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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驯马之论,帝心起猜忌

作者:沁紫云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贞观十年的初春,来得比往年格外缠绵。大明宫的护城河水刚解冻,泛着浑浊的绿,岸边的垂柳抽出嫩黄的新芽,被清晨的薄雾裹着,像一幅晕染未干的水墨画。武曌捧着一卷《礼记》,跟在李治身后,沿着御花园的石子路缓缓前行,鞋尖沾着草叶上的露水,凉丝丝地渗进袜底。


    “今日父皇要在观德殿看驯马,说是西域进贡了一匹汗血宝马,性子烈得很,连最厉害的驯马师都治不住。”李治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对新鲜事的好奇,他侧过头看武曌,眼尾的睫毛沾着细小的露珠,“你要是感兴趣,等会儿我跟父皇说,带你一起去看。”


    武曌抬起头,望向观德殿的方向——那里是皇家的驯马场,平日里总有禁军在操练,此刻隐约能听到马蹄声和驯马师的吆喝声。她想起父亲生前教她骑马的日子,在文水的河滩上,父亲牵着一匹枣红色的母马,对她说:“驯马和做人一样,既要懂温柔,也要有手段,不然镇不住它。”


    “不了,殿下。”武曌收回目光,低下头,“奴才是后宫之人,不便去观德殿那种地方,免得被人说‘不守本分’。”自除夕宴后,她越发谨慎——太子李承乾虽被禁足,但其党羽仍在东宫散布她的流言;长孙无忌更是借着“妖言惑主”的由头,多次在太宗面前暗示她“野心勃勃”,她不得不收敛锋芒,尽量避开所有可能引火烧身的场合。


    李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知道你委屈,可总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长孙太尉那边,我已经让母后帮你周旋了,母后说,父皇并没有真的相信他的话。”


    武曌心里一暖,却还是摇了摇头:“殿下的心意,奴才明白。但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还不是出头的时候。”她摸了摸怀里的羊脂玉凤凰佩——那是李治除夕宴前送她的,玉佩的温度贴着心口,像他每次看向她时的眼神,温和却带着力量。


    两人走到御花园的沁芳亭前,忽闻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夹杂着太宗标志性的低沉嗓音。武曌心里一紧,赶紧拉着李治躲到亭柱后——只见太宗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劲装,腰间佩着宿铁刀,正和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几位大臣站在不远处的牡丹花丛前说话,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和太监。


    “那匹汗血宝马,朕看了,毛色像火一样,跑起来四蹄生风,可惜性子太烈,昨天竟把驯马师掀翻在地,断了两根肋骨。”太宗的语气里带着赞叹,又有几分惋惜,“朕就喜欢这样的马,有骨气,可惜没人能驯得了它。”


    长孙无忌躬身道:“陛下,臣举荐右卫大将军尉迟敬德,他早年在战场上驯过不少烈马,定能驯服此马。”


    房玄龄却摇了摇头:“尉迟将军年岁已高,那匹马可凶得很,若是伤了将军,反倒不好。依臣之见,不如从西域再请驯马师来,他们常年和宝马打交道,或许有办法。”


    太宗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两个提议都不满意:“尉迟老了,西域驯马师又未必忠心。朕想要的,是能彻底镇住它的人,不仅要驯马,还要让它从心里服帖。”


    躲在亭柱后的武曌听得心头一动——父亲当年驯马,最讲究“服心”,他常说“马通人性,你对它真,它就对你忠;你镇得住它,它就认你为主”。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礼记》,指甲掐进了纸页。


    李治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有办法?”


    武曌赶紧摇头:“没有,奴才只是随便听听。”她知道,这种场合,她一个五品才人,根本没资格插嘴谈论驯马,更何况身边还有长孙无忌这个“眼线”。


    可偏偏这时,太宗的目光扫了过来,正好落在亭柱后的两人身上:“治儿?你怎么躲在那里?出来。”


    李治心里一慌,拉着武曌走了出去,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各位大人。”


    武曌也赶紧跪下:“奴才武曌,参见陛下,参见各位大人。”


    太宗看着他们,笑了笑:“你们怎么在这里?是不是也想去看驯马?”


    “是,儿臣听说父皇要去观德殿看汗血宝马,正想去凑凑热闹。”李治赶紧回答,顺势岔开话题,“父皇,这匹宝马真有那么烈吗?”


    “何止是烈,简直是桀骜不驯。”太宗笑着说,目光却落在武曌身上,“武曌,你父亲是武士彟,当年在战场上也是骑术精湛,你会不会驯马?”


    武曌心里咯噔一下——太宗怎么突然问她这个?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长孙无忌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像是在等着看她出丑。


    “回陛下,奴才小时候跟着家父学过一点骑术,但算不上精通,更谈不上驯马。”武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谦卑,“尤其是汗血宝马这样的神驹,奴才更是不敢妄言。”


    长孙无忌却突然开口:“陛下,武才人太过谦虚了。武士彟将军的骑术,在军中是出了名的,虎父无犬女,武才人肯定也有几分本事。不如让她试试?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他这话看似夸赞,实则是把武曌推到风口浪尖——若是驯不好,就是“欺君之罪”;若是驯好了,又会坐实“野心勃勃”的罪名。


    武曌的心跳得飞快,她知道长孙无忌是故意刁难,却又不能拒绝——太宗的目光已经带着几分期待,若是直接说“不行”,反而会被认为“怯懦无能”,辜负了父亲的名声。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太宗的眼睛:“陛下若是不嫌弃,奴才愿意一试。但奴才丑话说在前头,若是驯不好,还请陛下恕罪。”


    太宗笑了:“好!有你父亲的风骨!起来吧,跟朕去观德殿。”


    观德殿的驯马场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四周用青石垒成围栏,场边搭着一座高台上,摆着几张案几和座椅。太宗坐在正中间的座椅上,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分坐两侧,李治和武曌站在太宗身后的台阶上。


    场中央,一匹通体赤红的汗血宝马正焦躁地刨着蹄子,鬃毛飞扬,眼睛里满是野性。两个驯马师牵着缰绳,却根本拉不住它,只能被它拖着在场上转圈,脸色煞白。


    “住手!”太宗喊道。驯马师赶紧松开缰绳,退到一边,那匹宝马失去束缚,更是撒起欢来,在场上狂奔,扬起一阵尘土。


    “这马确实是匹好马,就是性子太烈。”太宗赞叹道,“武曌,你要是能驯服它,朕就把它赏给你。”


    武曌心里一紧——赏给她?一匹汗血宝马,那可是极高的赏赐,也是极大的麻烦。她摇了摇头:“陛下,奴才不敢要。奴才只是想试试,能不能让它服帖一些。”


    说完,她走下高台,慢慢走向场中央。那匹宝马见有人靠近,猛地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像是在警告她。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李治更是紧张得攥紧了拳头,小声喊道:“小心!”


    武曌却很镇定,她停下脚步,站在离宝马十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它,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记得父亲说过,驯烈马不能急,要先让它熟悉你的气息,让它知道你没有恶意。


    宝马见她不动,也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依旧警惕地盯着她,鼻孔里喷出粗气。武曌慢慢伸出手,掌心向上,示意自己没有武器,然后一步一步地靠近。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宝马的鬃毛时,宝马突然猛地一甩头,向她撞来!周围的人都惊呼起来,李治更是差点冲下台去。武曌却反应极快,身体一侧,避开了宝马的撞击,同时一把抓住了它的缰绳!


    宝马吃了一惊,开始疯狂地甩头、踢蹄,想把武曌甩开。武曌紧紧抓住缰绳,身体贴在宝马的身侧,任凭它怎么折腾,都不肯松手。她的力气不大,但抓缰绳的手法很特别——那是父亲教她的“锁喉式”,能最大限度地控制马的头部,让它无法发力。


    折腾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宝马渐渐没了力气,呼吸变得急促,脚步也慢了下来。武曌趁机翻身,一跃跳上了马背!


    “好!”场边传来太宗的喝彩声。


    宝马没想到她会突然上马,又开始疯狂地蹦跳,想把她掀下来。武曌紧紧抓住马鞍,身体随着宝马的动作起伏,却稳如泰山。她没有像其他驯马师那样用鞭子抽它,而是俯下身,贴近宝马的耳朵,轻声说:“别闹了,我知道你委屈,可你再闹,也没人会懂你。不如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


    不知道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宝马真的累了,它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偶尔甩甩尾巴,不再蹦跳。武曌轻轻拉动缰绳,宝马顺从地迈开步子,沿着场边慢慢走了起来。


    “太厉害了!”李治兴奋地喊道,脸上满是骄傲。


    太宗也满意地点点头,对身边的房玄龄说:“武士彟真是生了个好女儿,有胆有识,比很多男子都强。”


    房玄龄笑着说:“陛下说得是,武才人不仅聪慧,还这么勇敢,真是难得。”


    只有长孙无忌,脸色阴沉,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他没想到武曌真的能驯服宝马,而且还展现出如此过人的胆识和手段,这让他更加坚信,这个女子将来一定会成为心腹大患。


    武曌骑着宝马,绕场一周后,回到高台前,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到太宗面前,躬身行礼:“陛下,幸不辱命。”


    太宗站起身,走到宝马面前,摸了摸它的鬃毛,宝马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没有丝毫反抗。太宗哈哈大笑:“好!好!这马就赏给你了!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武曌心里一慌,赶紧推辞:“陛下,这匹马太过珍贵,奴才不敢要。而且奴才只是个才人,不配拥有这样的宝马。”


    “朕说你配,你就配!”太宗的语气很坚定,“就这么定了。快给它起个名字。”


    武曌没办法,只能低下头,想了想:“既然它通体赤红,像一团火,不如就叫‘赤焰’吧。”


    “赤焰?好名字!”太宗满意地点点头,“以后它就叫赤焰了。”


    就在这时,长孙无忌突然开口:“陛下,武才人驯马的手段确实高明,但臣有一事不解,想请教武才人。”


    武曌心里一紧,知道长孙无忌又要发难了:“长孙太尉请讲。”


    “若是这匹马刚才一直不肯驯服,你会怎么办?”长孙无忌的眼神很锐利,“总不能一直耗下去吧?”


    武曌知道,这是长孙无忌在试探她的底线。她定了定神,回答:“回长孙太尉,奴才驯马,有三招。第一招,用铁鞭抽它,让它知道疼;第二招,用铁锤砸它的头,让它知道怕;第三招,若是前两招都不管用,就用匕首杀了它——既然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也是祸害。”


    这话一出,场边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会说出如此狠厉的话。太宗的笑容也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忌惮。


    长孙无忌却像是抓到了把柄,立刻说:“陛下您看!武才人的心肠如此狠毒,连一匹马都不肯放过,若是将来掌握了权力,恐怕会祸乱朝纲啊!”


    武曌心里一沉——果然,长孙无忌还是要借题发挥。她赶紧说:“长孙太尉误会了!奴才说的是驯马,不是待人。马通人性,但终究是兽类,若是不拿出强硬的手段,根本镇不住它。但待人不一样,要以仁为本,以礼相待。”


    “是吗?”长孙无忌冷笑一声,“可臣听说,当年武尚书在战场上,也是用这三招对付敌人的——先是威慑,再是打击,最后赶尽杀绝。武才人这是继承了武尚书的‘狠辣’啊。”


    “你!”武曌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长孙无忌这话,既夸了父亲,又贬了她,让她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太宗开口了:“好了,长孙太尉,别再说了。武曌说的是驯马,不是政事,没必要上纲上线。”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长孙无忌不敢再说话,只能不甘心地闭上嘴。


    太宗看了武曌一眼,眼神里的忌惮更深了。他想起了早年流传的“女主昌”预言——“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以前他只当是无稽之谈,可今天看到武曌的胆识和狠辣,再联想到她的姓氏(武),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寒意。


    “武曌,你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太宗的语气很冷淡,没有了刚才的欣赏。


    武曌心里一凉,知道太宗已经开始猜忌她了。她躬身行礼:“是,陛下。”说完,牵着赤焰,转身离开了驯马场。


    李治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着急,想追上去,却被太宗叫住了:“治儿,你留下,朕有话跟你说。”


    武曌牵着赤焰,慢慢走出观德殿。赤焰很温顺,时不时用头蹭蹭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可武曌的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她知道,刚才的驯马论,虽然展现了她的能力,却也让太宗对她产生了猜忌,尤其是长孙无忌那句“女主昌”的暗示,肯定在太宗心里埋下了种子。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一个女子太过聪明、太过狠辣,从来都不是好事,尤其是在皇帝面前。


    “武才人,你没事吧?”身后传来小禄子的声音。他是东宫的小太监,刚才也在观德殿伺候,看到了全过程。


    武曌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你,小禄子。”


    “长孙太尉太过分了,明明是他故意刁难你,还说你心狠手辣。”小禄子愤愤不平地说,“殿下刚才想帮你说话,却被陛下叫住了,肯定也很着急。”


    武曌心里一暖,没想到小禄子会为她抱不平。她笑了笑:“没关系,身正不怕影子斜,总有一天,陛下会明白的。”


    “嗯!”小禄子点了点头,“对了,武才人,这匹赤焰怎么办?陛下说赏给你,可你是才人,宫里规定不能私自养马啊。”


    武曌这才想起这件事——宫里的规矩,只有亲王、公主和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养马,她一个五品才人,根本没有养马的资格。太宗刚才赏马,可能是一时兴起,也可能是故意试探她。


    “先把它送到东宫的马厩吧,跟殿下说一声,让他帮忙照看一下。”武曌说。她知道,只有把赤焰交给李治,才能既不违反规矩,又能让太宗放心。


    “好,我这就去办。”小禄子接过缰绳,牵着赤焰向东宫走去。


    武曌独自走在回东宫的路上,御花园的柳絮飘落在她的肩上,像一层薄薄的雪。她想起了父亲生前的话:“在皇帝面前,既要展现才华,又不能太过张扬,不然会引火烧身。”以前她不懂,现在终于明白了——太宗需要的是“听话”的臣子,而不是“有野心”的人才,尤其是一个女子。


    回到东宫,武曌刚走进自己的住处,就看到李治坐在椅子上,脸色很凝重。看到她进来,李治赶紧站起来:“你回来了?没事吧?刚才父皇把我叫住,问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事。”


    武曌心里一紧:“陛下问了什么?”


    “父皇问我,你平时除了整理典籍,还做什么;问我,你是不是经常和我谈论朝政;还问我,你对‘女主昌’的预言有什么看法。”李治的语气很担忧,“我都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回答了,说你很本分,从不谈论朝政,也不知道什么预言。可我看父皇的样子,好像还是不太相信。”


    武曌的心里凉了半截——太宗果然还是在意那个预言。她坐在椅子上,疲惫地说:“我就知道,长孙无忌肯定会借驯马的事,在父皇面前说我的坏话,还会提起那个预言。”


    “都怪我,刚才没帮你说话。”李治的语气很自责,“要是我当时能反驳长孙太尉,父皇可能就不会猜忌你了。”


    “不怪你。”武曌摇了摇头,“父皇本来就对我有疑心,就算你帮我说话,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你要是帮我说话,只会让父皇觉得我们关系不一般,反而会更猜忌我们。”


    李治沉默了片刻,抓住武曌的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就算父皇真的要对你不利,我也会挡在你前面。”


    武曌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李治说的是真心话,可他毕竟只是个亲王,在太宗和长孙无忌面前,根本没有多少话语权。她轻轻抽回手:“殿下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低调,尽量不引起父皇的注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林姑姑的声音:“武才人,陛下派人来传旨,让你立刻去御书房见他。”


    武曌的心里一紧——太宗怎么会突然召见她?是因为驯马的事,还是因为那个预言?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这就去。”


    李治拉住她:“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去了反而不好。”武曌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就行。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传旨的太监,向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太宗一个人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卷《汉书》,却没有看,眼神很凝重。看到武曌进来,太宗抬起头,指了指书案前的杌子:“坐吧。”


    “谢陛下。”武曌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坐下,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砰砰”直跳。


    太宗放下手里的《汉书》,沉默了片刻,突然问:“武曌,你知道‘女主昌’的预言吗?”


    武曌的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是问了这个。她赶紧低下头:“回陛下,奴才以前听家父提起过一句,说是‘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但奴才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也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太宗冷笑一声,“若是无稽之谈,为什么当年李君羡会因为‘五娘子’的小名被朕处死?”


    武曌心里一沉——李君羡是左武卫将军,因为小名“五娘子”,又驻守玄武门,正好应了“女主武王”的预言,被太宗以“谋逆”的罪名处死。这件事在朝廷里震动很大,所有人都知道太宗对这个预言有多忌惮。


    “陛下,李将军是因为谋逆才被处死的,和预言没关系。”武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那些江湖术士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怎么不能当真?”太宗的语气很严厉,“当年隋文帝不信‘桃李子,得天下’的预言,结果还不是被李渊取代了?朕不能重蹈覆辙!”


    武曌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知道,太宗已经把她和那个预言联系起来了。她赶紧跪下:“陛下,奴才对天发誓,从来没有过不臣之心!奴才只想好好伺候殿下,好好为陛下效力,绝不敢有任何异心!”


    太宗看着她,眼神里的猜忌没有减少:“朕知道你父亲是忠臣,也知道你很聪明,有胆识。可正是因为你太聪明、太有胆识,朕才担心——一个女子,有这么大的本事,若是将来有了野心,谁能制得住你?”


    “陛下,奴才真的没有野心!”武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奴才只是个孤女,能入宫为才人,已经很满足了。奴才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想卷入任何纷争。”


    太宗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起来吧。朕也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朕知道,长孙无忌对你有偏见,经常在朕面前说你的坏话。但朕也不是傻子,不会只听他一个人的。”


    武曌心里一松,赶紧站起来:“谢陛下明察。”


    “但你要记住,”太宗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的规矩。以后不许再谈论朝政,不许再展现你的‘才华’,更不许和治儿走得太近。若是让朕发现你违反了,别怪朕不客气。”


    武曌的心里一凉,知道太宗虽然没有治她的罪,却已经对她采取了“限制”措施。她躬身行礼:“奴才记住了,谢陛下提醒。”


    “好了,你下去吧。”太宗摆了摆手,不再看她。


    武曌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御书房。走出御书房,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她知道,太宗的猜忌,就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来。而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回到东宫,李治早就等在她的住处,看到她回来,赶紧迎上去:“怎么样?父皇没为难你吧?”


    武曌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眼神很疲惫。


    李治看出她的不对劲,赶紧问:“到底怎么了?父皇对你说了什么?”


    武曌叹了口气,把太宗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治。


    李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父皇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限制你和我见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武曌的语气很无奈,“父皇对我有猜忌,若是我们再走得近,只会让他更怀疑我们。以后,我们还是尽量少见面吧。”


    “我不要!”李治抓住她的手,语气很坚定,“我不管父皇怎么说,我都要和你见面。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武曌看着他,心里很感动,却又很无奈:“殿下,别傻了。若是我们不听父皇的话,只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说不定,父皇还会把我赶出宫去,甚至处死我。”


    李治的眼神黯淡下来,他知道武曌说的是对的,可他就是不甘心。他松开手,沉默了片刻,说:“那好吧,我们以后尽量少见面。但我会偷偷来看你,给你送吃的,给你送书。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武曌点了点头,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她知道,在这个冰冷的宫里,李治是她唯一的温暖,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武曌变得更加低调。她不再整理典籍时发表自己的见解,不再和李治谈论任何关于朝政的事,甚至故意避开李治,每次看到他,都只是躬身行礼,然后匆匆离开。李治也很懂事,虽然心里难受,却也没有强求,只是偶尔会让小禄子给她送些吃的和书,上面还会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着“保重身体”“别太劳累”之类的话。


    长孙无忌看到武曌变得“安分”了,也暂时没有再找她的麻烦。但武曌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女主昌”的预言还在,只要她还在宫里,长孙无忌就不会放过她。


    贞观十年的六月,长孙皇后病重。太宗很伤心,下令大赦天下,还亲自去感业寺为皇后祈福。东宫的气氛也变得很沉重,太子李承乾的禁足被解除了,但他因为皇后病重,也收敛了很多,没有再找武曌的麻烦。


    武曌看着宫里的人一个个面带愁容,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长孙皇后是宫里唯一能制衡长孙无忌的人,若是皇后不在了,长孙无忌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她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一天傍晚,武曌正在自己的住处整理李治送她的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她打开门,看到小禄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武才人,不好了!皇后娘娘驾崩了!”


    武曌的心里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这时,李治跑了过来,脸色苍白,眼睛通红:“武曌,母后驾崩了……父皇很伤心,已经晕过去了好几次。”


    武曌看着他,心里很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节哀顺变。你要坚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李治点了点头,却忍不住掉下泪来:“母后不在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帮我们了。长孙太尉肯定会更加嚣张,他一定会对你不利的。”


    武曌的心里也很沉重,她知道,长孙皇后的驾崩,意味着她失去了最后的保护伞。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长孙无忌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陛下有旨,皇后驾崩,举国哀悼。所有后宫嫔妃、皇子公主,都要去立政殿为皇后守灵。武才人,你也赶紧过去吧。”


    武曌抬起头,看到长孙无忌站在不远处,眼神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她知道,长孙无忌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在守灵的时候找她的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对李治说:“殿下,我们走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李治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向立政殿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武曌看着前方的立政殿,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她知道,长孙皇后的驾崩,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而她和李治,将会在这场风暴中,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也不知道她和李治的感情,能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必须变得更坚强,才能在这个吃人的宫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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