜。 结果便宜没占到 ,反而被楚弥暴打一顿,断了胳膊。 等他过来大皇子想告状,让他惩治楚弥。 偏偏楚弥最擅巧言令色。 不但暗指他仗中宫嫡子的身份过早觊觎皇位,甚至私调禁军,还把脏水泼到他头上。 说大皇子生性暴虐,好色不仁,为子不孝,且有不臣之心。 几句话,算是把大皇子未来的路彻底堵死了。 大皇子当即挨了帝王一脚,这一脚不重,却将他彻底判为废人。 火烧太傅府在前,当街暴打皇子在后,饶是皇帝也保不住他。 三日后,皇帝下旨,责令楚弥即日动身,前往边关,无召不得回京。 这几场戏,从傍晚时分,一直拍到了天空破晓,方才收工。 等楚弥下戏,楚念白立刻拿了热毛巾给他净手,把刚刚盛好的粥端给他。 “哥,你快吃点,不烫。” 楚弥接过粥,配着桌上备好的小菜吃了。 白天楚弥没戏,主要拍的是男主十三皇子的戏份。 饰演十三皇子的是一位童星出身的男演员,演技扎实,看他拍戏的过程中,楚弥时常会看到小十三的影子。 空余时间,楚弥总是喜欢看那位演员拍戏,今天却没有去拍戏现场,反而亲自去送了楚念白。 楚念白格外粘人,明明只是去回去上个学,生生被他的一步三回头搞出了此生再也不见的既视感。 “哥,我走了以后,你会不会跟寅一比跟我好了?” “我能给你发信息吗?” “能打视频吗?” “我要是跟不上怎么办?” “我要是被人欺负了,哥你会来学校帮我出头吗?” 楚弥静静看着他: “你上的学校是楚家出资建的。” “年前期末,你的成绩排年级前三。” “发信息可以,回不回不一定,我很忙,视频就算了。” 楚念白:“……” “还不走?”楚弥望着他。 楚念白撇撇嘴,“那我走了。” 楚弥挥挥手,示意他上车走人。 楚念白不甘不愿的磨蹭上车,直到司机启动车子,楚念白又降下车窗,扒着窗户冲楚弥喊: “哥!等我给你考个第一回来!” “我一定会让你为我骄傲的!” 楚弥笑着点点头,“好,我等着。” 送走楚念白,楚弥回房睡了一会儿。 再醒,套房客厅除了寅一外,另外多出了一个人。 “黎丹?” 楚弥穿着舒适的家居服,随意扫了眼表情有些拘谨的女孩。 “有事?” 黎丹扣着手,表现得不是很自信。 “世子殿下,我照您的尺寸,给您做了几套衣服,您……”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问:“要不要看看?” 楚弥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小心翼翼捧着一摞大齐样式的衣服。 只消一眼,便能看出用心。 “你做的?”楚弥问。 黎丹点点头,“开版、设计、成衣制作都是我亲手做的。” “但是用的布料是匠人们织的,衣饰纹样也是找了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秀出来的。” 她垂着头,就连声音都跟着低下来。 “云锦和蜀锦,还有月影纱,我不会织,我的绣功也还达不到能为您绣衣服的程度。” “对不起,我以后一定用功练,再不贪玩了。” 楚弥随意拿了一件展开。 果然,又一件月牙白。 和沈淮久送他的那件大差不差。 抬了抬手,叫寅一把衣服收了。 “做的不错。” 楚弥道,“你用心了。” 即使楚弥的语气多么云淡风轻,也足够黎丹激动了。 他这是…… 愿意原谅她了吗? 黎丹眼圈微红,“……世子殿下,我来……是、是想自荐的。” 楚弥无波无澜,“你说。” 黎丹抿抿唇,鼓足勇气道: “您如今在娱乐圈,可能会需要一个专属负责妆造的人。” “不知道……您看我行吗?” 黎丹头上没有了花里胡哨的辫子,反而穿着一身大方得体、量身剪裁的白色职业装。 “你今年多大?” “刚满二十。” “不上学?” “已经毕业了。” 楚弥想了想这个世界学生上学的年龄,隐隐皱眉。 “高中毕业?” “研究生读完了,硕士毕业。” 黎丹恭敬地垂着眼。 “我跳过级,所以毕业早。” 楚弥的眼神开始不一样。 “学的什么专业?” 黎丹规规矩矩道:“国画和服装设计。” 楚弥点点头,“不错。” 他又问,“你来找我,家人知道吗?” 黎丹“嗯”了一声。 “爷爷和爸妈都知道。” 楚弥望着她,“这次,又是被谁撺掇的?” 黎丹扑通一声跪下。 颤抖着回: “殿下,上次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蠢,才连累您受了委屈。” “您相信我,这次真是我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人撺掇我。” “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沈淮久曾经在我店里买过一套衣服。” “那套就是我按照老祖宗留下的您的腰身尺寸做的。” “其实,那不是我做的第一套。” “从我开始学习服装设计,就一直是按照您的尺寸进行打版设计的。” “我人生中做的第一套衣服、我的毕设作品、我的获奖作品,用的全都是您的尺寸。” “直到现在,我自己的店铺里,精品展示架上挂着的也都是按照您的尺寸做出来的衣服。” “能让您穿上我做的衣服,是我从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我知道我才犯了大错,或许您会不太愿意见我。” “可是……” 她艰难咽了一下口水,顶着干涩的喉咙,倔强道: “我真的,很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让自己圆梦的机会。” 楚弥面不改色地看着她不说话。 巨大的压力下,黎丹心脏砰砰直跳。 越说,就越心虚。 越是心虚,反而让她生出一种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莽撞劲头。 “实不相瞒,我把我的想法跟爷爷和爸妈说的时候,他们都劝我不要来。” “他们说,我本就做错了事,就该在家好好反省,不该过来给您添麻烦,让您陷入两难。” “可是我就想赌一下,万一,您能看得上我的手艺呢?” “世子殿下,您不用估计我是不是黎家人。” “我今天来,只代表我自己。” “我想用我的手艺,做出的衣服打动您。” “如果您觉得我不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试过了,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楚弥慢慢从她身上收回视线,仔细翻看了手里的这一件。 随后道: “这衣服样式尚可,绣工不错。只是我不喜欢袖口上有花纹。颜色也过于单调了。” “我以往在京都,确实穿白比较多,倒不是因为喜欢,只是觉得晦气,非常适合穿着见讨厌的人。” 黎丹不敢猜他的言外之意,生怕自己理解错了,闹了笑话。 “那您喜欢什么颜色?” 她屏住呼吸。 楚弥淡淡道:“不拘什么颜色,简单舒适,不要过分花哨即可。” 黎丹无意识睁圆了双眼。 “……好、好。” “我、我……再给您做别的!” 楚弥点点头。 “先做几套现代风格的衣服,别的不急,有需要我会让寅一联系你。” 黎丹激动得眼泪都蹦出来,“是,世子殿下,我一定尽快做好给您送过来。” 楚弥抬手叫她起来。 在这个时代待久了,他越来越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他。 “既然此行无关黎家,那就不要叫我世子殿下了。” “回头让辛六拟份合同给你,具体细节你直接找辛六谈。” 晚上他还有事,对黎丹不再多留。 “寅一,送客。” 楚念白:我哥身边的妖魔鬼怪真多! 沈淮久:楚念白走得好!早该滚了! (小可爱们别急,世子殿下的亲亲老公很快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黎丹自荐 第65章 沈淮久呢? 春日短,春日暖。 春花开又谢,春燕去又还。 岁月催人旧。 仅仅一个春天,明明是初遇的新人,却在一场离别后,生生熬成旧人。 自从沈淮久消失后,楚弥便很少联系弥不渡的旧人了。 殷絮带着小铃铛来剧组,他虽然意外,却也专门为两人留出了时间。 明明分别不久,再见她们,楚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絮姐。” 楚弥主动问了好,引人到楚家名下的商务酒店,开了间环境还算清幽舒适的包厢。 一段时间不见,小铃铛看起来比之前多出了几分腼腆。 “林尔哥哥好~” 楚弥应了一声,带他们落座。 亲自动手泡了茶,为她们斟上,楚弥也不拐弯抹角,省去寒暄直接问: “好久不见,絮姐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殷絮手指摩挲着茶杯,垂眸的时候似有难色,然而眼皮抬起时眼底却只有一汪温软的笑意。 “听阿远说,你找到家人了。” “嗯。” “我能问问是什么人吗?” 楚弥眼眸很平,嘴角却推出一抹笑。 “楚家。” 殷絮眸色敛起,“哪个楚家?” “就是你想的那个楚家。” 楚弥面上笑容不变。 “絮姐,和楚家有过节?” 殷絮摇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她望着楚弥,“你不是姓林吗?怎么会是楚家人?” “有些渊源而已。”楚弥答说,“我祖上和他们祖上曾有过命的交情,算作一家。” “得知我无依无靠,无家可归,他们便将我接回去,当作家人照顾。” 殷絮闻言恍然,“原来如此。” “絮姐专程过来,应该不是为了问这个吧?” 楚弥缓缓问,“絮姐有事不妨直说。” 殷絮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再忸怩,直言道:“我确实有事找你帮忙。” 不等楚弥问,殷絮就沉声道:“是阿淮,我已经整整两天联系不上他了。” 不知怎的,楚弥心跳停滞了一下,连呼吸都凝住。 时光是个无形的小偷,在满室静默中偷偷溜走。 独留空荡荡的瞳孔,挂在半空中漂浮,始终寻不到落处。 “他……” 谁也看不出楚弥的任何异样,除了嘴唇有些干,颜色隐隐发白,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刚见到他的时候,楚弥就是这样。 许是因为身上有伤,体虚,有些营养不良。 那时的楚弥纯色和现在差不多。 殷絮见惯了,以至于察觉不出波澜。 “林尔,你知道你一声不吭走了以后,阿淮为你做了什么吗?” 殷絮眼神悲戚,声音颤抖: “阿淮……” “他为了你,把沈家守了一千多年的弥不渡关了。” “沈家长辈们气他先斩后奏,悖祖忘宗,一怒之下把他押进刑堂。” 殷絮哽咽着。 “整整四个小时……” “明明只要他认个错,说一句我错了,保证不关弥不渡,他就不需要受刑……” “可是林尔,整整四个小时,阿淮硬生生咬牙硬抗了四个小时!” “若不是怕他死了,长辈们不会放过他的!” “出刑堂的时候,他浑身是血,站都站不住了,还要坚持 关停弥不渡,拼死也要让沈家走到阳光下!” “别人不知道……” 殷絮抹掉满脸泪水,眼睛还要执拗地瞪着楚弥。 她嘶声喊: “林尔!你当真不知道沈家出世会是什么后果吗?!” “你何德何能?!” “你何德何能!!!” “一千四百多年的坚守,我今天才知道!” “阿淮带着一身伤,单枪匹马出国。” “出国前,他说他要闯出一条路……” “林尔你告诉我,他到底闯的是谁的路?!绝的又是谁的路?!” “整个家族,一千四百多年,一代又一代,牺牲了多少人,林尔你数得清吗?!”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不要招惹阿淮!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现在好了,沈家人心乱了,弥不渡关了,阿淮也失踪了。” “你满意了?!” “高兴了?!” 任殷絮如何歇斯底里哭诉,楚弥除了眼神越来越空洞。 两只手藏在袖口下无法抑制地抖,表面依旧看不出一丝异常。 殷絮看着他,绝望缓慢摇头,“林尔,你真狠呐!” “你怎么能无动于衷?” “怎么能铁石心肠到这种地步?”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关说: “是不是就算阿淮带着整个沈家死在你面前,也不能让你有一秒钟动容?” 楚弥依旧沉默。 殷絮恨极起身,一把砸了茶杯,拽住小铃铛就要走。 下一秒,楚弥终于开口,语调冷静命令: “寅一,把人拦下。” 寅一神情冷肃,又高又壮,一身腱子肉。 这样的人往门口一堵,健臂一伸,殷絮被迫停下脚步,回头死死瞪向楚弥。 “你什么意思。” 楚弥才要再开口,却岔气般猛咳几声,不慎带出一口淤血,半边茶台染成猩红。 楚弥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铃声才响一声,就被接通。 几乎同一时间,楚鸿恩的声音恭恭敬敬传过来。 “宗主。” 楚弥“嗯”了一声,直接问:“沈淮久呢?” 楚鸿恩立刻答:“沈先生目前在希西垦沃山脉。” 楚弥冷然:“他现在什么情况?” 楚鸿恩回道:“沈先生跪在一户农场主门前,已经跪了两天了。” 楚弥:“原因。” 楚鸿恩:“那户农场主是弥亘楼的建造者楚穆云的后代,沈先生想要求他们出山。” 楚弥没有立刻回话,低沉的气压却连电话另一端的楚鸿恩都不禁瑟缩,噤若寒蝉。 “楚鸿恩,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楚鸿恩恭谨敬畏,忙应:“是。” 楚弥面上并不见舒缓,“家里有没有直达那里的航线?” 楚鸿恩惭愧道,“只有到隔壁市,距离沈先生所在地还有两个小时车程。” “宗主要去吗?” 楚弥眸色越发沉冷,“不去。” 随后抬眸看了眼神色已经变得很奇怪的殷絮,问:“你要去找他吗?” 殷絮想也没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她心想: 这林尔和楚家的关系,明显不像他刚才说的那么简单。 虽不确定林尔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但电话那头的,可是楚鸿恩啊! 楚家家主年轻时凶名在外,虽和沈家那些老家伙一样低调不出世,但行事作风却完全不同! 沈家偏文,凡事主张先礼后兵。 楚家则主打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不好意思了。 坚持能动手绝不动口的原则。 楚家家风世代如此,到了楚鸿恩这一代,更是狂得天上有地下无。 家族不出世,关我本人什么事?说干就干! 区别只在于明着干或阴着干。 坚决不受窝囊气。 就这样的人,一辈子没怂过,到谁面前都不怵。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却在林尔这里,表现得近乎卑躬屈膝! 这合理吗? 不论合不合理,殷絮自问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脸,可以坐楚家的私人飞机,飞穿越半个地球的航线! 她说,“知道他平安就好了,我去也没用,就不去了。” 再看楚弥,明明还是同一张脸,殷絮却莫名心里发虚。 楚弥只要答案,听她说不去,二话不说收回视线,对手机冷声问。 “现在跟着沈淮久的是谁?” “辰四和辰五。”楚鸿恩答。 楚弥眼皮下压。 “让他们转告沈淮久,就说限他一炷香内,回到住所给我打视频,否则我一把火烧了他的院子。” “另外告诉辰四辰五,任务完成后叫上整个辰字科,练武场集合!” 电话另一端,楚鸿恩呼吸都轻了不少,“是、是!” “宗主息怒,我现在立刻让他们办!” 楚弥没应,一言不发挂了电话。 “寅一,让路。”他绷着脸。 饶是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他动了怒,他面上除了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这一刻,殷絮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话。 原来,没有表情并不代表他漠不关心。 相反,他比所有人都上心。 也比所有人都在意。 “刚才……抱歉。”殷絮郑重道歉。 楚弥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也完全不在意殷絮先前的责骂与失礼。 她是真的关心在乎沈淮久,才会失控,才会心急。 “不必在意。” 楚弥一秒调整好情绪,语调平静地问: “一炷香时间,絮姐是想一起等吗?” 殷絮也开始变得拘谨,“我在这里,方便吗?” 楚弥端起茶杯才察觉到茶水已经凉了。 “不是外人,没什么不方便的。” 楚弥叫寅一重新换了整套茶具,要了今年清明前楚家茶园新采的春茶,却已然没了自己冲泡的兴趣。 寅一虽然块头大,长得憨,心思却不迟钝,勉强有几分机敏活泛。 基本的茶艺他是会的,只是离精通还差很远。 “宗主,让我来吧?” 只在楚弥一愣神的功夫,寅一就弯下腰,主动请缨道。 楚弥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 沉郁冷厉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松泛的痕迹。 “嗯。” 寅一学着楚弥的样子,外表冷酷地沉着脸,心底却止不住暗自兴奋。 像个终于得到家长夸奖后,一边努力假装不在意,一边在心里热烈欢呼的小朋友。 会有人担心我数据太差、收藏太少就断更,直接坑掉吗? 哈哈,不用担心,小作者已发疯,完全不看数据了。 不会烂尾、坑掉,不论如何都会好好保持更新,好好写文,专心码字,一定不会辜负选择把信任交付给我的每一个你们。 感谢你们一直在,感谢每一个人。 我会好好码字,直到完结。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感谢每一个你们。 不过,我其实更担心读者大大们有压力,如果有一天觉得我的文不好看了,没意思了,想离开也不要有顾虑。 人生就是这样,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能有幸与你同行一段,我依然感激。 等我的文变得有趣,内容更丰富,情节更精彩,我相信,我们终究还会有重逢的一天。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沈淮久呢? 第66章 视频通话 等沈淮久的功夫,在同剧组饰演小宫女的叶麦冬来了一趟。 “林尔哥,剧组外面来了好多你的粉丝,一直吵着要见你呢。” 林尔回眸看了眼窗外,见天色阴沉昏暗,一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不禁皱眉。 “外面有多少人?” “大概一百来号吧。”叶麦冬说。 林尔叹息一声起身,边往外走边道:“寅一,叫人安排车送回去。” 寅一应下,跟着林尔一起下楼了。 他们一走,小铃铛才敢长长呼出一口气,拍着自己的小心脏说: “妈呀,林尔哥哥现在气势怎么这么强?好吓人啊!” 叶麦冬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自动自发地捏着桌上的葡萄吃。 “林尔哥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她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不爱说话,给人的第一印象确实比较冷,不好接近。” 笑了笑,她接着说: “不过相处久了就知道,他人真的很好,为人仗义,行动力超强。” “反正不管什么事到他手里,都能轻而易举解决掉。” “真的很厉害呀!” 殷絮听得直皱眉,“你该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这话一出,把叶麦冬吓了一跳。 “诶诶诶!你这人!长得好看也不能乱说话啊!” “林尔哥可是我看中的财神爷!我指着他发财呢!谁也不准打他主意!” 说着她指指窗外的粉丝们。 “看见了吗?这就是我财神爷的魅力!” “自从公司官宣他出道,然后宣布他进组,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粉丝找过来。” “你看到的这些,是我财神爷叫人劝回去好几拨以后剩下的。” “因为他,我们这部剧从开机那天,就一直在热搜上挂着。” “照这个趋势下去,我们这部剧准能爆!” “我还等着分钱呢!你可别害我!” “对了,你也不行啊!” 听着她炮仗似得噼里啪啦乱炸一通,殷絮和小铃铛齐齐松下一口气。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一度火热。 楚弥和寅一回来的时候,她们还在聊着剧组里谁酒量最好,谁发酒疯最颠。 见楚弥进来,叶麦冬还大大咧咧地说: “林尔哥,殷絮姐说你也会调酒?”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啊?” “你也太厉害了吧?!” 楚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心不在焉回:“学过几日,并不精通。” “才不是呢!”叶麦冬道,“殷絮姐说了,你什么酒都会调!超厉害的!” 楚弥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头也不抬,“她骗你的,絮姐才是高手。” “是吗?” 叶麦冬疑惑地歪着头,“殷絮姐,原来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你也太谦虚了吧?” “你现在还调酒吗?你工作的酒吧在哪儿?我有空一定去捧场!” 殷絮才要开口,楚弥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殷絮和小铃铛骤然看向楚弥,楚弥拿起手机,并未接通。 他看向叶麦冬:“还有事吗?” 叶麦冬茫然摇头,“没有。” 楚弥直接赶人,“没有就走吧。” “寅一,把这盘葡萄给叶小姐送过去。” 叶麦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楚弥有事要忙,连忙捧着葡萄走了。 她离开后,寅一也识趣地走到外面,把门关了。 手机铃声还在响,楚弥一直到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才抬指在绿色图标上点了一下。 下一秒,手机屏幕被分隔出一大一小两个长方形,一个男人的脸出现在小长方形框里。 “……林娘娘。” 男人头发滴着水,下巴上一道鲜红的口子隐隐渗着血。 他声音低哑,气息急促凌乱。 楚弥静静看着屏幕上男人的脸,无意识在那到口子上点了一下。 小长方形冷不防变大,楚弥的瞳孔都跟着胀了一下。 “一炷香时间没到。” 大长方形框里的男人说,“林娘娘,别生气。” 楚弥忽然别过脸,鼻尖一红,眼底迅速漫上层层雾气。 手机另一端的男人顿时急了,“林娘娘,别哭,九哥错了,九哥真的知道错了!” “别哭。” 他说,“九哥心疼。” 楚弥用力压下陡然失控的情绪,缓了好一会儿才说: “九哥,我也疼。” 沈淮久猛地蹙紧眉心,“哪里疼?谁欺负你了?” 楚弥说:“你。” 他深深望着沈淮久,“我离开前你做了什么,你忘了吗?” “沈淮久,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道歉?” 沈淮久又皱眉,“……等我回去?” 楚弥盯着他,“今天还是明天?” 沈淮久叹了口气,“林娘娘,别闹,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楚弥冷道:“你所谓很重要的事,就是低三下四地跪着求人?” 他狠道,“沈淮久,你真是出息了!” 沈淮久坐在沙发上,“他手里有千年前老祖宗的手书,还有一些楚……楚弥的东西。” 楚弥目光沉冷,“沈淮久,我是谁?” 沈淮久垂下眼不说话。 楚弥又道,“今天去传话的人,你应该知道他们的身份。” “沈淮久,现在你来告诉我,你真正该找的人是谁?” 沈淮久不语。 楚弥看着他,“沈淮久,回来吧。” 他说,“来我身边,你不需要跪任何人。” 沈淮久的头越垂越低。 直到—— 大滴大滴的泪笔直掉落。 隔着半个地球的眼泪真重。 重到生生砸穿地心,直接在楚弥心底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九哥。” 楚弥连声音都疼得发抖,“回来吧。” 沈淮久听得心悸,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林娘娘,乖一点,再给我点时间。” 楚弥眼睛红了。 “九哥,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 “你人在那么远的地方,要怎么保护我?” 沈淮久握紧拳,哽了半晌,才哑着嗓子说: “你有楚家。他们会保护你。” “所以……” 楚弥凝视着他。 “九哥,黎家欺负我。” “他们让我在一个小茶楼里跪了三个时辰。” “楚念白口无遮拦,回来我和他在楚家祠堂各自领罚十鞭,伤口到现在都没好。” “你就准备当作不知道,不管我了吗?” 沈淮久瞳孔狠狠颤了颤,哽住的喉头还没发出声音,楚弥又低低说了一句: “九哥,我已经进组拍戏有段时间了。” “在剧里,我饰演楚弥,很多戏份需要骑马,还有很多打戏。” “我背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九哥,你想让我在谁面前脱衣服?” 沈淮久咬着牙,“林!尔!你别逼我!” 楚弥轻嗤一声,“我就是这种人,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沈淮久满目猩红地瞪着他,好一会儿,终于在楚弥平静坚定的目光中退了一步。 “商量一下。” 他闭了闭眼。 “林娘娘,再给我点时间。” 楚弥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沈淮久耐不住他的目光,唰的一下遮住摄像头。 “林娘娘。” 他终于还是软了。 “就一周,最多一周,我一定回去。” 楚弥也把手机放到寅一提前备好的手机支架上。 “还准备再跪一周?” 沈淮久沉默。 楚弥冷呵一声,云淡风轻道: “沈淮久,你真是活腻了。” 素手执茶置于唇边,楚弥语调凉薄。 “从现在开始,你跪谁,我就要谁的命。” “你知道的,我生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淮久,你大可一试。” 沈淮久放下遮摄像头的手,“……知道了。” 楚弥冷嗤,“再给你三天。” “三天内,楚家的人随你用。” “三天后我若见不到你人——” 楚弥挑起一侧唇角。 “沈淮久,你可以期待一下后果。” 沈淮久闷声应下,楚弥再懒得跟他多说什么,直接点击挂断。 “吃硬不吃软的狗东西!” 楚弥薄怒。 “就不能给好脸。” 头痛地扶了扶额,楚弥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包厢里除了他,还有殷絮和小铃铛在。 “听到了?” 小铃铛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重重点头,殷絮却愣了一下后连连摇头。 楚弥也不在意,“放心了就回去吧。” 殷絮拉着人就要走,小铃铛却一把挣开她的手,跑到楚弥面前问: “林尔哥哥,弥亘剧场关了,我没工作了,你能帮我找个工作吗?” 楚弥浅啜着茶,“你纪叔不管你?” 小铃铛说:“纪叔太忙了,他顾不上我。” “你絮姐和书远哥不能帮你找?” 说到这个小铃铛就生气,“他们不肯找!” 楚弥冷面无情,“那你就不要找,老老实实上学去。” “我不要!” 小铃铛把脸鼓成了包子,“我要工作,我要靠自己赚钱!” “我很小就能靠跳舞赚钱了!” 楚弥淡淡道,“你来找我也没用,我帮不了你。” 小铃铛:“……可是阿淮哥哥走之前说了,我遇到麻烦可以找你。” 楚弥:…… “要不我再给沈淮久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说过这话?” 小铃铛嘴巴一撅,肩膀塌了。 “好吧,九哥的确没说过,我撒谎了。” 她顿了顿,“可是我真的想要一个工作啊~” “我不想靠别人养着我。” 楚弥心中一动,问:“你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小铃铛垂头丧气,“不好,倒数。” 楚弥直直道:“这样,你回去把你最近一次考试的卷子拍照发给我。” “以这次成绩为基准,之后但凡有考试,每提高一分,奖励一百。” 小铃铛一听傻了,“你说真的?” 楚弥:“真的。” “我怎么找你兑现?” “拿卷子和老师公示的成绩单。” “找不到你怎么办?” “你有我联系方式,我如果没接到电话,你可以找沈淮久要。” 楚弥看着她,“还有问题吗?” 小铃铛眨眨眼,“……有。” 楚弥难得有耐心:“说。” 小铃铛笑得有点谄媚,“林尔哥哥,你在楚家能说得上话对吧?” 楚弥“嗯”了一声,“想干什么?” 小铃铛嘿嘿一笑,“林尔哥哥,我不喜欢现在这个学校的老师,好凶,总是黑脸。” “我能不能去楚家的那个学校上学呀?” “听说那个学校的老师都超级好!不会一直压榨学生,还有很多好玩的社团。” 楚弥望着她:“真喜欢?” “真喜欢!”小铃铛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楚弥点了点头,“可以。” 看了眼时间,他说:“明天会有楚家人去学校帮你办转学。” 沈淮久:不许说我老婆凶,那是他爱我爱得深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6章 视频通话 第67章 各路大佬 自星泽娱乐官宣楚弥正式签约出道开始,粉丝们就嗷嗷待哺,每天吵着要新鲜物料。 她们等呀等,除了两条预热视频,唯一等到的,就是电视剧《承安天下》的剧照宣发。 除此之外,再没任何消息。 粉丝们一边嘲讽公司不作为,一边私下蹲剧组。 主打一个公司指望不上,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段时间蹲下来,粉丝们总算有了收获,成功等到一身日常家居服的林尔。 好久不见的他,依然用那条月牙白丝绸发带,高高束着长长的马尾。 他依然不爱笑,和预热视频里一样,面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却无端矜贵。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山装男人。 他们一前一后,无需任何滤镜,就能给人一种顶级保镖和主家少爷的既视感。 粉丝们眼睛登时亮了,手里举着各种样式的长枪短炮,咔咔一顿拍! 直到楚弥和粉丝们短暂交流过后转身离开,粉丝们还激动得捂嘴跺脚。 当然,兴奋之余,也没忘抖着手把方才拍到的照片、视频和着长长的小作文一起上传到网上,与众人共享这份喜悦。 【原以为林尔戴的是假发,竟然是真的吗?】 【林尔的皮肤状态也太好了!纯素颜都能吊打所有人!】 【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太顶了!!】 【林尔身材好好呀!比例逆天了!想摸~~~】 【这套家居服好好看,想求同款。】 【啊啊啊啊啊……新人长成这样都不宣传,星泽真是没眼光!倒闭吧!】 【实不相瞒,@星泽娱乐,这样的颜值不该迅速安排上综艺吗?要二十四小时直播的那种!我全天舔屏,嘿嘿嘿~~~】 【附议,@星泽娱乐,给林尔小哥哥综艺安排上啊!】 【@星泽娱乐,请给林尔安排一档直播真人秀,谢谢!】 …… 就在粉丝们集体声讨公司,要求林尔多出镜,多接综艺的时候。 在京市某处隐蔽性极高的私人会所,一间偌大的会客室里,乌泱泱坐满了各种各样的人。 “这小子身后那个一身中山装的,是楚家人吧?” 某个大金链子大金表的中年男人,指着被按下暂停键的视频,瓮声瓮气道。 另一个一身棉麻道服的女人盘着珠串走过去,拿起鼠标,让视频继续播放。 视频里,长发少年满目冷然,平声吩咐: “寅一,你来安排。” 视频到这里又被点下暂停。 女人抬起眼皮,沉着扫视所有人。 “听到了吧,这人叫寅一。” “众所周知,楚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按天干、地支和五行来划分。” “天干在明,主要负责文、商、教育以及公益。” “地支在暗,主要负责承继楚家武学。” “而五行各自独立,分布在华国东北、西北、西南、华东和中原。” “五行不出世,只在边关不稳,国家动乱之际才会现身,以楚家名义支援前线,平定战乱。” “地支是五行的储备。有地支、五行在,楚家就在,天干就有底气,为地支、五行提供必要的经济支撑。” “楚家重血脉传承,所以人数有限,不成规模。” “因楚家家规森严、守心正念,无论哪个朝代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全楚家的坚守。” “寅一,地支寅字科老大的代号。” “从来只服务于楚家,能指挥的动他,让他乖乖听话的,只有楚家历代当家人。” “楚家这一代当家的是楚鸿恩,孙子都快上大学了。” “他那孙子我见过,性格跳得很,也不长这样。” “所以这人——” 女人指尖在楚弥身上一点。 “到底是什么人?” “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吗?”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尽是茫然。 一位长须鹤发、眼角一道狰狞刀疤的老头拄着拐杖走到前面。 “青城那边的暗线怎么说?有没有消息传过来?” 其中一个三角眼、精瘦、满脸精明相的男人打着哈欠说: “楚家的消息不好探查,我们的人不好进。” “沈家那群狗杂碎最近倒是遇到了点麻烦。” “你是说弥不渡关停的事把?” 有胖子幸灾乐祸道。 “活jb该,一群恶心人的玩意儿。” “要不是杀人犯法,老子早他妈的把他们一窝端了!” 三角眼嘲讽地瞟他一眼,冷嗤道,“都特么自己人,你在这装什么遵纪守法好公民。” “这么多年,你派去弥不渡的人还少?” “哪次不是有去无回?” 他不屑道,“没用的废物。” 任由胖子恼怒暴跳,三角眼继续道,“我倒是看这小子顺眼得很。” 在屏幕里楚弥的背影上敲了一下,他邪笑说: “你们还不知道吧?” “弥不渡关停的真正原因,是这小子把姓沈的魂给勾了。” “一千四百多年,我们都没办到的事,这小子只用一个多月就做到了。” “弥不渡关停、楚家大乱。” “幸运的话……” 三角眼挑眉一笑,“楚家嫡系就这么断子绝孙了也不说定!哈哈哈哈……” 一时间,畅快的笑声四起,各个含着痛快。 “查!” 长须老者一样眼里冒着精光,“给我查!我要知道这小子是谁,究竟什么来路!” …… 他是谁。 不止这些人,几乎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在想:他是谁? 自从楚弥第一段预热视频一经发出,楚弥的字就被华国书法协会会长一眼相中。 可惜除了知道他是星泽娱乐新签的艺人外,再也找不到关于他的一星半点消息。 会长求贤若渴,屈尊直接找到了星泽娱乐的陶总,才得知,他看中的小家伙居然已经进组了。 “小友什么时候拍完空了,还请陶总代为转告,我想亲自见见他。” 陶越泽连声应着,已在保证楚弥一旦杀青,一定第一时间转告,给他们安排见面。 无独有偶。 第一条预热吸引了书法协会会长。 第二条视频发布以后,虽没像第一条那样有大佬登门,明里暗里前来打探楚弥身份的人却络绎不绝,一茬接着一茬。 陶越泽一个都不敢得罪,有问必答,不敢说一点假话。 接下来的两天,粉丝们集体要求楚弥接直播综艺的呼声越来越高。 这倒正中了各路大佬的下怀,一个个明示暗示,把话传到陶越泽那里。 陶越泽愁啊! 是他不想吗? 是他签的那祖宗,压根不受他约束啊! 向他施压的声音还在一个劲儿涌来。 陶越泽终于扛不住,硬着头皮,亲自去了一趟剧组,想要试试能不能劝动这个祖宗。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跟自己背后那位请示一下。 电话是打到第三遍才接的,算算时差,那人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晚上十点。 “这么急着找我,是林尔有什么问题吗?”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听着很是疲惫。 陶越泽一五一十讲了近来发生的事,然后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您看可行吗?” “你想让他接综艺?”那人问。 陶越泽才“嗯”一声,立刻反应过来,补充道: “不对,不是我,是他们想看林尔上综艺。” 那人想了想,“这事我做不了主,得他自己愿意才行。” “您还做不了他的主?”陶越泽惊了。 电话那端的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岂止,我得听他的。” 他幽幽道:“祖宗一个不高兴,我就一点办法没有了。” 陶越泽:…… 那边的人继续道:“你去找他吧,好好说,他人还……” 心软? 挺心软的吧? 陶越泽在心里把后面的话自动补齐。 才要松一口气窃喜,感觉前途有望。 下一秒,电话里的人就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 “挺、挺凶的。” “脾气大得很,主意又正。” “他要是不答应,你就别接着劝了。” “要是把人惹恼了,你千万别来找我,我是不会帮你说情的!” 那人顿了顿,“……我特么也怕他!” 陶越泽:……??? @%…*(&!)& %¥#@~@*&……T^T…… 直到来到拍摄现场,陶越泽心里都在打鼓。 他拽着胡图,尝试找点心理安慰。 “你是林尔的经纪人,应该对他了解比较多。” “你觉得……” 他清清嗓子。 “他好说话吗?” “要是他不想做的事,我劝他改主意成功的几率能有多少?” 胡图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说话向螳螂,挥刀就砍。 “不好说话。” 陶越泽:咳。 “几率为零。” 陶越泽:咳咳! “劝你别劝。” 陶越泽:咳咳咳咳咳咳………… 就在陶越泽咳个不停的时候,剧组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楚弥一身古装矜贵倨傲而来。 见他咳的更厉害,楚弥八风不动道: “寅一,给陶总看茶。” 楚弥身边这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陶越泽哪敢让他帮自己泡茶,连忙摆手说: “不用不用,我就是一时岔了气,这会儿已经好了,没事了。” 楚弥习惯到主位沙发上坐下,他没说话,寅一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不消多时,一股浓郁的茶香便氤氲着弥漫了整个休息室。 寅一把第一杯茶端给楚弥,然后才依次给陶越泽和胡图也递了茶过去。 “慢用。” 楚弥:听说我很凶? 某人:……哈?谁说的? 楚念白:我哥只是不爱笑而已! 某人:……哈?谁说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各路大佬 第68章 当然不服!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面对楚弥的时候,陶越泽还是忍不住心里发虚。 将自己的想法大致讲了一遍以后,接下来的每一秒心里都像揣了只误食兴奋剂的跳蚤,胡冲乱撞,玩命蹦跶。 好在,楚弥没让他等太久,直接道: “如果有适合我的,时间上也合适,可以。” “只是如陶总所见,我虽然是配角,戏份不多,但关于我的部分还没拍完。” “我还是希望综艺的时间,可以安排在我全部戏份杀青以后。” “这个没问题!” 陶越泽万万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完全不需要他多费口舌。 有了楚弥的应承,陶越泽整个人都轻松了。 胳膊肘碰碰身侧的胡图,示意他把选好的几个比较合适的综艺策划案递给楚弥看。 “你先看看这些,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寅一把接过来把策划案一个个翻开展在楚弥面前。 楚弥大致看了看,筛掉了几个老牌综艺,留下了最后两个全新综艺。 一个真人探险,另一个军旅类节目。 两个都是全天直播类。 不同的是,真人探险危险性更高,摄像头也是全区域覆盖,除了设点卫生间,没有任何监控死角。 更重要的是,节目组全程不会提供衣食住行,也禁止嘉宾提前自带。 所以就要求嘉宾有强大的野外生存能力。 军旅类不危险,但训练强度大,完全按照入伍军人标准来,绝不因为他们是明星就刻意放水。 因而,日常体能不过关的,多数撑不过来。 说实话,楚弥对军旅类的更感兴趣,但是寅一小声提醒他: “宗主,涉及军队需要背调。” 楚弥不懂,“背调是什么?” 寅一低声解释:“个人背景调查。包括个人成长经历、社会关系、有无犯罪记录、政治立场等。” “宗主个人背景一片空白,政审那关比较麻烦。” 这倒是实情。 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探险的这个也需要调查吗?” 寅一说:“不需要,这个只要宗主愿意接,可以直接签合同敲定。” 楚弥了然,选了探险的本子递还给胡图。 “具体细节就辛苦胡哥了。” 寅一再次弯腰,“宗主,需不需要通知辛六过来帮您过合同?” 楚弥看了眼齐齐望向他的陶越泽和胡图,淡笑着说: “不必,要相信陶总和胡哥的专业。” 寅一低下头,“是,宗主。” 敲定好之后的行程,楚弥回到片场,和往常一样看男主演戏。 今天的戏份是小十三得知楚弥一夜之间,先后杀掉生父楚邵英和宣德皇帝时的场景。 在他和编剧最终敲定的剧本里,这时的小十三已经羽翼丰满,亮出獠牙。 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率兵冲入皇宫,以捉拿楚弥的名义,将整座皇城团团围住,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他明面上捉拿楚弥,私下却下令全面绞杀自己最后一位竞争者的党羽。 一时,血满京城。 饰演小十三的男主也确实是这么演的,只是有一幕,楚弥看得不太舒服。 “寅一,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眼神。” 楚弥微微皱眉,“听到下面人通报发现我的行踪,听到我扮成女子的模样逃出京城,他不该生气吗?” 说着他嘴角一抽,“我怎么看着他还有点想笑?” 楚弥问:“他是不是在嘲笑我?” 寅一端着一身正气,直愣愣道: “宗主,我觉得他是在遗憾。” “遗憾什么?”楚弥抬眸,不解地望着他。 寅一一五一十道:“应该是想看您穿女装是什么样。” 楚弥无语:“……我从小打他,他不该只想弄死我吗?” “想看我穿女装?”楚弥冷嗤一声,才想继续说什么,脑海里陡然蹦出一段尘封已久的回忆—— “喂,我打你你不还手就算了,我知道我厉害,你打不过我也正常。” “那几个弱鸡你怎么也不敢还手?” “同样都是皇伯伯的儿子,你怎么比弱鸡还弱鸡?” “女孩子都比你强!” 那时的他们都才刚刚入学,负责教他们的,正是黎老太傅。 楚弥虽是黎太傅的外孙,但彼此间互相看不顺眼。 楚弥觉得黎太傅脑子有病,故意课上捣乱,一天到晚胡闹找茬。 黎太傅本就怨恨因他出生,自己的女儿难产血崩而亡,觉得他天命不吉,是实打实的扫把星。 故而一有机会就会狠罚、重罚。 甚至三天两头向皇帝老儿哭诉,口口声声要把他赶出正贤书院。 正义凌然地假公济私、公报私仇,说他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粥。 只可惜,老太傅越是这样,宣德皇帝就越是护着楚弥,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替楚弥说好话。 黎太傅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宣德皇帝也深知老太傅心里不痛快,于是在楚弥在正贤书院读书的那几年,帝王的赏赐流水一般涌进太傅府。 得了帝王重赏,黎太傅终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虽然授课时依然看楚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好歹没再吹胡子瞪眼,把矛盾闹到御前。 都说穷书生、文人清贵。 大齐的文臣多数不如武将富贵,相对清贫。 只有太傅府,连门匾都恨不得镶金嵌宝。 教书几年,府内富庶程度,连武将出身、又有无数战功卓绩的定国侯府都难望项背。 京城里,从前谁不知定国侯府有钱? 然而自从定国侯夫人,也就是安宁郡主去世以后,定国侯就像被抽了骨头,丢了魂。 尤其当尚在襁褓中的楚弥被皇帝抱走亲自抚养以后,定国侯府终日大门紧闭。 除了一两个负责采买日常所需的丫鬟婆子,再无一人进出。 人人皆知,定国侯废了。 昔日风光无限的定国侯府注定退出历史舞台,成为一缕尘埃。 当然,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世界上从来不会只有一种声音。 有人不看好,就会有人乐观。 “楚大将军虽然一蹶不振了,但是人家儿子可是一出生就被封了世子,还被那位放心尖上宠着,再加上世代祖宗基业荫庇,人家福气大着呢!” “你且看着吧,待楚家世子及冠,定国侯府指定比以前还要荣光!” 之后的岁月,确实验证了楚弥在宣德皇帝那里的地位。 宠得天上有、地下无。 随着楚弥日渐长大,纨绔之名愈盛。 伴着这名声一起沸沸扬扬的,还有宣德皇帝的仁心仁德,对待功臣良将的爱惜之心。 无数百姓弃笔从戎,大齐军威赫赫,震慑八方。 转眼十六年过去了,人人都道宣德皇帝待楚弥胜过亲子,而楚弥则黑心烂肺、恩将仇报,桀骜不驯、暴力弑杀。 自古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即使楚弥用尽心机手段,躲过层层围捕,从京城一路逃直至江南。 也终究折在了江南都督——楚邵英曾经最为信任的副将洪康手里。 此后,洪康一举成名,成了斩杀逃犯、为帝王复仇的最大功臣。 据野史记载,承安帝曾问洪康,想要什么赏赐? 加官进爵? 珠宝玉器? 亦或其他。 洪康什么都不要,只求承安帝允他世代驻守江南。 承安帝允了。 昔日动辄哭鼻子、瘦弱胆小的十三皇子,俨然已经成长为一代威重帝王。 身着一袭明黄龙袍高堂稳坐,一言九鼎、不怒自威。 不像此时的片场。 虽年龄比当时的小十三还要年长两三岁,眼神却比那时的他清澈许多。 现代世界,十**岁的男人在世人眼中还只是不谙世事的男孩儿。 不像他们,十六岁的征战沙场或朝堂者比比皆是。 将近十九岁的男主演十六岁的帝王威仪,还是勉强了。 楚弥看不过去,和导演编剧沟通过后,第一次主动下场。 以一个刚出道新人的身份,指点起了从小混迹片场的男主演技。 “你演得不对。” 范新杰其实看楚弥不爽很久了。 明明他才是这部大男主剧的男一号,在剧场的这段时间,各方面待遇却样样差眼前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许多。 见林尔沉着脸走过来,开口就是指责,范新杰再也压不住火。 “林尔是吧?” “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凭关系进了我们剧组,演过几场戏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 “新人,我奉劝你,别太狂!” 林尔却不理他。 两手一背,越过他,径直迈步走到书案后,在属于皇帝的位置上坐下。 “不服?” “当然不服!” 范新杰怒火中烧,恶狠狠瞪着他。 林尔随意翻看着书案上的奏折,身体是松弛的,神色自然到任何人都在他脸上看不出分毫喜怒。 仿佛书案前声嘶力竭的,只是一只到了夏季自然扰人的知了。 范新杰彻底被他这幅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态度惹毛了。 猛地上前一步,抬手就要去抓楚弥的衣领。 而就在这时,楚弥骤然抬眼,眸色如虎,冷冷盯着他。 “放肆!” 一句沉呵出声,不止范新杰,整个片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神经紧绷,呼吸凝滞,头皮发麻。 旁边的工作人员还好,有凳子或机器的支撑,好歹大体稳住了身形。 距离他最近的范新杰就没那么幸运了。 猝不及防被楚弥威压全开一声呵斥,腿脚一软,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控制不住跌跪下来。 两耳在嗡鸣,大脑里面白茫茫一片,像被摄了魂…… 假期到了,无心码字,只想出去玩,可是我没有存稿……[裂开] 读者宝宝们有去哪里玩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8章 当然不服! 第69章 以吻封缄 沈淮久风尘仆仆赶到片场的时候,楚弥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一辆房车边的椅子上。 寅一不时端过来一些新鲜出炉的茶点,造型精致的果盘。 在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的。 长得一般,年龄看着和楚弥不相上下,却在楚弥面前表现出了十足殷切谄媚。 又是捏肩、又是捶腿。 沈淮久站的位置正好在一颗很粗的古树后面。 如果不特意留神往那儿看,很难有人能发现他。 沈淮久脸色黑透了。 亏他以为这小子心里记挂他,想他,合着人家到哪儿都有一堆人争相伺候着,不要太惬意。 哪能想得起他? 举起手机将眼前这一幕拍下来,照片立刻被转发出去。 【买热搜,买水军,我要黑死他!】 对方的消息很快回过来: 【内容呢?】 沈淮久:【林尔拍戏现场耍大牌!新人刚出道就飘了,当众欺压男主,这还需要我教?】 对方:【沈淮久,这不是你的风格啊?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主动整过谁。】 【怎么?新人得罪你了?】 沈淮久:【嗯,得罪大了。】 对方:【有瓜?速速讲来!】 沈淮久:【有个屁的瓜,这小子我以前救过他,他恩将仇报,趁我不注意偷了我最宝贝的东西跑路了!】 沈淮久:【我特么不弄死他我就不姓沈!】 对方:【什么宝贝?】 沈淮久:【不想死少打听,赶紧干活!我要把他黑到退圈!】 …… 然后。 一连串关于林尔的新闻词条齐刷刷冲上热搜。 【新人林尔耍大牌】 【范新杰被林尔当众欺辱】 【《承安天下》选角内幕】 【林尔背后资本?】 【林尔道歉!】 …… 在这些词条的最后面,一个姗姗来迟的标题,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众人注意。 可是当网友们吃瓜吃完一轮,无意间点开最不起眼的那个词条后—— 【不是,这个叫沈淮久的人是谁啊?好无耻啊!居然故意买热搜黑我林尔宝宝?】 【先不说买热搜的这个人是谁,他说的林尔偷东西属实吗?】 【要是真的,林尔就是法制咖!】 【@星泽娱乐,你们签人都不背调吗?林尔该不会真的是什么资本塞的人吧?】 【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林尔,装得要死!林尔滚出娱乐圈!】 …… 这么多突如其来的新闻,就跟吃坏了肚子憋不住屁一样,一路火花带闪电往热搜顶上冲。 恨不得恶心到所有人。 楚弥自然也第一时间被寅一告知了此次新闻。 本来百无聊赖地歪在椅子上晒太阳,随意翻了几下上面的新闻词条。 正想着交给星泽处理,余光却在这时扫到了沈淮久的名字…… 一张张聊天记录截图上,显示的时间就在半个小时前。 楚弥回忆了一下热搜上挂着的那张,作为他欺压前辈演员证据的照片。 那个拍摄角度? 楚弥很快嗤了一声。 手机还给寅一,在诸多探究的目光中,闲庭信步般走向远处那棵粗壮的古树。 途径古树,他脚步不停,只是一边走着,一边凉凉吐出一句: “寅一,房卡给他。敢跑一步,直接打断腿绑了。” ========= 饶是有再多气,在踏进楚弥房间的那一刻,沈淮久还是没出息地心跳加快。 地下党打电报似的,突突个没完。 心里莫名紧张。 随着“嘀”的一声门锁打开,沈淮久推门进去。 还没想好说辞,就见寅一正气凛然地站在门外,身手利落却十分缓慢地关上了门。 在房门最终被关上的最后一刻。 沈淮久分明在他猝然上扬的嘴角,和满是精光的眼里,看见了一抹清晰的、等着看好戏的、嘲讽他自求多福的坏笑。 “砰”的一声,音量不大,却震碎了沈淮久立刻转身逃跑的全部希望。 “怎么,怕我吃了你?” 昏暗的房间里,楚弥的声音蓦然传进沈淮久耳洞里。 往日里让他疯狂想念、又爱又恨的声音近在耳边,如今听来,却如索命鬼魂一样,让他毛骨悚然。 “呵、呵呵。” 沈淮久干笑两声,硬着头皮,拖着发软的脚步抹黑往里走。 这个房间很大,沈淮久第一次来,不熟悉屋内方位陈设,往前走的速度越来越慢。 心脏在鼓噪,耳道里隐隐嗡鸣。 “怎、怎么会呢?” 巨大落地窗边,厚重的窗帘中间隐约漏出一条缝。 窗外霓虹与月光交织,形成一道狭长的温软薄纱。 一道看不清身形的清贵人影立在那道光幕薄纱后面,背对着他。 顺着光,沈淮久朝那背影走过去。 那一刻,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林娘娘。” 脚步在背影后站定,沈淮久终于看清了那条近在咫尺的束发马尾。 “转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他声音有些颤,虔诚的语调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祈求。 “不是不想回来吗?”楚弥依然背对着他,“为什么提前回来。” 沈淮久看着楚弥束发用的那条熟悉的月牙锦白发带,眼神开始飘忽。 “我……” “想见你。” 楚弥的回应很冷,“沈淮久,如果我没记错,你是要结婚生子的。” “跟一个男人说这种话,怎么,你是想左拥右抱,男女通吃?” 沈淮久无声往后退了一步,沉默好一会儿才道: “林娘娘,我没有这个意思。” 楚弥声音更冷了,“是,你是没有这个意思。” 他轻嗤着说,“你只是不想委屈自己,想来我这里及时行乐。” “等到以后实在推不过去,再一脚把我踹了,回归家庭,为家族传宗接代。” 沈淮久又退一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楚弥仿佛没听出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只冷淡道: “沈淮久,你是在倒打一耙吗?” 他沉声说,“你要不要打开热搜看看,你精心设计的成果?” “想通过这种方式推开我,沈淮久,到底是你蠢还是我蠢。” “或者,你觉得那些人蠢?” “看不出你在故意撇清关系?” “我在弥不渡的那段时间,你我同吃同住,你怎么对我所有人都知道。” “你以为,你能藏得住?” “你说你想我,却一声不吭跑去国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故意买热搜黑我。” “明知道我是谁,还宁愿绞尽脑汁和我撇清关系,低声下气跪别人。” “这就是你想我的方式?” 他忽然转过身,眼神冷凝地盯着沈淮久的脸。 “沈淮久,冠着我楚弥的名字,你以为,这世上还有谁能承得起你一跪?!” “我想你从来都没有认清过自己的身份。” 他压着火往前一步、又一步,步步逼近沈淮久。 如虎王下山,令人胆寒。 “沈淮久,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自从你招惹上我开始,你我之间的关系,就一切由不得你。” “我认你,你才能与我并肩,以我之名行走于这方天地。” “我不认你……” 楚弥一把攥住沈淮久的衣领。 “沈淮久,就凭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你以为你还有命活?” 沈淮久怔怔地望着楚弥森冷的面庞,幽深的瞳孔狠狠颤了颤。 这些话楚弥确实跟他说过。 那时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再听,却无端生出一种截然不同的震动。 如果他没意会错,林娘娘是在明晃晃地纵容他,认他,要护他? 还是以—— 楚弥之名。 见他不语,楚弥本就沉冷的脸色愈发阴郁起来。 “沈淮久,说话!” 沈淮久比楚弥高半头,无须抬眸便将楚弥微蹙的眉心看个清楚。 那么好看的额头因他皱着。 沈淮久心下一动,情不自禁下巴前倾。 干燥的唇,混着将近四十度的鼻息,轻轻印上那簇褶皱。 感受到异样的灼热,以及隐藏在干燥后的溽湿,楚弥不自觉阖了阖眼。 喉头重重滚动了一下。 沈淮久的胆大是他没想到的,但是…… 他扬了扬唇。 指腹顺着沈淮久锋利的侧脸,沿着下颚一路缓缓往下。 他能清晰触碰到沈淮久耳后于脖颈间暴起的青筋。 因常年练武,楚弥的指腹带着细微薄茧,分明有力,此时却异常温柔。 和煦的指腹在僵硬燥热的脖颈间来回逡巡摩挲。 在他指下,沈淮久如同一条干涸的、快要渴死的鱼,努力仰着头,大口大口喘起了粗气。 楚弥抬眸看着他被热意染湿的眸子,轻笑一声。 忽然,一把掐住沈淮久的咽喉,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下巴稍稍往前一送,楚弥睁眼看着沈淮久面上猝不及防的惊诧,含笑吻上去—— ====== 春日,是凛冽寒冬与炽热炎夏,在彼此拉扯对抗、誓死交锋时造就的,一场无与伦比的盛大浪漫。 春花,是浪漫的开始。 春雨,是亲吻的交织。 春风,是情人的拥抱。 是炎夏一招名为心动的进攻。 是寒冬甘愿蛰伏退让的囚牢。 千年冰封,拥着短暂美好的春日,一起化为一汪春水。 又在灼灼烈日下逐渐升温,直至沸腾! 沈淮久觉得自己要烧着了。 他的林娘娘,用唇舌攻陷了他。 沈淮久闭上眼,甘愿将咽□□出去。 垂下手臂,张开双唇。 我的林娘娘,我愿以生命向你献祭,只求你一吻,直到永恒。 沈淮久:都看到了吗?初吻是我老婆主动的!我老婆超爱我! 楚弥:抱歉,我家狗没拴住。这家伙看着聪明,其实净干蠢事,让诸位见笑了。回头我做东,请诸位喝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以吻封缄 第70章 娶个男人 初吻被吻晕过去,沈淮久是万万想不到的! 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 晕过去的居然不是楚弥,而是他?! 自从第二天一早睁开眼,沈淮久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确认了自己在接吻的时候两眼一黑,失去意识的事实。 裹着被子在床上翻腾了好半晌,才压下脸上羞臊的红晕。 沈淮久坐起身,任由被子从自己光//裸的胸膛滑下。 周围的环境有点陌生,但看着新中式的装修风格,床边随意放着的丝锦睡袍,沈淮久又莫名踏实了。 他笑着侧身去拿睡袍,眼角余光却在无意中扫到,旁边枕头上沾着一根极长的黑色长发。 林娘娘…… 昨晚是跟他一起睡的? 沈淮久眸中闪过一丝惊喜,捏起那根长发小心放在手心,深深嗅了嗅。 是松木混合着青竹的味道。 和林娘娘身上一样的味道。 沉醉闭上眼,只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动作,脑海里不由自主回忆起昨晚。 他们接吻时,他们唇舌交缠时,林娘娘掐着他的脖子,强势又温柔地啜吻他时…… 他在感受到温热的舌尖一遍遍划过他的唇缝,终于在他难耐时骤然改变方向,选择进攻时…… 他闭上了眼。 和现在一样,闭上了眼。 和昨天一样,当他无意识将紧抿的双唇张开一条缝隙…… 只听“嘀”的一声之后,门把手被人从门外转动。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房间门被打开—— 楚弥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沈淮久光着上半身坐在床上,眼神迷醉,双唇微张。 一只拳头虚虚握着置于鼻下,指缝中清楚垂着一根细长的黑发。 而他的另外一只手,藏在被子下面…… 沈淮久的脸泛着不同寻常的潮红,楚弥看得直皱眉。 三步并作两步大步过去,抬手贴上他的额头。 “昨晚不是给你打过针了吗?” 他拧着眉,一个人喃喃道: “林书远明明说你今早肯定能退烧,你怎么还是这么烫?” 他的不满放在脸上,吐出一句: “庸医。” 沈淮久不自然地连咳几声,赞同了他的说法。 “对,他就是庸医。” 楚弥手背又在沈淮久脸上贴了几下,确认他的体温确实比往常还要高,转身又去卫生间拧了条湿毛巾过来。 “躺下。” 楚弥凶巴巴的,面上透着不悦。 沈淮久才不愿乖乖听他的。 不仅没躺下,反而原地晃几下,晕乎乎趴倒进楚弥怀里。 他虚弱低软地抱着楚弥的腰,泄了全身力气。 “林娘娘,我头晕、难受、嗓子也疼~” “我都生病了,还这么难受,你怎么不在身边陪我?” 他哑着嗓子。 “你都不知道,我醒了以后,看见你不见了,我心里有多慌~” “我还以为,你生我气,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不要我了~~~” 楚弥听他说话就头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说: “沈淮久,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不会好好说话就闭嘴。” 话虽这么说,楚弥还是把湿毛巾杵到沈淮久脸上,转身给他接了杯温开水。 顺带往水里扔了片柠檬。 想了想,又加了点蜂蜜。 “喝!”楚弥阴着脸,没好气地把杯口抵进沈淮久唇缝里。 发出“嘣”的一声。 沈淮久捂着嘴:…… ……泪眼婆娑。 楚弥脸唰的一下红了。 清了清嗓子,问:“疼?” 沈淮久含泪看着他不说话。 楚弥深深叹了一口气,放下水杯,拉下沈淮久捂嘴的手,凑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亲。 沈淮久还是看着他不动,楚弥拧眉,又亲了一口。 沈淮久又抿了抿嘴,往日里酷拽酷拽的眼睛泛着红,像只被主人欺负的大狗狗。 楚弥脸黑了,表情越发阴郁。 两秒后,心下一横,发了狠似的,啪叽一声,重重在沈淮久嘴上啾了一大口。 “行了!” 他别扭地转开头,恶狠狠道,“沈淮久,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娇气。” 沈淮久眨巴眨巴眼,“林娘娘,可是我难受。” 楚弥无语极了,“沈淮久你还有完没完?!” 可是,转眼望见沈淮久委屈巴巴的样子,又无奈叹了口气,重新把杯子递给他。 “喝吧。” 他不耐道,“林书远说你打过针暂时不用吃药,温度还高就多喝水,多睡觉,不准剧烈运动。” “……” 沈淮久啧一声,暗暗咬牙。 林书远那老处男明显在公报私仇。 不准剧烈运动? 说的就像他不发烧就能了一样。 同样都是二十六岁的老处男,他讽刺谁呢。 也就是林娘娘年纪小,还不懂这些,要不然,呵。 “哦。” 沈淮久乖乖喝了水,在楚弥的目光中乖觉躺好,把被子网上拉了拉。 “林娘娘。” 抓住楚弥一只手,沈淮久幽幽问: “我的衣服,是谁脱的?” 楚弥凉凉斜他一眼,“你还想让谁帮你脱?” 沈淮久语气虚弱,一双眼却盯着楚弥不放,“你。” 他又重复一遍,“我想让你帮我脱。” 楚弥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所以是你脱的吗?”沈淮久追问。 楚弥脸上表情开始烦躁。 “是吗?”沈淮久仿若不察,又问。 楚弥终于忍不住瞪他。 “是,是我帮你脱的,怎么了?” “你嘴我都亲了,脱你几件怎么了?” “你早晚是我的,这辈子注定是我的世子妃。” 他忿忿道: “我看你身体怎么了?” “脱你衣服又怎么了?” “难不成你到现在还想着娶妻生子?” 沈淮久本来只是想逗逗他,结果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言论。 这是…… 恼羞成怒了吗? 自己心里有愧,又不肯承认,就张牙舞爪地反过来质问他。 怎么这么可爱? 不过,什么叫这辈子注定是他的世子妃? 难不成…… “娶妻生子什么的,我倒是没想。” “不过林娘娘,你该不会是想反过来娶我吧?” 他震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家列祖列宗要是知道你娶个男人当世子妃,你确定不会半夜托梦过来揍你?” 楚弥无所谓道: “来啊,本世子生来克母,外祖家府邸被我烧了三遍。” “杀死亲爹,弄死皇帝。” “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都干了,也没见哪个先人来找我,一个两个全死得好好的。” “跟那些比起来,我娶个男人怎么了?” “随便亲、随便睡,还不用担心生孩子。” “多他娘的好!” “他们不高兴,担心楚家断子绝孙,大可不必。” “众所周知,楚家的香火早一千多年前就断了。” “关我屁事。”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沈淮久始终望着他。 待他说完,沈淮久挺身向上,张开怀抱,把他严严实实拥进了怀里。 “林娘娘,不是你的错。” 楚弥冷嗤一声,“当然不是我的错。” 他撤身瞥一眼沈淮久,说: “你不会是倒反天罡,觉得我可怜吧?” “头给你拧下来信不信?” 沈淮久挥开楚弥抵住他的手,再次抱住他。 “别动啊林娘娘,我头晕,给我抱一下。” 感受到楚弥的顺从,沈淮久抱着他轻声道: “我是说,你母亲的死,不是你的错。” 这话一出,沈淮久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陡然僵了一下。 他顿时心疼不已,温声说道: “殿下,你来到这个世界也有段时间了,你应该知道,我国古代女性生育之所以危险,死亡率高,多是因为那时手术技术不够普及。” “如果那时,大齐也有现在的医疗技术,你的母亲根本不会出事。” “就算胎位不正,孕妇难产,也可以通过剖腹产顺利生产,你们母子都会平安。” 他顿了顿,有些遗憾地说: “那么,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不会发生吗? 楚弥笑了,“沈淮久,你不会真以为我母亲是死于难产吧?” “不是吗?” 沈淮久问。 楚弥摇了摇头,却没直接回答他。 “在我回答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淮久隐约觉得不好,“什么问题?” 楚弥直直道: “你以前没少骂我,为什么?” “我原本以为你和其他人一样,认为我是恩将仇报、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可是后来又觉得不像。” 他说:“你知道我的身份以后,也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没多久态度就变了。” “我不认为你是为了……一时情绪,就丧失理智,改变立场的人。” 他望着沈淮久,问得诚挚: “能告诉我原因吗?” 自从楚弥跟他摊牌、表明身份以后,沈淮久就想到了未来会有这么一天。 这段时间以来,他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楚弥翻旧账,他该找什么借口应对。 然而,真到了这一刻,沈淮久竟连一个像样的借口都说不出来。 “还是不能说吗?” 楚弥眼里的失望虽浅,落在沈淮久眼里,却剜心一样疼。 “没有不能说。” 紧紧抱住他,沈淮久低声道: “世子殿下,我从未真心骂过你。” “我只是心酸,又心疼。” 咬了咬唇,沈淮久把楚弥捞到床上抱着,一字一字说: “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从我听得懂话,学会认字那时开始,我就崇拜你。” 压下眼皮,他接着说: “我在等你,你不来,我不高兴。” “我怕我和沈家世代先祖一样,一心仰慕你,守护你,从生到死,此心无所附,魂魄无所依。” “所以我骂你,也喜欢听别人骂你。” 他声音轻缓幽远,一点点剥开自己的心。 “他们骂你,是他们不懂你。” “我骂你,是因为我爱你。” “整个沈家,从古至今,每一个人都爱你。” “世子殿下,你死了多少年,我沈家就在此处等了你多少年。” 说着说着,他开始哽咽。 “世子殿下,你如今回来,是因为你在天有灵,听到我沈家世世代代的祈愿,心中怜惜我们,所以才回来的吗?” 楚弥不懂。 “为什么?” “你明明不知道京城当年发生的事。” 沈淮久把脸埋进他的肩窝,“我先祖出身乡野,对京城里那些事的确了解不多。” “但他却了解你。” 沈淮久:别的暂且不说,喂,你们看见了吧?我老婆就是喜欢亲我,每一次都是他主动的。我明明都不愿意,他就是非要亲我,不给亲还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0章 娶个男人 第71章 身材不错 楚弥想了许久也想不到自己在京城以外认识的人里,究竟有哪个是姓沈的。 或许有,从军三年里认识的,大致也该死绝了。 “你先祖是谁?”他问。 沈淮久沉默片刻,抚着顺直马尾后那截雪白脖颈,声音幽远。 “先祖不许我们提他的名字。” “但是,殿下,他是你见过的人。” 沈淮久说: “自你还未出生,他就知道你了。” “他还为你准备过生辰礼,只是还没来得及送,你就被宣德皇帝接走。” “那份生辰礼,直到现在还存在银行保险柜。” 楚弥实在想不到是谁,“你说,我见过他?见的次数多吗?” 沈淮久说:“你只见过他一次,他却见过你很多面。” 楚弥又问:“我什么时候见过他?在哪里?当时什么情况。” 沈淮久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沉吟许久,终究没说话。 只是颤着手把楚弥紧紧抱紧怀里,与他耳鬓厮磨。 “林娘娘,别问了。” “亲亲我,行吗?” 楚弥慢慢蹙起眉,脑海里蓦然升起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 “你先祖该不会是——” 后面的话尚来不及说出口,沈淮久就忽的捏住楚弥的后颈,严严实实用嘴巴堵住他的唇。 沈淮久唇是干涩生冷的,舌却湿热又大胆。 放肆且狂乱。 沈淮久在抖,在害怕,楚弥能深刻感受到。 可他在怕什么呢? 难不成,自己当真和他先祖有仇? 沈淮久的先祖在他出生之前就知道他,想来,年纪应该不小。 老一辈里,会真心期待他出生,还能费心为他准备礼物,这样的人应该不少,但姓沈的有没有就难说了。 可既出身乡野,又确保自己能把礼物送出去的人,又没那么多。 大概是和他爹娘关系不错的人吧? 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 可是沈淮久明显在害怕,这又是为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怕成这样? 楚弥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乱想一通,唇舌有些木然,被动地任由沈淮久或轻或重,左突右闯地搅弄。 察觉到他分心,沈淮久更加心慌,加重了这个吻。 热烈的亲吻总会让人大脑放空。 长久的深吻过后,楚弥呆愣愣半趴在沈淮久不着一物的胸膛上,迟迟没能回过神。 “宝宝。” 沈淮久嗓音暗哑,胸膛在楚弥下意识地抠划下上下起伏着。 “饶了我吧。” 他一把抓握住楚弥的手,用力按下去。 “乖一点,别动。” 楚弥状态一样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呼吸还是乱的。 “你家刑堂,该拆了。” 他忽然来了一句。 沈淮久知道他心疼自己身上那些新鲜出炉的疤,捏了捏楚弥的耳朵,没接话。 楚弥指尖在其中一道稍浅的细小疤痕上戳了一下,如愿听到一声闷哼。 “疼吗?”楚弥问。 沈淮久按住他的手,在伤疤上揉了揉。 “疼,可疼了。” 他说,“世子殿下,你也疼疼我吧。” 楚弥抬眸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直到把沈淮久看得面色泛起不自然的红晕,才收回视线,掀了被子,翻身下床。 “我疼你大爷。” 楚弥面色沉下来,“我是有多犯贱,才会在你故意黑我的时候倒贴你?” “沈淮久,趁我还没弄死你,滚去洗漱,离开我的视线!” 沈淮久:…… 得,撒娇装可怜失败。 世子殿下威仪无双,眼里容不下沙子。 再不识趣,世子殿下真要打人了。 不过,不过一个无关痛痒的黑热搜,以星泽的公关能力,早该在热搜上去的第一时间就安排处理掉才对。 林娘娘怎么会生这么大气? 难不成他以后真打算一直混娱乐圈? 总不能是因为他多在意名声。 不论以前还是现在,眼前这人的眼里,就没有名声这回事。 不管怎么说,林娘娘不高兴是事实,难哄更是事实。 看来以后还是要少作死,尽量不在世子殿下的坟头蹦迪。 这不,甜头没了。 怂唧唧躲在卫生间,牙刷在嘴里捣出无数白色泡沫的时候,沈淮久还在想: 林娘娘明明知道他故意发黑热搜的原因,为什么还要生气? 就算气,也不该气这么久。 他们都接吻了。 亲了那么多回,还在一张床上睡了,林娘娘看见他,怎么还是想打人呢? 百思不得其解中,沈淮久含着牙刷摸出手机。 点开屏幕。 不看还好,一看直接吓了一跳。 【范新杰舔狗式声明】 范新杰:我主动,我愿意,我求之不得!没有欺压霸凌,只有我五体投地的崇敬! 【林尔被黑真相】 前老板得不到他的人,就心理变态,要置人于死地,其恶劣行径令人发指! 【《承安天下》剧组发公告】 选角透明,没有黑幕,所有演员及工作人员团结一心,只有良性请教,没不存在演员欺压霸凌。 【林尔 演技】 导演:开播后你们就会知道,林尔就是楚弥本弥。 【沈淮久是谁?】 网友爆料:沈淮久就是弥不渡景区,楚弥石像旁边那家,名叫撞大运小酒馆的,网红店老板。 据悉,楚弥曾在这家店里打工,每天工作到凌晨。 曾有客人亲耳听到,沈淮久曾说林尔:我都包吃包住了,还给他发什么工资? 【谁,才是真正的霸凌者。】 …… 沈淮久嘴角一抽。 世子殿下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反手就连盆带脏水全给他泼回来了。 他黑楚弥,是因为那些人经过前一段时间,已经陆陆续续试探过楚弥。 身边有楚家那些人保护,楚弥的安危出不了岔子。 时不时黑一黑楚弥,除了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外,也可以顺便提替楚弥炒炒热度,顺便虐粉。 很显然,楚弥在用是实际行动告诉他,他不需要。 可是,楚弥为什么要黑他呢? 单纯配合自己?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咚咚”两声敲门声后,楚弥的声音传进来。 “沈淮久,你掉马桶淹死了?” 沈淮久忙应一声,“没,刷牙呢,马上好。” 说着加快速度,匆匆洗漱好开了门。 “我好了。” 楚弥迎面扔了一套衣服给他。 “换上,出来吃饭。” “一会儿林书远和殷絮过来,你见见。” 沈淮久接了衣服,怎么看都觉得莫名熟悉。 “这衣服哪来的?” 楚弥说:“黎丹做的。” 沈淮久闻言蹙眉,“黎家欺负你,后来怎么解决的?” 楚弥淡淡说:“没解决,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淮久眉头皱得更紧了。 “跪六个小时不是大事什么是大事?” “你就这么原谅他们了?” 楚弥:“不然呢?杀了?还是把黎家再烧一遍?” 他有些漠然道: “黎家太傅确实是我亲外祖,对我也还算不错。明面上骂几句,也不过是在老皇帝面前装样子。” “他越是那样,我们那时候的处境就越安全。” “可是……” 楚弥背过身去,给他们各自倒一杯水。 “如你所见,一千多年过去了,如今的黎家于我来说,只是外祖后人。” “我与他们既算不上血缘,又谈不上感情。” “他们端出外祖的官袍与遗言,作为晚辈,我跪一跪,也算全了祖父的遗愿。” “来日见到我母亲,说起来,我也算替她全了孝道,不至于辱没她的颜面。” 楚弥说的话有他的道理,可是沈淮久也有自己的考量。 “黎丹怎么回事?” 楚弥道:“她以个人名义求到我面前来,说为我制作成衣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沈淮久脸色有点冷,“给她结算费用了吗?” “签了合同。”楚弥道,“具体金额是辛六和她商量着定的,多少我不清楚。” 沈淮久换好衣服拉住楚弥的手。 “林娘娘,喜欢她做的衣服吗?” 楚弥看着沈淮久身上这件松鹤暗纹的外套,点了点头。 “不错。” 沈淮久正想说什么,就听楚弥笑着补充一句: “身材挺好。” “很俊。” 沈淮久未出口的话被噎住,脸猝然红了。 楚弥又笑一下,“你方才想说什么?” 沈淮久单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清清嗓子。 “我、我是想说,你、你的衣服,钱能不能我来给?” 楚弥意外地望着他,“为什么?” 他说,“衣服而已,没多少钱。” “那也不用楚家的钱。” 沈淮久拉着他,语气郑重,“而且,在我们这个年代,当人老——对象的,都要给另一半买衣服。” 楚弥不是傻的,当即听出了他话里的重点。 “对象?” “另一半?” “你说我?” 沈淮久心里突突直跳,“……不、不是吗?” 楚弥:“是什么?” 沈淮久急了,“对象。” 楚弥面无表情,“什么对象?我只听说过对食。” 沈淮久怒了,攥着楚弥的那只手猛的一推,把人压到沙发上。 “林尔!” 楚弥抬眸,眼神不闪不避。 “谁是林尔?我叫楚弥。” 沈淮久气急了,被楚弥一句又一句噎回去,一口气憋在胸腔,上不去又下不来。 “林娘娘,”他咬着牙,“你别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楚弥不认。 沈淮久恨得吧唧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你准备当渣男,亲了我,睡了我,不准备对我负责?” 沈淮久:老婆的心思好难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1章 身材不错 第72章 金屋藏娇 负责? 楚弥平直道:“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先亲的我。” 沈淮久:…… 楚弥:“刚才也是你亲我。” 沈淮久:…… 楚弥:“是你说讨厌我。” 沈淮久:“我没有!” 楚弥:“是,你说的是你不喜欢我。” 沈淮久:…… 楚弥:“你还说我不配。” 沈淮久:“……我说的不是你。” 楚弥:“你说的是楚弥。” 楚弥:“我就是楚弥。” 沈淮久:“……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楚弥:“你还黑我。” 沈淮久:“你不是黑回来了吗?” 楚弥:“嗯。你研究我那么多年,难道不清楚我就是有仇当场报的性子吗?” 沈淮久:“你黑我只是因为这样?” 楚弥:“不然呢?” 沈淮久:“……好吧。” 楚弥微微抬头枕住自己一条胳膊,“你还准备在我身上赖多久?” 沈淮久有些尴尬,下意识想起身,然而转念一想,又往下压了压。 “你答应当我对象。” “不要。”楚弥拒绝。 “为什么?”沈淮久皱眉。 楚弥看着他,“我不要一个又蠢又笨,到处给我丢脸的对象。” 沈淮久拧紧眉心,“我蠢?我笨?我给你丢脸?” “你明知道我找人发那些通稿的目的。” “你还在因为热搜的事生气?” 楚弥同样蹙起眉。 “不,如果是我的人,你想怎么踩我,利用我都可以。” “可你蠢。” “蠢到明知道那群人伤不了我,还拼命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揽。” “你笨。” “无论是想要变革,想得到家族支持,还是想要过去的老人出山,你都该来找我。” “你以为我是谁?” “楚弥这个名字,连皇帝都不跪。” “你背着我的名字,却为求一本后人手书,和一些可能和我有关的玩意儿就跑去给人下跪。” “沈淮久,你不丢脸吗?” 楚弥的话说得沈淮久一阵红一阵白,楚弥却没想就这样放过他。 “沈淮久,做我的人,就要站的比我还高,比我还狂!” “我的人,不需要知道天高地厚,谁让他不爽,一个巴掌扇过去。” “谁不服,就打到他服。” “谁不听话,就想办法让他听话。” “谁想踩你,你就要十倍百倍地踩回去!” “我的人,底气我给,出了事我担!” “你做不到,就不要来我这儿撒泼。” “我不认。” 沈淮久双目猩红,不说话了。 楚弥面目冷肃,眼神锋利如刀,死死盯着他不放。 “沈淮久,你别忘了。” “我,可是连皇帝都敢宰的人。” “林尔不是我。” “楚弥,才是我。” “你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最好想清楚!” 如果说在弥不渡时,沈淮久还碍于家族传承责任,因两人的关系而痛苦纠结,自从得知林尔就是楚弥后,他就再没任何犹疑了。 他恨楚弥,可也爱楚弥。 整个家族都爱楚弥。 他不愿意叫楚弥的名字,总觉得楚弥这个名字太过厚重。 林尔却是他的。 可爱的。 鲜活的。 他愿意为了‘楚弥’背水一战、放手一搏,却不愿让‘林尔’承担一丝一毫风险。 即使知道,他有楚家护着。 “抱歉。” 第一次,他终于有意识地正视林尔就是楚弥的事实。 “在你看来,我做的事应该很可笑吧?” 楚弥目光微凝,透着不悦。 “是很可笑。” 沈淮久垂下眼,耳垂却忽而被一阵濡湿包裹,转瞬松开。 “也很可爱。” 在沈淮久雾气颤动的眼眸里,楚弥捏住他的下巴,在那道细微的红痕上亲了亲。 “九哥。” 他语气软了下来。 “林尔需要依靠你,但我是楚弥。” “楚弥可以让你依靠,可以让你狂、让你傲,让你永不屈膝,永不低头。” 手指抚上沈淮久较之以前明显清瘦不少的侧脸,描摹他的骨骼。 “九哥,你现在被全网黑,弥不渡肯定回不去了。” “只要你出门,就会被无数狗仔和记者蜂拥围堵。” “除了我这儿,你哪都别想去。” 趁着沈淮久愣神的功夫,他一把推开沈淮久,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理了理衣角,回眸望向他。 “恭喜你,作为不听话的代价,你被软禁了。” “至于禁足时间,看你表现。” 沈淮久惊呆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要把我关起来?” “可以这么理解。”楚弥淡淡扫他一眼,“当然,我不会把你锁在床上,你可以逃。” “我不逃。” 沈淮久这回反应倒是极快,张口就道,“我哪里都不去。” 开玩笑,这时候他要是真跑了,依照楚弥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的疯批性子,迎接他的是什么后果就很难说了。 但保准,不会是他想要的。 “随你金屋藏娇,我躺平任睡。” 认清了现实,沈淮久彻底不要脸了。 翻身大喇喇平躺在沙发上,张开双臂望向楚弥。 “世子殿下,欢迎来搞。” 楚弥冷冷瞪他一眼,“搞个屁,一身伤,本世子下不去嘴,老实待着吧。” 见他转身要走,沈淮久连忙起身拉住他。 “你去哪儿?” 楚弥斜他一眼,“片场,拍戏。” 沈淮久拽着他不松手,“我也要去。” 楚弥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 “老实待着,林书远和殷絮很快就到,身上的伤养好之前,你哪儿都不准去。” 说着拉开房门,直接对守在门外的寅一道: “从辰字科挑几个人过来盯着他,但凡这人踏出房门一步,辰字科全员双倍领罚。” 寅一神情恭肃,低头应“是。” 楚弥走后,沈淮久颓然倒在沙发上。 只少了一个人,偌大的套房就变得空荡荡的。 周围安静极了,连同沈淮久那颗心也跟着静下来。 人冷静了,脑子也就慢慢回来了。 之前想不通的事,现在甚至无需怎么想,结果就清晰明了地摆在眼前。 楚弥哪是因为热搜生气。 这人压根不在意名声。 真正让楚弥恼怒的,是他的不依靠。 是他主动把危险往自己身上揽。 是他放弃自尊给人下跪。 甚至…… 是他瘦削的脸,是他满身的伤。 楚弥用最简单直白的反击方式告诉他,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霸道、蛮横、做事不拘世俗,不讲道德规范,只要能达到目的,完全可以不择手段。 楚弥在警告他。 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嘴上说不认,行动上却完全把他划在自己的羽翼下。 为他遮风挡雨,一力扛下所有。 沈淮久仰躺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眼底渐渐蓄起了颤动的泪水。 “楚弥。” “原来这就是楚弥。” 从前在书上看的再多,整理过再多资料,都不及这段时间的接触。 他不再是冷冰冰的文字。 不是被世人误解的反派。 从这一刻起,楚弥这个名字,才真正在他心里开始有血有肉,成为了一个真正活生生的人。 一个哪怕再过一千年,也值得他、值得整个沈家不顾一切追随守护的人。 林书远给他检查身体,又重新换了药后,看着沈淮久有些许红肿的眼睛,不由得打趣: “阿淮,你这是又哭上了?” 沈淮久没好气斜他一眼,“谁哭了?我这是睡肿的好吗?” 林书远笑,“是是是,也不知道谁在国外一提到林尔就抹眼泪 。” 沈淮久一噎,不说话了。 殷絮有些担忧地望着他,“阿淮,你和林尔,现在怎么打算的?” “真要和他在一起吗?” 沈淮久点了点头,“嗯,我只想要他。” “可是他是男人。”殷絮皱着眉。 沈淮久笑笑,“没关系,我能解决。” “你怎么解决?”殷絮忧虑道,“就算带他去变性,他也给沈家生不来孩子。” “那就不要孩子。”沈淮久平静道,“我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再说了,沈家又不止我一个人。” 殷絮急切道:“可嫡系这一代只有你一个!” “那又怎么了?”沈淮久道。 “怎么了?”殷絮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怎么了?” “家族一千多年的传承不要了?” “为了一个才十八岁的男生,沈淮久,你是不是疯了?!” 面对殷絮声声质问,沈淮久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楚弥的身份始终不是能现在拿到台面上说的。 “阿絮,以后你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殷絮强压火气,“阿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见沈淮久沉吟,殷絮简直要气笑了。 “阿淮,我以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你不信所有人,都会绝对信任我。” 她笑容悲戚。 “你现在,要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身份成迷的小子,开始防我了是吗?” 殷絮气红了眼,“你知不知道你出国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她咬着牙道: “林尔,他刚离开你就搭上了楚家。”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现在,整个楚家都对他唯命是从。” “直接奉他为宗主。” “黎家更可笑。” “为了见他一面,黎家嫡系所有人一天到晚,三班倒似的去楚家门口跪着。” “就因为得罪了他,黎家内部开始洗牌。” “楚家和黎家一动,整个青城商界局势都乱了。” “你知不知道。” 她望着沈淮久。 “就因为你这段时间的动作,沈家各分支在你的操纵下频频冒头。” “就连上头都惊动了!” “别的不说,沈家地位本来就尴尬,这么多年来低调缩着。” “你还记不记得,建国初期那段时间,沈家分支冒头,给沈家全族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 “太祖们壮士断腕,好不容易保住嫡系一脉,你这是要把整个沈家、祖宗们守护的千年基业全都葬送了吗?!” 沈淮久:……忽然发现,我好想很会惹人生气。 楚弥:怎么?以前你竟然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沈淮久:……林娘娘,你这话真伤人。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楚弥:你在命令我? 沈淮久:故意说这种话,你是在邀请我吻你? 楚弥:我拦你了? …… (今日份小剧场奉上。哄哄我已经开学或开工的读者宝宝们。[捂脸偷看]要开心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金屋藏娇 第73章 我要抗议 眼见着沈淮久脸色越来越黑,林书远默默抬手,拦住了殷絮。 “别说了。” 他说,“阿淮不是冲动的人,你了解他。” 殷絮拧眉看向林书远。 “我是了解他。” “正是因为我了解他,我才知道他平时有多克制,多压抑,多痛苦。” “正是因为我了解他,我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动了心,会是什么后果!” “他喜欢谁都行,只要是个女的,我们都不会反对。” “说句难听的,哪怕他一时对男的感兴趣,想在一起,只要不认真,玩票性质也没有问题。” “只要最后能收心,能扛起家族责任,不让各位师父、师叔们操心,我也不会多嘴。” “可问题是他是吗?” “他对那个林尔,明显不是玩玩就算的!” “要是他自己,不拖整个沈家下水,至多也就是家族内部矛盾,他还在,沈家也还在。” “总还是能想别的办法传承下去!” “可是他在干什么?” “为了一个刚刚成年的小男生,他要把整个沈家拖下水,要把祖宗的千年传承付之一炬!” “他凭什么?!” “那个林尔又凭什么?!” 殷絮声声泣血,字字铿锵。 林书远无话可说,也无力反驳。 纵然他再想为沈淮久说几句,可沈家最近的动荡清晰展现在他眼前,有些话,他实在说不出来。 要他怎么说呢? 殷絮对沈淮久的了解、心疼不比他少。 他没有任何办法从这个角度指责她。 要他为沈淮久的爱情站台? 还是歌颂自由? 难道为了所谓的爱情和自由,就可以牺牲掉祖祖辈辈一千四百多年的信念与坚守吗? 他和沈淮久不同,他不是世家子弟。 但他也知道,个人得失永远排在集体荣誉之后。 只是…… 这些道理连他都知晓,沈淮久作为沈家这一代的唯一嫡系,又怎么会不清楚?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虽然不清楚理由。 说他盲目也好,失智也罢。 他林书远就是愿意相信,他认识的沈淮久,不是自私到为了一己私欲葬送全族的人。 “我信他。” 林书远郑重地看着殷絮的眼睛,“阿絮,他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背弃自己的家族。” 殷絮瞪了他一眼,觉得跟他说不通。 转而盯着沈淮久问: “你自己说,你做这些,到底是不是为了林尔?” 沈淮久沉默片刻,“……是。” 听到他的答案,殷絮心里最后的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你为了他,要颠覆家族?” 沈淮久:“……是。” “甚至不惜赌上我们所有人的未来?”殷絮瞪着他。 沈淮久:“……是。” 殷絮没想到他连借口都不找一个,心里恨极了。 “沈淮久!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为了他,你是不是连命都可以不要?!” 沈淮久倒了一杯水给她。 见殷絮不接,他叹了口气,把水杯在殷絮面前放下。 “阿絮,我确实有我的理由。” “具体原因我现在还不好说,你再给我点时间。” “我会尽全力保护好你们所有人,更不会拿沈家的列祖列宗开玩笑。” “有些事我现在还不好讲,我只能说,阿絮,我要做的事和谈恋爱没有任何关系。” “事实上,林尔到现在都没接受我,他比我更理智。” 殷絮冷然嗤笑,“是,他理智。” “他一个刚满十八的半大小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楚、黎两家收拾得服服帖帖。” “夜那么长,他刚好就在你自己锁门关店的时候从河里爬出来。” “不偏不倚,刚好在你门口,刚好在楚弥石像边。” “又巧得很,他刚好失忆,刚好眼瞎,又刚好住进你家。” “也是刚刚好,你从来没对谁动过心。” “刚刚好的时间,他恰好长了一张刚刚好符合你审美的脸。” “又刚刚好,他一举一动都合你心意。” 她讥讽道: “沈淮久,你就没想过,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她努力耐下性子,说: “自从他一出现,沈家、楚家、黎家……” “这些常年不世出的家族,一个两个,全都在同一时间有大动作。” “前段时间,楚家忽然召集全族在本家集合,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沈淮久点点头,“嗯,我知道。” “那你就该知道林尔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殷絮怒视他。 沈淮久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知道。” “那你还——” 殷絮话还没说完,门外就陡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沈先生,宗主要我来跟您说一声,中午他约了人,就不回来陪您一起吃饭了。” 是寅一的声音。 沈淮久走过去开门。 正要继续往前走,就被六个身高腿长、身着中山装的男人齐刷刷挡住去路。 “宗主有令,沈先生不许迈出房门半步。” 距离沈淮久最近的男人说: “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还请不要为难我等。” 沈淮久倒也没什么要做的,只是想问问楚弥的情况。 于是主动后退一步,老老实实站在门内,问: “他约的谁?” 寅一犹豫片刻。 “您是宗主的人,宗主的事,应该是可以跟您说的。” 他直言道:“不是宗主约的人,而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沈淮久疑惑地问: “具体怎么回事?” 寅一一五一十道: “是这样的。” “自宗主进组以来,除了担任演员以外,宗主还兼任了编剧、道具、武术指导、礼仪指导、以及各种场合的替身。” “比如一些需要弹奏古琴、吹埙、箫、笛之类的场景,也需要宗主代为演奏,配乐录音。” 寅一细细解释道: “今天来的人是青城大学的文学院教授和史学教授。” “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我们宗主博学多才,就托了人过来探班,想要和我们宗主结交。” 说这些话时,寅一本来是很骄傲的。 但是看着套房内神色各异的三个人,突然有些不爽。 好在,眼前这位宗主特意交代,要好好关照的沈淮久,表情还不算讨厌。 从另外两人身上收回视线,寅一继续对沈淮久说: “宗主说让你老实待着,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乱吃飞醋给他添麻烦。” “那两个教授今年都五十多了,他们也不是单独吃饭,一起的还有好几个。” “宗主说你如果表现得好,他吃完饭就回来看看你,表现不好他就不回来了,让你看着办。” 沈淮久:“……” 莫名有种在街上裸/奔的错觉。 一点点丢人。 寅一真的很尽职尽责,像一台精准运行的机器,不带一丝感情,继续道: “宗主还等着回话,您有什么要说的,我可以替您转达给宗主。” 沈淮久此刻,觉得自己前有七匹狼,后有两头虎,进退两难。 躲是躲不过去的,他只得硬着头皮回说: “你告诉他,我……大方的很,不可能吃醋。” 他咬着牙:“你让他放心,我保证好好涂药,好好养伤,好好吃饭。”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沈淮久也就没什么好顾忌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直说:“顺便,你帮我问他,晚上有没有什么,想要我做给他的吃的。” 寅一一一记在脑子里,无波无澜的程序继续运转,问:“还有什么?” 沈淮久一时恶从胆边生,脑子一抽,当众道: “就说,如果他没什么想吃的,我就把自己洗干净送他床上,亲自喂他吃。” 寅一:……?……!!! 辰字科六兄弟:……??……!!!! 殷絮、林书远:……???……!!!!! WTF!!!!!! ========= 楚弥回来的时候,林书远和殷絮正准备走。 见他回来,殷絮不由自主皱眉,就连楚弥跟她打招呼。也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林书远倒是还好。 前段时间沈淮久不在,他倒是和楚弥联系过几次,也见过面,关系比之前还要熟稔几分。 “怎么又瘦了?” 他上下打量着楚弥,“导演要求你减肥了?” 楚弥接过寅一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水,看了沈淮久一眼。 走到主位上坐下,遥遥望着林书远,他说: “没有,导演要求我增肥,体重涨不上去而已。” “你呢?最近还好吗?” 他自然搭着话。 林书远苦笑,朝沈淮久所在的方向递了意有所指的个眼神。 “自从弥不渡被封,阿淮跑去沈家扔了颗雷,我和阿絮,还有平时和阿淮说的上话的,就没一个能消停过日子的。” 顿了一息,林书远接着道: “要不是有阿淮压着,你这里也逃不掉,全得被长辈们审判一通。” 说着,他假模假样地叹息说。 “要不说呢,阿淮这个狗东西简直不是人,自己跑了,对象护着,把我们这些朋友推出去挡枪。” “我不管,我要抗议。” 楚弥嘴角稍稍扬了扬,“说吧,想要什么?” 说起这个,林书远可来劲了。 “要什么都行?” 楚弥微笑颔首,“力所能及,定尽我所能。” 林书远一听这话,长长“嘶”了一声,“我牙都要酸倒了。” “兄弟这恋爱谈的,真特么令人羡慕。” 林书远笑着摇头。 “不过,我还真有事想请你帮忙。” “不过这事还得阿淮愿意,他点头才能行。” 审视的眼神在楚弥和沈淮久之间来回晃,林书远有些犹豫问: “你能做得了阿淮的主吗?” “万一他不同意,我找你,他能听你的吗?” 沈淮久不知何时来到楚弥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见楚弥和林书远、殷絮视线统统聚焦在他身上,他端正身形,大气凛然道: “我!” 眼角余光下意识打探着楚弥的脸色。 楚弥面上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眼底一如既往沉静淡然。 纵然这样,沈淮久语气还是虚了。 “全、全听他的。” 殷絮:就知道姓林的不靠谱!好听话谁不会说?还好没被这家伙蛊惑,真是好险! 林书远:老子实话实说,这特么能怪我吗?殷絮同学,别仗着——,好,我错了。 (今天的小剧场,是怂不拉几的林书远,和只想打人的殷絮。观看愉快呀~[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3章 我要抗议 第74章 占你便宜 在一众神色各异的目光中,林尔唇角划出一抹笑,回头对林书远道: “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林书远也不客套,直截了当道:“我想把刑堂关了。” “关门?”楚弥问。 “不。”林书远严肃道,“是彻底取缔。” 他说,“我希望刑堂在沈家消失。” 不需要他再额外解释什么,就在他正式提出这个想法的那一瞬,不论是楚弥还是沈淮久,亦或殷絮,全都懂了他的提议。 沈家如今已经被盯上了。 类似于刑堂这样,严格来说与现代律法相悖的存在,对于沈家来说,就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雷。 一旦被发现,绝对要炸得他们这群人体无完肤。 “你的意见呢?” 自回来以后,楚弥第一次正经和沈淮久说话。 沈淮久视线对上他的,而后离开。 “可以。” 想了想之后实操的可能性,他说:“山上老头子那边我来解决,只是里面那些人……” 不待他想好要如何安顿,楚弥便接过话说: “如果放心的话,把人都交给我吧。” 沈淮久拧眉,“楚家也不安全。” 楚弥道:“我是说,之前关起来的楚家人给我。” “剩下的我们一起过个筛,是送去警察局,还是要怎么用,也好尽快出个章程。” 楚弥认真道: “沈家现在是重点关注对象,那些人最好立刻转移。” “你如果放心,我会让楚家接手,楚家名下私人山庄很多,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能争取出解决的时间。” “至于我要走的楚家人,会由楚家出面,对沈家给予补偿。” 沈淮久揉揉太阳穴,“补偿就不用了,他们当初也只是为了探查你的消息,没给我造成太大困扰。” 楚弥却坚持,“补偿是一定要的,无论如何这事是楚家办得莽撞。” “礼不可废,该给沈家的说法一定要给。” “也好。”沈淮久不再争辩,“就按你说的办。” 商定好后续细节,沈淮久还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阿远,多谢。” 林书远笑笑,“我说了,我们是兄弟,你想做什么只管往前冲,兄弟在背后,永远挺你。” 殷絮满目严峻,搞不懂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这是能讲兄弟义气的时候吗? 她沉着脸,“我还是觉得你们太冲动了。” 对于殷絮的话,楚弥安静品茶不语。 沈淮久和林书远视线蓦然对上,眼神来回拉扯几个来回,终于,沈淮久仗着主场优势占据上风。 只见他起身走到林书远身前,委以重任般拍拍林书远的肩臂,微微偏头,压低声音道: “交给你了,兄弟。” 林书远忿忿瞪着他,沈淮久权当看不到,抽身回去楚弥身边坐着。 低眉顺眼的,就是不往林书远和殷絮那边看。 * 送走两人,沈淮久门一关,就堆起满脸笑。 “林娘娘,晚上还要拍戏吗?” 楚弥不动声色碾着拇指上那枚翡翠扳指,眼皮抬也不抬,“要拍夜袭打斗,有几场替身戏。” 沈淮久抿着嘴走过去,没怎么使劲便把人圈进怀里抱住,心疼道: “宝贝,当时你跟剧组签的合同,只有自己的角色,其他的不是你的责任。” 楚弥也不挣扎,懒懒窝在沈淮久怀里靠着,淡淡说: “这样快,能三个月解决的,我不想拖半年。” 沈淮久知道他的目的,心中不忍,却也无力劝说。 “最近饭好好吃了吗?” 楚弥无所谓道,“还行。” 沈淮久的手沿着楚弥的腰线,上下左右摸了个来回,不爽低喃说: “腰更细了。” “好不容易给你养出来一点肉,这才多久就又全部还回去了。” 楚弥却不在意,“听剧组那些女演员说,上镜胖十斤,我这样上镜更好看。” 沈淮久一听恼了,“听她们胡说!” “你怎么都好看!” “又不打算当明星,暂时过度而已,胖瘦都不用别人评说。” 见他着恼,楚弥回眸,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轻浅笑了。 “九哥,你这是……” 楚弥拉长尾音,眼看着沈淮久瞳孔放大,耳根泛红,他缓缓道: “占我便宜,还嫌手感不好?” 沈淮久脸唰的一下红了,“我没有占你便宜!” 楚弥默默按住那只揽在自己腰上的手。 “这个时代,没有名分的两个人,搂搂抱抱,隔着衣服摸都不算占便宜?” 沈淮久:…… 楚弥直直望着沈淮久,问:“那亲嘴呢?” 他状似不解,“九哥,你亲我,舌头伸进我嘴里,抱着我睡在一张床上,这样也算正常人际交往的范畴吗?” 沈淮久:…… 见他不语,楚弥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明白。” 他说:“还以为他们说的吻手礼、贴面礼是骗我,倒是我失礼了。” 他了然,自言自语般低喃,“多亏九哥,以后再跟别人见面,我便知道怎么打招呼了。” 楚弥这话,沈淮久越听越不对,越听越胆战心惊。 楚弥这些话说完,沈淮久心里咯噔一声,心都凉了半截! “不准!” 他板起脸道,“那些都是国外的陋习,我们华国礼仪之邦,见面点头说你好就行!” 楚弥没什么情绪地望着他,“……是吗?” 沈淮久重重点头,生怕楚弥不信,“是!” 他一再强调,“什么吻手礼,贴面礼,全是耍流氓!” 楚弥闻言眨眨眼,“那你对我做的这些……算什么?” 沈淮久:“……” 忽然想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抱歉。” 楚弥不紧不慢道:“无妨,以后不再犯就好。” 说着,就要从沈淮久大腿上离开。 只可惜,他才做了要起身的动作,沈淮久就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他的腰。 稍一用力,就将楚弥整个人更紧锁在怀里抱住。 “???” 楚弥疑惑地望着他。 沈淮久面色赫然,满是窘迫,可是手臂却牢牢锢住怀里的人,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给我名分,我就是和我男朋友正常亲昵。” “不给我名分,我就是对你耍流氓,占你便宜。” “反正我就是缠上你了,随便你怎么说。” 这一次,换成楚弥不说话了。 成功堵上楚弥的嘴,沈淮久心满意足。 把头搭在楚弥肩上,他泄了一身力气,就连说话都懒懒的,不甚清晰。 “林娘娘,你想不想我?” 楚弥淡淡回:“我挺忙的。” “那就是不想?” 沈淮久微微皱起眉,语气哀怨。 “林娘娘,你真是没良心。” “我在国外的每一天都想你,就连跪着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你。”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楚弥心里的火又噌的一下冒出来。 “跪着的时候想我?” 他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怎么,是我让你跪的?”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 气恼之下,楚弥挣扎着就要走,又被沈淮久强行按下。 “林娘娘别恼,别生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他贴着楚弥的耳朵,“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 楚弥撇撇嘴,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沈淮久一口咬住楚弥嫩白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全面包裹着楚弥左耳的每一寸。 他含混着说: “宝贝,原谅九哥好不好?九哥以后一定让你满意,绝不给你丢脸。” 楚弥又哼一声,只是那声音经由喉头的那一瞬,莫名转了个调,变得又娇又软。 空气忽然变得暧昧,充满了粉红泡泡。 在楚弥看不见的背后,沈淮久的眼神骤然幽邃,连同呼吸一起泛起了层层热意。 楚弥感觉到不对,是因为感受到异样的触感。 起初他皱眉,觉得不舒服,想要换个位置。 直到耳边猝然响起一声沙哑闷哼,他陡然僵住。 “别动。” 沈淮久又一次咬住他的耳垂,气息灼热,用气声说: “宝贝,乖一点,让九哥好好抱一下,九哥保证不动你。” 楚弥:“……” 纵然再没经验,此时此刻,楚弥也知道沈淮久怎么回事了。 “你,很难受吗?” 沈淮久闭上眼,把脸埋进楚弥脖颈间,细细密密啄吻着那一份白皙与修长。 那感觉酥酥麻麻,像被一群蚂蚁啃咬,又似肌肤过了电。 楚弥一样有些难耐,直觉想躲,又不甘心躲。 老实说,这感觉虽然陌生,但很上头。 “别、别留下印子。” 楚弥语气清幽,眼前仿佛被蒙了一层雾,视线在雾里飘飘荡荡,迟迟寻不到归处。 沈淮久闷闷“嗯”了一声,薄唇贴在楚弥纤长漂亮的脖颈上不动。 之后的每一次呼吸都又深又长,直达肺腑。 “林娘娘,你好香。” 沈淮久迷醉道,“真好闻。” 干燥火热的唇在楚弥清晰锋利的下颚线、和圆润柔软的耳垂之间游移徘徊。 他湿热的气息悠长喑哑,每经过一处,就贴着白嫩的肌肤,引诱出层层艳粉的酥麻…… “乖,转过来抱着我的脖子。” 他轻声说。 如伊甸园开了灵智的蛇,引诱着无知的人类,冒险偷尝禁果。 “不动你,九哥只闻闻你的味道,好不好?” 楚弥有些迷茫地抬手闻闻自己,心中疑惑,“香吗?我怎么闻不到?” 沈淮久抱着他,在自己腿上转了个身。 拉着他的胳膊绕到自己脖子后面,再拉开他一点点衣领,用手抬起他一点下巴。 他的动作全程都很温柔,只是下一秒,直接把头埋了进去。 那动作,不由反驳,霸道利落。 …… 深深吸入一口气后,沈淮久整个人都在抖,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开了! 楚弥有些懵懵的,“……九哥。” “嗯?” 沈淮久头也不抬,执着贴在楚弥衣领下。 楚弥被迫仰着头,“我觉得这样有点奇怪。” “……不奇怪。” 沈淮久把他抱得更紧,侧脸蹭着楚弥的喉结,咕哝着说: “宝贝很好闻,九哥喜欢。” “乖,再坚持一下,让九哥再好好闻闻。” 楚弥蹙眉正想反抗,沈淮久蓦然软下语气,贴着楚弥的锁骨说: “真的太久没见你了。” “宝贝,九哥真的特别想你。” “你真的……不想九哥吗?” 亲爱的审核大大,真不知道怎么改了,求求了,一个不合规的字都没有,我俩宝情到深处也只是抱抱,最多亲一下,连一颗扣子都没解,拜托拜托,求求了,放过小的吧~给审核大大递花花![玫瑰][玫瑰][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4章 占你便宜 第75章 老公爱你 不想吗? 想的。 楚弥骗不过自己,更骗不过对答案心知肚明的沈淮久。 索性,两人都不是扭捏的人,于是两人隐隐冒着火光的眼神刚一对上,饱含着冲动、莽撞与热烈的激吻便一触即发,一发不可收拾…… 这不是两人的第一次亲吻,却是双方最直接、渴望与对冲对强烈的吻。 我在想你。 指腹的每一次强压,唇舌的每一次索取,身体的每一次贴近。 都在热切地、迫切地,向对方诉说着同一句—— 想你。 想念你。 想见你。 想恋你。 想……要你。 …… 这一刻,他们的心意是滚烫的,相触的肌肤温热,分开时,牵连出一缕银丝,相隔于空气中,却渐渐凉下来。 沈淮久拇指擦过楚弥殷红的唇,眸色幽深。 “宝贝,舒服吗?” 楚弥坐直身体,别过潮红的脸不看他。 “不怎么样。” 面无表情强压着自己失控的心跳,他半压下眼皮,表情有些阴郁。 “像被狗啃了。” 看穿了他冷峻下的羞赫,沈淮久心情大好地扬起唇角,端着楚弥的下巴,强硬地把人转过来。 笑盈盈低头,又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宝贝,真可爱。” 楚弥闻言立刻恼了,抬眸狠狠瞪他,“沈淮久,你是不是想死?!” 沈淮久啄木鸟似的,贴着楚弥的嘴唇亲。 “不想死。” 亲一下。 “宝贝我爱你。” 再亲一下。 “乖一点。” 再亲。 “宝贝嘴唇好软。” 又亲。 “老公好喜欢。” 又—— 又想继续亲的时候,楚弥一巴掌拍到他脸上,一把推开了他。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沈淮久整个人都懵了。 “……???” “怎、怎么了?” 他皱着眉,不明所以。 楚弥远远躲着他,站在离他八丈远的地方,脸色比沈淮久更难看。 只见他沉着脸,忿然不爽道:“你他娘的才跟太监有一腿!” 沈淮久被他一句话搞懵了,“什么太监?” 他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你突然骂我干什么?” “骂你?” “骂你是你活该!” 楚弥越说越恼,“还有,你愿意跟谁好就跟谁好!别往我身上扯!” “我跟你没关系!!” 沈淮久真是被他气到了,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楚弥!有些话,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楚弥怒了,眼睛都红了。 “我就这么说话了怎么着?!” “看我不爽你就滚!” 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以前是被迫压在弥不渡没办法,只能逼着自己安心当个工具人。 如今出来了,沈淮久被压抑已久的本性也就跟着慢慢暴露出来了。 “楚弥,我能容忍你骄矜,你有脾气,但你不能不讲理!” 他强行压着横冲直撞的火气,强逼着自己耐下性子,问清楚事情的原委。 “就算你要发脾气,也得让我知道你不高兴的点在哪,不能莫名其妙抽风。” 楚弥又往后退了一步,落在沈淮久身上的目光变了。 “沈淮久,觉得我抽风你可以现在就走。” 他眸色极冷,连声音都凉得不像话。 “我没有强迫你留下。” 在他冷厉如冰锥的视线中,沈淮久果然站起身,朝房门方向走去。 只是,在途径楚弥身边时,肃然顿住脚步。 下一秒,猛地攥住楚弥的肩膀,“嘭”的一声把人推到门板上。 俯首与他额头相抵,眼神凶狠。 “楚弥,好好说话。” “我到底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楚弥脾气更硬。 用了力想把沈淮久推开,却在沈淮久一声忍痛闷哼声中卸了力,收回了手。 沈淮久嗓子哑透了,死死盯着他不放。 “楚弥,说话!” 楚弥红着眼,喉头哽了好一会儿才说: “后世史书上,是不是记载了我……” 后面的话,楚弥怎么都说不出来。 沈淮久松了些钳制楚弥肩膀的力道,接着他的话问: “你什么?” 楚弥抿了抿唇,垂眸不看沈淮久。 “……我被姜公公猥亵。” “什、什么?” 沈淮久蓦地愣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有些耳鸣。 仿佛有千万只夏蝉围绕在自己头顶叫个不停,声嘶力竭,没完没了。 “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我被宣德狗皇帝身边的老公公猥亵。” 楚弥耷着眼皮,咬牙发着狠说: “我废了他。” “我用皇帝赏赐下来的金子,砸碎了他两只手和两条腿。” 他表情阴鸷。 “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逼皇帝亲自结果了他。” 他紧攥着拳,阴戾得不像话。 “沈淮久,我自己可以不要名声,不要脸,如果你也跟他们一样,拿这件事刺我。” “我奉劝你,在我忍不住弄死你之前,现在就走。” 他说: “从今以后,你最好都避着我。” “否则,我不确定哪一天会对你做出什么样的事!” 事到如今,就算沈淮久再迟钝,也知道了楚弥突然反常的原因。 一句超出他理解范畴的老公,竟让他以为自己在侮辱他? 几经拉扯挣扎,沈淮久还是抱住了几番推拒、不愿让沈淮久抱,又不忍下狠手碰到他伤口的楚弥。 “宝宝别动,听九哥说完。” “如果你听完还生气,到时候你再推开我,我绝对听你的。” 一句软话,让楚弥安静下来。 沈淮久轻轻吻了吻楚弥挤出褶皱的眉心,叹息着说: “怪我,是我没教过你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不同关系的称谓。” 他详细解释道: “我说的老公,是夫妻之间,妻子对丈夫的日常称呼,就像大齐的夫君一样。” “和公公不是一个意思。” 他顿了顿,补充说: “还有,现代的社会制度也和大齐不同。” “现代社会没有太监,也不需要太监。” “公公放在现代,是出嫁的女子,对丈夫父亲的称呼。” 他和声煦语说:“林娘娘,我早该告诉你这些的,是我的错,别生气,好不好?” 沈淮久说这些话的时候,耐心又温柔,哄得楚弥心尖都跟着软。 他鼻头一酸,眼泪啪嗒一下,两边同时掉落下来。 春末夏初,窗外雨滴粗粝,噼里啪啦的,砸得人生疼。 楚弥的眼泪每一滴都砸在沈淮久心上,带着超越时空的重力,每一颗都叫他疼到窒息。 查了那么多资料,他隐约知道楚弥在皇宫的日子并不好过。 却不曾想,竟还有胆大包天的腌臜东西,胆敢欺辱他到这般田地。 怪不得他要表现得那么张狂。 有人要利用他展现自己的仁德,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份‘仁德’,来最大程度上保证自己活下去。 沈淮久脑子在嗡鸣,头疼欲裂,身体每一寸肌肉都止不住跳动。 沈淮久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汗。 分不清是热的,还是病没完全好的虚汗。 头昏脑涨间,他看清了楚弥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痛色,混乱道: “林、林娘娘,你不喜欢,以后我们就不叫老公。” “我爱你,我只想让你开心,让你高兴,怎么会侮辱你?” 他昏昏沉沉说: “史书上,没有记载你说的事。” “对不起啊,宝贝,我不知道。” “看在我无意的份上,原谅我,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模糊不清说: “乖宝,我那么喜欢你,那么喜欢你……” 摇摇晃晃抬手,替楚弥抹去不停掉落的眼泪,他颤抖着说: “别哭。” “楚弥那么骄傲……” “就该永远骄傲。” “……别哭,我心疼。” 耳边的嗡鸣声还在继续,沈淮久终于撑不住,眼前陡然一黑,身体摇摇欲坠。 眼看着就要跌下去,楚弥猝然伸手,揽住他的腰。 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比他还高出半头的沈淮久打横抱起来。 大步来到套房卧室,轻手轻脚把人放在床上。 摸摸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手心下汗涔涔。 体温是热的,汗却是冷的。 楚家名下有私人独资的医院,医疗条件不错。 楚弥没多耽误,打电话叫人安排好后,直接带人去了医院。 导演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昏迷的沈淮久还在做全面检查。 楚弥等在外面,捏着隐隐作痛的眉心。 “抱歉,我这边临时有急事,脱不开身。” “今晚给大家造成的一切损失,我一力承担。” 还没说话,就先被道歉的导演先是错愕,随后笑了笑说: “没关系,你有事就先忙着,不着急。” 导演说:“我本来是想说,下午拍戏的时候现场出了点意外,这两天我们可能要先停一停,晚上你就不用过来了。” “意外?”楚弥有些忧心,“什么意外?” 说起这个,导演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 “饰演女一号黎姜的那个演员被爆第三者插足,剧组要跟她解约,得重新找演员替代她,关于她的戏份也要重拍了。” “前期她的戏份不多。”楚弥想了想,“是新演员不好找吗?” 导演沉沉“嗯”了一声。 “适合演古装剧的女演员倒是不难找,但是临时换人,档期合适的确实难找。” “还要年纪合适、气质相符,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起来还有谁能用。” 楚弥娱乐圈认识的人不多,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还真让他想起一个可能合适的。 “星泽有个新人叫姬半雪,您要不要见见?” “新人?”导演有点犹豫。 楚弥坦然道,“对,新人,我只是一提,您若是觉得不合适也就罢了。” 听楚弥这么说,导演反而有了见一面的兴致,“行啊,那就见见再说吧,就当试镜了。” 沈淮久:既然老婆能古穿今,那我是不是也有可能今穿古? 小作者:你想干嘛? 沈淮久:老子要亲手干死那老太监 ! 小作者:世子殿下,快来管管你家世子妃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5章 老公爱你 第76章 家族遗传 姬半雪的试镜由星泽和剧组这边对接,楚弥只提了一嘴就不再管了。 剧组那边停工,楚弥正好在医院安心守着沈淮久。 沈淮久检查完没过多久就醒了。 发现自己在医院,又看了看楚弥阴郁凝重的表情,不禁睁大了眼。 “我就跪了两天,不至于要死了吧?” 楚弥双臂环胸斜靠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凉凉斜他一眼。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按下床头铃,他冷冷道: “说吧,昏倒前都有什么症状?” 医生来得很快,眨眼之间就乌泱泱来了一群人。 沈淮久有点被这阵势吓到。 “我真要凉了?” 他懵懵道:“耳鸣致死啊?” 楚弥没好气白他一眼,“耳鸣不致死,嘴贱能被打死。” “除了耳鸣还有什么?” 沈淮久搞不清楚状况,看起来有点木愣愣的。 “头晕、头疼、想吐,主要就是耳鸣。” 等他说完,楚弥看了带头的医生一眼,医生接过来问: “以前有过类似症状吗?” 沈淮久点点头,“有。” 医生:“一般什么时候有?” “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 沈淮久想了想,说: “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我祖辈都有,应该就是家族遗传。” 说着,他忽而拧眉,自言自语低喃: “好、好像,我家人确实短寿。能活到六十的,就已经算高寿了。” 医生颔首了然,然后对楚弥道:“可能需要沈先生配合我们去精神科做个心理测评。” “我健康得很!” 楚弥还没说话,沈淮久就开始炸毛,“我心理一点问题没有!” 楚弥不搭理他,“可以,带他去。” 沈淮久当即急了,“我说了我没病。” 楚弥面色又沉又冷,“沈淮久,你最好别惹我。” 沈淮久也倔,执着地就是不肯走。 “我说了,我不是精神病!” 楚弥盯着他,“没人说你是精神病。” “那你让我去精神科什么意思?”沈淮久含怒。 楚弥面色冷凝,“只是检查,我要确保你健康。” 沈淮久气不打一处来,“楚……林尔!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精神没有问题!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 众目睽睽之下,楚弥倏地眼圈红了。 “九哥,你明知道我担心。” “我不希望你下次再莫名其妙在我面前昏倒。” 他咬着牙。 “……我会发疯。” 尔后一字一顿道:“不查清楚,再有一次这样,我会想砍人!” 听他这么说,沈淮久忽然呼吸一滞,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劲。 拉了下楚弥的手,心疼地望着他,低哄着说: “好了,是我不好,我现在就去检查,别不高兴,嗯?” 楚弥最受不了沈淮久这样哄他,本来只是微红的眼圈竟瞬间红透了。 朦胧的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打颤,只消一次轻微眨眼,泪珠就能泄洪似的滚落下来。 沈淮久也最见不得他这样,一把捂住楚弥的眼,用掌心抹掉他的眼泪。 “对不起,吓到你了。” “在这里乖乖等我几分钟,做完检查我就过来。” 按住他的手又在眼睛上蹭了一下,楚弥面无表情地推开他。 “要去就去,赶紧滚。” 楚弥很凶,却让沈淮久看得心软软的。 想亲他。 想把他抱在怀里,狠狠亲他。 “知道了。” 在这么多医生面前,沈淮久努力装得正派,温软的语气却藏不住,柔得不像话。 “乖乖等我。” 楚弥木然不动,别开脸不看他,直到沈淮久又捏捏他的手,离开病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眨眨眼,缓缓输出一口气。 “宗主。” 寅一看出了他的疲惫和落寞,有些担心。 楚弥摆摆手,肩膀微微下沉,看起来有几分颓败。 无声转动扳指,他垂着眸问: “念白还好吗?” 寅一点点头,“挺好的。” 他细细说:“学校老师说他最近特别努力,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考个好大学不成问题。” 楚弥应了一声,又问,“罗萌萌那小丫头,和念白一个学校吧?” 寅一再次点头,“是。” “成绩还好吗?”楚弥淡淡问。 寅一撇撇嘴,“据说……成绩一般,但人缘挺好。” “是吗。” 楚弥平淡极了,像是困倦打盹时随意找人搭几句话助眠。 “楚家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寅一一五一十道: “楚家五行发函求见宗主。” 楚弥一手点在桌面上,顿了顿,拒绝了。 “沈家、黎家近来动作频频,五行此时若有动作,势必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往后推推吧。” “是。”寅一恭肃回道。 “黎家呢?”楚弥接着问。 寅一撇撇嘴说: “还是天天派人去本家蹲着。” 他语气有些不屑,“嘴里说要跪到您原谅,结果一个星期不到就没人了。” “黎家在外有什么动作吗?”楚弥问。 寅一回答说:“家族势力洗牌,连续换血好几轮了。” “黎丹呢?”楚弥又问。 说到黎丹,寅一倒是挠了挠头。 “她很久没回黎家了,一直守在店里做衣服。” “据辛字科传来的消息,除了个别实在推不掉的单子以外,黎丹小姐做的全是您的衣服。” 楚弥略微颔首,就在寅一以为他会继续问沈家的消息时,楚弥却直接跳过了沈家,问起了娱乐圈近段时间的人员变动。 寅一虽不解,还是如实一一汇报: “除了星泽和您一起进了几个新人外,其余公司或多或少都有变动。” 楚弥问:“有主动联系星泽签约的吗?” 寅一回忆一下,点头,“有。” “什么来路?”楚弥问。 寅一说:“据说之前是开酒吧的,家里有点钱,不学无术,干什么赔什么。” 楚弥抵着眉,“多大年纪?” 寅一:“二十二。” “名字。” “刘正阳。” 楚弥忽而抬眉,“姓刘?” 他沉思问,“昌宁刘家人?” 寅一懊恼,“抱歉宗主,他的具体底细还没消息。” 楚弥抬了抬手,“连带着查一下范新杰。” 这一次,不需要楚弥额外点明,寅一也懂了接下来重点盘查的对象。 说完了几大家族的事,寅一一秒不耽误,将楚弥的意思一一吩咐下去。 就在这时,经纪人胡图打电话过来,问楚弥,沈淮久的黑热搜要怎么处理,需不需要撤回。 楚弥下意识看了眼门外,“不撤,不用管,挂着吧。” 胡图实在想不通,“真的不撤?舆论已经发酵了。” 楚弥平直说,“不撤,过段时间我再找个由头,还要辛苦胡哥继续黑他。” “还要继续?” 混了这么多年娱乐圈,胡图还是第一次见对自己人下如此狠手的。 这是生怕沈淮久有活路啊! “嗯。”楚弥肯定道,“继续。” 他平淡无波说:“之后还会有好几拨。我会把他黑到彻底出不了门为止。” 电话那边,胡图听得嘴角直抽,“林尔,不至于吧?” “他得罪你了?” 楚弥“嗯”了一声,“他犯贱,自己找骂。” “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不好不成全他。” 他语调冰凉。 “就这么办吧,辛苦胡哥。” 话说至此,胡图也知楚弥主意已定,多劝无益,又交代几句便挂了电话。 楚弥这边,一切都按照计划,井井有条往前走,沈家那边却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沈淮久在弥不渡和山上本家大刀阔斧,人心惶惶。 国外,沈淮久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做的事瞒不过任何人。 只要有心,稍一打听就能知道。 沈淮久的做事风格和他不同。 如果说楚弥是狼王,锁定目标,不惜手段,会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只为达成目的。 沈淮久就是重情重义,更愿意把亲友统统护在自己领地的狮子。 独自战斗,直到赢得最终胜利。 现如今,两人各自为阵,又彼此交织。 不同方式的碰撞,或有损伤。 好在,他们还能互相认可、欣赏。 正如此刻,楚弥避开沈家,甘愿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退后一步,给他留下足够施展的空间。 当然,前提是,沈淮久付出的代价可控,且在楚弥接受范围之内。 进了一趟刑堂,沈淮久身上都是伤。 楚弥并不是见不得他受伤,他自己都是从小带着伤长大的。 男人嘛,身体上受点伤没什么,只要不危及生命,有大的、终身不可愈的伤,他都能忍。 可是,沈淮久明显不只是这样。 楚弥虽不学医,也知道耳鸣不是会家族遗传的疾病。 所以,沈家人为什么世代都会耳鸣? 又为何人人活不长? 即便是医疗远不如这个时代发达的大齐,六十也算不得高寿。 更何况,是在九十多岁也屡见不鲜的现代? 六十? 甚至不到六十? 在沈淮久昏迷时,楚弥叫人给沈淮久做了全面检查。 除了一些外伤,和身体透支短暂低血糖,其他查不出任何问题。 西医查不出来,他就叫了中医。 中医把脉倒是真看出点东西来。 说他心火过旺、肝气郁结,脾胃失调,气血不足。 简单来说,就是郁气过重,情志不畅。 这点,倒和西医最后的建议一致。 沈淮久,需要去一趟精神科。 其实,他有犹豫过,要不要跟沈淮久一起去,听听他怎么说。 却又怕自己听了会情绪失控,反过来影响了沈淮久的检测结果。 他不去。 可即使留下,他心里依旧不安稳。 旁人看不出,他自己却知道,他的心慌意乱,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 沈淮久:我老婆最嘴硬心软了,可爱得要命!他爱我,超级无敌爱我!! 楚弥:沈淮久,你给我滚! 沈淮久:遵命,世子殿下!~(小小声:看见了吧?我老婆害羞了,是不是很可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6章 家族遗传 第77章 无一例外 精神疾病类的检查做的很快。 初步判断无外乎一些心电图、脑电波,以及一些问卷要填一填。 沈淮久本想着随便应付一下算了,然而当他坐在电脑前面,右手搭在鼠标上,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一张红着眼眶的脸。 林娘娘,是真的担心他。 回过神,再看电脑屏幕上的那些问题,沈淮久闭了闭眼。 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无论结果好坏,他二十六了,有能力掌控好自己。 倘若结果不好,也算给了林娘娘一份真实。 他把自己剖开,林娘娘的去留,就交给林娘娘自己选择。 这,就是他对林娘娘最大的诚意。 于是…… 又半个小时过后,沈淮久认真做完了所有的题。 这半个小时,他连续做了数不清多少的选择。 然而没有一道题问出了他真正想问的。 题目做完了。 医生说结果还要稍微等一会儿才能出,叫他可以先回去。 沈淮久从电脑前面起身,人还有点懵懵的。 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直面自己,说实话,他情绪有点沉重。 脑子却莫名在这种混沌中,体验到了一种漂浮在半空,随意游荡的感受。 开了门,他有些僵硬地往回走。 脚步是沉的,精神却轻飘飘的。 如果有路人撞见,会觉得此刻的他像行尸走肉。 可是没有。 精神科长长的走廊上,至少现在,除了他,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安静得活像一座鬼楼。 沈淮久一时恍惚,竟然错过了本该转弯的路口,双目无神地继续往前走。 仿佛路有多长,他就能走多久。 没有自我,宛如一个用来走路的机器。 楚弥本来靠在转角等他,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好不容易等到人,人却魂游天外,cos上了失灵的机器人。 “喂 。” 楚弥出声喊他。 沈淮久愣了一下,顿住。 楚弥从转角走出来,站在他身后大概五米的距离,冲他的背影喊: “沈淮久,回头,看看我在哪儿。” 沈淮久略微僵硬地转身,眼神些许呆滞。 “时间一直往前走。” 他神思飘忽般呢喃。 “你站在我身后。” 微微拧眉,他说: “楚弥,我看不见你。” 楚弥眸色晦暗幽深,仿佛回到了诈死逃亡那晚。 护城河水很冰,很冷。 他穿着单薄的粗布麻衣,在无边黑暗中持续下潜。 汩汩水流冲刷过他的身体,底下是淤泥,岸上有光。 可那光的来源,却是随时等着取他性命的大齐官兵,为追捕他而高高举起的火把。 他不愿下沉,又只能下沉。 “沈淮久。” 他满脸肃穆,内里却揪着心。 “走累了就停下。” 他说,“你站着别动,接下来的路,我来走。” 千年前的火光,仿佛映在了沈淮久隐痛的瞳孔里。 烈火灼烧着他的视线,滚烫的温度让他不由得咬紧牙关。 整个人,烟熏火燎般难捱。 迎着他倔强的视线,楚弥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走得很慢,然而每一步都坚定,每一步都要沈淮久看得清。 “九哥。” 在沈淮久面前站定,楚弥向沈淮久伸出手。 定定望着沈淮久,他一字一顿,郑重地说: “未来的路,我们并肩携手,一直走到最后。” “可好?” 沈淮久怔怔地垂下视线。 从楚弥高高的马尾到发顶。 从光洁的额头到鼻头。 再从略显苍白的嘴唇一路往下…… 他肩臂修长,每一处都漂亮。 可是,沈淮久还是把视线最终定在楚弥不算完美的手上。 他的掌心和指腹都是有茧的。 不如他见过的其他人柔软。 可那是他的战功,也是他身份的证明。 “你是楚弥。” 沈淮久看着他的手说。 楚弥始终维持着伸手的动作。 “是。” 他给了沈淮久肯定。 “我是楚弥。” 沈淮久依旧盯着他的手看。 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一把抓住楚弥的手置于掌心,十指紧紧交握。 “我抓住你了。” 他重重说,“楚弥,不论这是不是一场梦,我都不会放开你了。” 即使是一场虚妄,我也要拼死闯一闯。 “楚弥。” 他的声音很虚,瞳孔深处却冒着灼灼火光。 “我要你亲眼看着。” “我,沈淮久。” “带着沈家列祖列宗一起。” “定会为你拼出一条生路!” 话落至此,沈淮久猝然抬眸,死死盯着楚弥的眼睛的看。 “我能做到。” “你信我吗?” 此情此景,楚弥仿佛回到了久违的战场。 曾经,他也曾和他们说过类似的话。 “这一仗,我们能赢,你们信我吗?” 面对沈淮久的问题,楚弥点了点头,就像曾经的他们一样。 “嗯,我信。” 如今是和平年代了。 入目可及,尽是繁荣。 就算最后失败,他和沈淮久也能保命。 不像他们,拼命战至最后一刻,也只落得一个黄沙掩尸的下场。 他们拼命守护的人,从他们的尸体上踩过,嫌血脏,嫌尸臭。 甚至想一把火烧了他们。 他们的命多贱啊。 风一吹就散了。 史官笔下没有属于他们的笔画。 甚至连侥幸活下来的他,也需要用尽心机手段,才争取出了一点时间,让他得以把他们的尸体连夜偷出来。 一块无名碑,葬了数万英魂。 “九哥。” 他反握住沈淮久的手。 “我信你。” 他又说一遍,眼神萧肃。 “我们能赢。” 没等多久,诊断结果就出来了。 医生拿着一沓报告过来,楚弥陪着沈淮久一起听。 总体来说,结果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坏。 沈淮久确实有中度抑郁,好在焦虑不明显,躯体化症状还在可控范围内。 医生提供了几种治疗方案。 楚弥详细了解过每一种方案的优缺点后,直接替沈淮久做主,放弃所有药物,不论中药还是西药。 “针灸、食疗,再加上定期心理疏导,其他的不需要。” 楚弥握着沈淮久的手,“另外,我需要一个这样的团队。” 医生没听明白,“什么团队?” 楚弥平直道,“和治疗九哥一样医疗配置的团队。” 他直言不讳,“我有很多这样的家人,他们和九哥有一样的症状。” “我需要一个团队,和一个大型的,完整的治疗方案,有困难吗?” 带头医生一惊,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恭敬道: “宗主,我们医院的心理医生数量可能不够。” 楚弥:“数量不够就去外面挖人。” 他说,“时间暂时定在一个月后,我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准备。” “缺什么就找楚鸿恩,一切费用找辛六报备。” 楚弥看着他,“还有困难吗?” 带头医生低下头,“没有,我一定尽快把方案做出来,给您过目。” 楚弥点头,冲他摆了摆手,“去吧,先把九哥的治疗安排下去。” 带头医生微微躬身,应了声“是”,离开时顺便把门关上了。 没有了其他人打扰,单人病房里只剩下沈淮久和楚弥两个人。 沈淮久自从做完心理测评以后就安静得过分。 等到楚弥回过神,面对面向他看过来,他才缓缓伸出手,慢慢把楚弥拉进怀里抱住。 蹭着楚弥鬓边飘荡的长发,沈淮久用脸颊蹭了蹭楚弥的耳朵,低下头,任由眼底蓄起的泪水缓慢滑下。 一点一点,融进楚弥纤长雪白的脖颈。 楚弥一阵心酸,抬手,手指穿插进沈淮久比以前略长一点点的短发里。 “”九哥。” 他声音很轻,“对不起。” 在沈淮久看不见的地方,楚弥的眼底隐隐泛潮。 “让你们等这么久 。” 他偏了偏头,在沈淮久头发上亲了亲,“辛苦了。” 他努力往上看,不让眼泪流下来。 “真的对不起。” 虽然到现在都不确定沈家先祖是谁,可是一千四百多年的守候是真的。 一代又一代的牺牲、煎熬是真的。 六十岁算长寿,家族遗传性耳鸣…… 楚弥死死咬着牙关,生怕露出一声哽咽。 哪有什么遗传性耳鸣…… 分明是每一代沈家人的煎熬…… 无一例外。 …… 无一例外! “九哥。” 另一手抹掉眼泪,他拼了命才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至于沙哑。 “……对不起。” 沈淮久抱着他,声音反倒比楚弥还要稳几分。 “楚弥。” 他说,“你知道吗?其实在先祖那一代,他就已经知道,不可能等到你了。” “我们沈家守的,与其说是你,倒不如是一份心安。” “可是没见到你,没有人心甘。” “楚弥,我们没有在等你,不必替我们难过。” “是沈家对不起你。” “生命给不了你,自由不能,连公正都没有。” “你知道吗?” 沈淮久流着泪,“我每天看着那块石像跪在我对面,无数次想一锤把他砸碎。” “可是那下面写的是你的名字。” “我在酒馆,就能离你近一点。”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先祖们会不会也跟我一样?” “我们守着弥不渡,却是最想拆掉弥不渡的人。” “是不是很矛盾?” “很分裂?” 楚弥按着他的后脑勺,摇了摇头,“不,你们很了不起。” 低下头又亲亲他,楚弥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完全擦干净,扬起一个感觉还算温和的笑。 “九哥,饿了没?” “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医生说,沈淮久有轻微厌食的症状。 楚弥记在了心里。 沈淮久在他颈间点点头,说了声:“好。我正好饿了。” 啊~ 是emo的一章。 希望我的读者大大不要emo,开心万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7章 无一例外 第78章 男色惑人 剧组停了两天,楚弥就陪了沈淮久两天。 这两天,沈淮久断断续续发着烧,半夜烧得狠了,偶尔会说胡话。 有时能能听清,大多数咕咕哝哝,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说了点什么。 一开始,楚弥还会趴在他唇边听,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不听了。 沈淮久这家伙,也不知道前二十六年是怎么过的,连做梦都色心不死。 有时候,楚弥真的怀疑沈淮久是不是联合林书远、殷絮一起骗他。 就这种连说梦话都要扒他衣服,想变着法弄他的德行,真的能活了二十六岁一段恋爱没谈过,一个相好都没有? 这个年代可不比大齐,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要开放太多。 两个人只要看对眼,彼此一拍即合,就能滚床单,下了床,提上裤子就可以一拍两散。 各走各的路,互不打扰,互不干涉。 有些人不想认真走进一段恋爱关系,想要解决生理需求,有的便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沈淮久,毕竟二十六了。 就真的一次都没有过吗? 楚弥回忆着沈淮久亲他时的状态。 似乎,还熟练的。 不像第一次接吻。 “楚弥……” 耳边又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喃呼唤,楚弥懒懒靠在床头,看都懒得看身边这个整夜不消停的老色批。 他倦怠抬唇: “干嘛,有事说事,没事接着睡,别烦人。” 沈淮久果然没睁眼,只是翻了个身,摸索着把楚弥往自己怀里捞几下。 觉得不够近,自己又贴着楚弥的腰身往前蹭蹭。 楚弥生无可恋,把手指戳进沈淮久濡湿的短发里,随意拨弄几下,撸猫似的。 十分不走心地哄: “乖,好好睡觉,你祖宗我亲自哄你,赶紧他娘的睡。” 沈淮久也不知道是真没醒,还是在装睡,居然能迷迷糊糊跟楚弥对话。 “林娘娘,你骂我。” 楚弥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嗯,就骂了,怎么着。” 沈淮久大狗子似的往楚弥怀里拱,拱爽了就停下,呼吸绵长,睡得踏实很,倒是把自己哄得好得很。 两边嘴角扬着,时不时的,还能继续咕哝几句,“林娘娘~” 楚弥木着一张脸:“嗯。” 沈淮久:“可爱~” 楚弥又翻了个白眼,“嗯。可爱。”可爱你大爷。 沈淮久:“宝宝~” 这话楚弥接不了。 沈淮久:“你真好~” 楚弥:“……嗯,我真好。” 沈淮久:“小美人~” 楚弥舔舔尖利的虎牙,不语。 沈淮久:“真好看呀,我的宝贝~” 楚弥忍不住开始回忆战场上折磨战俘的手段。 沈淮久:“亲亲~” 楚弥嬷嬷攥起了拳头。 沈淮久:“哥哥摸摸~” 楚弥忍无可忍,“切”了一声。 沈淮久:“乖宝宝,给哥弄弄,好不好?” 楚弥气得脸都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慢慢的,连同脖子都染上了层层瑰丽红霞。 “……沈淮久,再说话我就把你打晕!” 沈淮久似乎撅了噘嘴,胡乱哼唧一声,彻底踏实下来,一秒睡沉了。 夏夜微燥,空气里还带着阵阵春情的余韵,和炎夏热浪的蓄势待发。 同一张大床上,两个男人一躺一坐,头发一短一长。 脸上乍看相同的红,细看却不同。 躺着的短发男人是明显病态的红。 长发的看着年纪小,俊俏的脸蛋被羞涩烘着,是他身上难得一见的元气青春,无限美好。 青春。 这个词其实很难用在楚弥身上。 即使他才十八岁。 十八岁,该是冉冉升起的太阳,总是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楚弥却不同。 无论在谁看来,他都太稳了。 稳得不像年轻人。 甚至比许多在高位浸淫一辈子的老家伙都要稳重。 按理说,这样的人,是和同龄那些少年人玩不到一起去的。 其实不然。 楚念白就恨不得一天到晚粘着他。 天才刚亮不久,楚弥放在床头的手机就例行公事般嘀了一长串。 闹铃似的。 楚弥一直到嘀声停下,才拿起手机划开,快速扫了眼楚念白的日常信息轰炸。 【哥,早上好呀!现在是六点零三分,我已经晨跑回来了,我没有偷懒!】 【哥,学校早餐不太合我口味,我想回家跟你一起吃,啊啊啊啊啊~什么时候才能放假啊!】 【哥你别误会啊,我不是不想学,我学习超级无敌认真的,老师天天夸我!】 【哥,距离高考没多久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考个牛逼的分数回来。】 【哥,你准备去哪个学校啊?提前跟我说说呗?我也好提前准备啊。】 【哥,你醒了吗?醒了以后回我一下呗?】 【哥,马上五一了,五一假期结束,我们就要三模考试了。】 【哥,我有点紧张,你觉得我能考好吗?】 【我要是没发挥好怎么办?】 【哥,我五一能不能去找你啊?】 【我们只放一天假,五月二号就要回学校补课。】 【哥,你就让我去你那里待一天呗,我不想回家被老头念,他太烦了。】 …… 楚弥一目十行看完,面无表情回复: 【没空。】 【高考结束再来。】 【青城大学,去年录取分数线658,看看自己还差多少。】 【考不上就在楚家待着,跟你爷爷学管家。】 【还紧张吗?】 第八食堂,楚念白扒拉饭的动作顿住,脸往下一拉,苦唧唧回复: 【不紧张了,想哭!】 【哥,你不友好。】 【我不管家,我绝对不要跟老头学管家!】 【你看着吧,我一定能考上!】 病房里,楚弥不自觉扬唇。 【好。】 【那我就等着。】 无独有偶,和楚念白在同一所学校上高一的罗萌萌也发了条微信给楚弥。 【师父,马上五一了,我可以去你那里打工做兼职吗?】 楚弥:【不可以。】 罗萌萌:【可是我们放假三天呢!师父~求求了,我给你打杂也行啊?】 楚弥皱眉,【纪叔饿着你了?这么缺钱?】 罗萌萌:【师父,纪叔……他受伤了。我想自己赚钱,让纪叔放心养伤,让他知道,我可厉害了。】 罗萌萌:【我不仅能赚钱养自己,还能养他!】 【纪叔受伤怎么回事?】楚弥回的很快。 罗萌萌:【捂嘴摇头.jpg他们不让我说。】 楚弥:【谁不让你说?】 罗萌萌:【阿淮哥哥啊,他和阿远哥哥、絮姐姐都不让我说。他们不让我告诉你。】 楚弥:【那你完了,你已经说了,我不会替你保密的。】 罗萌萌:【师父你怎么这样啊?!】 楚弥:【所以你要自己说,还是我现在问沈淮久?】 罗萌萌:【那你还是问我吧。你别出卖我行吗?我会被絮姐姐骂的。】 楚弥:【说。】 罗萌萌:【就是前不久,纪叔出国演出,准备回来的时候听说阿淮哥哥在也国外,就离他不远,他就想去找阿淮哥哥。】 楚弥:【然后?】 罗萌萌:【然后就被人盯上了,还好阿淮哥哥出现的及时,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楚弥:【纪叔跟你说的?】 罗萌萌:【兔子点头.jpg】 楚弥:【纪叔伤势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罗萌萌:【肩胛骨骨裂,阿远哥哥说要养半年才能好。哭哭.jpg】 楚弥:【五一想打工?】 罗萌萌:【小猫猛猛点头.jpg 嗯嗯!】 楚弥:【那就给我打工吧。】 罗萌萌:【好!我做什么呀?】 楚弥:【不问薪资?】 罗萌萌:【傻狗笑.jpg 我相信师父呀~师父才不会亏待我呢!】 罗萌萌:【捶背捏肩.jpg 师父,我具体做什么呀?】 楚弥:【替我去给纪叔当三天护工,根据表现结工资。做得好额外有奖励。】 罗萌萌:【噘嘴.jpg 可是我想跟着师父~】 楚弥:【不愿意当我没说,你找别人去。】 罗萌萌:【委屈屈.jpg 师父,你不能这么对我。】 楚弥:【差不多得了,罗萌萌,这么演没意思。】 楚弥:【不拆穿你是因为你目前为止对大家无害,也没踩到我底线。】 楚弥:【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目的是我。大家都很忙,我也没空陪你玩这种游戏,有话直说,不说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楚弥:【懂?】 楚弥一连串话发完,罗萌萌那边再无音信,直接消失了。 楚弥啧了一声,把手机往床头柜一扔,回头看了眼抱着他睡得正香的男人,眉心的郁色散了些。 六点多了,病房窗帘不怎么避光,窗帘还拉着,房间里已经亮了。 按照楚弥以前的生物钟,四五点钟就该起床了。 果然,男色惑人。 在军营时,将士们闲着的时候时常打趣玩笑说,温柔乡,英雄冢。 他当时嗤之以鼻,如今算是体会到个中滋味了。 沈淮久这个老色批,果真勾人。 所幸今日无事,楚弥决定放纵自己,疼疼自己这缠人的世子妃。 想抱,就给他抱着吧。 “沈淮久。” 重新在沈淮久怀里调整个姿势,楚弥舒服地眯着眼,全身神经都放松了。 “嫁给我,必不叫你吃苦受累。” “不要自找苦吃。” 朦胧的睡意很快消解了他的意识,他模糊低喃说: “以后,我会好好宠你。” 沈淮久:等等,等等?!林娘娘是跟我求婚了吗?!为什么不在我醒的时候求?!@作者,你什么情况?!我要闹了!!我老婆都想跟我结婚了,我居然不知道?!! 小作者:作者已死,有事请烧纸。(@楚弥,能不能管管你家世子妃?人是你自己选的,事也是你自己惹的,别让他找我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8章 男色惑人 第79章 解除禁足 剧组停工两天,楚弥却足足有了近一星期的假。 选角两天,剩下的几天都在补女主之前拍过的戏份。 期间,姬半雪过来请教过楚弥几次,关于大齐承安皇后黎姜的人物塑造,角色成长,包括黎姜的性格、过往…… 楚弥一一跟她讲述黎姜的生平、喜好、甚至习惯的小动作。 说这些时,在他们身边往往还有其他人。 楚弥也不藏着掖着,无论谁来,他照讲不误。 这几日闲着,楚弥心情似乎也不错,来请教的人络绎不绝,他多数都能为他们答疑解惑。 久而久之,来的人渐渐从单个人来,变成了扎堆来。 就连一些不是演员、也并非编剧的人都想过来听一听。 说起来都是历史,但那些人、那些事,在历史老师讲来,他们只觉得是一些需要背诵的内容。 经由楚弥讲出来,却仿佛变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求、所喜、所恶。 他们也有喜怒哀乐,有爱恨情仇,有遗憾、有落寞、有求而不得。 就和他们每个人一样。 他们听得上了瘾,入了迷,这可苦了一肚子小心思的沈淮久。 还以为终于可以和楚弥安享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结果…… 就这?! 到底哪来这么多人? 剧组有这么闲吗? 领着工资听故事? 什么好事都让他们占了呢! 沈淮久心里不舒服。 可是当他看到楚弥在讲述曾经他身边的人事物的时候,眼底平静底下的那份温软怀念,他忽然又觉得,这样很好。 和其他人一样,每当楚弥讲这些的时候,沈淮久就自动自发地陪在楚弥身边。 作为一个忠实的听众,安安静静听着。 他也想,多了解一些他的林娘娘。 以男朋友的身份,另一半的身份,爱人的身份。 去了解自己喜欢的人。 而不是探知一段历史,听一段故事。 几天的时间说长不长,如涓涓流水,一刻不停向前。 说短又不短,足够楚弥讲述的这些东西传到许多有心人耳朵里。 比如:去而复返、又返、又又返的青大相关专业的老教授们。 这段时间,一有时间就登门,听完‘故事’,还要缠着楚弥继续理论一些有待考究、或已成定论的大齐史料。 有些双方可达一致,然而更多的,则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楚弥跟他们辩证的时候,态度并不严谨,始终淡淡的。 只是对于自己所说与史料不同的部分,任凭几位教授如何争论,如何试图劝他‘改邪归正’,都只用一个浅淡的笑意回应。 教授们拳拳打到棉花团上,一个个心痒痒。 回去后各显神通,去搜集相关史料。 打定主意要给出更有立的证据,从而在楚弥面前证明,楚弥的论调是错的。 于是,楚弥这里除了剧组的人以外,几乎成了文史相关专业各大教授的另一处根据地。 每天处在这样的氛围中,沈淮久不知不觉间,感觉自己心都静了下来。 他看着楚弥端坐主位,或讲、或听、或驳、或辩,或低眉、或浅笑。 莫名的,居然有种如果能这样看着他一辈子,也很好的感觉。 晚上所有人散去。 他们在一张桌前对坐同食,恬淡闲谈,饭后两人一起牵着手在后花园散步。 等到夜深,两人各自洗漱,同被相拥而眠。 这样的日子,沈淮久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睡觉的时候抱着他的林娘娘,闻着楚弥身上的味道,他连梦都少做,常常一觉直到天明。 醒来的时间或早或晚,多数都能在睁眼的第一时间看到怀里的人还在,顺势偷个吻,心情美好一整天。 伴随着每个日升月落,时光无声无息悄悄流淌。 五一假期过去,剧组那边,姬半雪的戏份也补完了。 这也就意味着,楚弥要继续开工了。 连续休息了这么几天,沈淮久的烧也退了,耳鸣也没再犯过。 之前受的那些伤也都愈合得差不多,只等时间慢慢恢复了。 所以当楚弥接到导演通知,要他开工时,沈淮久依依不舍抱着楚弥问: “宝贝,我的禁足可以解除了吗?” 楚弥垂着眼皮不说话,沈淮久也不催,只是一味随意啄吻着他。 被沈淮久亲得痒了,楚弥才稍微动动。 直到浑身都痒得耐不住,楚弥气喘吁吁“嗯”了一声。 “解、解除了。” “但是沈淮久……” 他用气声说,“九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闭上眼,他贴着沈淮久的唇说,“你的骄傲就是我的骄傲。” “想做什么就去做,以我之名,任何时候你都要抬头挺胸,不要委曲求全,更不要让自己受伤。” “到那时,我才会相信,你可以与我携手并肩。” “定国侯世子妃的位置,才能属于你。” 沈淮久笑着托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亲。 “好~我知道。” “你说了很多遍了,要自尊自爱,要昂首挺胸,我知道。” 一语罢,沈淮久的吻终于正式压下去,温柔又缠绵,勾人心弦。 楚弥闭上眼,慢慢回应,静静沉迷。 离开前,楚弥跟沈淮久提了罗萌萌的事。 以为沈淮久有可能不太好接受,不曾想,沈淮久听完竟有种果然如此的畅然。 “你不意外?”楚弥问。 沈淮久苦笑。 “林娘娘,如果有一天,你跟我说你其实不是楚弥,一切只是骗我,我可能……” 沈淮久拉长尾音,楚弥无奈接过话,“你也不会意外吧?” 楚弥叹息着拉着沈淮久的手,“九哥,我不会骗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重新学会相信。” 相信别人,更相信自己。 “罗萌萌的事,我目前没有证据,或许是我猜错了也说不定。” 楚弥坦诚道,“跟你说,只是怕你没有防备,万一……你心里有准备,也能免一场风波。” 听完楚弥的交代,沈淮久凑过去抱着他亲了又亲。 直到寅一第二次敲响房门,才依依不舍放开楚弥,目送楚弥先离开了。 如今,沈淮久这个名字在外面诸多不便。 这倒也不难,这些年来,沈淮久除了酒馆老板的身份以外,还有许多其他身份。 恰好弥不渡整顿关停,沈淮久换了套穿衣风格,摇身一变,直接成了神秘的资方大佬。 弥不渡关停以后,沈淮久在国外除了求人,还大张旗鼓做了一连串动作,彻底将沈家推到明面上。 长久以来,因为弥不渡的关系,沈家身份本就敏感,被多股势力盯着。 低调蛰伏的这些年,尚且不能免于风波,纷扰不断。 这么一来,沈家乍然出世,且刚一冒头就势力劲猛,一时间,所有得知消息的势力都将注意力集中到沈家身上。 其中不乏冒进者,明里暗里派人试探沈家深浅。 一时之间,尤其沈淮久身在国外的那段时间,围追堵截、糖衣炮弹。 手段软硬兼施,屡见不鲜。 纪叔也是时运不济,恰好撞到了枪口上,受了伤。 当时,若非命大,沈淮久恰巧遇见,纪叔很可能就真栽在那里,回不来了。 好在结果是好的,命总算保住了。 出国那段时间。 虽然没有完全达到沈淮久的预期,有些想要的东西没能成功拿到,从前那些一直盯着他的各方势力,倒是被炸出不少。 也算有所收获。 回国后和楚弥在网上你来我往,沸沸扬扬闹了这么一出。 类似这样的桃色新闻,真真假假不得而知。 没有确切消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之后,沈淮久又接连消失几天,各方势力都在观望,想要等一个结果。 在他们看来,沈家这群人手握重宝。 从前他们敢肆无忌惮出手,是因为清楚沈家家风低调,出了事也不会把事情闹大。 就算惹了什么恩怨,以沈家的怂包性格,多数也就是私了。 博弈双方往往是这样,一方心有顾忌,就注定被人拿捏。 而今,弥不渡关了,沈家的弱点就没了。 再加上和楚弥这场绯闻一闹,外面那些势力更拿不准了。 因为据他们调查所知,林尔此人,和楚家关系匪浅。 他们当然希望沈家和楚家交恶,这样他们下手才更大胆。 可万一,林尔和沈淮久之间,只是一场用以诱敌的烟雾弹,目的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那么,他们就更要小心谨慎。 局势一时僵持。 一团乱象下,竟是谁也不敢盲目出手,当这个出头鸟,试刀石,默契将相安无事保持了下去。 时间如蚁行,背着沉重且扎眼的利益有序前进。 一触即发的平静表象下,电视剧《承安天下》杀青了。 杀青宴当天。 有记者拍到醉酒的林尔被一个西装革履的资方架着胳膊进了酒店,天亮后两人穿着同款衣服相携出门。 网络上,舆论一片哗然。 同一时间的楚家,沈淮久跟着楚弥,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楚弥的卧房。 楚念白怒不可遏,要是眼神能杀人,沈淮久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被他千刀万剐了。 “爷爷,你拉我干什么?” “沈家那狗东西玷污我哥名声,你怎么还放他进门?!” “你放开我,我现在就去去宰了他!” 临时加更,感谢读者宝宝的三百瓶营养液!(其实不止三百瓶了。)[红心][红心][红心] 惊喜我收到啦,也希望多更的一章能带给读者宝宝多一点开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9章 解除禁足 第80章 一场交易 楚鸿恩掌家几十年,到底比楚念白沉得住气,看得也更明白。 自家宗主,显然对沈家那小子不一样。 “你别捣乱,沈先生是贵客,别失了我们楚家的礼数,给宗主丢人。” 一听这话,纵使楚念白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强忍下了。 “爷爷,你说我哥跟那姓沈的老男人什么关系?” 他恼道,“我哥还年轻呢,不是被那老男人骗了吧?” 他气鼓鼓道,“我就知道,沈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撇着嘴,他冷嗤一声,“装模作样,虚伪的一批!” 他咕咕哝哝说,“我哥还牵他的手,我哥连我都没牵过呢,姓沈的老男人他凭什么?” “凭他脸大?” “还是凭他年纪大?” 他嫌弃道: “姓沈的以前开酒馆的时候就整天装逼,黑衬衫挽袖口,一天到晚净整些花活勾搭小姑娘。” “什么东西!” “我哥多单纯呀,那不要脸的要是把从前那一套用到我哥身上,小爷现在就去砍了他!” “省得那老东西霍霍人。” 楚鸿恩不语,只是抵眉听着自家孙子一口一个老东西,脑仁突突的。 这孙子,一天不打都不行。 楚弥卧房。 沈淮久抱了一夜还没抱够,刚进门就把楚弥压在床上,居高临下望着他: “林娘娘,你看见了吧?刚才那小子的眼神,恨不得杀了我。” 楚弥八风不动,“怎么,你打不过他?” 沈淮久撇撇嘴,“能打过也没用啊,他是你楚家人,我还真能跟他动手啊?” “……在楚家,我只有乖乖挨打的份。” “是吗?” 楚弥挑眉,“所以你决定先下手为强,还没挨打,就先来我这儿告黑状?” 沈淮久嘴角一抽,“不是,林娘娘,这种情况下,你不该说几句好听的安慰我,跟我说你会保护我吗?” 楚弥笑着一翻身,反压到沈淮久身上,好整以暇地说: “沈家少主这么厉害,可不需要我保护。” “我拨给你的人,你一个都没用吧。” “怎么,是楚家这些人入不了沈少主的眼吗?” 拽着楚弥的衣领,沈淮久凑上去在楚弥嘴巴上亲一下。 “别恼,你给我的人无论哪一方面都是个顶个的。” “但是林娘娘,沈家现在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我要是用了楚家的人,楚家也会被我拖下水,得不偿失。” 楚弥不想跟他理论这个。 无论楚家还是沈家,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一起站到人前是早晚的事。 不过,沈淮久不愿意过早暴露两家关系,楚弥也不勉强他。 转而道:“今天的新闻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你让我装醉,就是为了今天这个?” 六月,青城已经全面热起来了。 即使空调开着,两个大男人一直这么贴着、蹭着,难免有些火气。 楚弥想起身,才有动作就被沈淮久又一次压下来,单手按住楚弥的后腰。 “别动,再抱抱。” 楚弥懒得挣扎,更懒得推开他,权当不知道,一本正经:“说。” 沈淮久没忍住在楚弥腰上捏了两把,不禁心猿意马。 “新闻只是意外,昨晚我被沉迷美色,只顾得上抓老鼠,没注意新闻已经发出去了。” 楚弥冷呵一声,“沈淮久,你骗鬼呢!” 沈淮久嘿嘿一笑,“宝贝,你准备什么时候退圈?” “问这个干嘛?”楚弥看着他。 沈淮久怏怏的,“我原来想着,我黑你,咱俩在外人看来水火不容,你就能更安全。” “现在看来,我越黑你,咱俩在网友眼里的关系就越暧昧。” 楚弥笑了,“所以这是终于想开了,不准备单打独斗了?” 沈淮久还是有点纠结。 他神色郑重说: “林娘娘,不瞒你说,我这段时间查出不少以前一直针对沈家,查不出源头的势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家异动,他们出手越来越频繁。” “尤其五一假期后的这段时间。” “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楚弥问。 沈淮久蹙着眉,沉吟片刻后才慎重道: “我怀疑,那些人和楚家有一定关联。” 楚弥:“……怎么说?” 沈淮久道:“也或许是我敏感了,我总觉得,那些人对我出手,只要你派去保护我的人一露面,他们立刻就走。” “看起来也不像怕楚家人,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不愿意招惹。” “那些人什么特征?” 楚弥问后,不等沈淮久细说,就抬手打断他。 “稍等,你跟我去正堂,把你见到的都跟楚鸿恩详细说一遍。” 沈淮久“嗯”一声应下,随楚弥一起去见了楚鸿恩。 毫不意外的,楚念白和天干地支的几个成员都在。 由楚弥牵头,沈淮久把这段时间自己觉得怪异的地方,以及那些人的基本特征,当着众人的面一一描述一遍。 历年来,楚家虽不张扬,但势力范围却很广,涉及的行业门路也比沈家要广得多。 以前沈淮久怎么也查不出来的,在沈家,天干地支各科将各自相关消息一汇总,基本就能将对方的底摸个**不离十。 不止如此,甚至还有意外收获。 “少爷,弥亘剧场罗萌萌,也是他们的人。” “他们到底是谁?”七嘴八舌听了一通,楚弥还有些混乱。 楚鸿恩解释说:“准确的来说,那些人虽然分数不同家族,不同势力,但都有同一个目标。” 沈淮久挠头,“我们沈家到底怎么得罪他们了?” 楚念白轻笑一声,表情轻蔑,“这你问谁?不是你就是你祖上。” “你们沈家干过什么缺德事自己心里清楚。” 沈淮久一听,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 楚念白一看,乐了,幸灾乐祸道:“哟,还真有啊?!” “那你怪谁,活该呗!哈哈哈……” 楚弥看着沈淮久,“什么情况?” 沈淮久被他这一眼看的,猛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头皮发麻,吭吭哧哧说: “宝、宝贝,我要是说了,你能不生气,饶我一条狗命吗?” 听他这么说,楚弥全部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问:“什么事?你先说。” 沈淮久不敢,太阳穴突突跳,“我要是说了,我估计今天得死在这里。” 他干咽一下口水,还是被自己呛到了。 “你先答应我,不能动手。” 楚弥眉心微拧,“说。” 沈淮久嘴角一抽,硬着头皮吐出五个字—— 最后一个字落,满室死寂。 足足一盏茶时间没人说话。 沈淮久阖了阖眼,牙根反酸,后背汗毛倒立。 终于扛不住这凝滞的气氛,面对楚弥,恭恭敬敬,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随后,“咚”的一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楚弥有点懵,脑子里嗡嗡的,好半天没缓过来。 不止楚弥,楚家所有人都懵,一个个瞳孔放大,震愕之后,轰然冒起了火光! “我日//你们祖宗啊!!!” 楚念白第一个反应过来,抬脚就往沈淮久身上猛踹一脚。 沈淮久躲也不躲,生扛了一下。 等楚念白第二脚再想踹上去的时候,楚弥出声拦住了他。 “念、念白,住手。” 楚弥声音不大,还带着颤,却叫楚念白乖乖停住了动作。 楚念白扭过头,望向楚弥时,眼睛都红了。 “哥……” 他忽然哽咽,鼻尖一酸,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楚弥冲他招招手,勉强稳住声音,说:“没事,念白,过来。” 楚念白嘴巴一撇,又恶狠狠瞪沈淮久一眼,才磨磨蹭蹭去了楚弥身边。 受了委屈的小朋友似的,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楚弥脚下,抱住楚弥的腿,泪眼婆娑抽泣起来。 楚弥安慰地抚上楚念白的头,隔空望着身前匍匐跪在他面前、头都不敢抬的沈淮久,哽着喉头,好久没说话。 “对、对不起。” 沈淮久浑身发麻说,“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你到现在,应该一早告诉你的。” 楚弥没说话,楚念白抱着楚弥的腿冲他呲牙,那模样恨不得活撕了他。 楚弥还是没说话,整个人看起来僵硬又麻木。 沈淮久低垂着头,一样头脑发昏。 “林娘娘。” “……世、世子殿下,真、真的,对不起。” 楚弥深吸一口气,低喃的时候,连声音都在抖,“你先起来。” 沈淮久不动,没听到一样跪着。 楚弥脑子还僵着,语调木愣愣的。 “所以,小十三……小十三他……” 他气息短促而颤抖。 “为、为什么?” 他不在意自己,却不能不在意小十三。 沈淮久把头垂得更低,气息一样不稳说: “那是一场交易。” 楚弥红了眼,手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紧接着,结实的黄花梨木桌应声开裂。 楚弥瞠目欲裂,咬紧牙关问: “拿人命做交易?!!” 握紧的拳头还在不断蓄力,桌子再也撑不住,嘎吱嘎吱碎裂,簌簌掉落成渣。 “他怎么敢?” 一滴眼泪落下 ,楚弥好半天缓不过劲儿。 “他,怎么敢?!!!” 从小到大,楚弥什么都忍了,哪怕流泪,也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压抑不住,失控哭出声…… “小十三……” “我的……小十三……” “他怎么敢……” “怎么敢!!!!!!” …… 第81章 宣告退圈 任谁也想不到,沈家净有这样一个,隐瞒了一千多年的秘密。 “我先祖姓洪。” 短短五个字,被沈家全族藏了一千多年,困了沈家后辈一千多年。 姓洪啊! 姓什么不好非要姓洪。。。 沈淮久手软脚软地从沈家出来,没有一个人送他。 被推搡这打出来的时候,沈淮久整个人都是木的。 他的身手是好,甚至和楚家这些人一脉相承,所以他轻易看得出来,那些人的功夫都不如他。 可他祖上姓洪。 姓洪啊! 要他怎么还手? 跌跌撞撞被撵出正堂前,他隔着数不清的拳头,看到了崩溃的楚弥。 泪落如雨的楚弥。。 痛哭失声的楚弥。。。 那一刻,他心痛到窒息,喉咙扯得生疼。 他满身狼狈,两眼爆红,却连开口说哪怕一个字的资格都没有。 随着‘嘭’的一声,楚家庭院厚重的金属大门无情紧闭,沈淮久断断续续抽着短促的气,仰起头,望向了夏日刺眼的光。 夏天的阳光好烈,隔着朦胧的泪雾,宛如万千银针,根根刺向他。 他看不出伤口,那痛却刺进他每一个毛孔,叫他疼得不住吸气,却张不开嘴。 疼。 好疼。 喊不出来的疼。 暴烈阳光下,沈淮久一步一步,艰难地拖着影子沿着山路往下,再往下,一直往下。 透明的汗珠一个劲的往外渗,沈淮久走一路,汗珠便沿着山路滴落一路。 无色的汗珠掉在铺地的红砖上,变成艳丽的红色,血一般的红。 红色一路蜿蜒,渐渐连成一条血红的线,跟在沈淮久身后,从烈日当空,一直淌至月色皎皎,半点星光不见。 下了寂寥幽深的山,沈淮久走进一片五光十色的霓虹。 都市繁华,人来车往,沈淮久哪怕在任意一点停下,都可以打个电话,叫人来接他。 或者随意打个车,至多不过三分钟,他的脚就能从苦痛中解脱。 可是他没有。 他还在走,一直走。 直到天黑又天明,已经疲惫脱力的沈淮久“咚”的一声,倒在了另一座山脚下。 失去最后一缕意识前,沈淮久隐隐听到一阵杂乱无章的奔跑呼喊声—— “师兄!!!” …… “好累啊。” 脚步声还离得远,沈淮久仰望着天边的亮起的那抹曙光,干裂发白的嘴唇微微开合,一滴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他终于,闭上了眼。 ========= 两日后。 伴着山上的蛙鸟虫鸣,沈淮久慢慢睁开了眼。 看屋顶,是熟悉的老木房梁。 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他小时候的房间。 是他童年最无忧无虑的那几年,睡过的地方。 微微转头,楚弥意外又不算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莫名的,眼眶一热,啜泣出声。 “……爸。” 看着坐在床边椅子上不小心睡着、满脸疲惫,连胡茬都没刮的中年男人,沈淮久忍不住哭了。 听见沈淮久泄出的那缕哭声,男人猛然惊醒。 看着自己二十六岁,却委屈得像六岁一样的儿子,男人眼圈也跟着红了。 过去在床边坐下,男人像二十年前一样,把儿子抱在怀里,大掌在哭泣的沈淮久背上拍了拍。 “诶。” “爸在呢。” 在沈淮久断断续续的呜咽中,不算明媚的太阳又一次落下。 深夜的山上有星空,只是隔着缭绕的雾气,看不真切。 这并不是一个多么与众不同的夜晚。 星还是一样的星,月还是一样的月。 直到沈淮久擦干眼泪,坚持开祠堂。 长辈们本不愿他深夜打开祠堂门,奈何心软,见不得沈淮久一再祈求。 终于点了头。 祠堂即开,沈家族人就没有不去上香祭拜的道理,便也跟着去了。 去之前,谁也不知道沈淮久执拗的缘由。 去之后,他们眼见着沈淮久恭敬上香,然后噗通一声在数不清的祖宗排位前跪下。 深深磕了头后,他没有像往前一样起身。 反而跪直,说出了石破天惊的那句—— “洪氏列祖列宗在上,后辈沈淮久,于乙巳年二月初一寅时,弥不渡河边,楚弥石像前遇见了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 “他古装长发,身手了得,精通大齐历史,以及……楚家枪。” “经长时间验证,此人……”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 “确是楚弥本人无疑!” 最后一句落,沈淮久又一个头长长磕下去,久久没能起身。 时隔三天,另一座山上,复刻了那日楚家的死寂。 偌大祠堂,针落可闻。 ========= 本想趁着暑假期间,把综艺录了,可不知为何审批迟迟没下来,综艺便搁置了。 难得清闲下来,楚弥叫人澄清了近段时间以来,他和沈淮久互黑的一些不实消息。 同时,亲自发了第一条微博。 林尔v: 诸位安好,承蒙关爱,不胜感激。 近段时间,关于在下的种种消息,统一作出如下回应。 一:关于出身。 在下父母俱亡,时至今日,家中独剩我一人苟活。 幸而得恩亲护佑,怜我敬我。 免我颠沛孤寡,予我衣食奢靡,许我礼待优渥。 故,常怀感恩之心,不懈不怠。 非我豪横狂妄,是恩重如山,却之不恭。 期间,若有失礼冒犯之处,在此致歉,还望诸君海涵。 二:关于从前。 因数月前不慎落水,视力有损、记忆有失。 走投无路之际,幸得弥不渡酒馆老板沈淮久相救。 此后一个多月,沈老板待我如亲,细心周到,衣食住用亲力亲为,无不精心。 去他的酒馆工作,是我视力恢复后赋闲无聊,主动请求,沈兄多次拒绝未果的结果。 如有常去的客人,一定会知道,我虽有员工之名,却无员工之实,工作时长随心所欲,无人约束。 我并非员工,乃是以亲友之名,闲时兴起之举。 至于聊天记录上,沈兄所说扣我工资,只是和好友说笑。 他予我的,远非寻常工资可比。 其余亦然。 虽日常相处间偶有龃龉,彼此气狠了难免言语过激,但我与他,实则是非常亲近的关系。 还望诸位付以宽和之心,不必过度解读。 三:有关出道。 有幸被星泽娱乐看中,进入娱乐圈,是我意料之外的一场人生际遇。 《承安天下》是一部以大齐真实史料为基础、承安皇帝成长过程为主线的一部大男主绝境逆袭的电视剧。 能参演楚弥这个角色,近距离体会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是我莫大的荣幸。 能以这样的方式与止步于历史的他们同行一段,此生无憾。 于我,已然足够。 曾有人告诉我,人的一生是由许多个不同碎片组成的。 在不同的时期遇见不同的人,又在落幕时离分,都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承安天下》结束,我也要和诸位告别了。 即日起,我将正式退出娱乐圈。 与星泽的合约,经友好协商亦于今日解除。 下一段旅程,我会奔赴娱乐圈之外新的征途。 去做接下来想做的事,去探索全新的路。 万里山河在,同沐一缕风。 分别无需伤怀。 林尔在此遥祝诸位: 平遂康健、乐享繁华、万事无忧。 林尔在此致礼,躬身告退。 * 就在楚弥这条微博发布之后,《承安天下》剧组放出了楚弥的一部分剧照。 夸了他在剧组时身兼多职,尽职尽责、精益求精、无私奉献的职业精神。 并在最后给出了对他未来人生新阶段的祝福。 同剧演员也一样发了微博,一时间,感激与祝愿如漫天飞花,纷纷扬扬而至。 细心的网友很快发现,在这花团锦簇的祝福中,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范新杰呢?】 【男主男配不合石锤了!】 【我就说,林尔资源咖,肯定霸凌范新杰了。】 …… 然而事实上,此刻的楚弥正以范新杰好友的身份,被范新杰带到范家做客。 作为客人,楚弥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招待。 比如: 正门刚打开,便有数十壮汉手持刀枪棍棒,凶神恶煞朝他冲来。 楚弥孑然站在门外,手中空无一物,看着此情此景,嘴角划出一抹轻笑,抬脚迈过门槛。 巍巍朱门在楚弥身前开,又在身后合。 开时暴力蜂拥,大门闭合后不消片刻便没了声息。 接下来的一个月,楚弥就这样走过了一扇又一扇门。 他的脚步踏过了华国半数古老的隐世家族。 除了楚念白,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只有一杆长枪。 一个月,短得好比沧海一粟,又长得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这一个月里。 楚家声威空前,各大世家纷纷上门,主动结交,却被楚鸿恩通通以当家人远行不在为由推拒,无一例外。 黎家家族势力洗牌完成,大刀阔斧地砍掉了许多分支与冗杂,家族人心空前团结。 沈家在数次前来楚家求见楚弥无果后,召集全族,于祖宗祠堂前商定了一系列变革,尤其关于楚弥,以及弥不渡。 至于沈淮久和楚弥之间岌岌可危的情感问题,沈家族老们一致反对。 理由无比统一: “沈淮久都26了,又老又丑,前不凸后不翘,还不能生孩子。” “再说,我们沈家祖上可是姓洪的!” “祖上巅峰时期都只能在人家爹面前当个副将,后来还恩将仇报,把人弄死了!” “沈淮久,你连人家世子殿下一根头发丝都配不上!” “人贵有自知之明。” “世子殿下不是你能肖想的!” 第82章 今日回程 一个月后,楚鸿恩打来电话,说楚念白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来送通知书的,是青大副校长和招生办主任。 据楚鸿恩说,他们主要目的是为了敲定和楚弥口头约定好的,去青大哪个学院报到的事。 文史相关专业都向楚弥抛来橄榄枝,只等楚弥选择去哪个。 听着电话里楚鸿恩的叙述,终于能开车的楚念白问副驾闭眼假寐的楚弥: “哥,我们说好了一起学考古,你不会反悔吧?” 楚弥两只眼睛微微抬起一条缝,望着车窗外不断向后的柏树,淡淡“嗯”了一声,“放心。” 这段时间以来,楚弥但凡有空就教楚念白一些楚家功法。 长枪不易携带,楚念白又缠人想学,楚弥就从楚家拳法开始教。 楚念白个性张扬,学到一点就忍不住向楚家其他人炫耀。 没过多久,不止天干地支,就连常年在外的五行都知道楚弥给楚念白开小灶的事。 于是一个个天天在家族群里哀嚎,势必要楚弥一碗水端平。 【宗主,我们也要学!!!】 就这么日复一日翘首以盼着,楚弥终于在群里发了一句: 【今日回程。】 五百人大群整日叽叽喳喳,却在这一刻仿佛被集体绊了一下脚,一瞬间静默下来。 两秒后,齐齐炸开了锅。 其中,被楚弥训过的辰字科,和自行偷师过的寅一为代表的寅字科嚎得最欢。 楚念白在服务区停好车,看了眼嘀嘀嘀像个不停的手机,倨傲得抬起头,撇了撇嘴,对群里这些人的舔狗行径表示鄙夷。 “哥,我跟你才是天下第一好,对吧?” 说话的时候,楚念白刷了个心眼,悄悄按住语音键。 问这问题的时候,他有绝对的自信。 在他的意识里,楚弥除了肯定,就不会有别的答案。 可是这一次,他猜错了。 楚弥并未立刻回答他,默默沉吟片刻后才幽幽道: “跟我天下第一好不是好事。” 又顿了顿,他说: “我跟一个人发过誓,这辈子跟他天下第一好,只要我活一天,就罩着他一天。” “但是他死了。” 一片寂静中,楚弥语气清幽平静,宛若守灵。 “我把他从冷宫拽出来,亲手把他送上高位,可他还是死了。” “……死在弥不渡。” 他闭上眼,疲惫的面容下,藏着百孔千疮的痛。 “念白,你说他死前在想什么?” “会恨我吗?” 蓦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楚念白手一颤,语音条就这么发了出去。 楚念白放下手机,侧身凑近楚弥,望着他的眼神满是心疼。 “哥,你说的,是承安皇帝吗?” 楚弥没回答,楚念白却清楚地看到他两侧眼角留下的眼泪。 楚念白鼻尖一酸,跟着哭了。 他抽了张纸巾,凑过去给楚弥擦眼泪。 “哥,你对他那么好,他没有理由恨你。” 他哽咽着说:“别多想了,也别难受。看你难受,我也想哭。” 楚弥接过纸巾,反过手也给楚念白擦了擦眼泪。 “不许哭。” 楚念白含泪点点头,心想:以后再也不争宠了。 什么天下第一好,什么都没我哥高兴重要。 回到青城时,已经接近凌晨了。 车身线条舒展明快的宾利Mulliner Batur穿过满城霓虹,如一条银白闪电精准向楚家逼近。 行至山脚,楚念白将车速降下来。 落下车窗,那条往常半点灯光没有的盘山公路,此刻灯火辉煌。 路口乌泱泱一群人等着,一见熟悉的车子驶近,急忙一窝蜂围过去。 欢欣鼓舞着连蹦带跳。 “宗主威武!” 不知道是谁带了头,所有人便跟着大喊,兴奋又激动。 “宗主威武!” “宗主牛逼!” “宗主战无不胜!!” 楚念白一脚将刹车踩到底,楚弥开门下车,平眸将道路两边的所有人扫视一遍,缓缓笑了。 “这么晚还不睡,等在这儿喂蚊子?” 七嘴八舌间,楚鸿恩拄着拐杖笑眯眯从人群后走出来,到人前恭恭敬敬给楚弥行了个礼。 “少爷,大家都激动呢。” “早盼着您回来了。” 楚弥托了托他的手,“不是说了见我不必行礼吗?” 今年青城梅雨季比往年更长,眼看阳历七月都过一半了,还整天阴雨绵绵。 楚鸿恩年纪大了,年轻时争强斗狠,膝盖受过伤,这不,一到阴雨天腿就疼。 近两年更甚,没有拐杖撑着,连路都难走。 今日白天也下了雨,不大,淅淅沥沥的,原本楚鸿恩还担心开车的楚念白不稳重,路况不好,上山再有危险。 便想着安排人在山脚下等,换个稳妥的老司机来开车。 也不知道消息怎么就一传十十传百,所有在家的小子们全来了。 这么热闹的场景,这么多欢腾的笑脸,楚弥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一时,有些愣怔。 “少爷,今天下了雨,上山的路不好走,让我们护着你回家吧。” 楚鸿恩笑着说。 其余笑脸也跟着附和。 “是啊宗主,雨天路滑,楚念白那小子开车不靠谱,我们来保护你!” “对!宗主,我们保护你!我们肯定比念白靠谱!” “我们保护你!” “我们保护你!” “我们保护你!” “我们保护你!” “我们保护你!” …… …… 此起彼伏的呐喊渐渐汇成整整齐齐的口号,楚弥抿唇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曾经,他幻想过无数次,有朝一日,他能和亲爹一样成为大将军。 某次打了胜仗回京,说不定也能体验一把被百姓夹道欢迎的场面。 可惜,直到他的名字成为历史,书写在属于反派的那一页,他都没能实现。 如今,天下繁荣昌盛,人民生活富足安乐,背着千古罪人之名,他反而享受到了类似的场景。 楚家庄园坐落在半山腰,徒步要走很久。 楚弥有心想走走看,然而看着楚鸿恩手中颤巍巍的拐杖,还是放弃了。 伸手扶住楚鸿恩的胳膊,楚弥说,“回去吧,你的腿要好好疗养,以后切不可这样。” 楚鸿恩连连应着,看着楚弥搀扶着自己的手,差点没忍住老泪横流。 被长长的车队护送着回到家,在楚家众子弟祈盼的目光中,楚弥答应抽时间教他们楚家拳以及楚家枪,大家才欢天喜地散了。 自楚弥回归楚家,他的卧房就被安排在主楼最大的那间。 占据最好的位置,视野开阔,只消拉开窗帘,整个楚家一览无余。 近来,楚弥总睡不踏实,只有在路上,楚念白开着车的时候,才能勉强闭眼假寐片刻。 从前他并没有认床的毛病,无论锦缎被褥,还是在荒野席地而卧,他想睡都能睡得着。 可是,他就是失眠了。 准确的说,他已经连续失眠一个多月了。 他不是容易长黑眼圈的体质,然而长期睡眠不足下,苍白的唇色却怎么都遮不住。 再次回到这个房间,这张床,一切还是他离开前的样子。 可是,他还是失眠了。 眼睛闭上很久,还是迟迟睡不着。 长久这么熬着,楚弥偶尔会头疼得厉害。 所幸,疼痛于他来说,并不难忍。 真正让他感觉煎熬的…… 是孤独,是心痛,是那份久久散不去的不可言说。 有一个人,他忍不住去想,又不愿去想。 “睡吧。” 他闭着眼,低声呢喃,妄图安抚自己。 可惜没用。 “睡不着,是因为我吗?” 床边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只有在心里才会出现的声音。 那人并不靠近,靠着墙,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 “还是因为你的小十三?” 楚弥猝然睁开眼,循声望去,却看不真切。 他没说话,一双眼睛执拗地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呼吸凝滞了好一会儿。 “怎么不说话?” 那暗处的人影说,“回答不上来,还是恨我,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愿意?” 楚弥眨眨眼,鼻头隐隐泛酸。 令人窒息的气氛还在僵持,黑暗处传来一声自嘲般轻嗤。 “楚弥,就因为我祖上姓洪,你就不要我了吗?” 他苦笑出声,带着浓浓的自弃。 “你的小十三,他亲爹是你的仇人,你都可以和他当兄弟,我呢?” “我祖上姓洪,跟洪康隔了一千四百年,血脉早就淡得和陌生人没区别了。”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要我了,是吗?” 阴影里,楚弥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啜泣。 虽然看不见,楚弥心里却浮现着一张流着泪的脸。 他慢慢坐起身,灯也不开,光着脚下地,一步一步循着抽泣声往前走。 楚弥的耳力极好,从小练习听声辨位,即使闭着眼也能精准判断出男人的位置。 可是,直到走到男人面前,他还是没停住,仿佛判断失误,继续向前。 结果显而易见,他一句话不说,直愣愣的,一头扎进男人怀里。 鬓边的长发掠过男人的锁骨,发顶撞上男人的耳垂。 “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哭声停住,问。 楚弥把头靠在男人肩上,手却不抱他,脸也扭向另一边。 仿佛这样,他就没有妥协。 “我在生气。” 努力稳住杂乱无章,横冲直撞的情绪,楚弥说: “九哥,我等你一个月了。” 哽了片刻,楚弥慢慢闭上眼,不想承认自己败得惨烈。 “这是你来的第三次了。” “九哥,还要几次你才能发现,楚家从没拦过你?” 楚弥咬着唇,音调开始变得不稳。 “我也想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气洪康杀了小十三,可我何曾怪过你?” “我想高高捧着你,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我面前跪下。” 他终于哭出声,“沈淮久,他们撵你你就真的走,走了一天一夜,一次都没有回头。” “你哪怕回一次头,就能看见……” 第83章 小吵怡情 “看见什么?” 沈淮久猛地回过头,两手捧住楚弥的脸。 “你也跟着我走了一路?” 楚弥沉默片刻,推开沈淮久,别过脸去。 “怎么可能?” “这么蠢的事,只有你才能干得出来。” “那你说只要我回头就能看见什么?”沈淮久疑惑地问。 楚弥傲娇地仰起下巴,“就会发现你身后不止一个人举棍子跟着,随时准备敲晕你,杀人埋尸。” “你真没有跟着我?”沈淮久不信。 “没有。”楚弥想也不想,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回头?” “我买凶杀人的凶手说的。” “凶手为什么没动手?” “凶手说你太弱,不用他出手你就能把自己搞死,没必要为了个蠢货把自己搭进去。” “他没完成任务,你买凶杀人的钱他还你了吗?” “没有,他卷钱跑路了。” “他是谁你跟我说,我替你出气,帮你把钱要回来。” 楚弥默默望着他,“……他叫林书远。” “我掏钱帮他扩建医馆,出资帮他买设备,他答应我来楚家接你。” “他昧了我的钱,开车在后面跟了一路。” “你不吃不喝,他在车里吹空调、吃零食、悠闲看戏,打视频跟我聊八卦。” “说你小时候在山上跟人打架 ,把别人家孩子打掉一颗门牙,别人一气之下放一群大鹅追着你满山跑。” “说你屁股被大鹅啄了好几下。” 沈淮久:…… “所以,你明知道我那时候状态不好,一直在走,也没管我?” 楚弥彻底推开他,转头回到床上半倚床头靠着。 “对啊。” “你还很理直气壮?”沈淮久走过去,俯下身直直盯着他问。 “不然呢?” 楚弥双臂环胸,“天下要下雨、娘要嫁人,客人要走,我还拦着吗?” “客人?” 沈淮久拧起眉,“我在你这里,只是客人?” “不然呢?” 楚弥冷笑,“心安之处才是家,我这儿,你稍有点不痛快就走,看见有人拿棍子扭头要跑。” “沈淮久,那天,你说你先祖姓洪,除了念白那一脚,可有人真的碰到你一根手指头?” “而且我说了,你什么时候能把头抬起来,傲起来,才能跟我站在一起。” “可你怎么做的?” “我还没怎么着呢,你就跪下来了。”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你的膝盖是棉花做的?” 抬指戳上沈淮久的眉心往后推,楚弥冷嗤一声: “沈淮久,楚家的墙你想翻就翻,楚家的人对你拦都不拦。” “你告诉我,你若想来,一扇门关得住你?” 沈淮久撇撇嘴,“关得住。” “什么?”楚弥诧异地望着他。 沈淮久别过脸,“我带着沈家全族来过几次,连楚家大门都没进去。” 楚弥翻个白眼,“不拦你,可不代表不拦别人。” 沈淮久:“可是我也没进去。” 楚弥冷哼一声,“洪康那老东西杀了我小十三,他的后辈还想进我楚家门?” 他鄙夷道,“沈淮久,你做梦呢!” 沈淮久不服,“可我也洪家人,还是嫡系!” 楚弥一脚把他踹下床,“对,所以你也滚!” 沈淮久的执拗劲也上来了,“楚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阴晴不定?!” 他皱着眉,“是你说的,楚家人不会拦我。” 楚弥气笑了。 “沈淮久,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拦你,是因为你是我的人。” “可你如果不是我的人,而是以沈家、洪康后辈的身份过来,没打死你都算你命大!” “想想你今夜到底为什么还能顺顺利利来到这里跟我理论!” 沈淮久一噎,闭上了嘴。 心里却不忿,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楚弥床上。 背对楚弥,明明白白地表达着不满。 “哼。” 楚弥心里也气不打一处来,完全不想理他。 动作利落地往被窝一躺,扯着薄薄一层纯手工蚕丝被盖上。 翻了个身,只给沈淮久留了半枕长发,以及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窗外,微凉的月色逐渐下沉,窗内,除了床上一坐一卧的呼吸声,房间里再无一点生动。 直到,侧卧的人呼吸变得匀称绵长,坐着的人才别别扭扭转过身,轻轻吐出一句: “没心没肺,小白眼狼,气死我你就能睡踏实了?” 躺着的人已经睡着了,注定回答不了他。 跟楚弥这么吵一架,沈淮久心里其实早没那么气了。 甚至,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 这小家伙,生气是真的,恼他祖上姓洪也是真的。 除了为‘他的小十三’,只怕楚弥最恼的,还是他一个月前当他面的那一跪吧? 眼睁睁看着他走一天一夜都不管他。 还专门带着踹他一脚的楚念白出去跑了一个月。 看来是真气得不轻。 想到这里,沈淮久低下头,两边唇角压都压不住,费了好大劲才没笑出声。 “小混蛋东西,说我不回头,你倒是少气我几次啊?” “当时哭成那样,能怪我误会吗?” “楚念白那小子前脚才踹我,其他人后脚棍子就举起来了,我又不能还手,傻了才不跑。” “我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当场打死我?” “你又没告诉我他们要干嘛,那种情况下,我不留得青山在,日后哪还有机会跟你//骚?” “话不说清楚,你还生上气了。” 趴过去在他脸上戳了一下,“我才该生气呢,小没良心的!” 楚弥刚睡着没多久,还没那么踏实。 察觉到脸上的动静,挥手就把沈淮久的手打开了。 沈淮久一懵,“小狗东西,无理取闹就算了,还打人?” “给你脸了是吧?”他悄咪咪说。 见楚弥不动,又睡沉了,沈淮久冷呵一声,压根隐隐发痒。 反正没人管他,想到楚弥说要他随心所欲,嫌他不够狂,沈淮久歪了下头,笑了。 “想让我狂是吧?” 他挑眉低喃,十分狂傲不羁地三两下扒了自己的衣服,直接钻进了楚弥被窝。 不在乎楚弥还有没有意识。 一只手伸出去直接揽住楚弥的腰,用了力气往后一捞,完全不管不顾地把人固定在怀里抱住。 也不管楚弥会不会不舒服。 右边胳膊强行伸到人脖子下面扔掉枕头,左腿唰的一下压在楚弥腿上,自己先舒服了再说。 这么大的动静,楚弥肯定醒了。 沈淮久还生着气,才不管他舒不舒服,只管自己想要。 想着,稍后不论楚弥怎么挣扎都不放,打定主意就这么抱着他睡。 谁知,楚弥竟连眼都不睁,就着沈淮久缠人的姿势稍微调整了一下,就这么接着睡沉了。 沈淮久蹙眉,“有这么困吗?” 出乎意料的反应,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喂,你这家伙,不会是把我当人形陪睡玩偶了吧?” 这回,楚弥是真睡着了,还是格外踏实的那种。 沈淮久看得嘴角直抽。 稍顷,蓦地笑了。 他好像……知道楚弥说的傲是什么意思了。 “宝贝~” 隔着自然铺散的头发,沈淮久凑过去亲了亲楚弥漂亮勾人的后脖颈,温声含笑说: “你要我在任何时候都绝对尊重自己,在你面前撒野任性都没关系,是吗?” 睡着的楚弥自然不会理他,这人气性大,连睡着都要背对他。 “真可爱~” 难受了一个月、胡思乱想一个月的沈淮久在这一刻,终于踏实了。 又把楚弥往自己怀里捞了几把。 从头到脚都紧紧贴上以后,才满意勾了勾唇。 把脸埋进楚弥浓密柔顺的长发中,心满意足闭上了眼。 就像楚弥希望的那样。 管他呢,自己先痛快了再说。 睡前还在吵架的两个人,抱在一起睡了一夜,睡眠质量一个比一个高。 本身睡得晚,加上两个人这一个月都没怎么睡好,这一觉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 楚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醒来感受到身后的温度,他往身后斜了一眼,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枕着沈淮久的胳膊,踢掉沈淮久压在他身上的腿,楚弥头一歪,又把眼闭上了。 沈淮久也没好到哪去,将醒未醒时被楚弥轻踹了一脚。 不爽哼唧几声,又把人翻了个面捞回来,手脚并用地把人抱得更紧了。 甚至于,在楚弥觉得不舒服,想要挣扎时,抬手就往楚弥屁股上来了一下。 “啪”的一声闷响。 即使严严实实穿着睡衣睡裤,楚弥也一激灵,唰的一下睁开眼。 方才还不甚清明的眼睛里,哪还有半点睡意? 人都傻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楚弥人麻了…… 他被……打/屁//股了? 意识到这一点,楚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小到大,他何曾受过这样的…… ……屈辱? 楚弥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好像…… 也不怎么屈辱。 楚弥脸红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沈淮久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居然把他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初醒时正常的生/理/反/应给打出来了。 这还不是最尴尬的。 更尴尬的是—— 自他头顶幽幽传来一个蕴着浓郁睡意的沙哑声音: “刚醒就这么精神啊?” 那声音贴着他的头皮,带着滚烫的热意。 沈淮久低缓说:“世子殿下,你顶到我了。” 第84章 宝贝我饿 沈淮久一出声,楚弥头皮一麻,下意识就像掀被子跳下床。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行为落荒而逃的意思太明显。 他才不要落了下风。 这么想着,楚弥便硬着头皮维持着原样没动。 “男人的正常反应而已,怎么?你老了,连基本功能都不中用了?” 在楚弥的想象中,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非常有气势,极具挑衅张狂的。 可惜,他忘记了说这话时自己和沈淮久的姿势。 他的头还枕在沈淮久的胳膊上,面对面地被沈淮久牢牢抱在怀里。 同样一句话传进沈淮久耳朵里,竟凭空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宝贝,你是在邀请我?” 沈淮久挑眉,“想亲自检验一下我作为男人的基本功能好不好用?” 沈淮久笑了。 “殿下,你想什么时候检查?” “现在可以吗?” 楚弥脸色唰的一下红了。 “谁管你好不好用?!走开!” 说着就要逃。 沈淮久笑着按住他,“殿下,跑什么?” 他满脸戏谑说:“我一个功能丧失的老男人,又不能对殿下怎么样,殿下难不成还怕我?” “少胡说!” 楚弥一咬牙,又躺了回去,“我怕你个老男人干什么?” 沈淮久含笑捏上楚弥一只耳朵,目光灼灼望着楚弥。 “你。” “啊?” 楚弥没听懂,“我?什么我?” 沈淮久憋着笑,凑过去亲他,“没什么,说你可爱。” 楚弥皱着眉,微恼。 “肯定没说好话。” 可是沈淮久的吻还不断落在他脸上,楚弥有些遭不住,实在很难在这种时候把脸板起来。 “……沈、沈淮久。” 他气息不稳,喘息声渐渐变得粗重,“行、行了,别亲了。” 沈淮久手脚不老实,常常控制不住往下摸,又次次被楚弥敏锐地抓住手腕拦下。 “殿下。” 沈淮久呼吸一样乱了套,贴着楚弥的下颚说: “我来伺候你舒服。” 沈淮久这样压着声音说话,楚弥听着浑身酥麻,身上软得一塌糊涂。 “别、别……” 抓握着沈淮的手腕不放,楚弥大口大口深呼吸着,半压眼皮,试图遮住侵入眼眸的渴望。 “别动,九哥……” 楚弥嗓音清哑,平白勾人,“再、再等等,我、我还没给你名分。” 沈淮久好笑地勾勾他的手,低声诱哄着: “殿下,在我们这个时代,这种事情,只要两厢情愿,没有名分也可以做。” 楚弥愣了一下,深深吸入一口气,挣扎许久,还是坚定摇了摇头。 “不可。” 他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平稳说: “九哥,再等等,我不能这般轻贱你。” 这下,沈淮久是真头疼了。 想占小古董点便宜,可真不容易。 求求你了,随便轻贱我吧。 他在心中哀叹。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尽快把名分定下来。 沈淮久一边盘算着,松了手,任由楚弥把他从身上推开。 “我去沐浴,你也洗漱一下,稍后我叫人送衣服过来给你。” 说罢,楚弥红着脸,匆忙去了卫生间。 炎炎夏日,午后多蝉鸣。 烈阳发疯般跟人拼命,誓要把所有人烤熟。 七月流火,热浪如荼。 楚念白接到消息,二话不说往餐厅冲,带着浑身暴烈火气。 “果然是你!” 餐桌前坐着的,除了他哥,赫然还有一个讨厌鬼! “你怎么又来了?” 楚念白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被人这么质问,沈淮久先是看了楚弥一眼。 见他丝毫没有要管的意思,才偏头看向满身大汗的楚念白。 就是这家伙,一个月前,当着楚弥的面踹了他一脚。 楚弥摆明了在纵容楚念白,沈淮久…… 其实还真不多在意。 楚家这小子,单凭这姓就没可能跟他争。 想到这一点,沈淮久端出了‘未来世子妃’的大气,嘴角含笑,态度宽和。 “一个月不见,小念白又长高了。” 一拳打到棉花上,楚念白浑身不对劲,“要你管!” 他哼了一声,“你不是走了吗?我们家不欢迎洪家人!” 沈淮久无所谓道:“我不姓洪,姓沈。” 楚念白在楚弥旁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恶狠狠瞪他。 “你先祖姓洪,都一样!赶紧滚!” 沈淮久笑着撑头望向安安静静吃饭的楚弥,语气轻松,淡淡道: “怎么会一样呢?” 顿了顿,他说:“我可是你哥未来的世子妃呀。” 不等他话音落下,楚念白就暴怒着一跃而起,飞身一脚就要踹过去。 “我去你大爷的!” 这回,沈淮久总算学聪明了。 不能还手,就悠哉悠哉往楚弥身后一躲。 当着楚念白和一众佣人的面,直接环抱住楚弥的腰。 给楚念白上眼药的同时,还不忘光明正大编排他。 “宝贝,你看,他又要欺负我。” “他上次当着你的面踹我那一脚,到现在我还疼呢!” 听沈淮久当着自己的面告黑状,楚念白暴跳如雷。 抬手指着他:“沈淮久你要不要脸!” “不要。” 沈淮久委屈巴巴趴在楚弥耳边说,“宝贝,我的脸,在他上次踹我那一脚后,就全部丢完了。” 狡黠的眼神望着楚念白,嘴巴却往下撇,贴着继续吃饭的楚弥说: “宝贝,我都二十六了,被一个刚满十八的高中生踹,你都不知道,对我来说,心理压力有多大~” 楚念白被他气歪了头,满脸问号。 “我去,大哥,你要不要这么拼?” 他震惊了。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沈淮久冲他挑了挑眉,下巴搭在楚弥肩膀上,不时用脸蹭着楚弥的脖颈和耳朵。 “宝贝,我饿,想吃咸鹅。” 楚念白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吃你不会自己夹?” “你是没手吗?” 沈淮久耍赖得理直气壮,“如你所见,我的手是用来抱我对象的,忙着呢。” “谁是你对象?!” 别人不明白,楚念白却清楚地知道,沈淮久这家伙压根没转正。 “有名分吗?你就这么狂?” 以为这句话指定能依据戳到沈淮久的痛处,成功让他变脸。 谁知,沈淮久这老男人竟打蛇随棍上,直接蹬鼻子上脸。 一口咬住楚弥的耳根,可怜兮兮说: “宝贝,你看,没有名分,你家随便一个小辈都能欺负我~” “宝宝,我以后一定都好好表现,再不犯以前那样的错误了。” 抱着楚弥的腰扭啊扭,摇啊摇,沈淮久继续哄道: “就给我个名分嘛。” 见楚弥不语,沈淮久十分有眼力见地退而求其次。 “就算给个试用期也行啊?” 他补充说: “你不满意可以随时退货,我保证不反抗,乖巧不缠人。” 楚弥还是一个字没说。 这可把楚念白看乐了。 “哟,茶艺没奏效。” “嘿嘿,没辙了吧?” “我就说,我哥眼光高着呢,怎么可能被你这老男人三言两语给拱了?” 楚念白嘚瑟地眉开眼笑,各种小动作挑衅又鄙夷。 沈淮久不高兴了。 环在楚弥腰间的手才要松,就见楚弥方才停在半空的筷子原地变了方向,落在盛放咸鹅的盘子上。 楚念白脸上的得意猝然消失,一张脸几乎皱出十八个褶。 沈淮久才想要松开的手顿时僵住。 睁圆了眼睛,屏息盯着楚弥夹起咸鹅,回手时偏离原来的路线,慢慢往他嘴边送的动作…… 失控的心跳一再加快。 “张嘴啊?” 楚弥偏过头,近距离看着他呆滞惊喜的表情,直直说: “不是说饿了,想吃咸鹅吗?” 沈淮久略显木讷地张开嘴,咬住嘴边那块去掉骨头的咸鹅。 含在嘴里,忘了嚼。 “好吃吗?” 楚弥问。 沈淮久两边唇角越冽越开,眼睛亮得不可思议。 听到楚弥问话,他兴奋地连连点头。 “嗯!” 含着一大块咸鹅,难得他还能把话说清楚。 “好吃,甜!” 直到这时候,楚念白负气离家出走的神魂才堪堪归位,不禁“切”了一声,冲沈淮久不屑道: “睁眼说瞎话,风干八百年的咸鹅到你嘴里还能变味了。” 不敢说楚弥,说沈淮久他还没那么多顾忌。 一句接着一句道: “我跟你说,我哥就是人好心善,可怜你,报答你之前的恩情而已。” “你个老东西,别想祸害我哥!” 沈淮久这会儿心情正好,才不管楚念白一个人在旁边叨咕什么。 别说过心,连耳朵都不过。 听而不闻,一双冒着光的眼睛里,只有怀里的楚弥。 “殿下,这是同意给我名分了吗?” 他祈盼着问。 楚弥又夹了块狮子头放进沈淮久碗里。 “去吃饭。” “说好了的,什么时候你表现好了再转正。” 沈淮久才想栽据理力争一下,就听楚弥果决说: “没得商量。” 沈淮久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懒懒趴在楚弥肩背上,无精打采说: “我今天表现不好啊?” 楚弥平静答,“还不错。” “那你——” “再接再厉。” 楚弥截住他的话。 “九哥,我会等你,慢慢来,不急。” 沈淮久瞬间就懂了他什么意思。 是,人的改变是要慢慢来。 可是…… 谈恋爱这事,你不急我急啊! 他心中嘶嚎。 拿不到名分,老子还怎么占便宜?! 第85章 楚家拳法 没能顺利拿到名分,沈淮久多少有点郁闷。 然而,当他看到楚念白强忍抓狂、一个劲龇牙咧嘴的狂躁表现后,瞬间释然了。 嘿,小兔崽子,接下来,看我气不死你。 于是—— 沈淮久:“宝贝,来,九哥亲手给你剥的虾。” 楚念白嫌弃:“……咦~” 楚弥点头,“嗯。” 楚念白:“……啧。” 沈淮久:“宝贝,尝尝这个鸡丁好不好吃?” 楚念白向上翻了个白眼,“……又来。” 楚弥尝了一口:“一般。” 楚念白惊喜:“嗯?嘿。” 沈淮久:“还想不想吃辣炒兔丁?想吃九哥晚上给你做。” 楚念白鄙夷冷嗤:“切。” 楚弥看了沈淮久一眼:“好。” 楚念白咬牙,“……操。” 沈淮久含情脉脉望着楚弥:“除了兔丁还想吃什么?晚上一起给你做。” 楚念白不说话了,觉得心累,无力吐槽。 楚弥想了想:“白玉奶茶、香酥苹果,绣球干贝,山珍刺龙芽,鸡汁西蓝花。” “再加一个龙井竹荪就差不多了。” 楚念白一听,顿时乐了,“不是要献殷勤吗?大齐宫廷特供,来啊,我看你怎么做!” 沈淮久却面不改色,“主食呢?想吃龙须面,还是荷叶粥?” 楚念白,“吹得倒是像模像样的,能做吗你?” 楚弥看了眼餐桌上的大荤,有点没胃口,说:“荷叶粥吧,清爽一点。” 沈淮久笑着记下,“行,想要清爽,不如把香酥苹果和绣球干贝换掉。” “我家有片莲湖,等下叫人摘点莲蓬过来给你剥着吃。” “莲湖里还精养了一批鱼,肉质鲜嫩,晚上清蒸一条给你,配着荷叶粥,清爽又消暑。” “绣球干贝有点油,想吃海鲜,晚上我给你做一道蟹黄双笋,里面额外加一点贝肉,怎么样?” 楚念白已经无语了,有点怀疑,“你真会做假会做?” 沈淮久笑着说:“给你做不会,只要我家林娘娘想吃,我什么都会做。” 楚念白啪的往自己嘴上打了一下,切齿暗恨。 死嘴,多贱这一句干什么!白白让这不要脸的多了次说骚话的机会。 “怎么样?” 沈淮久把脸凑到楚弥面前,笑盈盈问:“想吃吗?” 楚弥笑了,“可以。” 楚念白撇嘴,不太高兴地把椅子拉到楚弥旁边,像往常一样挽住楚弥的胳膊,丧丧道: “哥,他就是故意的,他没安好心。” 楚弥笑着敲了下他的脑门,“行了,你当众踹了人一脚,九哥受了,我也没罚你。” “如今就算九哥想出气,你也乖乖受着,我同样不会管。” “你们两个的恩怨,我不插手,你们自行解决,有问题吗?” 楚念白撅起嘴,“哥,你偏心,你护着他。” 楚弥偏了偏头,“不希望我偏心?” 楚念白重重点头。 楚弥放下筷子,推开楚念白的手,把身体坐直。 “既如此……” 楚念白得逞般挑衅地冲沈淮久斜了一眼。 “楚念白。”楚弥声音沉下来。 乍然这么严肃的语气,吓了楚念白一激灵。 他连忙起身站直,朗声喊,“到!” 楚弥冷声发令:“当众欺辱贵客,有辱门楣,罚十杖,抄家规百遍,检讨千字,当众诵读,可有异议?” 楚念白一惊,腿当即软了,“啊???” 指着自己的鼻尖,他噗通一声跪到楚弥脚下,抱着楚弥小腿,哀嚎说: “哥,你不能这样,不是说好不偏心的吗?” 楚弥沉声说,“对,不偏心的话,一个月前就该罚你的。” “如此看来,还是罚轻了。” “别别别!” 楚念白一听这话,心凉半截。 “我知错,我认罚!哥,我认罚还不行吗?” 楚弥“嗯”了一声,算作满意。 趁楚弥不注意,楚念白恨恨瞪了一眼沈淮久,沈淮久笑了笑,盛了碗豆腐羹给楚弥。 “十杖是什么?像古代一样打板子吗?” “差不多。”楚弥边吃边说,不慎在意,“怎么,你要替他求情?” 沈淮久笑了,“怎么可能,他下了我那么大面子,我巴不得他多挨点。” 楚念白快气死了,恨不得一眼珠子砸死他。 “不过宝贝,别的不说,十杖能不能稍微推迟点再罚?”沈淮久问。 楚弥手里勺子顿了一下,“为什么?” 沈淮久说:“我家几个老头老太太最近还想来楚家见见你,这不有求于人嘛。” “总不好两家还没开始走动,先把楚家小少爷给得罪了。” 楚弥抬抬眼,“你怕这个?” 沈淮久说,“我有你给我撑腰,自然谁都不怕,我家老头就不一样了,他们胆子小着呢!” “万一再吃了瘪,回头我日子也不好过,总逃不了一顿埋怨。” 楚弥轻笑,“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觉得我罚得重,想给念白求情。” “可求了情,又担心他年轻鲁莽,不适时加以约束,日后闯出更大的祸患。” “这还没进门呢,就先操上当哥的心了。” 坐在地上的楚念白:“……???” 再看向沈淮久,眼神开始变得奇怪。 原本只是顺着楚弥的暗示,瞎编个借口求情的沈淮久:……??? 无视两人怪异的眼神,楚弥接着道: “求个情还拐弯抹角,搬出家里长辈给你挡。” 他讽刺:“九哥果真孝顺。” “……啊?” 沈淮久还在想后面要说点什么才能把话圆过去,就听楚弥腿下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没过门就没过门,哥,你说他干啥?” 沈淮久一愣,惊呆了! “……哈?” 楚念白听见他的声音,嫌弃抬头瞪他,“你是不是傻?” 他怒其不争,“就你这智商,我哥把你卖了你还傻呵呵帮他数钱呢!” 沈淮久拉了把凳子坐下,“怎么个意思?” 他低头跟楚念白理论,“我给你求情,你还嫌弃我傻?”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傻了?" 沈淮久真是好奇极了楚念白神奇的脑回路。 楚念白倒是没让他失望,直愣愣道: “你不傻,能让我哥一眼就看出来你的目的?” “对人好都藏不住,活该被我哥牵着鼻子走!” “就这还想要名分,想屁吃吧你!” “就这?” 沈淮久满目愕然。 楚家这一代,还真是没人了。 这智商真是令人着急。 “这还不够啊?” 楚念白满眼轻蔑,“看来你不止傻,还老年痴呆!” 傲娇地仰起下巴,他说:“还有,我让你给我求情了吗?” “我哥罚我,是我确实有错,我那天不该踢你。” “但是你姓洪啊,你家老祖宗不是人的事可没少干!” “我哥遗臭千古,都怪你家老祖宗!” “我生气又没错,我只是不该踹你。” “今天跟你道歉,但是别想让我接受你!” “我还是那句话,你,配不上我哥,趁早靠边站!” 沈淮久再也憋不住笑,“呵”了一声。 这一破功,笑声就再也收不回去,狂乱起来。 他家林娘娘,还真是…… 不愧是楚弥! 下午闲来无事,楚弥被家里小子们合起伙请到练武场,沈淮久也跟着去。 之前答应的,教他们正宗楚家拳。 楚弥换了套运动装,在一群人的起哄下,拉开架势,将楚家拳的基本招式慢动作演示一遍。 “看清了吗?” 天干十科齐齐摇头,将希望的视线转向地支十二科。 在楚家,十天干主要负责经济,属文。 十二地支则重点习武。 可惜,真正能看清楚具体招式的,寥寥无几。 寅一毕竟近身跟了楚弥一段时间,被众人推搡着成了代表。 见寅一满脸尴尬,众人脸上清一色写着懵懂,楚弥不禁皱眉。 “怎么?没看明白?” 寅一挠着头上前,答:“宗主,您出拳太快了,我们眼力跟不上。” 楚弥被这一句话搞蒙了,“快?” 楚家拳的特点,就是刚猛迅疾。 方才为了教学,楚弥刻意放慢了速度,以为这样准能让所有人看清楚了。 却不曾想,还是高估了他们。 楚家后辈子弟如此,他心有不甘。 回头望向同样一身运动装的沈淮久,“你看清了吗?” 在楚弥期盼的目光中,沈淮久总算不负所望,点了点头,“看清了。” 说完,他尝试模仿楚弥出拳的架势,再次放缓速度。 一边回忆,一边复刻楚弥方才演示的动作。 只是才不过两招,他的动作就卡壳了。 “接下来这两个动作之间的衔接,我感觉有点问题。” “前一招如猛虎扑食,双拳同出,力道刚劲,紧接着,双拳化为剪刀手。” “将敌人锁喉扭断脖子的同一时间,利用敌人身体骨骼支撑一跃腾空。” “旋身翻转的同时多次出脚,而后以剪刀脚再次锁喉,断头下压。” “宝……殿下,这动作看似简单,但是做起来需要全身肌肉高强度爆发,收放间转变极快,需要极强的控制力。” 他实话实说,“我感觉,至少目前我还复刻不出来。” 楚弥拧眉看着沈淮久,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误预估了沈淮久的身手。 “来。” 沈淮久走到他面前站定,“怎么了?” 楚弥定定望着他,“你,用尽全力,跟我打一架。” 第86章 慕强立威 跟楚弥打架? “我不。” 沈淮久连连摆手,“不打不打。” 开玩笑,男人怎么能打老婆呢? “怕打不过我丢人?” 楚弥说,“我让他们走,或者我们换个地方打!”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练武场上众人当即不愿意了,一窝蜂抗议起来。 “喂,是不是男人?” “是男人就堂堂正正!” “沈家人就是上不了台面,这么多年了,遇事畏畏缩缩的毛病就没改过!” “是男人就接受挑战,跟我家宗主堂堂正正打一架!” …… 楚念白也跟着起哄。 “我说,你要是这点勇气都没有,趁早离开我哥,我楚家不接受怂包。” 他们的话有多难听,楚弥听得清楚明白,可却没有阻拦。 只是静静望着沈淮久,说:“九哥,你怎么说?” 沈淮久短促轻笑一声,“你故意的?” “也不算。”楚弥道,“我确实想试试你的身手。” 他看着沈淮久问:“打吗?” 沈淮久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来。” 沈淮久话音刚落,练舞场就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 不少人急匆匆跑到场边拿来手机,调整好随时准备录像。 “不再热热身?”楚弥问。 沈淮久笑,“看不起我?” 楚弥摇头,“不是,你前段才受了伤,还是先热热身吧。” 他说,“我不会留手。” “你这是心疼我?” 沈淮久挑眉,嘴角笑容拉开。 “可是殿下,有没有人告诉你,心疼男人——” 随着嗡的一声猛拳破空,迎面朝楚弥面门砸上来。 他兴奋地咬着牙。 “可是要倒大霉的!” 楚弥略一偏头避过,大笑着单手成爪,铁被强力钩般一把攥住沈淮久蓄力的拳头,硬生生向外旋转着掰过去。 感受到整条臂膀肌肉扭动拉扯,沈淮久浑身细胞都激动起来。 只见他原地一点,借着楚弥手上的那股强横力道,顺着楚弥向外旋的动作,腾空而起。 另一只手借机按住楚弥的肩膀,一跃翻至楚弥身后。 拽着楚弥肩臂往怀里拉的同时,一记抬膝,直冲楚弥腰腹。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齐齐为楚弥捏一把汗。 这要是撞上了,轻则内脏受损,重了,命都要搭在这儿了。 可是,楚弥却笑了。 只见他搭在沈淮久拳头上的手掌一转,一推,反手握住沈淮久的胳膊,脚下一连串快得肉眼来不及看清的动作后,人不知怎么,就到了沈淮久身后。 抬手拍拍沈淮久的肩,正想就势把人压跪下。 沈淮久却蓦地一歪头,肩膀一滑,用上了太极身法,轻易挣脱。 刚而化柔,以柔克刚。 又在楚弥杀招频出的时候,以类似楚家功法的招式,一一化解,顺势反击。 烈日当空,人头攒动的练武场上,楚弥和沈淮久转瞬之间过了布下数百招,招招狠辣。 四周围着数百楚家子弟,各个看得惊心动魄,冷汗如雨。 自家宗主的强他们是知道的,可沈淮久能在自己宗主手底下过这么多招,却实实在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这么多年来,沈家不是一向信奉能忍则忍,龟缩不惹事吗? 像这样的怂包家族,年轻一辈居然能有这样的人? 这身手…… 比他们要好太多了。 就在这一刻,他们终于相信了从楚家放回来的那群人说的话。 “传言有误,沈家沈淮久深藏不露,我们加一起也打不过他一个。” 那时他们嗤之以鼻,如今亲眼所见,才不得不相信了。 虽然不想承认,楚家这一代子弟中,除了常年在外的五行,天干地支中,无一人可堪与沈淮久比拟。 而沈淮久,近些年一直全心全意经营着弥不渡的那家小酒馆。 一举一动都可查,何曾练过功? 就在众人眼花缭乱、胡思乱想的间隙,嘭的一声闷响,沈淮久右肩正中一拳。 一个闪神的功夫,楚弥乘胜追击,又一连数招接连使出,沈淮久不敌,吃痛倒地。 楚弥收势,看着沈淮久嘴角不慎溢出的一缕血渍,急忙跑过去把人拉起来。 “怎么样?还好吗?” 他自己出的手,用的力道心中有数。 除了肩膀那一拳力道重了些以外,之后的几招都是有所收敛的。 “怎么回事?” 楚弥皱眉,“这个月你干嘛去了?” 沈淮久笑着抹掉嘴角的血,无所谓道,“跟人打了几场群架,还行,都赢了。” “伤到了哪儿?”楚弥沉下脸。 沈淮久捏了捏他阴郁的俊脸,笑容窝心,“担心我?” 楚弥鼻尖一红,别开眼不看他,“谁伤的你?” 穿过扰攘的欢呼,沈淮久拉着楚弥去场边遮阳伞下的躺椅上坐下。 顶着众目睽睽,把人拉进怀里抱住。 “宝贝,别担心,那群人伤不到我。” “我就是一时岔了气,没热好身,一时气血冲的,缓一会儿就没事了。” 楚弥抿着嘴,低声说:“晚上让厨房给你炖鸽子汤。” 沈淮久笑了,“宝贝,你当我坐月子呢?真没事。” 他说,“九哥没你想的那么虚弱。” 不论沈淮久怎么说,楚弥情绪都下来了,整个人蔫蔫的。 沉着脸往沈淮久并排的躺椅上一躺,闭上眼不说话了。 沈淮久坐起来拉住他的手握在掌心,拇指不时摩挲着他的手背,温声哄着人: “实在不放心,等下叫楚家的医生给我看看?” 楚弥闷闷“嗯”了一声,情绪还是有点提不起来。 沈淮久笑得无奈又暖心,胳膊使了劲,又把人拉到身前抱住。 “宝贝,别不高兴,那么多人看着呢。” 楚弥才不在意这个,随便别人怎么看。 只知道自己现在不高兴,眼眶不住发热,心头泛酸。 平常他不是这个性子,哪怕和他亲近如师父,如小十三,都很难看出他真实的想法,更难在他脸上看到什么情绪波动。 可是…… 每次碰到沈淮久,他就控制不住情绪泛滥。 动不动想哭,又很容易想笑。 想亲他,抱他,想任性提各种要求,想让他满足自己,想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意自己…… “九哥,过去一个月,你怎么过的?” 沈淮久脸上笑容不见,大掌轻抚着楚弥的侧脸,眉眼温柔。 “想着你过的。” “怕你因为我姓洪,真的不要我了。” “怕你气我、恼我。” “你带着楚念白一走就是一个月,我听到的,全是你如何偏宠他,亲力亲为指点他,教导他。” “明明……” 沈淮久轻笑一声,“他才当着你的面踹我一脚。” “所以我就想,或许,我真的被你舍弃了。” 楚弥低着头,“可你昨晚还是来了。” 沈淮久抓着他的手,语气清淡,带着一抹释然。 “是啊,我不甘心,我放不下。” “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就算求,就算放弃沈家姓氏,我也要来再争取一把。” 顿了顿,他微微笑着说: “我赢了,不是吗?” 楚弥依旧低着头,嗓音发紧。 “嗯,你赢了。” 反握着沈淮久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抬手将沈淮久的手背贴上自己的唇,楚弥低声说: “九哥,你信我,在我这,没有人能越得过你,也不用你舍弃任何东西。” “你只要安心做自己就好。” “信我,能护你一辈子。” 把沈淮久的手按在腿上,他低喃着说: “念白是我故意带走的。” “他年纪小,做事莽撞,又伤了你,不能不罚。” “只是你还没过门,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害得楚、沈两家关系更加紧张。” “过去一个月,我把念白带走,就是想让这件事先冷下来,等双方都冷静下来再处理,效果会好得多。” “从今天起,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就先在这儿住一段时间,慢慢把威望立起来。” “楚家的人都慕强,这段时间你们多接触,我相信,凭九哥的本事,一定能做得很好。” 如果说,从前沈淮久只是知道楚弥心里有他,却不知自己的位置究竟有多重。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就再没了任何疑虑。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眼前这个总被他挂在嘴里的小白眼狼,竟为他考虑到了这么深远的程度。 “我的小殿下……” 沈淮久深吸一口气,“你这样,我还要怎么对你,才能算好啊?” 楚弥却说,“已经够好了。” 想了想,又说,“如果一会儿医生检查身体无恙,晚上我还想要一份冰饮。” 他不看沈淮久,声音有些哑。 “我听说,现代有一种叫雪花酪的东西很好吃。” “里面加了山楂糕碎和葡萄干,又凉又开胃。” 沈淮久宠溺地抚顺楚弥额前的碎发,温软的语调里尽是无尽的纵容。 “好,晚上一起做给你吃。” 楚弥点点头,缓缓说:“我叫念白给你做副手。” 他交代说:“你尽管用,不听话你随便罚。” “从今日起,我会吩咐下去,在楚家,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至于能不能让他们真的服你,就看你的本事了。” 沈淮久在他掌心按了按,“放心,九哥保证让你满意。” 沈淮久检查完身体,确定没什么事,又陪着楚弥在练武场边待了一会儿,就叫上楚念白一起去了厨房。 楚弥点的几道菜都是需要费些功夫的。 在练武场的这段时间,沈家也派人急匆匆把沈淮久要的鱼、荷花荷叶、还有第一批现挖出来的嫩藕,连水带泥一起送到了楚家。 只是简单送个东西,并非正式拜访,沈淮久一个电话打回去说急要,让他们随便差谁送过来。 等到沈淮久看到信息说送到了,悠哉悠哉来到门口,看到来人的一刹那—— 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起来。 这个时候求收藏,还有用吗? 嘿嘿,无所谓了,大家看得开心就好了~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6章 慕强立威 第87章 沈父书宁 “爸?” 沈淮久紧走几步来到门外,“你怎么来了?” 摆手叫人从后备箱流水似的把东西一一搬出来,沈淮久哭笑不得。 “你这是搬家啊?” “我就要个荷叶和鱼,你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沈书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是担心你伺候不好殿下嘛。” “好不容易咱们沈家能出上力,可不得周到点。” 沈淮久算是服了,“那也不用你亲自送,林娘……不是,世子殿下,他真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 “那也不能怠慢。” 沈书宁身材偏瘦,常年穿着练功服,看着仙风道骨的。 今天倒是难得,规规整整地穿了一套像模像样的中式长衫,那身上,连一道褶子都没有。 沈淮久看在眼里,只想笑,“爸,你这是……想见见人吗?” 人都到楚家门前了,一听沈淮久问,吓得连连摆手,又是摇头。 “可不敢,可不敢!” 他急说,“我什么都带,怎么能这么见,一点礼数都没有!” 他谆谆交代沈淮久说:“小玖,殿下看重你,你可不能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 “殿下能允许你留下,你就一心一意在殿下身边伺候着,可不能乱提要求。” “咱们家本来就亏钱殿下太多,能发展到今天还人丁兴旺,有一份传承可以为继,都是承了楚将军和楚家世子的恩德。” “做人不能忘本,你可记住了?” 沈淮久失笑,却把沈书宁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 “知道了爸,我不会胡来的。” 见楚家人都搬了东西进去,趁着四处无人,沈书宁拉着沈淮久小声问: “小玖,世子殿下喜欢什么呀?” “他脾性怎么样?可有什么相处时需要注意的?” “你跟我说说,我回去好让大家都注意起来,省的哪个没注意,犯了殿下的忌讳。” 沈淮久安抚地拍拍他的胳膊,说: “爸,你真不用这样。” “这段时间殿下忙得很,之后还要去青大学考古。” “我估计,等他学得差不多,就一头扎山里考古去了。” “一时半刻,他很难抽出空去咱们家。” 沈书宁闻言点了点头,神情落寞。 “小玖,你跟爸说实话,殿下是不是还记着先祖洪康带兵围剿他的事?” “你有没有跟殿下解释一下?” “先祖洪康,不是真心想围剿他,一早就派了人在下游守着,准备好偷梁换柱,助他假死逃脱了。” “这后来……也知道哪出了问题,人就真没了。” 沈书宁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沈淮久连忙拍拍沈书宁的背,出声道: “爸,殿下真不是小气的人,人家压根就没在意这事。” 沈书宁诧异地望着沈淮久,“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他亲口说的。”沈淮久道。 沈书宁惊了,“殿下亲口说,当年的事,他不在意?也不恼?” 沈淮久郑重点点头,“对,殿下亲口说的,他真不在意,也不恼。” 沈淮久如实说,“现在唯一让他心里不舒服的,就是当年先祖射杀承安帝的事。” 他说,“我们之前以为殿下和承安帝关系不好,可是据我观察,殿下和承安帝关系极好。” “应该是幼年患难相扶的情谊。” “具体的我也没敢问,过段时间再说吧。” 沈淮久所说的这些,倒是沈书宁没想到的。 这和史书上记载的完全不一样,沈书宁一时间脑子都有点懵。 “也、也行。” 他磕磕巴巴说,“那你好好照顾世子殿下,可别莽撞,惹了殿下不高兴。” 沈淮久点点头,见沈书宁这就要走,忙拦了一下。 “来都来了,真不见见?” 沈书宁摇摇头。 “算了,毕竟是咱家对不起人家在先,人家生气也应该。” “这好好的,见了我再影响殿下心情。” “殿下奔波一个月了,有时间就让人家好好歇歇,你别自作主张。” 推开沈淮久的手,还是满脸不放心。 “我走了,你赶紧回去给殿下做饭去。” “以后再有什么需要的,你还是直接打电话,家里随时有人在,咱什么时候都方便。” “记住了?” “记住了,您放心,我保证把人伺候得妥妥帖帖的。” 沈淮久再三承诺,才把不停叮嘱他的沈书宁送走,回厨房做饭去了。 沈淮久在厨房忙着,楚弥在练武场也没歇着。 沈淮久刚走,寅一就端着笔记本过来,开始向楚弥汇报近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三言两语讲完那些无关紧要的,寅一道: “宗主,青大那边几位教授和副校长来问过几次,想跟您见一面,好确认您的具体入学意愿。” 楚弥掰着手指头,“明天吧,上午十点到中午十二点之间都可以。” 寅一依言记下,继续道:“剧组那边来问,楚弥的配音您有没有兴趣亲自来配?” “年轻一辈的配音演员中,和您声线相似的,在气势上,欠缺了一点底蕴。” 楚弥想了想,“配音要需要多久?” 寅一说:“您的角色台词不多,顺利的话一周就能完成。” 配音对于楚弥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行业,只是…… “术业有专攻,我不一定就能比配音演员做的好。” “先和剧组敲一下时间,他们有需要的话,我就去试试看,合不合适再说。” “好。”寅一记下,接着道:“您外出的这一个月,黎家和沈家分别来拜访过几次,您要见吗?” 楚弥微微皱眉,“黎家的最近抽时间安排一下吧,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至于楚家……” 楚弥顿了顿,说,“往后推吧,不着急。” “是。”寅一应下。 沈家的事,楚弥暂时不想过问,只是既然提到,楚弥难免多问几句。 “罗萌萌最近在忙什么?” 寅一回答说:“自从放暑假开始,罗萌萌就回了弥亘楼。” “纪师傅受伤以后,她多数时间都在照顾纪师傅养伤。” “只是一个月前,她不明原因忽然失踪,奇怪的是,纪师傅也没派人去找。” 楚弥不禁皱眉,“他不找,其他人也不找?” 寅一问:“您是指?” 楚弥说:“殷絮,或者林书远,或者沈家其他人?” “没有。”寅一回答,“罗萌萌失踪后,殷絮就接替罗萌萌在照顾纪师傅。” “林书远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医馆扩建的事,没有外出。” “沈家其他人呢?”楚弥问。 寅一如实说:“沈家人最近大多集中在主宅,别说外派,之前在外的旁支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楚弥沉吟片刻,点头表示了然。 “还有其他的吗?” 寅一答说:“有。” “近一月来,宗主上门单挑过的各大家族,都陆续递上拜帖,想要亲自上门赔罪。” “宗主的意思呢?” 楚弥眸色冷俊,不耐道:“让他们得罪谁找谁赔罪去,找我一个打手干什么?” “挨打没够?” 寅一心中暗笑,面上不显说:“好,我这就传话过去,让他们上沈家赔罪去。” 他心想: 看这架势,沈家这是当了一千多年受气包以后,要彻底崛起了。 自家供着的祖宗,跑去给人出气当打手,说出来谁敢信? 偏偏人自己不觉得,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想到被自家祖宗带回来的男人,寅一不觉心中紧了紧。 那位,以后是万万不能得罪了。 楚弥漫不经心斜扫他一眼,没说话。 寅一收了笔记本,正准备告退,回眸瞥见练武场上一群疯狂朝他使眼色的兄弟们,又回过头,清清嗓子问: “宗主,您什么时候有空?能教我们几招吗?” 楚弥扫了眼场上翘首以盼地一大群人,直接起身,“就现在吧。” “集合!” 楚弥边走边喊了一嗓子,下一秒,一眼望不到头的练武场上,欢腾如沸! “喔吼!!!” “宗主万岁!!!!!!” …… 万岁? 楚弥:…… 杀皇帝可以,当皇帝就算了。 本世子可没有这个瘾。 夏日悠长,青城又迎来了每年必不可少的梅雨季。 天际灰白,如同年久失修的老旧墙皮,斑驳潮湿,四处漏雨。 在外,空气潮湿黏腻,闷热的气候蒸得人很不舒服。 没什么必要,楚弥会选择待在家里。 偶尔雨停,他就跟沈淮久一起去弥不渡监工。 沈淮久提过几次,要不要把酒馆门口的楚弥石像砸了,楚弥每次都笑着拒绝。 “砸了干什么?好歹也是一个地标,之后弥不渡重新开张营业,没了这东西,你让游客看什么?” “没了就不看。”沈淮久撇着嘴说,“这丑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楚弥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初见觉得这石像丑得活像在娘胎里被人下毒了,这会儿又怎么看怎么顺眼了。 “你不觉得挺可爱的吗?” “不觉得。” 沈淮久嫌弃地斜他一眼,“你审美死绝了?” 一只手指指着石像,他龇牙咧嘴问,“你哪只眼睛看出它可爱了?” 揽着楚弥的肩往后带几步,沈淮久当即就要把他弄走。 “我说殿下,丑东西还是要少看,影响发育。” “你要真喜欢,我就叫人照你的样子重新刻一个,随便你放哪里。” “你还认识雕石像的啊?”楚弥惊奇地问。 沈淮久有些得意地说:“岂止认识,雕这个丑石头的就是我家先祖的好友,我们两家一直是世交。” 楚弥笑了,“哦?原来如此。” 沈淮久挑眉,“怎么样,你九哥人脉还可以吧?” 楚弥笑容不变,端望着他: “可是我怎么记得 ,有人曾经跟我说,不知道石像是谁雕的?” 沈淮久:……?……! 他忽然打了个嗝,结结巴巴说,“……有、有吗?” 第88章 孩子谁的? 今年的梅雨来得晚,持续时间倒是不长,半个月雨就停了。 这天,楚弥最后一天配音刚结束,就接到星泽娱乐老板陶越泽的电话。 恰好顺路,楚弥就带着楚念白去了一趟星泽。 一段时间没见,不止陶越泽,就连胡图都瘦了一圈。 简单寒暄几句,楚弥就直接切入正题。 “方才电话里说的,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陶越泽也是头疼。 “姬半雪确实怀孕了。” “孩子谁的?”楚弥问。 陶越泽答,“谢星驰。” “狗东西人呢?”楚弥看着陶越泽。 “谁知道。”陶越泽叹了口气,“新闻刚出人就没影了。” 无声向楚念白递了个眼色,楚弥继续问:“这事怎么跟九哥扯上关系的?” 陶越泽无奈道:“你进组期间,沈少……沈老板去探班,在你那儿过了夜。” “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借位拍的照片,和沈老板擦肩而过的女孩甚至都不是半雪,只是身形有点像。” “被一群营销号带头一引导,姬半雪肚子里的孩子就成沈老板的了。” 楚弥听完“啧”了一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陶总解决不了?” 陶越泽做了个手势,示意胡图把他们调查的结果展示给楚弥看。 “事情不难解决,只是这件事背后,我怀疑这幕后推手,是冲着您二位来的。” 楚弥看资料的空挡,楚念白已经得了回信,躬身在楚弥耳边说: “哥,谢星驰被绑架了。” 楚弥意外抬眸,“什么人干的?” 楚念白说:“叶麦冬。” “你确定?”楚弥蹙起眉,“现在人在哪儿?” “确定,现在人在京市。”楚念白回。 楚弥:“目的呢?” 楚念白摇头,“还不清楚。” 连楚家都查不到? 楚弥不由得慎重几分。 “姬半雪问过了吗?她怎么说?” 胡图答道:“问过了。” “据她说,她和谢星驰是青梅竹马,后来因为误会分开过几年。” “后来他们巧合同时进了星泽,两个人误会解开,就又复合了。” “我们星泽也没有限制艺人谈恋爱的规矩,姬半雪查出来怀孕以后,他们一起来找我商量报备过。” “谢星驰明确跟我说过,要和姬半雪领证结婚,可是转头人就失踪了。” 楚弥又问:“他们两个和叶麦冬平日里关系如何?” 胡图想了想道:“应该还可以。” 他说:“她们是同一批进公司的,姬半雪补位进剧组后,也常常和叶麦冬在一起,两个女生互相照顾,关系不错的。” 楚弥了然,“舆论方面,星泽计划如何处理?” 陶越泽说:“我们还是遵从艺人的意见。” “姬半雪想直接公开她和谢星驰的关系。” 胡图说,“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洗清沈老板的污名。” “可是谢星驰不在,如果只有姬半雪单方面发声明,她和谢星驰双方都会被网友冲。” 胡图也犯愁,“所以也不好办。” 楚弥想了想,说:“女孩子的声誉重要,九哥那边先不用管,清者自清,我自有办法。” “发声明的事可以稍缓缓。” “我这边已经有谢星驰的消息了,您这边稍等等,给我点时间,我帮您把谢星驰找回来。” 楚弥话音刚落,陶总办公室大门就猛地被推开,姬半雪进来,红着眼睛问: “林尔,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她向前两步,“你真有星驰的消息?” 楚弥见她面色憔悴,退一步让她坐下,认真点了点头。 “嗯,我的人查到他去了京市。” “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被人请去帮忙。” 他说,“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就能回。” 这话明显是安慰人的说辞,可此刻的姬半雪已然六神无主。 加之和楚弥曾在同一个剧组共事一段时间。 楚弥或许对她不曾了解,她对楚弥的为人处事风格,还是有一定认知的。 眼前这名叫林尔的少年,虽然看着年纪不大,行事却十分霸道,说一不二。 虽不与人争辩,气势却格外强横。 至少在剧组的那段时间,她从未见过有谁能违拗他的意见。 而这并不代表林尔就是多蛮不讲理的人。 恰恰相反,他足够尊重每一个人,甚至每个助理、场工、打扫卫生的阿姨。 他周到又细致,会照顾到身边的所有人。 是以,他的话,姬半雪是信的。 哪有理智上保有重重疑虑,可在情感上,她信了。 “好。”她笑着抹掉眼泪,“我都听您的。” “只是沈先生怎么办?” 她冷静下来说,“沈先生是无辜的。” “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连累沈先生名声受损。” 沈家进来各方登门,沈书宁那边忙不过来。 白天楚弥进棚配音,沈淮久就回山帮忙应付那些人,漏夜方归。 毕竟事关沈淮久,楚弥不愿过分自作主。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拨了通电话给沈淮久,大致说了这次事件。 “九哥,你怎么看?”楚弥开着扩音问。 沈淮久的回答比楚弥更干脆: “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指望名声吃饭,只要你信我就够了。” 他笑得不正经: “再说,宝贝,我们俩都互黑多少回了,我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无所谓的。” “人家小情侣好好的摊上这种事也够倒霉的,澄清的事不着急,等人齐了再说吧。” 楚弥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声音都跟着软了,“知道了。” 说完正事,他笑着问:“今天几点回?” 沈淮久顿了片刻说:“今天估计要晚一点,怎么了?是有什么安排吗?” 楚弥淡淡说:“我准备去一趟京市。” “去哪里干嘛?” 沈淮久当即不爽道,“你该不会是要亲自去找那个谢什么驰吧?” 这话一出,姬半雪也紧张地看向他,楚弥轻笑一声。 “想什么呢?” “谢星驰忙完自己的事自然会回,还用得着我接?” 他解释说: “京市最近有场私人拍卖会,其中有两件大齐宣德年间的物件,我的玉……咳,我得去看看。” 沈淮久一听,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忽然郑重起来,“你什么时候走?我跟你一起。” 原本,楚弥没打算带他,沈家如今多事之秋,沈淮久分身乏术不说,这段时间本就引人注目,一举一动都容易被人放大。 然而,听出沈淮久语气里的坚定,楚弥妥协了。 “你那边安排好,我们随时出发。” 此次进京,楚弥带的人比往常出门多了几个。 除了沈淮久以外,还有庚一、辛六,以及硬要跟上的楚念白和寅一。 青城距离京市一千多公里,自驾开车将近十五个小时,如果坐高铁,只需要三个半小时就能到。 订票的时候,楚念白还专门看了机票,献宝似的跟楚弥说: “哥,你要不要试试坐飞机?” “飞机更快,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到。” 楚弥闻言,表情有一瞬间茫然。 才被楚家一群子弟围着科普了高铁,楚弥还在惊叹现代科技的强大。 紧接着楚念白就又扔出一个更炸裂的。 “飞机是什么?”楚弥问。 楚念白一愣,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解释比较好。 于是两手张开扑棱几下,说:“就是能载着人在天上飞的!” 楚弥疑惑地望着他,“鸟?” “不是!” 楚念白愁得直挠头,两只手一个劲胡乱比划。 “不是活的,比鸟大多了!” 楚弥更懵了,不懂他在说什么。 “死的?还能飞?” “哎哟不是!” 楚念白急了,“跟高铁一样,是人造的,但是能在天上飞,载的人没有高铁多,速度比高铁快!” 急赤白脸地拿了平板过来,搜索出一堆飞机的讲解视频给楚弥看。 “喏,就是这个。” 从楚念白手里接过平板,楚弥看入了神。 一边看,一边呢喃着说: “大齐最快的马,骑者不眠不休,巅峰状态接连换五匹,一日之内,至多不过两百公里。” “如今,客机的飞行速度都能达到一千公里每小时。” “……一千公里,只要坐着不动,一个小时,半个时辰,即可安全抵达。” 楚弥的心突突跳。 “半个时辰,官员每日上朝,马车都要一个时辰往上。” 沈淮久从沈家赶过来的时候,楚弥还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怎么了?” 他看了眼屋里的其他人问。 楚念白大致说了下方才的情况,最后总结说: “我哥受刺激了。” 沈淮久“嗯”了一声,走过去拿开楚弥手里的平板递给楚念白。 抓着楚弥的手握在手心,微笑着望着楚弥幽深的眼睛说: “飞机,能飞很高很高,比鸟还高,很多大雁都没它高。” “殿下,敢坐吗?” 楚弥眨眨眼,就这么盯着沈淮久看了一会儿,刚才心里那阵说不清、道不清的失控不安,忽地就这么安定下来。 回了沈淮久一个好看得不得了的明媚笑容,楚弥点了点头,眉眼间只剩下满满的欣喜和向往。 “敢!” 他笑开说,“九哥,我们坐飞机去京市!” 沈淮久脸上的笑容化开,心都软了。 弯腰捏了捏楚弥嫩生生的脸蛋,他温声应下。 “好,我们一起坐飞机,一起去京市。” 楚念白:哟,恭喜啊,喜当爹。@沈淮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8章 孩子谁的? 第89章 接风洗尘 楚家人不常赴京,但京市的产业不少。这点,比沈家强。 沈家自从把所有旁支分出去以后,仅嫡系一脉固守弥不渡,在青城之外,几乎难见沈家嫡系的身影。 不过,那是以前。 经过前段时间沈淮久闹出的动静,任谁面对沈家,都要重新审视一番,好好掂量掂量。 沈家除了明面上展现出来的那些以外,暗地里,究竟还隐藏了多少。 庚字科是楚家最长袖善舞,最擅收集情报的一支,居然也让沈淮久瞒过了这么多年 。 飞机才落地京市,庚一便旁敲侧击地试探沈淮久: “沈老板在京市可有落脚的地方?” 沈淮久对他的心思恍然未知,黏黏糊糊一手替楚弥拿行李,一手抓着楚弥的手下飞机。 “我家小殿下在什么地方,我就在什么地方。”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肯定要跟我家殿下一起住的。” 楚念白听得胃里直反酸,“你能不能正常说话?恶不恶心。” 沈淮久看了眼好似没听到他们说话的楚弥,笑着说,“没办法,我家小殿下就喜欢我粘着他。” 楚念白好歹也跟了楚弥有一段时间了,对楚弥的脾性也有一定了解。 他家宗主,对于不相干的人不在意,对自家人却护短的很。 甚至说得上纵容。 但相应的,要求也越高。 他不知道他哥对沈淮久的要求是什么。 单见他哥能对沈淮久的肢体亲近、言语轻佻全然默许,不斥不避,就知他哥是打心眼里认了沈淮久这个人。 有了这一层顾忌,楚念白就算再不爽,也只敢默默嘟囔几句,不敢撒性子 ,做的太过。 “行,你就嘚瑟吧,也就这个月了,等过了这个月我们开学,看你还怎么狂。” 楚念白撇着嘴,“我哥身边的还是我。” 沈淮久笑容不变,牵着楚弥走入干燥的热浪里。 此次京市之行,也不尽然是为了找谢星驰。 楚弥确实应华国书法协会会长常乐山所邀,共同参加一场私人拍卖会,到不完全是借口。 在楚家旗下的酒店下榻,稍微休整片刻,庚一就把有关谢星驰踪迹的信息做好汇总分析,给出了最终结果。 “监控显示,叶麦冬劫持谢星驰后一路换了几次车,一路都有人接应。” “最终是在这里消失的。” 庚一调出京郊的一处山脚下的村落,在村边和大山中间的小型隧道点了一下。 “汽车进入隧道,就再也没出来 。” 楚弥仔细盯着屏幕翻来覆去看了很久,越看表情越奇怪。 “怎么了?”沈淮久问。 楚弥眉心不展,沉吟许久后摇了摇头。 “没什么。” 他想了想说,“总觉得这地方……好像有点熟悉?” 可是翻遍回忆,他也想不出自己何时曾踏足过这片土地。 “应当是我看错了。”他说,“寅一,先派几个人去探探情况,小心别打草惊蛇。” 寅一领命,先一步离开。 得知楚弥一行人已经抵达京市,常乐山会长和几位好友一起约了楚弥见面,为他们接风洗尘。 盛情之下,楚弥不好推辞,便带着身边的几个人一起应邀前往。 常会长定下的地方是一个古色古香,十分气派的园子,里外都是典型的京派建筑。 在常会长的印象中,楚弥只是气质相对大气的南方人。 在之前匆匆一面、短暂交谈中,也一直把他当做南方某世家子看待。 专门定了这家与南方温婉精巧截然不同风格的园子用来招待楚弥一行人,也是存了想尽地主之谊,带楚弥感受不同风土的心思。 算好时间赶去门口,简单寒暄过后,他直接头前带路。 穿过制式规整、大气庄严的檐廊庭院,来到一处包间。 一路上,常会长始终留意着自然走在这些人最前面的年轻人。 从始至终,他都不卑不亢,目不斜视,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司空见惯了似的。 他脚步稳健,气势内敛浩瀚,目光沉定平淡,神色泰然。 无论如何,都教人不敢有半分轻视。 常会长看着心惊,不觉更看重他几分。 “小友远道而来,一定要尝尝这家师傅的手艺。” “他们祖上是宫廷御厨出身,算起来,这家也是实打实的百年老店了。” 楚弥含笑点头,“托您的福,我等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常会长笑着“诶”了一声,越看楚弥越满意。 到了地方,直接向楚弥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几位好友。 这几位最年轻的也过了四十,各有各的名号,无一不是行业大拿。 起初,常会长只在电话里说,要给他介绍几位对文学、书法感兴趣的老朋友。 却不曾想,这些人的身份地位,竟比他预计的还要贵重几分。 其实说到底,他与常会长不过一面之缘,说交浅言深都略微过了。 不管怎样,这份情意,楚弥领了。 以晚辈之礼一一打过招呼,回身落座时,楚弥发现了沈淮久眼底飞速闪过的一缕凝重。 席间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在此之余,楚弥在桌面下拉过沈淮久的手,无声在他掌心画了个问号。 沈淮久先是轻拍两下楚弥的手以示安抚,随后便摊开楚弥的掌心,一笔一划慢慢写道: 【女】 【亚麻衣】 【木质珠串】 【杏眼薄唇】 【感觉偏冷】 【弥不渡】 【和倭瓜脸胖子一起来过酒馆】 楚弥一下没想起来,又在沈淮久手上画了个问号。 沈淮久默笑,又在楚弥手心写: 【小院】 【一男一女】 【男的矮胖】 【脸像倭瓜】 【女的高瘦】 【平胸腿长】 手指在楚弥掌心顿了顿,沈淮久接着写: 【被你打过】 楚弥想起来了,想起当时的情形,继续不动声色地问: 【为什么打?】 沈淮久一愣,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开玩笑,那时候的事是能提的吗? 那倒霉催的两个人,被楚弥一脚踹下去的之前,楚弥才被他惹哭了。 沈淮久巴不得楚弥一辈子不提那茬,省得哪天一个气不顺,再来个秋后算账,他还要不要活了? 手背又被楚弥用指尖点了点,楚弥向他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眼见着逃不过去,沈淮久硬着头皮回: 【他们人丑品行差】 【欠打】 单指在沈淮久掌心按一下,算作话题结束。 沈淮久总算松了口气。 临别前,楚弥在常会长的有意牵线下,和其他几位交换了联系方式。 约定好第二天上午去拍卖会的时间地点,常会长又交给他们几张请柬,一场宾主尽欢、气氛热络的饭局才终于散了场。 他们住的酒店距离这里不远,回去不过十几分钟车程。 回到酒店,寅一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 被沈念白催着念着,楚弥也就顺着他的心意,和沈淮久先行回房休息去了。 两人简单洗漱过后,沈淮久自动自发地接过吹风机。 从行李箱里拿出沈家专门为楚弥特调的护发精油,开始了他百做不厌,乐此不彼的护发日常。 天知道,他真的爱极了楚弥这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 手感比最上等的绸缎还要好。 在楚弥背后垫了层厚实的浴巾,沈淮久让他仰靠在柔软的椅子上,自己绕到楚弥身后。 先用吸水毛巾一点点将吹头发上多余的水分吸掉,让头发半干。 然后取一些精油在掌心揉匀,先重点抹了发梢,然后才靠近发根的位置顺着一点点往下。 他的手指穿梭在楚弥的满头乌发间,做的次数多了,技术娴熟得几乎能媲美大多数tony老师。 楚弥舒服地闭着眼,闲适自在的样子,宛如一只优雅高贵的猫。 沈淮久爱极了他这副模样,看得他心软又心痒。 一边轻握着楚弥湿润的发丝,沈淮久一边不由自主地勾动楚弥的下巴。 自楚弥肩后缓缓探过头,沈淮久的眼皮逐渐下压,升温的视线也跟着自上而下,最终落在楚弥红粉润泽的嘴唇上。 偏头亲了亲楚弥漂亮的下颚,沈淮久嗓音低哑,气息火热,无形却灼人。 “林娘娘,让九哥亲亲好不好?” 楚弥一样偏了偏头,用秀挺的鼻梁蹭着沈淮久的。 任由彼此鼻息交融,凌乱的心跳你追我赶般鼓噪。 “勾我。” 沈淮久眯了眯眼,难耐地深吸一口气,清冽的沐浴露被湿润的热气蒸腾着。 一时间,沈淮久觉得自己整个人像陷入了一方无边、梦幻的热带雨林。 他全身都被这份热气包裹着,融化着。 “小妖精。” 不稳的气息深深叹着,沈淮久嘴唇往前一送,若有似无贴住楚弥的。 “说,想不想让九哥亲?” 楚弥的不动声色忽而在那一刻打破,两侧嘴角同时上扬出一抹相同的笑。 下一秒,单手一把扣住沈淮久略微扎手的后脑勺,重重压向自己—— 京市的夜晚有些吵闹,灯火晃眼,处处霓虹。 比青城亮眼,也少了蝉鸣。 这是一座不分白天黑夜,不眠不休的城市。 时间在这里过得飞快。 而在这城市的一隅,楚弥和沈淮久的唇舌间,时间如干柴,瞬间被烧成了灰。 来自千年前的十八岁少年。 和大他八岁、却晚他一千四百多年、二十六岁的成熟男人。 他们突破时间、撕碎空间。 他们心跳共振,灵魂交织。 京市的夜空无星无月,空远寂寥。 可是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 天地证,两心同。 相逢不必求金风, 相守不必等天明。 [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9章 接风洗尘 第90章 合个日子? 相拥的夜总是能睡得很好,相应的,楚弥醒的也早。 房间里中央空调开着,两个人抱着睡在厚实的被子里,按道理来说,应该很舒服。 可楚弥却连做梦都不自由。 在梦里,总有那么一个人像藤蔓一样牢牢缠着他,他逃它就追。 最关键的是,那藤蔓还会说话,声音压得低,楚弥还是立刻听出了那声音,赫然和沈淮久一模一样。 藤蔓的每条分支都很长,灵蛇似的追着他跑,缠着他全身和手脚往后扥。 楚弥挣脱不过,很是烦扰。 渐渐的,他发现这些藤蔓似乎和食人花不一样。 虽然有毒,能让他浑身燥热,却并不吃人,只是下//流了些。 一开始,有些细小的藤蔓会勾缠他的鬓发、骚弄他的耳朵。 慢慢的,他就发现一切都不对劲起来。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支藤蔓抵在腰后,又有另一支沿着腰侧一直往前,松垮的裤腰被挑开…… …… 楚弥是被热醒的。 或者说,被吓醒的。 意识在梦中某个旖旎到惊心的场景下,一瞬间崩坏。 楚弥一下睁开潮热的双眼,浑身汗涔涔的。 像是一只崇拜鲤鱼,妄图跃龙门的热带鱼。 醒来后,楚弥麻木的脑子还恍惚着,方才的梦境顽固地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演。 他的腰间,沈淮久的胳膊还环在上面。 另一只手也不老实。 即使被楚弥枕在胳膊上,也不妨碍他不老实的手穿过楚弥宽松的衣领,无比精准地抓在某处敏感的肌肉上面。 就连他的呼吸,都喷洒在楚弥的耳朵上。 和梦里的细小藤蔓一样,扰得人浑身发痒,头皮发麻。 楚弥的呼吸乱了。 两只漂亮的眸子半阖着,透出隐隐的红。 他很想动一动被沈淮久禁锢的身体,以便逃开身后那根粗壮坚硬的藤蔓。 沈淮久的力气虽大,认真起来却比不过他。 然而才一动,楚弥愣住了。 足足三秒钟之后,他眼睛眨了眨,整个人轰的一下红透了。 一把掀开腰上的手臂,甚至顾不上狠踹身后的罪魁祸首一脚,就攥着裤子一跃而下,闷着头,直冲卫生间。 床上,沈淮久意识还未归拢,就见一个急匆匆的背影飞速闪进卫生间。 紧接着,砰的一声,卫生间门被重重砸上。 甚至,还有咔哒一声脆响。 很明显,门被反锁上了。 沈淮久不明所以,看得一脸懵。 直到他坐起身,余光不慎扫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床单上,一处面积不大的洇湿痕迹。 把手探过去,用指腹在那处溽湿上摸了摸,沈淮久收回手,放在鼻下,深深闻了闻…… …… 嗯~ 一股淡淡的腥味。 作为一个二十六岁的老男人,他很难骗过自己,说不知道那是什么。 “呵。” 不慎泄出一声笑,沈淮久连忙轻咳一声掩下,紧紧抿起双唇。 以免惹恼了卫生间里某个脸皮尚薄、耳力极好的少年。 看来,帮小朋友开荤,可以计划着提上日程了。 ========= 上午的拍卖会地点定的十分草率。 一条普普通通的胡同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三进四合院。 只有门口蹲着的两头石狮子像那么回事儿。 有几分威武。 门外胡同路窄,寻常三个轮子往上的车很难开得进去。 胡同外还接着一片商业区,来来回回,熙熙攘攘,热闹得不得了。 类似拍卖会这样的场合,大齐也有,尤其私人性质的,选址尤其会避开闹市,至少,不会像此次承办方一样草率。 身携重宝,偏往人堆里扎。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艺高人胆大。 楚弥今日穿了一件改良版新中式灰色帽衫,下/身一条大齐制式的骑装长裤。 再加上那张清俊无双的少年脸庞,静默淡然的眸色,和那束标志性的高马尾。 活脱脱一副世家贵公子的形象。 和往常一样,他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就连沈淮久都不自觉后了他半步。 楚弥不高兴,却不想在人前和沈淮久争辩什么。 和常会长约定的时间眼看要到了,楚弥没理他,掩下心里的那点情绪,向比他们先一步到达的常会长走去。 这间院子院门不大,院落也不甚宽敞。 加之应邀而来的人不少,主人更是心大,各种古玩就在院里随意堆叠着。 来往人群不时驻足,高谈阔论,点评一二,竟有种小型集市的错觉。 浓郁的市井气息中,楚弥和常会长并肩缓步慢行,其余 随后。 常会长应当是这里的常客,随眼望去的任一物件,都能侃侃而谈。 情之热切,可见一斑。 “林小友觉得如何?有没有能看得上眼的物件?” 楚弥含着浅笑,走马观灯般扫过围墙边那些据说是古董的瓶瓶罐罐,温恭有礼道: “小子眼力有限,不及常老见识广博,只觉得每样都精美,教人眼花缭乱,还真选不出来了。” 常会长自是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这就是,都一般,没看上眼了。 “你呀。”他笑说,“走,带你进里间。” 略微偏了偏头,他靠近楚弥压着声音说: “外面这些人多数是倒腾古玩的,不在拍卖会的邀请之列。” 楚弥闻言眸光微敛,含声应了句:“原来如此。” “主人家有心了。” 他微一拘礼说,“想来,像这样的拍卖会,主人家当是不轻易接待外宾的。” 一样侧了侧头,楚弥说:“多谢常老,您费心了。” 越和楚弥相处,常会长就越喜欢他。 这不,才在相邻的位置上落座,常会长就自动自发地向楚弥介绍起接下来马上开始的拍卖会。 “你也看到了,这拍卖会和国际上那些大型拍卖会不一样,就是纯私人性质,一群好朋友各奉其宝,闹着玩的。” “一会儿,每样东西都会有一真一仿两件,考验的就是一个眼力。” “承办方是轮流来的,拍下的全部金额都是要捐的。” “其实,之前没办拍卖会的时候,我们也是会定期捐款,来帮助那些留守儿童、老弱妇孺,或者军需。” “后来,我们也是闲着,见国外的拍卖会搞得挺好,我们就想自己搞着玩一玩。” “东西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自己的,来来回回也是在我们自己手里流通。” “这些年鲜少有新人来,来的都是好朋友,对我们华国历史文化有一定钻研爱好的。” “东西不一定好,主要是个心意。” 常会长笑说,“咱们这儿起拍定价不高,小兄弟等下若有感兴趣的,尽可自便。” 楚弥轻轻颔首,笑表谢意。 说话间,拍卖会已经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上台,简单热场后,大致报了几个值得重点关注的物件。 楚弥在台下听得没什么精神。 直到主持人笑呵呵卖了个关子,吊足众人胃口,心满意足下台,楚弥才眉目舒展。 端出一抹场面式微笑,挚起茶杯,泰然自若地品起香茗。 台上,拍卖师已经开始介绍起第一件拍品,是一对三四百年的琉璃盏。 楚弥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悄默声地一根根掰开腰间多出的五根手指、和一个热烘烘的手掌。 待全部掰掉,楚弥并不松手,反而将那只作乱的手反压在大腿上。 然后又一根一根拨弄着玩。 在他身侧,沈淮久目光下压,看着楚弥百无聊赖地玩着他的手指。 时而捏捏指尖,时而勾抬指节。 时而掌心相对,十指交叠。 时而掌根纹路相对,非要跟他比比谁的手掌更宽,手指更长。 心知肚明的结果摆在眼前,楚弥却着恼,眼皮肉眼可见地往下压。 抿了抿唇,也就是场合不对,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沈淮久被他可爱到了,一颗心忍不住软了又软。 不愿身边的小朋友不开心,于是用指尖在对方掌心轻轻挠了两下。 谁知,楚弥被痒到,一阵酥麻瘙痒顺着掌心直冲胳膊,眨眼便流窜至全身。 楚弥更恼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砸到沈淮久手上,声音不大,却教沈淮久手背迅速泛起一片红。 把头整个靠在楚弥肩上,沈淮久语气幽怨,眉眼间却全是笑意。 “殿下,你打我。” “都红了。” 楚弥垂眼睨一眼他的手,平淡道:“又不疼。” 他留着劲呢。 可是沈淮久不依,打定主意赖上了他。 “我不管,世子殿下,我受伤了,你得对我负责。” 楚弥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跟他多说几句。 “你想怎么样?” 沈淮久眼底快速闪过一缕精光,他可怜巴巴说: “我可不是个随便的男人。” “世子殿下,你碰了我的身体,还留下了印记,按照我们家的规矩,我就是你的人了。” 顿了顿,强压住喉间的笑,他直直道: “世子殿下,这下,你是一定得娶我了。” 他歪着头,将嘴唇若有似无地贴在楚弥耳朵上,任由热腾腾的气息勾缠冲击唇边耳朵上高度敏感的神经。 “按照大齐的婚俗,咱们是要过六礼的。” “其他的无所谓,我们两个的生辰八字要合一下,放去祠堂里供一供。” “我那些祖宗们心心念念一辈子,见都见不到一面的人,现在是我男人了,我可不得好好显摆显摆?” “嫁妆我有,聘礼我也可以自己备,你就随便给我写个字,或画只大雁就行。” 鼻子蹭了蹭楚弥漂亮的下颚线,他轻问: “殿下,咱俩等下回去就合个日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0章 合个日子? 第91章 破碎粉玉 沈淮久疯了。 不止楚念白这么想,就连寅一、庚一和辛六都这么想。 “切,正经名分都没拿到呢,就开始做梦嫁我楚家了。” 楚念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小声嘀咕着。 寅一、庚一性格稳重,没说话,脸上的神色却和楚念白别无二致。 辛六倒是装不了的性子,和楚念白凑一块儿咕咕哝哝起来。 “沈家这一代什么命,运气逆天了!好特么羡慕。” 楚念白撇他一眼,“你也喜欢男的?” 辛六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闷着笑说,“以前是不喜欢,要是宗主能看上我,我什么都行啊~~” 话音未落,楚念白一脚踹上去,“我去你大爷的!我哥也是你能惦记的!” “再说了,我楚家是没人了吗?轮得上你?”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你恼什么?”辛六无语,“我就那么一说,我疯了吗我才会想配得上宗主?” 楚念白郁着一张脸,“哼”了一声,“谁都配不上我哥!” 说着瞥一眼沈淮久,立刻收回视线,仿佛被一盆辣椒水泼了眼。 “姓沈的老畜生。” 他快恼死了。 “他要是敢哪一天对我哥不好,让我哥不高兴,老子把全身都毛都给他薅秃,再用刀一层一层把他活剐了!” 在他的座位前面,耳力极好的楚弥不动声色听着,眼尾微微漾起一瞬温软的笑意。 身边的沈淮久还偏着头看他,等着他回答。 那模样,颇有几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赖皮。 “殿下,行不行啊?” 楚弥看向他,笑了笑,“不行。” 楚弥话音刚落,沈淮久还没来及反应,后排就传来“噗嗤”一声笑,紧接着,压抑的笑声此起彼伏。 沈淮久回头扫了一眼憋笑憋疯了的三个人,单侧眉毛一挑,唇角快速一勾又快速压下。 摆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表情,委委屈屈鼓着嘴说: “我知道了。” “念白他们说得对,是我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是我配不上世子殿下~” 这话常人听着或许没什么,可这种贬低自我的方式,却实打实犯了楚弥的忌讳。 即使,楚弥心知肚明,沈淮久是故意装的。 他的脸还是冷了。 “沈淮久,我给你脸了!” 他薄怒。 随即转头,沉沉望着身后三人。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议论我的世子妃?” 后排三人低下头。 楚弥冷道: “回去以后楚念白、楚辛六祠堂领罚,寅一定刑,庚一监刑。” 再回头,沉厉的目光横向沈淮久,楚弥强压着火道,“沈淮久,不想要名分可以直说,不必这么委婉。” 回过头,楚弥坐正身体。 “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去练武场报道,十月擂台赛,从头连胜到最后。” “要么,你就这么慢慢熬着。” 原本还因被沈淮久坑而被罚的楚念白和辛六一听,喉头狠狠滚了滚。 我滴个老天奶,擂台从头连胜到最后? 这可不是功夫好坏的问题,那特么拼的是体力啊! 楚家子弟众多,往年的擂台赛,只有五行那群铁打的畜生能撑过四个小时。 想从头连胜到最后,那可不是四个小时的事。 天干十科身手稍弱,但架不住人多,从头到尾被天干轮一遍,就算十二地支的一号,也要被耗去不少体力。 地支人数虽不及天干人多,但也有一百多号人,整体武力值比天干要高上不止一个台阶。 沈淮久就算功夫再好,恶虎也架不住群狼。 想过这一关,任谁都得掉层皮。 更别说,之后还有五行。 五行人少,但每一个都是楚家优中选优、文武双全的奇才。 经过了天干地支的围剿,沈淮久就算是神仙降世,也不可能赢得过五行。 他家宗主,是直接要把沈淮久往绝路上逼啊! 要么就熬着,熬到最后,基本就凉了。 要么就接受挑战,战到最后,不死也得半残。 不论选择要名分,还是要命,怎么选都是死。 跟沈淮久比起来,他们受到的惩罚顿时不算什么了。 在后排四人怜悯的视线中,沈淮久只是简单挠了挠头,嬉皮笑脸说: “知道了,不就是擂台赛嘛,没问题。” “不过……” 沈淮久眸光幽深地凝着楚弥,问: “殿下,如果我赢了,有什么奖励吗?” “想要什么奖励?”楚弥问。 “什么都可以吗?”沈淮久反问。 楚弥想也不想,“只要不过分。” “什么算过分?” 沈淮久笑问,“杀人放火?刨人祖坟?” 楚弥静静看他一眼,“你想要的是这个?”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甚至有些“就这?”的疑惑。 “不算吗?”沈淮久望着他。 楚弥摇摇头,“杀人放火我倒是常干,刨人祖坟的事,以前没干过,以后肯定也不少干。” “这算什么过分?” 沈淮久笑着捏了捏楚弥的手,“那你说什么是过分?” 楚弥拧眉想了好久也没想到,“等你想到要提什么要求再说吧。” 台上,竞拍已经进行到了第六轮,没什么有意思的物件。 楚弥兴致缺缺,在一片热议高涨中,索然寡味地和沈淮久说着小话。 此次拍卖会共有十四件拍品,分上下两场,每场共七件。 七轮拍卖结束,会中场休息三十分钟,下半场继续。 第七轮,楚弥已经没抱什么希望了。 却不想,工作人员端呈上来的,竟是两块粉玉。 粉色的玉并不稀奇,粉玉制成的平安扣更是常见。 更何况,这一真一假的两块玉,还一块比一块粗制滥造。 没一点精挑细琢的匠人工艺。 甚至有一块,还缺了一角,上面还有隐约的裂痕。 可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却让楚弥正襟危坐,举目凝神起来。 “林小友对这个感兴趣?” 旁边不远处的常会长问。 楚弥敛起神色,淡淡道:“会长说笑了,我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奇怪。” 常会长“哦?”了一声,问,“哪里奇怪?” 楚弥道:“我见别的藏品都做工精巧,看着十分华丽,如何这个就……” 后面的话被楚弥拉长的尾音替代,常会长跟着笑笑。 楚弥又不解地问,“常老,这枚粉玉平安扣,是有什么特殊来历吗?” 台上,拍卖师就着屏幕上的PPT绘声绘色地讲解着,只是能讲的内容实在贫乏。 楚弥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什么所以然。 翻来覆去,无外乎就是推测年份古老,大约是两千多年前出土的物件。 一千多年前又被哪个不懂欣赏的乡野村夫给磨了,如牛嚼牡丹,简直暴殄天物。 “特殊来历倒是不见得,只是年份久了点,史料上也没有详细记载。” 常老娓娓道。 “只是多年前的中原一座古墓里曾出土过这么一块儿,世人还不得见就失踪了。” “传说也是块粉色的玉,什么形制的就不得而知了。” “从那以后,市面上常常有不同年代、形制的粉玉出现,不论在古玩市场,还是珠宝店铺,都十分抢手。” “台上这个,做工确实糙了点,也太小了,只有年份还行。” 常老建议道,“小友要是喜欢,拍下来玩玩也行,要是想送姑娘,品相上欠缺了点。” 楚弥认真听完,了然颔首,拱手谦说,“多谢常老解惑,小子受教。” 常老笑笑,转眼看台上。 上半场最后一轮的拍卖已经接近尾声,他便估摸着,身边这位小友,应当是不会举牌下手了。 于是肩膀一松,擎等着看别人举牌了。 场上举牌的并不多,大家对这么小块的粉玉都表现出一副兴致不高,可有可无的状态。 平安扣本身并不值钱,更何况这块还没什么具体史料可查的出处。 一真一假的摆在这儿,怎么看都像个凑数的。 楚弥眯着眼端详了片刻,第一次举了牌。 “50万。” 这报价一出,引得场内各位频频侧目。 常老也忍不住出声提醒。 “林小友,台上那两块玉,明显一号台无论是做工还是年代都更好。” “一号台上的已经拍过了,成交价才二十万,现在拍的是二号台上那块儿残次品。” 楚弥温和一笑说,“我知道,多谢您提醒。” 他笑着解释说:“做慈善嘛,总不好空手。” “我眼力有限,好物件到我手里终究也是浪费了,倒不如这个合适我。” “回头拿回家自己磨一磨,送给家里人玩,坏了也能留份善举在,怎么都不可惜。” 常会长一听,顿时明白了楚弥报这一口价的缘由,不禁更欣赏他几分。 这价放在这块残缺粉玉上,确实高了。 自楚弥报价后,再没了出价的牌子,这玉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落进了楚弥的口袋。 中场休息的三十分钟,楚弥靠在一个大树上闭眼假寐,掌心还握着方才拿到手的粉玉平安扣。 那块平安扣该是被摔过,或者遭遇过磕碰,所以不慎完整。 残缺的部分并不齐整,相反,边角处比玻璃碎碴更加尖锐。 拳下缝隙,不时有清晰的血液凝聚,看得人触目惊喜。 而被刺伤的人却仿若未觉,全然看不出一丝痛苦的痕迹。 沈淮久不知从哪儿弄了个医药箱过来,单膝在他面前跪下。 轻松抬起他的手,展开他微微颤抖的拳头。 拿开平安扣揣进自己兜里,仔细帮楚弥清理起了伤口。 “跟你有关?” 一边用碘伏帮他消毒,沈淮久一边问。 “还是跟你的小十三有关?” 楚弥垂眸静静看着生怕弄疼他,每涂一下就要轻吹两口气的沈淮久,语气平直淡漠: “都不是。” 他双目无神说,“这是我爹送给我母亲的。” 沈淮久猝然抬头,自下而上的视线里,楚弥波澜不惊的眸色下,竟是浩瀚无边的苦痛。 他在忍。 意识到这一点,沈淮久深深蹙起眉。 “宝贝,我听你的,要狂,我会做到。” “你能不能也学着狂一点?” 楚弥低头看着他,“我连皇帝都杀了,还不够狂吗?” 听出了楚弥微颤声线下隐藏的迷茫,沈淮久叹息着站起身,轻轻把人按进怀里抱住。 “不够。” 沈淮久啄吻着楚弥的额头,微微低头,和他额头相对。 他轻声说: “迫不得已的狂,不是真的狂。” 顶着下巴凑过去亲他,沈淮久说: “宝贝,现在没有人需要你牺牲自己了。” “从现在起,我们都活得真实一点,随心所欲一点,多爱自己,好不好?” 夏日炎炎,后院墙边的大树下,蝉鸣声声,警报似的拖着长音,攻势铺天盖地。 群蝉之下,热浪之中。 楚弥被沈淮久牢牢抱在怀里,心中郁气一松,蓦然掉下两行泪来。 “九哥~” 带着哽咽,楚弥缓缓抬起手,回抱住了付予他温柔的沈淮久。 “我……难受。” [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1章 破碎粉玉 第92章 天生反骨 三十分钟后的下半场,有两件是楚弥重点关注的。 一件是第十件拍品据说是楚弥的贴身玉佩。 另一件,则是放在最后压轴的一杆银枪。 拍卖会来到第十轮,气氛空前热烈。 难得的,这样的场合,提到楚弥这个名字,居然没人骂。 拍卖会的现场,所有人都在讨论两块玉佩的真假。 就连常会长都在鉴定辨别之余,问了嘴楚弥的意见。 “小友啊,你觉得这两块哪块是真的?” 楚弥摇摇头说:“常老抬举我了,我看这两块都一样。” “那怎么会一样呢?” 常老举着放大镜,“楚弥的玉佩可是宣德皇帝御赐的乾坤玉。” “当时的大齐,除了宣德皇帝手上那枚扳指,也就只有楚弥一个人有。” “楚弥的那块,可是比皇帝的还大!” 在他身边,楚弥“哦”了一声,又往后退了退。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沈淮久勾着楚弥一根手指,带着他先行落座。 “原来我的玉佩在你家?” 楚弥偏头压着声音说,“怎么不早说?” 此处人多,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沈淮久只道: “这些年被骗多了,我家老头疑心重得很。” “就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 鉴定时间过后,拍卖正式开始了。 先拍卖的一号玉佩抢的人少,到了二号,明显人多起来。 常会长似乎也格外看好二号,连着举了两次牌。 眼见着二号玉佩的价格直线飙升,常会长还想继续追一把,楚弥无声按了按他的胳膊。 凑到他耳边说: “常老,我朋友在别处见过真品,这两块玉品质虽好,也同出昆仑龙脉,却不是楚弥的那块。” 常会长一听,满心诧异,“你怎么就能判定你朋友见过的那块是真的,这块是假的?” 楚弥道:“楚弥的那块在他当年逃亡时先是被箭擦过,后来又泡了水。” “不说别的,您看台上那两块,玉璧完整,边上一道划痕都没有,必不可能是真的。” 按照楚弥所说,常乐山定睛再次看向二号台,果然如此。 常乐山收了牌,感激地冲楚弥点头示意,而后趁人不注意,悄声问: “那块真的在哪里,你可知道?” 楚弥含着歉意说:“抱歉常老,那是我朋友的**,未经允许,我也不好随意告知,还望您见谅。” 常乐山有些遗憾,不再强求。 “明白明白,好东西啊,是得好好保存着,不轻易示于人前也是对的。” 楚弥喜欢这样识趣知进退的人,说起话来没什么负担。 一块乾坤玉佩拍出了史无前例的高价。 一锤定音之后,拍卖师代无私奉献出两块玉佩的Z女士表达了感谢。 楚弥问常乐山,“常老,Z女士是哪位?方便说吗?” 常乐山笑,“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人你也见过。” “我见过?”楚弥疑惑。 常乐山笑说,“你还记得昨晚我介绍你认识的太极协会会长钟欣钟会长吗?” 楚弥稍一想,恍然。 “原来是钟会长。” “可不。”常乐山说,“钟会长可是收藏大家,经她手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今天这一遭,估计也是被人给骗了。” 楚弥微笑颔首,顺着应是。 玉佩之后,每样拍品拿到外面都足够掀起一阵风浪,个顶个的精。 常会长拍下一对鸳鸯壶,准备送给自家晚婚迟嫁的小女儿和准女婿。 楚弥还是只在上半场拍下了一只残缺平安扣,其余再没动过举牌的念头。 任谁看来,都是来长见识的。 故而,谁也没把他放心上。 各式拍品一样样过,下半场明显比上半场进度慢了许多。 呈上最后压轴品之前,主持人卖了好大关子,一通介绍。 可实际上,也真没什么好介绍的。 无外乎是说那杆枪是大齐宣德年间一场著名战役遗留的长枪。 虽主人不详,但凭工艺可知,绝非凡品,大概率是某位将军的兵器。 楚弥眼皮微微压着,常会长在他脸上看不出异样。 甚至觉得,他是不是看困了。 不再管楚弥,聚精会神地专注在台上。 这杆长枪保存得极好,冷白光下,枪头锋利得令人心惊。 寒光凌厉逼人,观之即胆寒。 “这枪,杀意太盛。” 常会长蹙眉低喃道。 “不是寻常人的命格能承受得住的。” 他暗自摇着头,“太凶了,我还是算了。” “这东西,碰不得。” 楚弥的另一侧,沈淮久一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的长枪看。 只是余光里,楚弥凝敛的神色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如海面巨浪来临前的寂静,平得没有一丝波澜。 沈淮久不由得心惊,暗暗有了计较。 拍卖正式开始了。 出乎预料的,拍卖师问了几次都无人应,台下窃窃私语不断,却无一人出价。 沈淮久也侧过身问,“殿下,有吗?” 楚弥点头。 “几号?”沈淮久问。 与此同时,台上拍卖师已经准备宣布流拍。 楚弥…… 轻启唇峰—— “一号。” 拍卖师手中的木槌已然举起,就在落下的前一秒,沈淮久干脆利落地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一百四十万。” 拍卖师明显惊了一下。 这件拍品起拍价一百万,倒是少见这样加价的。 不过有人拍,她自然高兴,顺着拍卖流程继续了下去。 这一次,沈淮久的运气没有上半场的楚弥运气好。 他不喊价没人喊,他一喊,就像冷水炸进沸腾的油锅,场面一度失控。 跟着他叫价的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他的那声一百四十万,就像大年初一晨起鞭炮的引子。 他一开头,就噼里啪啦炸出了一串。 一杆光秃秃的长枪,将这场拍卖会推上了最**。 价格已经叫到六百万了,看架势,还要继续往上飙。 沈淮久又观望了一阵,等到报价的频率慢慢降下来,那时,价格已经飚到了史无前例的一千万。 只是一个私人性质的慈善拍卖会,一群同好好友聚在一起闹着玩。 往日里,再好的宝贝在这里都要打个折,卖不上价。 最高的一次,两千年前的一面铜镜,以六百万成交,已经是破天荒的高价了。 这次,一个名不见经传、杀气极重的长枪,竟一鼓作气叫到一千万! 楚弥听着报价,慢慢闭上了眼。 沈淮久轻哼一声,默默抓住楚弥的手,再次举起手中的牌子,平直开口: “一千四百万。” 在他掌心,楚弥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有汗液隐隐冒出。 沈淮久紧握着他不放,眼皮一样压了压。 回过头,沉声对所有人宣告他的决心。 “今日这长枪,我看上了,也要定了,诸位尽可随意加价,多少我都跟。” 少有的,他气场全开,威势如虎。 一千四百万,已经超乎这场小型拍卖会的规格太多。 事实上,自从一千万报价喊出以后,就鲜少有人再跟了。 不出意料的,这杆长枪最终以一千四百万落锤,无可辩驳地归沈淮久所有。 拍卖会结束了,众人散去。 沈淮久付了款,取了长枪,并没有直接交给楚弥,反倒一直自己拿在手中。 楚弥并没有看他,眼皮始终低垂着,连一寸余光都没分给沈淮久,只是安静地任由他牵着。 离开之前,以常老为首的昨日几位将他们团团围住,目光里却没有他们,只有那杆长枪。 眨眼间,最为私密的三进院已经空了大半,除去他们几个,所有人都已离开。 “常老这是什么意思?”沈淮久代为问道。 常乐山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小友别误会,我们只是想提醒一下小友,这长枪实在凶得很,一般人的命格可压不住。” 边上有人附和: “是啊,看你们还年轻,年轻人喜欢这些无可厚非。” “可是这东西邪门的很,一个不留神就可能家破人亡,实在是留不得啊!” 有人跟着说: “我们确实是好意,这东西就让它流拍吧,好好封存着,谁也别去碰。” “年轻人听听劝,你要是愿意,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就豁出去自己这把老脸,跟今年的主办方商量一下,咱把这邪门玩意儿给退了,你的钱还一分不少地还你。” 沈淮久显然不是能听得了劝的。 他打定主意的事,别说八匹马,就是八十匹、八百匹马都拉不回来。 更何况…… 他攥紧了楚弥的手,沉声说: “多谢各位好意,不过不用。” “我方才在拍卖会上就说了,这杆长枪我看上了。” “诸位可能不了解我,我这人,天生反骨,就是不听劝。” “这东西,我付了钱,就是我的了,断没有退货的道理。” 这明显不是个好说话的。 这几个见劝不动,于是将目光移到默不吭声的楚弥身上。 心想,这个年纪更小的少年,一向彬彬有礼,大概会好说话一点。 于是几人一对眼神,齐齐转向楚弥。 “林小友,你也劝劝你朋友?” “这东西是个邪物,可千万留不得。” 楚弥终于抬眸,将不满猩红血丝的眼睛直刷刷示于人前。 “邪物?” 他沉呵一声。 “我倒想知道,能有多邪。” 第93章 有亿点疯 一把扯下头顶束发的白色布条系于额间,任由墨发飞扬。 众人愣了,这是……要葬谁? 楚弥单臂一展,带着呼啸之力,一把抓握长枪。 铮的一声,枪尾砸裂地砖,长枪烈烈嗡鸣,气势滔天。 在他身后,楚念白受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其余楚家人稍好些,也只不过比楚念白晚了一秒。 在他身边,沈淮久第一次忍住了想要下跪的冲动,抵抗住匍匐的下意识,挺直了身板,膝盖如同塑了钢。 就这么铮铮立于楚弥身侧,与他并肩,宛如一道城墙。 或许不能坚不可摧,却能风雨同担,炮火共抗。 而在他们对面,站着一群倔强的老家伙。 方才要出口的话,被这一幕压了回去,五六个坐惯高位的行业领军人物。 面对这样的楚弥,竟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太极会长钟欣强行稳住失控的心绪,还是一身原色老亚麻,上前一步,肃然问楚弥: “你到底是谁?” 楚弥不答反问:“叶麦冬,是不是你们的人?” 钟欣一样不答,“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楚弥冷嗤一声,“那就是谈不成了。” 他冷眼扫了眼周围,“埋伏这么久,叫出来吧。” 钟欣蹙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楚弥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随你,现在不出手,之后再让我发现你们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说罢转身,手腕一翻,几十斤重的长枪唰的一声收在身后。 楚弥长身立于烈日下,短影落在脚下红砖上,每迈一步,都如踩在干涸已久的血渍上。 楚家人跟着起身,挺直了脊梁,凛然跟在楚弥身后。 眼看着楚弥就要踏出三进院,钟欣抬手一挥,霎时间,四面八方冲进来一群穿着黑色练功服的男女。 见状,沈淮久首当其冲挡在楚弥面前,楚家人亦然。 楚弥不屑冷嗤一声,拨开沈淮久和楚家几个,淡淡说: “躲一边看着去,他们是冲我来的。” 楚念白不退,又把楚弥护到了身后。 “哥,有我在,用不着你出手。” 楚弥皱眉,“楚念白!退下!” 楚念白倔强地摆出战斗姿势,“我不!想在我面前动你,除非我死!” 楚弥哐当一脚踹到他屁股上,把他踹了个狗吃屎,“滚一边去!我用得着你护?滚!” 楚弥不耐烦地斜了沈淮久一眼,“九哥,把这几个扔墙边,谁不听话直接打死。” 沈淮久从那群人身上收回视线,心里有了数。 话不多说,直接照楚弥所说,赶鸭子似的把几个楚家人撵墙边去。 楚念白瞪杀父仇人似得死死盯着沈淮久,表情狰狞得像只惹急眼的公牛。 沈淮久,正是那块在他眼前瞎晃的红布。 “沈淮久,你这个胆小鬼!懦夫!我看不起你!” 沈淮久懒懒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漫不经心说: “差不多得了,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他身边只能是拖累。” “真打起来,谁护谁啊?” “那也——” 楚念白正想继续跟他吵,沈淮久轻嗤一声。 “行了,知道你孝顺,老实待着吧。” 目光定在楚弥身上,沈淮久说: “他们的目的不过是逼你哥出手,好确认你哥的身份,伤不了人。” 这边说这话,那边已经动起手来了。 正如沈淮久所说,那群人一开始并未使出全力,只是互相配合着逼楚弥出招。 只可惜,他们运气不好。 碰上了楚弥怒火最盛的时候。 长枪在手,楚弥却完全没有出枪的打算。 面对群狼围攻,楚弥单手持枪,一人成阵,脚步快到只剩残影。 三秒。 从开始动手,到满院残兵,只他一人独立,前前后后,总共只用了三秒。 恐怖的三秒。 楚家人瞠目结舌,楚念白嘴张半天合不上,磕磕巴巴半晌,才傻愣愣问: “结、结束了?” 沈淮久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向楚弥跑过去。 “再等等。”他轻声说,“别打扰他。” 楚弥收势战停,满头墨发无风而动。 在他脑后,白色的布条和发丝一起昭彰,飒飒如帜。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放了谢星驰。” 钟欣、常乐山他们每个人都在抖,钟欣倒吸一口气,颤着声音问: “你……到底是谁?” 楚弥手握长枪伫立,此一人,却如千军。 “你们希望我是谁?” 他们沉默了。 夏日正午,蝉鸣鼓噪,如万马狂奔。 “……你。” 钟欣上前一步,复又站住。 “……您。” 再往后,只字难言,再说不出口。 楚弥纹丝不动,睫毛半垂,眼中没有他们,也没有在场任何一人。 “限尔等半个时辰内放了无关人等,否则……” 他薄唇微启。 “以后有事直冲我来,不怕死的,我随时恭候。” 背过身,楚弥说: “九哥。” 沈淮久“嗯”了一声,走过去。 楚弥面无表情又动了动唇: “念白。” 不知道为什么,楚念白莫名想哭。 听见楚弥叫他,连忙朗声应了。 “嗯,我在。” 说完,也赶忙过去。 楚弥顿了顿,交出了下一个名字: “寅一。” 寅一还心惊着,脑瓜一震,声音极大,“诶!宗主!” 喊完连路也不正经走,直接跃过走廊座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楚弥身边。 待他站定,楚弥又叫: “庚一。” “到!” 庚一立正站好,肃然回。 随后和前面几个一样,迈着坚定的步伐,直直走到楚弥面前。 立正低头,满面恭肃喊了声: “宗主。” 楚弥微红的眼睛看着他,点头“嗯”了一声,再次出声: “辛六。” “来了!” 辛六早等不及了,可心里也知道,按资排辈,无论怎么算,他都是最后一个。 可这样他也知足了,心里激动又忐忑地等着。 等自己的名字,被强到无敌的自家宗主嘴里郑重地喊出来。 还好,他等到了。 那一刻,他兴奋到一蹦三尺高。 “宗主我来了!” 他边跑边喊。 从自己蹲的地方开始跑,直到站在楚弥面前的那一瞬间,他在心里默默数了数。 三秒。 那么近的距离,他光跑过来就用了三秒。 同样的三秒,他家宗主干翻了三十个练家子! 辛六浑身血都热了。 “宗主,我到了!” 楚弥点了点头,不似往常平淡无波的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 闭了闭眼,再睁开,又恢复成了以往没有任何情绪的眼波。 “我们走。” 他说。 声音很轻,咬字却极重。 比手中那杆几十斤重的长枪还要重。 等他们出了门,院内留下的几个老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个眉头紧锁。 放大的瞳孔抖如筛糠,长久难平。 “你们说,他、他…………” 有人出声。 常乐山摆摆手,“别他了,钟欣,先把人放了。” 钟欣还有些犹豫,“可是,我们还没确定他到底……” “别管他到底是谁!” 常乐山陡然放大声音,身体剧烈打着寒颤。 “我问你,如果不使用特殊违禁手段,谁能斗得过他?” “你们,又有谁能得罪得起他?!” 他声音也跟着抖,连气都喘不匀,短促又零碎。 他摇着头,拼命摇着头,明显吓疯了。 “我不管了!” “我告诉你们,我再也不管了!” “我服,我就相信他是!” “除了那个人,我不相信还有谁能变态到这种程度!” “他是!” “他一定是!” “不是也是!” “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他疯了一样,癫狂打着摆,跌跌撞撞往外走。 一边走,嘴还不停一张一合的。 一直到他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后面的几个人还能听见他不住念叨着: “三、三秒。” “三、三、三秒。” “那么多人、人、人,只、只只、只要三秒……” …… 剩下的几个面面相觑。 “我们……怎么办?” 有资历老的出来说了话: “还能怎么办?我们还要一代代传下去,怪物不能招惹。” “先把人放了,其他的,慢慢接触交好吧。” “你们也听到了吧?” “楚家那几个小子,叫得可是宗主。。。” 其他人不说话了。 钟欣重重掐着掌心,直到掐出血才深吸一口气,死死咬着牙说: “我……放人。” 哽了片刻,她终于松开手,红着眼睛说: “你说得对,我们要跟他交好。” “送了人,我亲自过去道歉。” 说着,她抑制不住颤抖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叶麦冬的电话。 “放人吧。” 想了想,她又说: “等等,你先把人照顾好,我亲自去接。” 木愣愣挂断电话,她还在想着: 对,谢星驰能得那人看重,我得亲自送。 然后再借机好好道歉,趁机修复关系。 万一他真的是…… 那好好道歉,修复关系的事就一刻也晚不得! 有些人潜伏在他身边,实际上可不是好东西! 她一定要尽早确认好他的身份。 若是真的,她一定要用最短的时间获得他的信任。 然后他才有可能相信她的话。 有些人,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纯良的,是实打实的豺狼啊! …… 看文愉快。[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3章 有亿点疯 第94章 我的尸骨 自小院离开,楚弥坐在车上,却不愿回酒店。 “九哥,有独立落脚处吗?” “有。”沈淮久答,“想要什么样的?” 楚弥抚着长枪,说:“够私密,有院子。” 沈淮久想了想,“有。” 说着倾身到车前中控屏幕上打开导航,选中一处地址,开始导航。 “去这里吧。”他跟开车的寅一说。 还好他们这次出门开的车够大,不然楚弥的长枪就难带了。 这杆长枪保养得太好了,好到完全不似千年前的物件。 楚家几个看得眼馋,一起暗暗戳楚念白的腰,一个劲地使眼色。 哪用他们撺掇,楚念白早就心痒了,顺水推舟探着脑袋问: “哥,我们能摸摸这杆枪吗?” 楚弥鲜少拒绝他什么,只要不涉及底线和硬性规则,几乎不会拒绝他、约束他什么。 可是这一次,楚弥极其干脆地拒绝了。 “不能。” 丝毫不留余地。 楚念白有点懵,不解问:“为什么?” 汽车稳稳前行,窗外建筑不动如钟,如时光倒流。 楚弥的视线始终留在那杆长枪上。 听到楚念白问,他的眸子在无声无息中变得愈发幽深。 “它不是武器。” “啊?” 众人还没听明白,楚弥便接着说下去。 “它是我的尸骨。” “是楚家军最后一块墓碑。” 他垂着眼,声音发紧又发沉。 “三千兵士守孤城,断水绝粮满城空。” “我等愿以傲骨胜……” “护……” 一滴滚烫的热泪,随着难以抑制的抽泣,砸在冰凉冷硬的长枪上。 “护家国。” “驱恶鬼。” “山河在。” “百姓安。” “楚家儿郎边关守。” “不破胡虏誓不还。” 楚弥紧紧抱着长枪,哭声压抑又撕裂。 如魂碎。 肝肠断。 汽车还在匀速往前,不听人言。 车外高温四十度,路上鲜有行人。 车内凉风送爽,却教他们红了眼,湿了眶。 沈淮久导航去的小院距这里有点距离,大概要将近一个小时车程。 这段时间里,他安静坐在楚弥旁边,并没有试图安慰他。 楚弥不需要,他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只等楚弥情绪稍稳,他才摸出手机,一连发数条信息出去。 顺着导航一路往京郊开,路上楚弥收到信息,说谢星驰已经被放出来了,钟欣想亲自送人过来,当面赔罪。 楚弥看了眼,没想回。 沈淮久接过他的手机,替他回: 【见面不必,天黑之前把人送到星泽。】 发完,沈淮久直接把人拉黑删除。 手机递还给楚弥的时候,他望着楚弥的眼睛说: “宝贝,现代科技先进,是为了让人们生活更加便利,而非徒增烦恼。” “就像千年前的楚家军,他们不顾生死守国门,是为了保家国安稳、百姓安乐。” “而不是教你把心囚于黄沙,永世不得超生。” 楚弥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收回视线,他低着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汽车还在往前,只是车速慢慢降了下来。 沈淮久所说的小院在一处山脚下,是一座十分不显眼的山庄。 没有气势磅礴的院门,只有一个类似农家乐小院的老旧木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旁设一处门岗,伞下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隔老远就冲他们招手,示意他们不用停车,开车直接进。 这破落小门看着小,里面的小路倒是长得没有边际。 沿着盘山路一直往上,穿过狭窄小路与隧道,他们在豁然开朗处停下。 山路多崎岖,山间多草木, 这处未经开发,地面也不算平整,却是难得一大块平地了。 一行人下了车,排成一排在草地上极目远眺,庚一不由得感慨: “沈老板真是暴殄天物!” 他喃喃道: “这地方要放在我手里,一年不赚他一个亿都是我无能!” 辛六单手遮在眼睛上方,这么大的太阳下,他实在欣赏不了什么美景。 眼尖地扫到不远处一座又一座隐蔽的阁楼屋顶,他顿时来了精神。 “沈哥,这些房子都是你的?” “算是。”沈淮久说,“祖上留下的产业,这些年没对外使用,一直叫专人打理着。” “除了中间那栋主楼以外,其他的你们可以随便挑着住。” 正如楚弥想要的那样,这里远离尘嚣,够私密,够独立。 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有足够的空间供他施展。 “我们也走吧。” 向楚弥伸出手,沈淮久道。 楚弥“嗯”一声,慢慢把手放在沈淮久等着的手上。 沈淮久笑笑,握着他,径直向主楼走去。 来回奔波忙叨了一整个上午。 沈淮久带着楚弥简单休整一下,隔壁楼厨房那边就派人来请,说饭菜已经备好了。 这边平常嫌少有人来,偶尔沈家有人来住一晚,厨师才会提前过来一趟,平时也是不来的。 隔壁厨房大,中式西式都有,也有专门宴客用的长条餐桌。 到了餐厅,沈淮久牵着楚弥来到唯一的主位,笑着拉开椅子,十分绅士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宝贝,坐。” 楚弥被他夸张却优雅的动作逗笑,虽然无声,表情却如一湾春江水暖化开数九寒冰。 冷酷一旦有了第一道裂缝,接下来,便能静静等着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了。 楚弥微笑着坐下,却在坐下的那一刻手动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他并不多话,只是歪着头凝望着眼里有他的沈淮久。 沈淮久当即懂了他的意思,伸手拉了张椅子到他身边,笑盈盈和他一起在坐下。 楚弥满意了。 收回视线的时候嘴角还噙着笑。 “吃饭吧。” 等他拿了筷子开吃,其他几个才跟着大快朵颐起来。 之前还没觉得。 当他们往餐桌旁边一坐,眼见着偌大一张餐桌上满满当当一桌堪比国宴的好菜,一阵阵饭香扑鼻。 他们瞬间感觉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一个两个,肚子交响乐似的,从不同方向,唱出了不同声部的和弦。 一时之间,几个年轻小伙儿,谁也顾不得说话。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自己动手慢一步,喜欢的好肉好菜,就被其他饿死鬼抢先一步,扒拉进自己碗里。 饭后几个人聚在一起,寅一汇报说: “谢星驰由钟欣、叶麦冬陪着一起上了回青城的飞机。” “已经通知过星泽娱乐了。” “星泽陶总说,等他们接到谢星驰,确认谢星驰各方面无恙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发正式公告澄清。” “他们要我向您转达他们对您的感谢,以及对沈先生的歉意。” 楚弥听后说:“转告钟欣,如果不想让叶麦冬进监狱,就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们绑架谢星驰、造谣污蔑一个孕妇的声誉,恶意伤害沈家少主、下一任家主,同时得罪我楚家。” “每一样,我都会一一替他们记着。” 寅一依言记下,等楚弥交代完,一刻不耽误,办事去了。 楚念白凑过去,拉着个蒲团靠沙发坐到楚弥脚下,当着沈淮久的面抱上楚弥的腿。 “哥,”他仰着脸问,“京市的事我们提前办完了,下午回去吗?” 在楚弥身边,沈淮久十分嫌弃地瞥向楚念白的手,脸上的不爽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楚念白满不在乎地冲他翻白眼,得意挑眉。 他哥才不会为了外面的狗男人就推开他呢! 果然,对于他们两个的明争暗斗,楚弥仿若未觉,完全没有要管的意思。 “不回。” 他说,“钟欣那群人的来历,以及关押谢星驰的村子,我都要搞清楚。” 寅一办事还没回来,他将视线移向混迹商界的庚一,以及整天和财务、投资、金融打交道的辛六。 “你们两个,帮我查查钟欣那几个人背后的家族势力、产业链,利益往来。” 两人领命。 “那我呢?” 楚念白着急问,“哥,我能干什么?” 楚弥一时之间还真没想到有什么他能干的。 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个,最近被他忽略的人—— “罗萌萌之前不是跟你一个学校吗?” “你去打听一下她平常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对什么话题感兴趣,有没有什么异样表现之类的。” 楚念白在学校人缘极好,这点小事可难不倒他。 喜滋滋领了命,活宝似得向楚弥立正敬了个礼,转身出门,打电话去了。 楚家带来的几个都各自忙去,楚弥含笑端详着沈淮久,问: “九哥,不问我想让你做什么吗?” 沈淮久笑着起身,一把打横抱起楚弥。 顺从心意,不经商量,大声说: “饭饱神虚,我们睡觉去!” 猛地被他这么抄起来,楚弥一开始短暂意外后,就那么安然接受了。 不曾丁点挣扎。 无妨,他高兴就好。 楚弥在心中说。 “九哥。” 楚弥的眸色更温和了几分。 “嗯?”沈淮久放缓脚步,回眸看向他。 楚弥笑着说: “我喜欢你这样。” 就这样,狂一点,更狂一点。 狂到万事都能先想到自己。 而不是别的任何人。 哪怕是他。 沈淮久闻言笑容放大,微微倾身在楚弥唇上亲了一口。 “真巧,我也喜欢你。” 顿了顿,他接着说,“我也喜欢这样。” 我的宝贝。 谢谢。 在他的眼眸深处,这样坦然写着。 谢谢,我的读者大大们。 谢谢你们一直在。[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4章 我的尸骨 第95章 见多识广 在沈淮久怀里踏踏实实睡了一觉,楚弥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 床的另一边是空的,楚弥摸了摸,余温尚存,便跟着起了。 简单洗漱过后,见三楼没人,楚弥按电梯去了一楼。 一楼大厅,沈淮久果然在。 听到电梯处有响动,心知是楚弥,沈淮久转过身,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此刻的楚弥身体还有些残留的疲懒。 见到沈淮久在,心安之余,径自越过沈淮久,手软脚软地倒在正厅沙发上。 舒服地翻了个身,不动了。 好久没见他这个样子,沈淮久心中一动,跟了过去。 俯身在沙发边,勾起楚弥的一缕长发把玩。 楚弥不太乐意被他打扰,有心想拨开他的手,又实在不想动。 于是有些不耐地哼哧一声,嘴唇都只张一半,咕哝着说: “沈淮久,一边儿去,别烦。” 沈淮久才不理他,打定主意要恃宠生娇。 “你睡你的,别管我。” 楚弥皱眉,“还有客人呢,招呼你的客人去。” 想了想,又继续交代:“顺便给我拿个毯子,我要再窝一会儿。” “行~” 沈淮久笑眯眯挠挠楚弥的下巴。 心里却想立刻把沙发上躲懒的小家伙扒开衣领,狠狠欺负一通。 然而时机不对,大厅里还有其他人,他不好太放肆。 “我给你拿。” 吧唧一声,光明正大偷个香,沈淮久这才勉强有所安慰,直起身取毯子过来为楚弥盖上。 来人是沈家特意抽调过来的厨师,来是想确认今晚的菜谱。 沈淮久对吃食向来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若非想和楚弥一起吃饭的念头占了上风,一天随便将就一顿也是有的。 “宝贝,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他问。 楚弥懒懒说:“我看外面有片空地,就在那儿支个架子,晚上我要烤只羊。” “其他的,你们看着准备吧。” 说完又想了想,“对了,多备点酒,要桶装葡萄酒和高粱酒。” “再准备至少三千个碗。” 顿了顿,楚弥回头望向沈淮久,问: “九哥,我的兄弟们有点儿多,你愿意让他们尝尝你调的酒吗?” 沈淮久笑,“当然,我的荣幸。” 楚弥点了点头,“那就好。” “也不用多,随便调几杯你最擅长的,让他们那群没见识的开开眼就行。” “没问题。”沈淮久当即应下,“还需要什么?贡品、纸钱什么的,我让他们一起准备。” 楚弥重新回过身,安然窝进沙发里。 “贡品没必要,烤好的羊分他们一点就行。” “对了,金元宝有吗?给他们烧一点。” “最后一年,他们半点军饷没领到,吃不好穿不暖的。” “现代的纸扎店铺里,有衣服卖吗?” 沈淮久回答,“有。” “纸扎的马有吗?”楚弥问。 沈淮久答:“也有。” “还有什么?”楚弥接着问。 沈淮久说:“还有纸扎的手机电脑、汽车别墅、金山银山,还能定制,想要什么都能有。” 楚弥平平地笑了一声,缓缓说:“真好啊。” “那群家伙,要是知道现在发展成这样,还不得吓死?” “要吗?”沈淮久问。 楚弥笑着摇摇头,“算了吧,多备点金元宝就行。” “你大概估一下需要多少钱,我自己给。” 沈淮久拧眉,“你突然跟我算这个干什么?” “不是要跟你算。” 楚弥幽幽说,“你给的他们不一定要。” 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一下,说: “你不知道,那群家伙整天嚷嚷着要我以后请他们吃饭,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一群大老爷们,整天除了想媳妇儿,就是盼着我发财,准备以后都跟在我后面吃香的喝辣的。” “这顿要不是我自己掏钱,就那群家伙的臭脾气,准得跟我恼。” 沈淮久揉了揉他披散着头发的脑袋,眼眸一片漆黑。 “知道了。” 他顺着说,“那就多烤只羊,多备点酒,再给他们多准备点金元宝,让他们每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楚弥就这沈淮久的手,又在沙发里拱了拱,安然不动了。 沈淮久冲不远处的厨师使了个眼色。 厨师颔首离开后,沈淮久做了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 把不情不愿的楚弥从沙发上拽起来一点,自己坐上去。 接着,在楚弥质疑的白眼中,按肩膀把人往下推了推,调整好距离,这才让人重新躺下。 被迫枕着沈淮久的大腿,楚弥脸上写满了无语。 却没反抗。 沈淮久越看越觉得他可爱,心软得一塌糊涂。 “宝贝,你真好看。” “怎么会这么好看?” 楚弥又一个白眼翻过去,对他进行鄙视。 “我娘生的。” 沈淮久觉得自己没救了,怎么会看楚弥翻白眼都能有反应。 喜欢得不得了。 这种情况下,侧躺在他大腿上的楚弥很难看不出他的反应。 不禁“嘶”了一声,叹息又摇头。 “老流氓。” 楚弥是面对他的小腹侧躺着的,他不动沈淮久都忍不住,这一摇头,沈淮久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宝贝!” 沈淮久全身都麻了,心脏发疯了一样撒欢。 “别动!” 高耸的喉头重重碾了一下,沈淮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腔无法抑制地打着颤。 爆着青筋的手无意识用力,指腹深深陷进楚弥色泽黑亮、散发着淡淡松竹香的长发里。 “我……我……” 压制不下的喘息带动他的声线一起冒着火,沈淮久半压眼皮,瞳孔迷蒙、眼眸幽深。 “我控制不住。” “只要你别动,我很快就好。” 楚弥的头皮被他按得隐隐有些疼。 抬眸看了眼沈淮久轻颤的睫毛、和一直蔓延到脖颈以下的潮红,他无声勾了下唇角。 “难受?”楚弥问。 沈淮久不敢看他,又不想放开他,干脆彻底阖上眼帘,打算眼不见为净。 “乖一点,别说话。” 抿起唇的时候,他鼻息更重了。 “我很快就能好?” “快?” 楚弥眨眨眼,“你能有多快?” 他状似无意说:“我听说,许多男人做那种事时间尚不及一盏茶。” “你……” 他拉长了音。 即使闭着眼,沈淮久也能想象到楚弥说这种话的时候,视线的终点会落在哪里。 这么一想,心里那点不堪言说的念想,更特么难压了。 “……”沈淮久,“……操!” 这特么还怎么忍? 再忍他就不是人! 本就抓着楚弥后脑勺的手猛地用力,那张惑乱人心的俊脸就这么直愣愣被一按到底! 沈淮久死死压着他,才不管他能不能喘得上气。 “谁撩的谁负责。” 沈淮久哑着嗓子说,“世子殿下,不亲自把它安抚好,你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别的暂且不说,楚弥的鼻尖可遭老罪了! 猝不及防被狠撞了一下,酸得楚弥眼泪都要下来了。 “唔~” 楚弥下意识抬手,想揉揉鼻子,结果…… 头顶上方乍然传来一声深重吸气,紧接着,楚弥分明听见一声闷哼。 “呃啊——” 楚弥艰难地眨眨眼。 然后…… 咳。 身体僵了一瞬。 “要不……?” 等等,他的嘴贴在哪儿?!!! 楚弥要疯。 顿时连呼吸都不敢了。 怕某人…… 真疯。 可是,某人也太不要脸了。 不让他动,自己却敢…… 日//他祖宗。 一个小时后。 楚弥生无可恋地躺在沙发上,盯着一楼卫生间门,那眼神,恨不得把门戳个窟窿! 活该! 心里恶狠狠骂一声。 就是不知道骂的,究竟是此刻在卫生间里,哼着小曲儿洗裤子那位,还是一边骂人、又一边任由对方随心所欲放肆的自己。 “哼!” 从卫生间拿着湿裤子出来。 经过客厅,沈淮久清晰地听到这么一声。 不自觉勾动唇角,不敢出声,加快脚步开溜。 在阳台晾好裤子,沈淮久先使劲搓了搓脸,调整好表情,才小心翼翼沿墙边,一步步蹭到沙发边。 笑盈盈端着下巴,沈淮久把方才倒好的蜂蜜水端到楚弥面前,轻声诱哄着说: “宝贝,刚才辛苦了,来喝点蜂蜜水?” 楚弥斜他一眼,又“哼”一声,身子一翻,背对他,打定主意不理人。 沈淮久心虚地揉揉鼻子,把腰弯得更深了。 愧疚地贴着楚弥的脸颊说: “宝贝~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把你弄疼了。” 又贴在楚弥脸上、鼻子上挨个亲了亲,他讨好着道: “以后只要你想要,我也帮你弄,随你弄。” “宝贝想怎么弄都行,多少次都行!” “乖宝宝,就别生气了嘛,好不好?” 楚弥不想理他,又把脸往里埋了埋。 只是这么一来,某个不要脸的精准咬住了他的耳朵。 那场面…… 看起来仿佛是他自己故意送上门来的。 …… 楚弥这回是真的想哭了。 天地良心,他只是想“哼”一下,表达一下不满而已。 真没想让那花活儿用不完的老畜生这么……伺候他整只耳朵!!! 真是疯了—————— 再后来。 神思不属时,楚弥眼泪不住往下滑。 心想: 沈淮久这老东西,果然见多识广,经验丰富…… 第96章 没人笑你 磨磨蹭蹭、腻腻歪歪,俩人一直赖到五点多,太阳没那么毒了,才出门去了早已热闹起来的空地上。 几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儿兴致勃勃支着烧烤架。 他们到的时候,烧烤架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寅一还在忙活收尾。 其他几个,楚念白和辛六去了厨师那儿帮忙串羊。 庚一则不知从哪里搞来几个单人沙发和一堆驱蚊的花花草草过来,围着空地摆了好几圈。 这片草地长久没人来,地面上草不经踩踏,长得特别好。 下午得知他们晚上要在这里弄烧烤,专门有人过来把草地修整了一下。 虽算不上精致,好歹没那么野,看起来不至于像荒草了。 “宗主、沈先生。” “宗主、沈先生。” …… 见楚弥和沈淮久过来,沈家几个纷纷打了招呼。 楚念白远远看到楚弥,兴奋地朝他使劲挥手。 “哥!你别过来,这边膻味重,你去沙发那边坐着等一会儿。” 庚一夜连忙过去说: “宗主,沙发那边我备了空调扇,里面加足了冰块儿,您去那边坐,凉快。” 楚弥笑着点头,“辛苦了。” 突然被楚弥夸了这么一句,庚一眼睛一亮,感觉心都要飞起来了。 常日稳重的他忽然就活泼起来,浑身轻飘飘的。 他表情殷切,边引着楚弥望沙发处走,边笑呵呵介绍说: “宗主,这里有一湾山泉,我在里面给您冰了好多水果,还有一些冰皮的小点心。” “您先在这儿坐着休息会儿,我马上去给您端过来!” 楚弥含笑应了,“嗯,有心了。” 山上的风景确实好。 临近日落,楚弥随意从果盘里叉了块已经切成小块的西瓜放进嘴里。 静静看着晚霞从无到有,自接天一线,到漫天千重。 今夜夕阳浓。 楚弥靠躺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想起曾经,他也曾这样斜靠在硝烟未散的城楼上。 那个傍晚,天边也是一样的景色。 红霞孤高,亮得十分刺眼。 那时的他,身下没有柔软的坐垫,身后也没有可以跟随心意调整角度的软靠。 他坐的,是才被炮火轰炸过、布满血污的城楼地面。 背后倚的,是笔直残缺的城墙。 记得那时,他身边也有好几个人在,他们嘴唇干裂,和他一样跌坐在地上冲他笑。 说:“小林尔,哥厉不厉害?又带着你,多活了一天。” 也有人跟他一样仰着头往天上看,说: “净说些废话 ,说不定对面一会儿杀个回马枪,回头就把咱们给一锅端了。” “呸!” 边上有个脸上全是血的汉子,啐他一口。 “你他娘的少在老子面前乌鸦嘴。” “你不嫌晦气,老子还嫌晦气呢!” 那汉子又往远处看了眼,举目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回头,瞥了眼楚弥额头顶上,还在流血的口子,不耐烦地“切”了一声。 “就说你这白面捏的小屁孩不中用,不好好在家爬树掏鸟窝,非跑过来战场干什么?” “看了几本画册子,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生将才啊?” 冷笑一声,他没好气道: “小屁孩儿,老子嗓子都快冒烟了,有点眼力见儿,去给老子找点水喝!” 旁边有人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城里所有井都干了,挖都挖不出来,你叫人家小林尔上哪儿给你找水喝?” “都这时候了,就别想着嚯嚯人了。” 那汉子不屑嗤了一声,“找不着是你们没用。” “我昨儿夜里偷溜出城找吃的,嘿,你还别说,还真让我找着了!” “找着什么了?”有人问。 “西瓜!” 那汉子说,“好大一片西瓜地!沙瓤的,贼他娘的甜!” “要不是边上有两条大狼狗,老子昨儿就打算薅两个抱回来给哥几个尝尝,一起甜个嘴儿的。” “那你咋不早说!” 当即有人急了,“我就说你昨个夜里咋恁长时间不见人影儿!” “合着你自己偷独食吃去啦?” 那汉子撇撇嘴,“老子也得有空说!” “昨儿夜里老子刚回来,对面那群畜生就打过来了,都是要死的人了,老子还说个屁呀!” 和他一块儿的男人“哦”了一声,“也是。” 随后问,“你说那地儿在哪儿?” 那汉子往城后方向一指,说: “就城后面。” “从后墙狗洞钻出去,顺着月亮一直走,大概走了有六七里吧,那边有个石头堆的小房子,房后用石头圈起来一大片地,里面全是西瓜!” “昨儿我去的时候,倒是没人看着,就是有狗,个头不小,也不知道什么品种。” “妈的,比老子还凶!” 这么说着,那汉子开始流口水,舌尖把口水舔了勾嘴里,视线扫到楚弥,没好气说: “诶,姓林的小鸡崽子。” “这会儿仗也打完了,敌军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去给哥几个偷几个西瓜来。” “嘴里再不进点东西,哥几个都不用等敌军来,不饿死也要渴死了。” 楚弥犹豫着不想去,生怕敌军什么时候搞偷袭。 可转念想想,那汉子说得确实也是这么个理。 算了吧,当下还能剩条命,能喘气的,本来就不多了。 再怎么着,他都得去看看,是不是真有西瓜。 塞北,可是盛产西瓜的好地方。 万一真有,他怎么着都要拖两麻袋回来。 按照那汉子的指示,他在后墙一处茂密的杂草从里找到了一个狗洞。 那时候他骨头还没张开,身量小,轻松就钻出去了。 城外一览无余全是黄沙。 楚弥只能跟着月亮走,一直走,一直走,越走越远。 直到大概一炷香过去,楚弥身后远远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楚弥猛地转身往后看,遥远的城楼方向,狼烟四起,火光冲天! 是夜,残红已逝。 本该静谧安然的夜,却被乍然暴起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 楚弥发了疯地往回跑,向着烈烈火红,背后,是无边无际的浓墨,狂躁跳动。 你们等我…… 等我!!!!!! …… 可是…… 迟了。 他还是迟了。 等他回到更加破烂灌风的城墙,迎接他的,只有横七竖八的糟烂尸体。 以及,腥味刺鼻的血海。 和烟熏火燎的浓烟。 楚弥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城楼最外面的壮汉。 使出全身力气把壮汉半拉悬空的身体拽回来,没想到,那汉子居然还存一口气。 看见是他回来,居然不知道疼一样,咧着嘴冲他笑。 那还是汉子第一次对他笑。 “喂,我的西瓜呢?” 楚弥一个没绷住哭了。 “我没找到。” 他抱着汉子的浑身是伤的身体,眼泪疯了一样往下掉。 汉子笑他,“果然是,小屁孩,就是,没出息,就知,知道哭。” 楚弥说不出话,只管抱着他哭。 汉子叹了口气说: “小子,你知道吗?你……跟……我儿子,一样大。” “我家小子……老子……好多年,没见了。” “你、你……” 汉子说话开始不太顺,眼神也开始迷离,却还要笑。 “你、快走……” “走……远点儿,……替、替老子、吃、、吃、西瓜……” “现、现在走!” 已然奄奄一息的汉子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劲儿,猛推了楚弥一下。 “走!!!!!” 一声喊完,汉子嘴里噗地喷出一口艳红的血,冲着楚弥的方向,嘴角一抖一抖地划出半拉向上的笑。 短促一声“呵”后,轰然倒地,彻底没了气息。 漫天红光下,楚弥已经记不得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又是怎么下的城墙。 只记得,那天天很热,所有人都被烧着了。 塞北的空气是干的,呼吸里除了刺鼻的浓烟,就是粗粝的黄沙。 塞北盛产西瓜,驻守塞北的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吃到过当地的西瓜。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怎么就没发现,那狗洞那么小,壮汉块头那么大,怎么可能钻的出去? 城后也是常年饱经战乱,胡人动辄烧杀抢掠,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那里种西瓜? 那汉子…… 那汉子…… 楚弥闭上眼,不去看天边血一样的红,不去想时隔千年,在自己脑海里,又仿如昨天的那一幕幕。 他不说,嘴唇却控制不住发抖,鼻头忍不住泛红。 就像那汉子说的一样。 他…… 没出息。 就知道哭。 可是眼泪止不住。 即便他再拼命忍着,就是忍不住。 孤独地仰躺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嘴里的西瓜还没被他完全咽下去。 冰凉的西瓜被焐热,散发出一丝淡淡的腥味。 就像那天。 那夜。 那……很多很多个夜。 他曾闻到的腥味一样。 …… “想哭就哭吧。” 一个温柔的吻轻轻落在他眉心,他听见有人对他说: “哭出声也没关系。” “这里,没有人笑你。” 隔着朦胧闪烁的泪水,楚弥缓缓睁开眼,看不清眼前的人。 那人主动伸出手,帮他小心擦掉眼泪。 如一场梦。 那人的手,轻柔地替他拨开了氤氲缠绕的雾,带给他半刻清明。 他能清楚地看到。 云朗风清下,有个短发的英俊男人,心疼地望着他,以手轻抚他。 那一刻,楚弥唇角开始往上抬,哪怕破碎不成型。 “沈、淮、久。” 他声音很轻,一字一顿,含泪笑望着他。 沈淮久点头,自喉间“嗯”了一声。 楚弥笑容放大,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他笑着说: “沈淮久,我还想吃西瓜。” “你……还有吗?” 第97章 楚弥打虎 “有。” 沈淮久俯身吻掉他不停坠落的泪。 感受到温柔的那一瞬间,楚弥差点没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 可他习惯了咬牙。 习惯了压抑情绪。 习惯了隐忍强撑。 习惯了笑。 两边眼角接连不断的泪水尚且还汹涌,他的两侧嘴角早已高高扬起。 他们说: “男子汉,哭什么?” “遇到事,笑一笑,什么都能过去,没什么大不了。” 从前他忍不住,幼年在宫里,被人欺负的时候他躲不掉,就会哭。 他越哭,那些人打他就越狠,越兴奋。 后来,他身边的婢女换成了他师父。 师父白天伺候他,晚上拿着棍子教他功夫。 师父说: “你身上流着楚家的血,天生是要战无不胜的。” “谁打你,你就给我打回去!” “打了就要赢,光赢还不算,要把你的敌人打到怕!” 他记住了。 之后那些欺负他的人再来,他就开始还手。 从打不过,继续挨打,到后来终于打出了恶棍疯狗的名声,后宫,再无人敢惹。 身边的人谁也打不过他,他高兴,问师父他是不是也能当大将军,上战场杀敌了。 师父一言不发,当夜就把他扔到一座有各种野兽出没的深山里。 一开始,他连鱼都抓不住,被师父嘲讽。 慢慢的,他征服了山上最深最宽的河,养出了绝佳的水性。 在那条河里,只要他想,没有鱼能逃得出他的魔爪。 师父说,欺负些小鱼小虾不算本事,身为世家子,要会狩猎才行。 于是,他被严禁下河,想填饱肚子,只能在山林中捕捉猎物。 深山野兽种类繁多,他被没收了弓箭和长枪,手里只有一把匕首。 还在一次倒霉遇到黑熊时,不慎弄丢了。 匕首虽然丢了,三个月后,他还是把黑熊搞死了。 他亲手扒了黑熊皮,送给师父。 师父面无表情收了,同时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山里有只成年虎,我要完整的虎皮。” 师父说完,拿着黑熊皮走了。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蹲老虎。 老虎和别的动物不一样。 初次见,小小的他只是和虎目不经意对上,他就吓得上下牙齿直打颤。 第一次 ,他感受到了灭顶的恐惧。 好不容易逃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蜷缩着缓了好久,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师父说:懦夫才会不战而退,懦夫才会恐惧。 他抱着自己,蜷缩起来发抖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的无能。 那是第二次,他渴望变强的心,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 “我不要当懦夫。” 他哆嗦着说,“我身上流着大齐战神的血,我才不是懦夫!” 打老虎不容易。 不满十岁的他,前前后后足足用了半年时间,才终于完成师父的要求,亲手剥下一块完好无缺的虎皮。 宫里,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只是所有人私下都在悄悄传: “冷宫那小子,眼神变得好吓人,要吃人一样!” 他以为,连老虎都能杀,他已经再没什么好怕的了。 然而,年幼的他,那时还无法深刻意识到: 人心猛于虎。 十五岁,他第一次去了边塞,亲眼见识到了战争面前,人命是何等轻贱。 不值一提。 他伪装成一个普通兵卒,化名林尔,辗转于各大军营,与其他兵士们同吃同住,同上战场杀敌,同进同退。 他以为,只要自己身手足够好,大齐就一定能胜。 可是…… 为什么呢? 他曾经想不通。 直到那次,他一人独活,听到了率兵姗姗来迟的大齐将领,充满鄙夷地说出那句: “楚家走狗,呵,可算是死绝了。” “去,把画师叫过来,把这些全画下来,陛下等着欣赏呢!” “让他画仔细点儿,陛下看高兴了,咱们赏赐可少不了!” 那一刻,他什么都想通了。 为什么粮草久久不来? 为什么援军迟迟未到? 他恨宣德皇帝。 也恨楚邵英。 恨宣德皇帝心胸狭隘,斩杀良将功臣,虚伪又恶心。 恨楚邵英身为大齐战神,却因爱妻离世就一蹶不振,弃数万兵士于不顾。 害他们被迫沦为刀俎之下、任人宰割的鱼肉。 那个表面繁华的京都、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城,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无一处不令人作呕。 要不是为了…… “宗主,东西都准备好了。” 寅一过来说。 楚弥还没从往事中缓过来,身体僵了一下,没动。 沈淮久拇指轻抚他的脸颊,横掌盖住他的眼。 代替他说:“好,我们马上过去。” 寅一脚步声已经远了,沈淮久的手还搭在楚弥眼睛上。 他不动,楚弥也就没动,安安静静仰躺在柔软到能把他整个包起来的单人沙发里。 偶尔一阵夏夜风过,此时的山风还有些燥。 经过现代科技和大量冰块的加持,每一缕经由他的,都没变成了恰好舒爽的凉风。 “好点了吗?”有声音问。 楚弥又下意识扬了扬唇,平声答:“嗯,无碍。” “九哥,别担心,我很好。” 是的,我很好。 楚弥心中默念说: 我很好。 好到可以于夏夜,携三五亲信好友,安享凉风瓜果。 一起烤全羊,一起做很多很多,他们在城楼上,只有做梦才敢想一想的事。 沈淮久松开捂在他眼睛上的手,转而捏了捏他湿润的曾被泪水沾湿,又风干如初的脸颊。 从旁边小几上取了张湿纸巾,细致帮他擦了脸,涂了霜。 沈淮久用手在他脸上又蹭了蹭,确认指腹下的触感又滑又嫩,才满意收手。 “走,宝贝,我们一起烤肉去。” 楚弥看着他笑,自下而上地仰望沈淮久向他伸手的模样,越看越喜欢。 “九哥。” “嗯?”沈淮久应声。 楚弥忽而站起身,几乎紧贴着和沈淮久面对面。 倏而笑容放大,不等沈淮久脸上疑惑收起,他吧唧一声,在沈淮久脸上狠亲一口。 然后喜滋滋转身,得意洋洋走了。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沈淮久单手捂着被楚弥双唇袭击过的侧脸,无声笑了。 这小子,可算有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了。 他在心中叹道。 无论三年从军,还是幼年深山,楚弥都没少动手烤肉。 吃过的野味,不知有多少。 可是,烤全羊的感觉,还是他最喜欢的。 或许,也不是喜欢羊肉,只是单纯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的热闹。 今夜人不多,只有他们几个,有着身份的差别,尤其楚家几个,总是放不开,连说话都拘束。 楚弥不喜欢这样,却无意要求对方改变。 今天,他一样不想说话。 还好,有楚念白和辛六在,气氛好歹活跃起来,没让安静持续太久。 楚念白是个黏人的,可也是聪明的,十分能看得懂眼色。 从拍卖会开始,楚弥的情绪就不对劲,时常眸光暗淡,神思不属。 几次他想凑到楚弥身边问,然而当他看见楚弥满身脆弱地把头靠在沈淮久肩上,任由沈淮久亲他、抱他。 那时他就知道,楚弥最需要的,究竟是谁。 所以他想,只要他哥高兴,能心情好点,想让谁陪就谁陪。 是不是他都没关系。 京郊很难看到星星,这里倒是偶尔能看到一些,已是非常难得了。 山上蛙声虫鸣此起彼伏,好在声音不大,不及白日里蝉鸣吵闹,也算一种趣味。 沈淮久陪着楚弥烤了一会儿羊。 差不多半熟的时候,他起身去了提前叫人搬过来的酒架那里,检查酒品和调酒用的工具。 楚弥一边给羊刷油,偶尔抬眸看沈淮久一眼。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偶然目光撞到一处,默契相视一笑,随后错开,不遗憾,也不留恋。 期间,楚念白先烤好一条秋刀鱼,献宝似的跑去楚弥身边,挨着楚弥一屁股坐下 。 举着鱼递到楚弥嘴边,双眸亮晶晶地说: “哥,我亲手烤的秋刀鱼,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楚弥疑惑地望着楚念白手里的鱼,低头闻了闻,随后试探着咬了一口。 “怎么样?” 楚念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哥,我烤的鱼好不好吃?” 楚弥点了点头,“嗯,好吃。” “要不要再加点辣?”楚念白接着问。 楚弥又点头,“不要多,再一点就行。” “好嘞!” 楚念白高兴了,一骨碌爬起来,去调料架上加了辣椒面。 自己先闻闻,感觉差不多,又举着被咬一口的秋刀鱼跑了回去。 “哥,你再尝尝,看这回怎么样?” 楚弥又咬一口嚼了嚼,说:“可以。” 楚念白嘿嘿一笑,像个傻子。 “哥,这鱼给你吃!” 楚弥静静看着眼前晃动的鱼,默默接了,吃得慢条斯理。 从始至终,眸子垂着,好久没说话。 坐在地上的楚念白仰头看了眼陈不吭声吃鱼,也能把自己吃到眼尾发红的楚弥,两腿一盘,坐踏实了。 往远处,他看了眼一边准备调酒工具,一边满眼担忧留神楚弥的沈淮久。 两人的视线不期然碰上,他清晰地望见沈淮久冲他递了个眼神。 不需要怎么想,他懂了。 慢慢的,他把头靠在楚弥膝上,两只胳膊抱住了楚弥的腿,慵懒地打个哈欠说: “哥,你烤的肉好香啊,怎么一点羊膻味都没有?” 楚弥答非所问,“再等会儿,烤好了分你一点。” “好啊。”楚念白笑笑,开始装困。 “哥~靠着你好舒服呀,我能靠着你睡几分钟吗?” 楚弥猝然皱眉,迟疑片刻说,“别睡。” 就在楚念白以为楚弥不愿意让自己靠着他睡时,却听楚弥说: “累了你就靠着我,但是别睡,我烤肉给你吃。” 第98章 我吃醋了 这话,楚念白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楚弥语气太正常了,真要说,就是比寻常还要更温柔,更宠一点。 能被楚弥这样宠着,特殊照顾着,楚念白高兴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再深想其他的。 想不到,也就不想了。 “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楚念白抱着楚弥的腿一个劲儿地晃。 楚弥见他精神了,笑得轻松了些。 “不困了?” “不困!” 楚念□□神百倍,连嗓门都提高几个度。 楚弥给羊翻了面,拍拍楚念白的肩,示意他坐直了。 “不困就继续烤鱼去。” 拿起刚吃一半的鱼问,“你方才说,这种鱼叫什么名字?” 楚念白回:“秋刀鱼。秋天的秋,菜刀的刀。” 想到大齐没有秋刀鱼,楚念白兴冲冲继续道: “现代有首特别流行的歌,歌词里就有秋刀鱼。” 楚弥探究地望着他,“是吗?” “嗯!” 楚念白点头,随后挺腰起范儿,唱起了歌。 “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 楚弥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确定,这是歌?” 楚念白一叉腰,“嗯!当然了!” “我跟你说哥,这首歌可好听了!特别火!唱这歌的歌手我也喜欢,超级有才华!” 楚弥沉默着,开始怀疑楚念白的智商。 他从前没听过楚念白唱歌,也没听过楚念白唱的这首。 他真的好奇,现代的歌,真的不需要调子,也不用有起伏? 带着怀疑,楚弥冲楚家其他几个招招手,早眼红得不得了的三个见状立刻冲过来。 “宗主!” “嘿嘿~” 楚弥直言问:“现代是不是有首歌,歌词里有秋刀鱼?” 其他三个齐齐点头。 楚弥嘴角一抽,随后又问,“你们有谁会唱吗?” 三个人跃跃欲试,“宗主,我们都会!” 楚弥看着他们三个,表情有些许凝重。 “你们每个人都唱一下,就唱有秋刀鱼那句。” 辛六先来,显眼包似的连声音带表演。 唱得和楚念白完全不是一个调子。 楚弥听得头疼,那花里胡哨的动作,看得他眼晕。 “庚一,你来。” 剩下的两个,楚弥选择了更像会唱歌的庚一。 寅一那个大块头,喊口号还差不多。 果然,庚一唱得听起来好听多了,连带着,楚弥看庚一整个人都顺眼不少。 细心又周到,为人不沉闷、又不聒噪,擅于经营,长袖善舞,却不油滑。 没想到,唱歌也好听。 越看庚一,楚弥越是满意。 沈淮久做好全部准备工作过来,见到的就是楚弥‘含情脉脉’盯着庚一看的模样。 ……呵呵。 亏他他担心这小子今天晚上会不好过,心里指不定要多难受。 合着他才离开不到十分钟,这家伙就被别的野男人迷了眼! 等等,庚一多大年纪来着? 似乎,比他年轻? 二十三,还是二十四? 妈的! 沈淮久磨着牙,一脸忿忿挤走楚念白,挨着楚弥坐下。 “林!尔!” 他声音有点重。 楚弥扭过头,“干嘛?” 沈淮久用鼻腔哼了一声,撇着嘴说: “你的羊糊了,翻面!” 楚弥瞥了眼羊,“好好的呢,没糊。” 说着,又把目光移到了庚一身上。 以前怎么没发现? 庚一长得好,气质也不错。 “林。尔。” 沈淮久气得把牙咬得嘎吱作响。 楚弥回眸,“嗯?怎么了?” 满是不解,他问,“看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 憋了一肚子火没发,可转念一想,他家小殿下,可不是个能吃硬的主。 于是抿嘴把气生生咽下去,一秒后…… 满是虚弱地往楚弥身上一倒,长臂一伸,抱住了楚弥整个腰身。 “宝贝~我头晕~给九哥抱抱~” 楚弥闻言不禁皱眉,“怎么好好的突然头晕了?” 沈淮久没骨头似的一个劲儿往楚弥身上蹭,“饿了,胃也不舒服。” 这下,楚弥好心情全没了,俊脸一板,单手推着沈淮久的肩强迫他坐直。 紧接着,不见楚弥怎么使劲,竟在众目睽睽下,一把抄起沈淮久,当即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沈淮久懵了:……!! “不、不是!宝贝,我没事,真没事,快把我放下来!我、我、我我恐高!” 他急了。 之前略显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红润。 旁边,楚家几个和不远处随时待命的厨师、佣人们,一个个瞠目结舌,下巴好半天没合上。 “……也、也、也合理?” 沈家佣人们想: 家主说了,楚家这位是老板的老板,要竭尽全力照顾好的。 原来,是这种关系啊? 不过没想到,沈少这身板,居然是……下面那个?! 楚家几个倒是好接受多了。 他家宗主抱一下未过门的媳妇怎么了? 多正常的事。 但是不得不说: 宗主威武! 宗主,真男人! 把沈淮久一路抱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楚弥才收了手。 “想吃什么 ?” 楚弥担忧地盯着他。 沈淮久没想到聪明如楚弥,会真信他的随口胡诌,一时有些愣怔。 “怎么了?”楚弥问。 “你在担心我?” 将他的凝重看在眼里,沈淮久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撞了一下。 楚弥坦诚极了,“嗯,所以你到底想吃什么?” 沈淮久心尖都软了,一把把人拉进怀里,稳稳抱住。 “宝贝。” “嗯。” “我爱你。” “……” “怎么不说话?” 沈淮久下巴搭在楚弥肩上,双唇若有似无蹭着楚弥精致漂亮的下颌线。 楚弥推开他,微红的脸颊带着未散的不悦。 “你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勾住楚弥的下巴,偏头在他唇上亲了亲,沈淮久笑: “宝贝,平时那股机灵劲呢?” 在楚弥不解的目光中,沈淮久轻声道: “我没有头晕,也没有饿得胃疼,我就是——” “你装的?” 楚弥这才反应过来,隐隐着恼,“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淮久紧紧把他揽进怀里抱住,“为什么?” 他低声反问,“宝贝,你真的猜不到为什么吗?” 楚弥认真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场景,皱起眉心说: “因为念白抱我?” 他烦闷说,“我只把他当家人,当弟弟,我跟他又没什么,你为什么不高兴?” 沈淮久抓住楚弥挣扎不安的手,用力把他往怀里圈了圈。 “先别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你和楚念白没什么。” 听他这么说,楚弥暂且静了下来,“那是为什么?” 沈淮久嘴巴幽幽一撇,可怜巴巴道: “你刚才一直盯着庚一看,眼神全是欣赏。” 楚弥绷起脸,把话说得直白,“他是我楚家人,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 “我看他,是因为他唱歌好听,工作能力强,办事周到细致,楚家有这样的人,我高兴。” 沈淮久眨眨眼,“他这么多优点吗?” 楚弥蹙起眉,“我不能夸他吗?” 眼看着楚弥要压不住火,沈淮久委委屈屈说:“可你都没夸过我。” “宝贝~我吃醋了~” 他说什么? 楚弥忽的愣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刚才,沈淮久说,他吃醋了? 不知为何,楚弥觉得自己胸口麻麻的。 好半晌,才想起开口说: “……我,没夸过你吗?” 沈淮久万分肯定地“嗯”了一声,然后一手拦腰,一手托腿,把人换了个方向,侧坐超前,正面对他。 单手扶着楚弥后脖颈压向自己,沈淮久用额头贴上他的,温软祈求说: “宝贝~求夸夸~” 楚弥何曾见过这样的沈淮久,唰的一下脸红了。 “……你、你……” 沈淮久蹭他的鼻尖,“我怎么了?” “不能求夸夸吗?” 脸颊一阵滚烫,即使不照镜子,楚弥也知道,自己脸一定已经红透了。 “……能、能。” 心跳失序跳动,楚弥头皮发麻,全身上下的肌肉都跟着不时跳动。 可是,沈淮久真的离自己太近了。 近到他能明明白白地看清楚沈淮久的每一根睫毛。 清晰地感受到沈淮久每一次呼吸带出的热气。 这种情形,楚弥只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夸人的话,更是一个字都出不了口了。 “宝贝实在不愿意的话,九哥不会强求。” 指腹轻抚着他的长发,沈淮久说: “没关系的,宝贝不要为难。” 楚弥见他这幅知进退、识大体,又处处为他着想的模样,实在不知要如何夸好。 不愿沈淮久失望,于是心一横,脑袋微微偏出一点角度,径直把唇压了上去…… 很难想象,那么身高腿长,看起来禁欲冷酷的男人,嘴唇竟然是软的。 楚弥一开始只是想狠狠亲几下,证明自己的心意。 然而…… 天知道,沈淮久的嘴唇仿佛有种叫人上//瘾的魔力。 软软糯糯,没亲几下,就引着他起了想要继续探索唇缝的欲//望。 …… 真正的失控,是在舌尖被沈淮久咬住的那一刻。 楚弥红着眼撤回,气息不稳。 沈淮久情况比他更糟,有些反应骗不了人,尤其当下正坐在他腿上的楚弥。 “混小子,就非要在外面人多的时候勾我。” “觉得我办不了你是吧?” 见他燥热难耐,却不得不努力强压的模样,楚弥倏地笑了。 “是啊。” 他坏心眼说,“拿不到名分的人,就是这个待遇。” 伸出一根指头在沈淮久眼前晃了晃,挑衅似的。 随后,猝不及防往下一戳—— 沈淮久顿时全身绷紧,喉间挤出一声闷哼。 “楚!弥!!!!!!” “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歌词出自歌手周杰伦的歌曲《七里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8章 我吃醋了 第99章 你个孬种 好久没听人用这样的语气叫他,楚弥满意地眯了眯眼,竟有些怀念。 如果没记错,这还是沈淮久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字。 感觉,好像还不错。 笑盈盈起身,楚弥挥一挥衣袖,继续烤肉去。 在他背后,沈淮久大口喘着粗气,险些把牙咬碎。 这混小子! 早晚…… 弄死他! 让他哭。 让他怕! 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消火,视线却直勾勾锁定和其他人谈笑风生的楚弥。 灼人心神的火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令人不快的火。 睨了眼自己如常的身下,沈淮久理好衣角,大步流星回去了原来的位置。 “哟,这么快啊?” 楚念白见他过来,憋笑打趣,“姓沈的,该不会年纪大了,不行了吧?” 之前他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就算间隔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也足够看清他们在干什么了。 楚弥回来的时候,他们有心没胆,不敢太轻佻。 都是血气方刚的大黄小子,遇见这种事,不调侃几句,心里直痒痒。 就在这时,沈淮久回来了。 楚念白是第一个,话音刚落,辛六就接上去: “就是啊,沈老板,你咋那么快呢?” 沈淮久正一肚子邪火没处发,这俩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他舌尖舔了舔泛痒的牙根,挑眉望向楚弥。 “宝贝,你觉得九哥快吗?” 正常人在这种时候,但凡不是傻的,都知道该怎么回。 偏偏,楚弥天生是个爱作死、爱看人跳脚炸毛的。 “嗯,还是挺快的。” 沈淮久回忆了一下下午出门前,两人在客厅闹的那一场,也不知道是谁嫌弃他时间长。 这才多长时间,这小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沈淮久简直要气笑了,一把夺了楚弥手里的秋刀鱼,就着楚弥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行啊小子。” 他的牙彻底痒了。 “今天晚上你等着。” 楚弥无所畏惧,勾起一侧嘴角,“好啊,那我就等着。” 白天看楚弥要祭品的阵仗,以为他要好好祭奠一下过往的兄弟们。 谁知,一直等他们吃饱喝足,楚弥都没动手干点什么的意思。 沈淮久问:“那些金元宝,还烧吗?” 楚弥抬头看了看天,啧了一声,“现在什么时辰?” 沈淮久看了眼时间,“八点五十,快九点了。” 楚弥又看了眼天上寥寥无几的星星,又一声叹息。 “叫人准备吧,九点开始。” “好。” 沈淮久应下,叫人先收拾了一些杂物,把地方腾出来。 楚弥虽说不需要祭品,只要只烤全羊,沈淮久还是完整地按照道家上大供的规制,提前将五供准备齐全。 一切井然有序摆放好,沈淮久清退其他人,再看时间,恰好九点。 楚弥又往天上看了一眼,走到供台前,以大齐祭祀之礼敬了香。 沈淮久和楚家几个跟在后面,学着楚弥的样子,一样恭恭敬敬执礼上香。 上完香,楚弥忽然笑了一声,从旁边捞了坛沈家自己酿造的高粱酒。 单手揭口开封,立在祭台前,仰头灌进嘴里。 长夜寂寂。 一时,除潇潇长风,山间唯余楚弥烈酒入喉的吞咽声。 潇洒孤高。 豪迈寂寥。 楚念白蹲在旁边烧元宝。 沈淮久也将调好的酒连城一排摆上。 楚弥拎着酒气浓郁的空酒坛,望着面前三千多碗酒,又笑了。 “我说,都一千多年了,你们投胎了吗?” “没想到吧,我还活着呢。” 他又仰头望天。 片刻后,默默收回视线,一个人在烤全羊边上坐下,又在火上转了两圈,任由香味扩散。 重新开了坛酒,倒了一碗,不紧不慢地边喝边说: “大齐已经没了,不止大齐,后面很多朝代都没了。” “你们当时说,要是哪天国家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而是真能让百姓说说话,老百姓才真正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我们也就不用整天打仗了。” “没想到吧?还真实现了。” 楚弥说着,又一口闷完一碗酒,重新给自己续上。 “现在这个时代,什么都好,要什么有什么。” “从前咱们敢想不敢想的,后人全做到了。” “百姓安居乐业,民生富足,各得其所。” “只要有心,任何人都能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成就自己的抱负。” “是不是挺好?” 楚弥脸上挂着笑,嘴角始终扬着,眼角却安静又落寞地低垂着。 “你们见不到,我替你们见了。” “知道你们死的冤,不过也不用纠结,你们的仇我也已经给你们报了。” 烈酒入喉,他清隽的侧颜宛如蒙了一层薄纱。 眉眼深邃,看不真切。 “宣德老皇帝的狗头你们都见过了吧?” “看得痛快吗?” 他轻笑一声。 “说我哭没出息。” “你们倒是有出息,不会哭。” “有本事别死啊?” “死了,还不是得靠我这个没出息的替你们报仇?” 眼睫下压,浸入潮湿的山雾。 他说: “不过,你们倒也不用太记我的恩,我也不全是为你们。” “那狗皇帝……” “呵,”他嗤笑一声,“就算没有你们我也早晚弄死他。 ” 和史书记载如出一辙,却被楚沈两家齐齐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事实,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提起。 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再容易不过的事。 “以前答应过要照顾你们的家人,我是做不到了,此事是我食言。” “不过别找事,也别怨我,看在我搞死老皇帝的份上,咱就互不打扰吧。” 再次提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他仍不觉得有什么。 简单平直说: “我走我的阳关道,你们过你们的奈何桥。” “咱们谁也别惦记谁。” “相识一场……” 楚弥忽然有点说不下去,哽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 “以后每逢年节我就给你们烧点纸,请你们吃一顿,喝点酒,也算对得起你们了。” “要是心里实在过不去,”他眼帘再次下陷,“就逮着老皇帝揍一顿。” “反正他已经死了,再怎么打,也不能死第二次了。” 楚弥又一次顿住,缓了缓,深吸一口气,有点颤。 “你们……都见过他了吧?” 再次哽住,楚弥端酒的手开始轻微抖动。 酒碗里,透明酒液如千层浪潮涌动,久久难以平息。 “他,是不是快气疯了?” “见过他,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是谁了吧?” 将手中略显苦涩的酒一饮而尽,楚弥舌头都跟着发苦。 “关于我的身份,我确实有意瞒着你们。”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我。” 他幽幽说: “宣德老皇帝一天到晚盯着我,你们崇拜的大将军也看我不顺眼。” “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进军营,我绝对活不到现在。” “你们要是实在心里不爽,就去找他们俩麻烦。” 他别过眼,盯着跳跃的火苗。 “宣德老皇帝是个畜生,你们的大将军,楚邵英,也一样好不到哪儿去。” “一对君臣,上位者奸诈,下位者愚忠。” 楚弥低垂着眸,久久没说出话。 再开口,声音未出,鼻尖却先红了。 “楚邵英,他忠了一辈子的君,被我亲手宰了,他是不是快把我骂死了?” 楚弥低下头,声音哽咽。 “我要是能把他气活就好了。” “他一向看不上我,看我哪哪儿都不顺眼。” “怪我害母亲难产血崩,说我欠他一条人命。” “可是……” 一滴泪砸入碗中,融入酒里。 “可是老东西,你他娘的不是大将军吗?” “不是用兵如神吗?” “怎么就想不到,我母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只要你查一查,只要你肯叫人去查一查……” “还是……” 楚弥咬住唇,不让哭声外泄。 “你个怂货。” 他咬着牙,恨道,“你不敢!” “你怕。” 他的声音又阴又狠,藏着滔天戾气。 “我不怕。” “你想死我拦不住。” 他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挤,满眼猩红说: “我想宰谁,你也拦不住!” “反正从小到大,你也没管过我,你都死了,更管不着!” “想忠你就继续忠,我把皇帝宰了送到地下给你继续忠!” “母亲的仇我亲手报,用不着你个废物!” “过去那么多年。” 楚弥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倔强地像是红了眼的斗牛。 “你见我一次骂我一次,有本事你继续骂啊?” “以前你骂我我觉得冤,现在不冤了。” “我就是大逆不道了,有本事,你倒是继续骂啊?!” “楚邵英!” 楚弥咬着牙,直接拿了一坛酒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说: “你个孬种!” “对了。” 他突然流着泪笑。 “我看上了一个男人。” “你知道是谁吗?” 他大笑,大声说: “洪康家的嫡系!” “洪康跟你一样骂我,对我喊打喊杀,他家后辈却喜欢我。” “特别喜欢我!” “所以你不喜欢我、看不上我又能怎么样呢?” “本世子缺你一个吗?!” 楚弥嘴上不饶人,却再也笑不出来。 骂得越狠,眼泪就出闸一样,流得越疯。 “你这么对我,楚邵英,到了地下,你真的……有脸见我母亲吗?” 他哭着说: “要是我母亲知道你那么欺负她拼命生下的孩子,她难道不会替我出头吗?” “她是我母亲!” “师父说,她如果活着,一定会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 “……是你无能。” 楚弥终于哭出了声。 “楚邵英,是你无能!” 铮然起身,楚弥啪的一下摔了碗,仰头望着天上星。 瞠目怒道:“你无能!” “护不住自己的夫人。” “也护不住自己的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9章 你个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