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后的下半场,有两件是楚弥重点关注的。
一件是第十件拍品据说是楚弥的贴身玉佩。
另一件,则是放在最后压轴的一杆银枪。
拍卖会来到第十轮,气氛空前热烈。
难得的,这样的场合,提到楚弥这个名字,居然没人骂。
拍卖会的现场,所有人都在讨论两块玉佩的真假。
就连常会长都在鉴定辨别之余,问了嘴楚弥的意见。
“小友啊,你觉得这两块哪块是真的?”
楚弥摇摇头说:“常老抬举我了,我看这两块都一样。”
“那怎么会一样呢?”
常老举着放大镜,“楚弥的玉佩可是宣德皇帝御赐的乾坤玉。”
“当时的大齐,除了宣德皇帝手上那枚扳指,也就只有楚弥一个人有。”
“楚弥的那块,可是比皇帝的还大!”
在他身边,楚弥“哦”了一声,又往后退了退。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沈淮久勾着楚弥一根手指,带着他先行落座。
“原来我的玉佩在你家?”
楚弥偏头压着声音说,“怎么不早说?”
此处人多,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沈淮久只道:
“这些年被骗多了,我家老头疑心重得很。”
“就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
鉴定时间过后,拍卖正式开始了。
先拍卖的一号玉佩抢的人少,到了二号,明显人多起来。
常会长似乎也格外看好二号,连着举了两次牌。
眼见着二号玉佩的价格直线飙升,常会长还想继续追一把,楚弥无声按了按他的胳膊。
凑到他耳边说:
“常老,我朋友在别处见过真品,这两块玉品质虽好,也同出昆仑龙脉,却不是楚弥的那块。”
常会长一听,满心诧异,“你怎么就能判定你朋友见过的那块是真的,这块是假的?”
楚弥道:“楚弥的那块在他当年逃亡时先是被箭擦过,后来又泡了水。”
“不说别的,您看台上那两块,玉璧完整,边上一道划痕都没有,必不可能是真的。”
按照楚弥所说,常乐山定睛再次看向二号台,果然如此。
常乐山收了牌,感激地冲楚弥点头示意,而后趁人不注意,悄声问:
“那块真的在哪里,你可知道?”
楚弥含着歉意说:“抱歉常老,那是我朋友的**,未经允许,我也不好随意告知,还望您见谅。”
常乐山有些遗憾,不再强求。
“明白明白,好东西啊,是得好好保存着,不轻易示于人前也是对的。”
楚弥喜欢这样识趣知进退的人,说起话来没什么负担。
一块乾坤玉佩拍出了史无前例的高价。
一锤定音之后,拍卖师代无私奉献出两块玉佩的Z女士表达了感谢。
楚弥问常乐山,“常老,Z女士是哪位?方便说吗?”
常乐山笑,“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人你也见过。”
“我见过?”楚弥疑惑。
常乐山笑说,“你还记得昨晚我介绍你认识的太极协会会长钟欣钟会长吗?”
楚弥稍一想,恍然。
“原来是钟会长。”
“可不。”常乐山说,“钟会长可是收藏大家,经她手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今天这一遭,估计也是被人给骗了。”
楚弥微笑颔首,顺着应是。
玉佩之后,每样拍品拿到外面都足够掀起一阵风浪,个顶个的精。
常会长拍下一对鸳鸯壶,准备送给自家晚婚迟嫁的小女儿和准女婿。
楚弥还是只在上半场拍下了一只残缺平安扣,其余再没动过举牌的念头。
任谁看来,都是来长见识的。
故而,谁也没把他放心上。
各式拍品一样样过,下半场明显比上半场进度慢了许多。
呈上最后压轴品之前,主持人卖了好大关子,一通介绍。
可实际上,也真没什么好介绍的。
无外乎是说那杆枪是大齐宣德年间一场著名战役遗留的长枪。
虽主人不详,但凭工艺可知,绝非凡品,大概率是某位将军的兵器。
楚弥眼皮微微压着,常会长在他脸上看不出异样。
甚至觉得,他是不是看困了。
不再管楚弥,聚精会神地专注在台上。
这杆长枪保存得极好,冷白光下,枪头锋利得令人心惊。
寒光凌厉逼人,观之即胆寒。
“这枪,杀意太盛。”
常会长蹙眉低喃道。
“不是寻常人的命格能承受得住的。”
他暗自摇着头,“太凶了,我还是算了。”
“这东西,碰不得。”
楚弥的另一侧,沈淮久一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的长枪看。
只是余光里,楚弥凝敛的神色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如海面巨浪来临前的寂静,平得没有一丝波澜。
沈淮久不由得心惊,暗暗有了计较。
拍卖正式开始了。
出乎预料的,拍卖师问了几次都无人应,台下窃窃私语不断,却无一人出价。
沈淮久也侧过身问,“殿下,有吗?”
楚弥点头。
“几号?”沈淮久问。
与此同时,台上拍卖师已经准备宣布流拍。
楚弥……
轻启唇峰——
“一号。”
拍卖师手中的木槌已然举起,就在落下的前一秒,沈淮久干脆利落地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一百四十万。”
拍卖师明显惊了一下。
这件拍品起拍价一百万,倒是少见这样加价的。
不过有人拍,她自然高兴,顺着拍卖流程继续了下去。
这一次,沈淮久的运气没有上半场的楚弥运气好。
他不喊价没人喊,他一喊,就像冷水炸进沸腾的油锅,场面一度失控。
跟着他叫价的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他的那声一百四十万,就像大年初一晨起鞭炮的引子。
他一开头,就噼里啪啦炸出了一串。
一杆光秃秃的长枪,将这场拍卖会推上了最**。
价格已经叫到六百万了,看架势,还要继续往上飙。
沈淮久又观望了一阵,等到报价的频率慢慢降下来,那时,价格已经飚到了史无前例的一千万。
只是一个私人性质的慈善拍卖会,一群同好好友聚在一起闹着玩。
往日里,再好的宝贝在这里都要打个折,卖不上价。
最高的一次,两千年前的一面铜镜,以六百万成交,已经是破天荒的高价了。
这次,一个名不见经传、杀气极重的长枪,竟一鼓作气叫到一千万!
楚弥听着报价,慢慢闭上了眼。
沈淮久轻哼一声,默默抓住楚弥的手,再次举起手中的牌子,平直开口:
“一千四百万。”
在他掌心,楚弥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有汗液隐隐冒出。
沈淮久紧握着他不放,眼皮一样压了压。
回过头,沉声对所有人宣告他的决心。
“今日这长枪,我看上了,也要定了,诸位尽可随意加价,多少我都跟。”
少有的,他气场全开,威势如虎。
一千四百万,已经超乎这场小型拍卖会的规格太多。
事实上,自从一千万报价喊出以后,就鲜少有人再跟了。
不出意料的,这杆长枪最终以一千四百万落锤,无可辩驳地归沈淮久所有。
拍卖会结束了,众人散去。
沈淮久付了款,取了长枪,并没有直接交给楚弥,反倒一直自己拿在手中。
楚弥并没有看他,眼皮始终低垂着,连一寸余光都没分给沈淮久,只是安静地任由他牵着。
离开之前,以常老为首的昨日几位将他们团团围住,目光里却没有他们,只有那杆长枪。
眨眼间,最为私密的三进院已经空了大半,除去他们几个,所有人都已离开。
“常老这是什么意思?”沈淮久代为问道。
常乐山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小友别误会,我们只是想提醒一下小友,这长枪实在凶得很,一般人的命格可压不住。”
边上有人附和:
“是啊,看你们还年轻,年轻人喜欢这些无可厚非。”
“可是这东西邪门的很,一个不留神就可能家破人亡,实在是留不得啊!”
有人跟着说:
“我们确实是好意,这东西就让它流拍吧,好好封存着,谁也别去碰。”
“年轻人听听劝,你要是愿意,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就豁出去自己这把老脸,跟今年的主办方商量一下,咱把这邪门玩意儿给退了,你的钱还一分不少地还你。”
沈淮久显然不是能听得了劝的。
他打定主意的事,别说八匹马,就是八十匹、八百匹马都拉不回来。
更何况……
他攥紧了楚弥的手,沉声说:
“多谢各位好意,不过不用。”
“我方才在拍卖会上就说了,这杆长枪我看上了。”
“诸位可能不了解我,我这人,天生反骨,就是不听劝。”
“这东西,我付了钱,就是我的了,断没有退货的道理。”
这明显不是个好说话的。
这几个见劝不动,于是将目光移到默不吭声的楚弥身上。
心想,这个年纪更小的少年,一向彬彬有礼,大概会好说话一点。
于是几人一对眼神,齐齐转向楚弥。
“林小友,你也劝劝你朋友?”
“这东西是个邪物,可千万留不得。”
楚弥终于抬眸,将不满猩红血丝的眼睛直刷刷示于人前。
“邪物?”
他沉呵一声。
“我倒想知道,能有多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