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帝 武曌传奇》 第1章 文水武家,庶女初长成 贞观八年的初秋,汾河的水刚褪了盛夏的浑浊,像一匹被浣洗过的青绸,贴着文水县的西垣缓缓淌过。河岸的白杨树开始飘下第一片黄叶,打着旋儿落在赶车人的草帽上——那是从并州来的货郎,驴车上堆着陇右的皮毛、江南的绫罗,还有西域传来的琉璃珠,车辕边挂着的铜铃叮铃作响,惊醒了武家老宅院里那棵半枯的老槐树。 武曌坐在槐树底下的青石板上,手里攥着一卷翻得卷边的《论语》,眼睛却没落在书页上。她望着院门口那对褪了漆的石狮子,狮子嘴里的石球被岁月磨得发亮,像极了父亲书案上那颗西域进贡的夜明珠——只是父亲的夜明珠锁在紫檀木匣里,轻易不许人碰,而这石狮子,连街上的野孩子都敢爬上去骑。 “媚娘!又在这里偷懒?” 一声略带严厉的呼唤从正屋传来,武曌猛地回过神,把《论语》往怀里一塞,起身拍了拍布裙上的尘土。来的是母亲杨氏,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头发挽成简单的回鹘髻,只插了一支素银钗——这在文水的官宦人家主妇里,算是过分朴素了。杨氏的眉头微蹙,走到近前拉起女儿的手,指尖触到一片冰凉,不由得叹了口气:“初秋的风凉,仔细冻着。你父亲今日休沐,正找你去书房论《左传》呢。” 武曌的手指绞着衣角,小声嘟囔:“大哥前日说,女子读那些‘戎马之事’没用,不如学做针线。” 杨氏的脸色沉了沉。她出身隋朝观王杨雄的旁支,当年也是读过《昭明文选》、习过《女诫》的大家闺秀,只因隋亡家道中落,才嫁给了丧偶的武士彟做继室。武家虽是文水望族,但武士彟早年是木材商,靠着追随唐高祖李渊起兵才挣下工部尚书的爵位,在那些“世代簪缨”的关陇门阀眼里,终究是“暴发户”;而她这个“前朝宗室”,再加上只生了三个女儿,在武家的地位本就微妙,长子武元庆、次子武元爽又是武士彟前妻所生,平日里对她们母女,总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轻视。 “你大哥懂什么?”杨氏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父亲说了,我武家的女儿,不必学那些小家子气的针黹。走,跟我去见你父亲。” 穿过垂花门,便是武士彟的书房。不同于文水其他士绅家的书房那般摆着名人字画、青铜古器,这里更像个军务房——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大唐疆域图》,图上用朱笔圈着陇右、辽东的要塞;书案上堆着《孙子兵法》《史记·项羽本纪》,还有几份工部的工程图纸,砚台边沾着未干的墨汁,旁边放着一把磨损严重的铜刀,那是武士彟当年随李渊在太原起兵时用的。 武士彟正坐在书案后,穿着一身绯色的官服,领口和袖口的织金纹样已经有些褪色。他今年五十岁,鬓角已经斑白,眼角的皱纹里藏着风霜,左手的食指缺了一节——那是当年在霍邑之战中被流矢所伤的痕迹。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原本严厉的眼神落在武曌身上时,柔和了几分:“媚娘来了?前日教你的《郑伯克段于鄢》,背来听听。” 武曌挺直了脊背,清脆地开口:“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没有丝毫卡顿,连最难记的注释都背得丝毫不差。 武士彟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书案前的杌子:“坐。我问你,郑庄公明明早知道共叔段要反,为何迟迟不除?” “因为他要让共叔段‘恶贯满盈’。”武曌不假思索地回答,“若是早早动手,世人会说他容不下弟弟;等共叔段真的谋反,他再出兵,既除了隐患,又落得个‘仁至义尽’的名声。”她顿了顿,抬头看向父亲,眼神里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就像父亲当年在洛阳,明知王世充的部下要叛乱,却先按兵不动,等他们真的举事,才一举平定——这样既不会被人说‘猜忌功臣’,又能彻底清除叛党。” 武士彟猛地一怔,手里的狼毫笔差点掉在纸上。他盯着眼前这个十岁的女儿,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很像自己——不是那种江南女子的杏眼,而是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眼神里藏着一股不属于孩童的锐利。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拍了拍书案:“好个聪明的丫头!竟能从史书里看出这些门道。只是……”他的语气沉了下来,“这话往后不许在外人面前说,尤其是在你大哥面前。” 武曌抿了抿唇,没说话。她知道父亲的顾虑。武家虽是功臣,却没有门阀根基,长子武元庆资质平庸,若是让人知道家里有个“懂权谋”的女儿,只会招来非议——在这个男子为尊的世道,女子太聪明,从来都不是好事。 杨氏站在一旁,看着父女俩的对话,眼神里既有欣慰,又有隐忧。她走上前给武士彟的茶盏添了水,轻声说:“老爷,今日并州的崔司马派人送来帖子,说明日要来拜访。” “崔司马?”武士彟皱了皱眉,“崔家是清河望族,怎么会突然来拜访我这个‘商贾出身’的尚书?” “听来人道,是崔司马的儿子要娶媳妇,想请老爷写篇贺文。”杨氏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说到底,还是看在老爷是朝廷命官的份上,想借个名头罢了。” 武士彟冷笑一声,把笔扔在砚台上:“这些门阀子弟,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不知怎么笑话我呢。也罢,明日我见见他便是——毕竟在并州地面上,还得给崔家几分薄面。”他说着,看了武曌一眼,“明日崔司马来,你就待在房里读书,别出来。” 武曌心里一沉,攥着衣角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她知道,父亲是怕她“口无遮拦”,更怕她的“聪明”被崔家人当作笑柄——一个庶出的女儿,读再多书,也成不了气候,反而会让武家被人说“不守礼教”。 那天傍晚,下起了初秋的第一场雨。雨不大,却下得绵密,像一层薄薄的纱,把武家老宅笼罩在朦胧的水汽里。武曌坐在窗边,看着雨滴打在窗棂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杨氏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麦粥,放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别怨你父亲,他也是为了你好。” “娘,为什么女子就不能读书论政?”武曌抬起头,眼里含着泪,“当年隋文帝的独孤皇后,不也帮着处理朝政吗?还有前朝的冼夫人,能领兵打仗,受万民敬仰。” 杨氏叹了口气,坐在女儿身边,拿起桌上的《论语》,翻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那一页,轻声说:“媚娘,独孤皇后、冼夫人,那是百年难遇的奇女子。这世上的女子,大多还是要嫁人生子,相夫教子。你父亲让你读书,是希望你将来能嫁个好人家,不至于像娘当年那样,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 “我不要嫁人生子!”武曌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孩童的执拗,“我要像父亲一样,为朝廷做事,要让那些笑话武家的人看看,我们武家不光有男儿,还有能撑起门户的女儿!” 杨氏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她的嘴:“傻孩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让人听见了,要被浸猪笼的!”她看着女儿眼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心里既骄傲又害怕——这孩子的性子,太像她父亲了,也太像那些叱咤风云的男子了,可她偏偏是个女儿身,生在这个容不下“女子野心”的世道。 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武曌靠在母亲怀里,眼泪慢慢浸湿了杨氏的衣襟。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可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男子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女子就只能困在深宅大院里,对着针线笸箩耗尽一生?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东方的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汾河上飘着薄薄的雾气,远处的田野里,农夫们已经开始收割谷子,镰刀割过麦秆的“沙沙”声,顺着风飘进武家的院子。 武曌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吵醒。她披了件外衣,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只见院门口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辕上挂着“崔府”的木牌,几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仆人正忙着搬礼品,有绫罗绸缎、名贵药材,还有一坛封着红布的好酒。 “媚娘,醒了就赶紧梳洗,别让你父亲看见你这般模样。”杨氏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件淡粉色的襦裙,“今日崔司马来,家里要摆宴席,你就在房里用饭,别出去凑热闹。” 武曌接过襦裙,没说话。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席——嫡母所生的大哥武元庆可以陪着父亲见客,而她这个庶女,连出现在客人面前的权利都没有。她默默地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梳着双丫髻、眉眼间带着几分倔强的小姑娘,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武元庆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崔伯父,快请进!家父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接着是一个苍老而傲慢的声音:“武尚书客气了,老夫今日前来,一是为小儿的婚事请武尚书赐墨,二是想问问武尚书,何时有空,一起去拜访一下太原的王尚书——毕竟都是并州出身,该多走动走动。”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武元庆的声音更加谄媚,“王尚书是太原王氏的嫡子,家父一直想登门拜访,只是怕打扰了王尚书。” 武曌攥紧了手里的梳子。太原王氏是关陇门阀的核心,当年李渊起兵时,王氏出过不少力,如今在朝廷里势力庞大。武元庆一口一个“王尚书”,语气里的讨好几乎要溢出来——他是武家的嫡长子,将来要继承武家的爵位,自然要巴结这些门阀子弟。 “砰”的一声,武曌把梳子摔在梳妆台上。杨氏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你这孩子,疯了不成?” “娘,我不想待在房里!”武曌的眼睛红红的,“我要去书房,我要看看那个崔司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要让他知道,武家的女儿不是只会躲在房里做针线!” “你敢!”杨氏的声音严厉起来,“你父亲说了,不许你出去!要是惹得崔司马不高兴,连累了你父亲,你就是武家的罪人!” 武曌看着母亲严厉的眼神,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猛地推开杨氏的手,跑出了房门,顺着回廊往书房的方向跑去。 杨氏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追了上去:“媚娘!你回来!” 武曌跑得很快,她的裙摆扫过回廊上的青苔,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她听见书房里传来崔司马的声音,正在高谈阔论:“……如今朝廷里,还是关陇子弟说了算。像武尚书这样的‘新贵’,虽有爵位,但若没有门阀扶持,终究是根基不稳啊。” “崔司马说得是。”武士彟的声音带着几分隐忍,“老夫也想让犬子多结交些门阀子弟,只是犬子资质平庸,怕是入不了各位大人的眼。” “哎,武尚书过谦了。”崔司马笑了起来,“武公子虽不及门阀子弟聪慧,但胜在老实本分。若是肯娶个门阀家的女儿,将来自然有人提携。” 武曌站在书房门口,手指紧紧攥着门框。她听见父亲的叹息声,听见武元庆的附和声,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她猛地推开门,大声说:“崔伯父说得不对!我父亲是靠自己的功劳挣来的爵位,不是靠别人提携!我武家虽然不是门阀,但比那些只会靠祖宗荫蔽的人强多了!” 书房里的人都愣住了。武士彟转过头,看见门口的女儿,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媚娘!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崔司马上下打量着武曌,眼神里带着惊讶和轻蔑:“这位就是武尚书的庶女?倒是有几分性子,只是太不懂规矩了。” 武元庆赶紧上前,拉着武曌的胳膊往外拽:“妹妹,你疯了?还不快给崔伯父道歉!” “我不道歉!”武曌甩开武元庆的手,走到崔司马面前,仰着头说,“崔伯父说我父亲根基不稳,可我父亲当年在霍邑之战中斩将夺旗,在洛阳之战中身先士卒,这些功劳都是实实在在的,比那些门阀子弟的‘虚名’强多了!崔伯父说要靠联姻巩固地位,可若是自己没本事,就算娶了门阀家的女儿,也还是会被人看不起!” 崔司马的脸涨得通红,他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竟敢这样顶撞他。他冷笑一声,看向武士彟:“武尚书,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果然是商贾出身,不懂礼教!” 武士彟气得浑身发抖,他站起来,抬手就要打武曌。杨氏赶紧跑进来,拉住他的手:“老爷,孩子不懂事,您别生气!媚娘,快给崔伯父道歉!” 武曌看着父亲愤怒的眼神,看着崔司马轻蔑的表情,看着武元庆幸灾乐祸的样子,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但她还是咬着牙,不肯道歉:“我说的是实话!为什么要说谎道歉?” 就在这时,武士彟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弯着腰,手捂着胸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杨氏吓得尖叫起来:“老爷!您怎么了?” 崔司马见情况不对,也顾不上生气了,赶紧站起来:“武尚书,您没事吧?快,快请大夫!” 武元庆慌了手脚,赶紧往外跑:“我去请大夫!我去请大夫!” 武士彟被杨氏扶着坐在椅子上,他喘着气,看着眼前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是担忧。他伸出手,摸了摸武曌的头,声音沙哑:“傻孩子,你怎么就不懂……有些话,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说啊。” 武曌看着父亲苍白的脸,看着他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突然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她扑进父亲怀里,放声大哭:“爹,对不起!我错了!您别生气,您别有事啊!” 武士彟拍了拍她的背,叹了口气:“爹不怪你……爹知道你不甘心,可这世道就是这样,我们武家……难啊。”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塞到武曌手里,“这个,你拿着。这里面是当年高祖皇帝赐给我的一块虎符碎片,还有一本我写的兵书札记。你要好好保管,将来……或许能用得上。” 武曌捧着那个沉甸甸的木盒,眼泪掉在盒子上,打湿了上面的花纹。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给她这个,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但她能感觉到,父亲的手在发抖,语气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疲惫和绝望。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是武元庆请的大夫来了。崔司马见武士彟病重,也不敢多留,说了几句“保重”的客套话,就带着仆人匆匆离开了。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杨氏的啜泣声和大夫诊脉时的沉吟声。 武曌坐在书房的角落里,紧紧抱着那个紫檀木盒。她看着父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悔恨。她想起昨天父亲教她读《左传》时的样子,想起父亲说“武家的女儿不必学针黹”时的骄傲,想起自己刚才的冲动和倔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打开那个木盒,里面果然有一块小小的虎符碎片,上面刻着模糊的“唐”字,还有一本泛黄的小册子,上面是父亲潦草的字迹,写着“霍邑之战地形考”“洛阳城防部署”等字样。她摸着那些字迹,仿佛能感受到父亲当年在战场上的热血和勇气。 就在这时,她听见大夫对杨氏说:“武夫人,尚书大人是积劳成疾,加上刚才动了气,损伤了肺腑。我开个方子,你们赶紧抓药,只是……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尚书大人的造化了。” 杨氏的啜泣声更响了。武曌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父亲可能不行了。如果父亲不在了,武家没有了朝廷的依靠,那些平日里笑话武家的门阀子弟,那些对她们母女冷眼相待的嫡兄,会不会把她们赶出去?母亲是前朝宗室,没有依靠,她和两个妹妹还小,到时候该怎么办? 窗外的天又阴了下来,像是又要下雨了。武曌紧紧抱着那个木盒,眼神里的恐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在心里默默地说:“爹,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母亲和妹妹,一定会让武家站起来,不会让那些人笑话我们!”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未来会遇到多少困难,但她知道,从父亲把这个木盒交给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和武家的命运紧紧绑在了一起。而那个曾经只懂读书的小姑娘,也在这一刻,真正开始长大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父亲的病,会来得这么快,而武家的变故,会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当夜幕降临,汾河上的雾气再次笼罩文水时,武家老宅里的灯火,显得格外昏暗而凄凉,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第2章 父丧家变,北迁赴长安 贞观九年的深秋来得格外早。汾河的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像碎裂的镜子铺在文水城西,清晨的寒风卷着沙砾,刮在武家老宅的朱漆大门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武曌已经在父亲的床前守了三天三夜。她的眼睛布满血丝,嘴唇干裂起皮,身上那件淡蓝色的襦裙沾着药渍,却顾不上换。武士彟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原本绯色的官服被换成了素色的寝衣,脸颊凹陷,颧骨高耸,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还能证明他尚有意识。 “水……水……”武士彟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响,武曌赶紧拿起旁边的银碗,用小银勺舀了一点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边。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浸湿了枕巾,武曌赶紧用手帕擦干净,眼眶又红了。 杨氏坐在床的另一侧,正在缝一件素色的丧服。她的手在发抖,针脚歪歪扭扭,好几次扎到手指,鲜血渗出来,她只是含在嘴里吮一下,继续缝。这些天,她几乎没合过眼,原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老爷,您再撑撑,元庆去长安请御医了,很快就回来。”杨氏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保持镇定。她知道,御医能不能来,还是未知数——长安离文水有三百多里,就算快马加鞭,也要四五天,而武士彟的身体,恐怕撑不了那么久。 武曌握着父亲的手,那只曾经握过刀、批过奏章的手,现在瘦得只剩下骨头,皮肤像干枯的树皮。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就是用这只手教她写字,教她握剑(虽然母亲一直反对女子学剑,但父亲还是偷偷教过她几次),想起父亲说“武家的女儿要有骨气”,想起父亲把那个紫檀木盒交给她时的眼神,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媚娘……”武士彟突然睁开眼睛,眼神变得清明了一些,他看着武曌,嘴唇动了动,“那个盒子……收好……别让任何人知道……” “我知道,爹,我收好了。”武曌用力点头,泪水掉在父亲的手背上,“您放心,我一定保护好母亲和妹妹,一定不让武家被人欺负。” 武士彟笑了笑,那笑容很虚弱,却带着一丝欣慰。他想抬手摸摸女儿的头,却没力气,只能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好……好孩子……记住……别学你大哥……要靠自己……” 话音刚落,他的手突然垂了下去,眼睛也慢慢闭上了。床边的铜壶滴漏“滴答”作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杨氏的哭声瞬间爆发出来,像压抑了许久的山洪:“老爷!老爷!你醒醒啊!” 武曌浑身一僵,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她看着父亲毫无生气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泪却流不出来了。直到杨氏扑过来抱住她,哭喊着“媚娘,你爹没了”,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扑到父亲身上,放声大哭:“爹!爹!你别走!你看看我啊!” 院子里很快传来了动静。长子武元庆、次子武元爽听到哭声,匆匆跑了进来。武元庆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他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武士彟,跪下来磕了个头,嘴里念叨着“爹,您怎么就走了”,眼泪却没掉下来。武元爽站在他身后,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只是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娘,妹妹,你们别太伤心了,爹走得安详,也是好事。”武元庆扶起杨氏,语气“关切”,“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料理爹的后事,不能让爹走得寒酸。” 杨氏哭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武元庆见状,立刻开始安排:“元爽,你去通知族里的长辈,还有文水的官员;我去准备棺木和祭品,顺便写帖子给长安的同僚报丧。”他说得井井有条,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武曌看着武元庆忙碌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她想起父亲病重时,武元庆总是以“要应酬官员”为由,很少来床前伺候;想起昨天她听见武元庆和武元爽在院子里嘀咕,说“爹要是走了,家里的家产就该我们兄弟俩分了”;想起父亲刚才说的“别学你大哥”,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接下来的几天,武家老宅里挂满了白幡,院子里搭起了灵堂,哀乐声从早到晚不停。文水的官员、武家的族人都来吊唁,送来的祭品堆了满满一院子。只是那些平日里和武士彟称兄道弟的“朋友”,大多只是象征性地鞠个躬,说几句“节哀顺变”就走了;而那些关陇门阀出身的官员,比如清河崔家、太原王氏,只派了管家送来祭品,连面都没露。 武曌穿着一身粗麻布的丧服,跪在灵堂前,给前来吊唁的人还礼。她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在观察每个人的表情——有同情,有惋惜,但更多的是冷漠和观望。她知道,父亲一死,武家就失去了朝廷的靠山,这些人很快就会把武家当成“过气的新贵”,再也不会放在眼里。 “媚娘,起来歇歇吧,你都跪了一天了。”杨氏走过来,想把她拉起来。这些天,杨氏像是老了好几岁,头发白了不少,眼神也变得空洞。 武曌摇了摇头,继续跪着:“娘,我没事。爹生前最看重礼数,我不能让别人说武家的女儿不懂规矩。”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武元庆陪着一个穿着紫色官服的人走了进来,那人是并州的长史,正皱着眉头说:“武公子,朝廷的旨意下来了,追赠武尚书为礼部尚书,赐谥‘定’,只是……这丧葬的规格,要按三品官来办,不能逾制。” 武元庆的脸色变了变。武士彟生前是工部尚书,正三品,追赠礼部尚书也是三品,按理说丧葬规格应该和生前一样,可并州长史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敷衍。武元庆赶紧陪笑脸:“长史大人,您看我爹为朝廷操劳了一辈子,能不能……能不能按二品的规格办?也好让我爹走得风光些。” “胡闹!”并州长史呵斥道,“朝廷的规矩岂能儿戏?武尚书虽是功臣,但终究不是门阀出身,能有这个规格,已经是陛下开恩了!”说完,他不再理会武元庆,走到灵前鞠了个躬,就带着人走了。 武元庆的脸涨得通红,站在原地,又气又恨,却不敢发作。武曌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冷笑——平日里总想着巴结门阀,现在人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这就是他想要的“靠山”。 傍晚时分,吊唁的人都走光了。武元庆和武元爽把族里的长辈请到书房,关起门来商量事情。武曌悄悄走到书房门口,贴着门缝听里面的动静。 “各位长辈,我爹走了,家里的事就该由我和元爽做主了。”武元庆的声音传来,“我爹留下的家产,除了这老宅,还有长安的几间铺子,并州的几百亩地,这些都该由我们兄弟俩分了。” “那你庶母和三个妹妹怎么办?”一个长辈问道。 “她们?”武元爽的声音带着不屑,“按规矩,庶母应该为我爹守节,留在老宅里;三个妹妹还小,等长大了,找个普通人家嫁了就行了。至于家产,她们是女子,本来就不该继承。” “可是杨氏夫人是隋朝宗室,若是亏待了她们,会不会……” “什么隋朝宗室?”武元庆打断道,“隋朝都亡了多少年了?她现在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再说,家里的钱要留着给我和元爽打点关系,将来好谋个官职,总不能都花在她们身上。” 武曌听得浑身发抖,她猛地推开门,冲进书房:“大哥!二哥!你们太过分了!爹刚走,你们就想着分家产,还想把我们母女赶出去!你们对得起爹吗?” 书房里的人都愣住了。武元庆没想到武曌会偷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媚娘,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我不出去!”武曌走到武元庆面前,仰着头说,“爹留下的家产,母亲和我们三个妹妹也有份!你们不能独占!还有爹的那些书、那些图纸,都是爹的心血,你们不能随便处置!” “放肆!”武元爽站起来,指着武曌的鼻子骂道,“你一个庶女,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家里的事,轮不到你说话!再敢胡闹,我就把你送到尼庵里去!” “你敢!”武曌毫不畏惧地瞪着他,“我要是去了尼庵,就去长安告御状,说你们兄弟俩霸占家产,虐待庶母庶妹!让陛下治你们的罪!” 武元爽被噎得说不出话。他知道,虽然武家没了武士彟,但杨氏毕竟是前朝宗室,真要是闹到长安,说不定会引起朝廷的注意,到时候他们兄弟俩不仅捞不到好处,还可能惹祸上身。 族里的长辈见状,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别吵了。元庆、元爽,你们是兄长,应该照顾好庶母和妹妹;媚娘,你也别太冲动,有话好好说。” 武元庆脸色阴沉,却也不敢再硬来,只能冷哼一声:“好,看在长辈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但家产的事,必须按规矩来,你们母女只能分到老宅的偏院和一些生活费,其他的,别想了。” 武曌还想争辩,杨氏却拉了拉她的衣角,摇了摇头。武曌看着母亲疲惫的眼神,知道就算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她们母女在武家没有靠山,族里的长辈大多偏袒嫡子,再闹下去,只会让她们更难堪。她咬了咬牙,不再说话,跟着杨氏走出了书房。 回到房间,杨氏关上房门,抱着武曌哭了起来:“媚娘,委屈你了……是娘没用,保护不了你们……” 武曌拍着母亲的背,强忍着眼泪:“娘,不委屈。我们不靠他们,也能活下去。爹留下的那个盒子里有虎符碎片和兵书,说不定将来能派上用场。我们不能留在文水了,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了。” 杨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那我们去哪里?长安?可长安那么远,我们又没有熟人……” “娘,您忘了?您的堂弟杨全义在长安当著作郎,我们可以去投靠他。”武曌说。杨全义是杨氏的亲堂弟,当年杨氏嫁给武士彟时,他还来文水送过亲,后来一直在长安为官,只是这些年因为路途遥远,联系不多。 杨氏犹豫了:“可是……我们这样贸然去投靠,会不会给全义添麻烦?而且长安是都城,门阀云集,我们去了,会不会更难立足?” “娘,留在文水只会被大哥二哥欺负,迟早会被他们赶出去。”武曌的眼神很坚定,“长安虽然门阀多,但也是朝廷的中心,说不定有机会。爹生前总说,长安是个能让人实现抱负的地方,我们去那里,说不定能找到改变命运的机会。” 杨氏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想起了武士彟生前对武曌的期望,想起了自己在武家所受的委屈,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们去长安。只要能让你们三个平平安安的,娘什么苦都能吃。” 决定去长安后,武曌和杨氏开始偷偷收拾行李。她们不敢让武元庆、武元爽知道,只能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几件换洗衣物、杨氏的几件首饰,还有武士彟留下的那个紫檀木盒,悄悄塞进包袱里。 武家的三个女儿中,武曌最大,十岁;二妹武顺八岁;三妹武氏才五岁。武顺性格柔弱,听到要去长安,吓得哭了起来:“姐姐,我们为什么要走啊?我不想离开家。” 武曌摸了摸妹妹的头,温柔地说:“顺儿乖,我们不是离开家,是去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有更大的房子,有更好看的花,还有很多书可以读。” 三妹武氏还小,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抱着杨氏的腿,奶声奶气地说:“娘,我要吃糖。” 杨氏把小女儿抱起来,亲了亲她的额头,眼里满是愧疚:“等我们到了长安,娘就给你买糖吃。” 这天夜里,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花像鹅毛一样,从天空飘下来,很快就把武家老宅的院子盖满了。武元庆和武元爽因为分家产的事,喝了不少酒,早就睡熟了。武曌和杨氏抱着两个妹妹,背着包袱,悄悄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雪花落在地上的“簌簌”声。武曌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熟悉的老宅,看了一眼父亲的灵堂,心里充满了不舍和愤怒。这里有她童年的回忆,有父亲的身影,可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她咬了咬牙,转过头,对杨氏说:“娘,我们走。” 她们沿着回廊走到大门边,武曌轻轻拉开门闩,推开门。外面的寒风夹着雪花,迎面扑来,冻得她们瑟瑟发抖。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灯笼挂在路边的树上,发出微弱的光。 “我们怎么去长安啊?这么远的路。”杨氏看着漆黑的前路,有些害怕。 “我已经打听好了,城外有个驿站,明天一早有去长安的商队,我们可以跟着他们走。”武曌说。这些天,她借着给父亲守灵的机会,偷偷去城外的驿站打听,知道有个姓秦的商人要带着商队去长安贩卖丝绸,愿意搭载乘客。 她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脚印很快就被雪花覆盖。武顺和武氏冻得直哭,杨氏把两个女儿抱得紧紧的,武曌则走在前面,为她们挡着风雪。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城外的驿站。 驿站里亮着灯,门口停着几辆马车,几个商人正在收拾货物。武曌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对一个穿着皮袄的中年男子说:“请问您是秦老板吗?我们母女四人想跟着您的商队去长安,我们可以付路费。” 秦老板转过头,打量了她们一番,看到她们穿着丧服,带着孩子,不像坏人,就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路上很辛苦,你们能受得了吗?” “我们能受得了!”武曌赶紧说,“我们有路费,这里是五两银子,您收下。”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小锭银子,那是杨氏变卖了一支银钗换来的。 秦老板接过银子,掂了掂,说:“好吧,你们先在驿站里歇歇,明天天一亮就出发。” 她们跟着秦老板走进驿站,找了个角落坐下。驿站里很热闹,商人们在喝酒聊天,谈论着长安的行情,谈论着路上的风险。武曌竖着耳朵听着,从他们的谈话中,她知道长安有东西两市,西市全是胡商,卖的都是西域的珠宝、香料、马匹;知道长安的门阀大多住在朱雀大街两侧,像崔家、卢家、王家,都是世代为官的大家族;知道朝廷最近在选秀女,为太子和诸王选妃嫔。 “选秀女?”武曌心里一动。她想起父亲说过,皇宫里虽然危险,但也是最接近权力中心的地方。如果能入宫,说不定能得到陛下的赏识,能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能让武家重新站起来。 “媚娘,你在想什么?”杨氏见她发呆,小声问道。 “没什么,娘。”武曌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她现在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女,连吃饭都成问题,怎么可能入宫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商队就出发了。武曌和杨氏带着两个妹妹,坐上了一辆简陋的马车。马车里铺着干草,很颠簸,走在结冰的路上,时不时会打滑。武顺和武氏晕车,吐得一塌糊涂,杨氏只能不停地给她们擦嘴、喂水,武曌则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 她们沿着汾河向西走,过了晋阳,再往南就是河东,然后穿过潼关,就能进入关中平原,到达长安。一路上,她们看到了很多从未见过的景象:在晋阳城外,有很多农民在地里劳作,虽然是冬天,但他们还是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在黄河渡口,有很多船夫在拉纤,喊着号子,声音嘶哑;在潼关,守关的士兵穿着盔甲,拿着长矛,仔细检查着每一个过关的人,脸上带着警惕。 武曌看着这些,心里感慨万千。她以前在文水,只知道父亲是朝廷命官,家里的日子过得还算富裕,从来没想过底层百姓的生活这么艰难。她想起父亲说的“为官要为民做主”,想起自己曾经的誓言,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出人头地”的想法——只有自己有了权力,才能保护母亲和妹妹,才能让那些像父亲一样的“新贵”不再被门阀欺负,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路上走了十几天,她们终于进入了关中平原。这里的土地比文水肥沃,到处都是麦田,虽然是冬天,但地里的麦苗已经冒出了嫩芽。远处的长安城越来越近,那高大的城墙、巍峨的宫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座金色的城堡。 “那就是长安吗?”武顺趴在车窗上,惊讶地问。 “是的,那就是长安。”武曌的眼睛里充满了向往。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是大唐的都城,是权力的中心,她相信,在这里,她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商队在长安城的西市外停了下来。秦老板指着不远处的一条街道说:“前面就是平康坊,杨著作郎的家应该就在那里,你们可以去那里打听一下。” 武曌谢过秦老板,带着母亲和妹妹下了马车。站在长安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马车,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胡商的叫卖声、有小贩的吆喝声、有官员的车马声,她感到既兴奋又紧张。 她们按照秦老板的指引,来到了平康坊。这里是长安的文人、官员聚居的地方,街道两旁都是整齐的宅院,门口挂着各式各样的牌匾。她们打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杨全义的家。 杨全义的家不算大,但很整洁。开门的是一个老仆人,听说她们是杨氏夫人和小姐,赶紧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绿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正是杨全义。 “姐姐!你们怎么来了?”杨全义看到杨氏,惊讶地说。他和杨氏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看到她带着三个女儿,穿着朴素,还带着旅途的疲惫,心里明白了几分。 杨氏看到堂弟,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全义,你姐夫没了,家里被元庆、元爽那两个畜生霸占了,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投靠你。” 杨全义叹了口气,赶紧把她们让进屋里:“姐姐,快进来,外面冷。有我在,你们放心,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进了屋,杨氏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全义。杨全义听了,气得拍了桌子:“元庆、元爽太过分了!等我有空,一定去文水教训他们!姐姐,你们就安心住在我这里,我虽然官不大,但养活你们母女四人还是没问题的。” 武曌看着杨全义,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知道,她们终于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颠沛流离了。 接下来的几天,武曌和母亲、妹妹慢慢适应了长安的生活。杨全义的妻子很贤惠,对她们很照顾,给她们做新衣服,带她们去街上买东西。武曌也终于能静下心来读书了,她把父亲留下的兵书札记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读,不懂的地方就问杨全义。 杨全义是著作郎,负责修撰国史,学识渊博。他很喜欢武曌的聪明和好学,经常给她讲长安的历史、朝廷的制度、官员的派系。从杨全义的口中,武曌知道了更多关于长安的事情:知道了当今陛下李世民很重视人才,不管是门阀子弟还是寒门出身,只要有本事,就能得到重用;知道了太子李治性格温和,很受陛下的喜欢;知道了朝廷里分为两派,一派是关陇门阀,以长孙无忌、褚遂良为首,掌握着大部分权力;另一派是寒门出身的官员和“新贵”子弟,以房玄龄、杜如晦的后代为首,一直在和门阀斗争。 “全义叔叔,朝廷最近在选秀女,是真的吗?”武曌忍不住问。 杨全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的,陛下要为太子和诸王选妃嫔,还有一些才人、美人,充实后宫。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武曌的心跳得很快,她看着杨全义,认真地说:“全义叔叔,我想参加选秀。” 杨氏一听,赶紧拉住她:“媚娘,你疯了?宫里是什么地方?那是吃人的地方,多少女子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你不能去!” “娘,我必须去。”武曌看着母亲,眼神很坚定,“我们现在虽然住在全义叔叔家,但总不能一直靠他。如果我能入宫,得到陛下或者太子的赏识,就能给我们武家争光,就能保护您和妹妹。而且,这是我们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杨全义沉默了。他知道武曌说得有道理,以武家现在的情况,想要重新崛起,确实很难,而入宫,确实是一条捷径。但他也知道宫里的危险,一个孤女入宫,很可能会被欺负,甚至丢掉性命。 “媚娘,你想清楚了吗?宫里不比外面,勾心斗角,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杨全义严肃地说。 “我想清楚了。”武曌点了点头,“我不怕危险。爹教过我,想要做大事,就不能怕困难。我有爹留下的兵书,有爹教我的道理,我相信我能在宫里立足。” 杨全义看着武曌坚定的眼神,想起了武士彟当年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好吧,我帮你想想办法。选秀女需要有官员推荐,我虽然官不大,但认识一些内侍省的人,或许能帮你报上名。” 武曌的眼睛亮了起来:“谢谢全义叔叔!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杨氏看着女儿,虽然很担心,但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女儿能平平安安的。 接下来的几天,杨全义果然托人给武曌报了名。选秀女的日子定在一个月后,在大明宫的太极殿进行。武曌开始精心准备,她跟着杨全义的妻子学礼仪,学怎么走路、怎么行礼、怎么说话;她把父亲留下的《论语》《左传》重新读了一遍,确保自己能对答如流;她还把那个紫檀木盒里的虎符碎片缝在衣襟里,把它当作父亲的护身符。 一个月后,选秀女的日子到了。这天清晨,天还没亮,武曌就起床了。杨氏给她梳了一个双丫髻,插上一支简单的银簪,穿上一件淡绿色的襦裙——这是杨全义的妻子特意给她做的。 “媚娘,到了宫里,一定要小心谨慎,别和别人争风吃醋,保护好自己。”杨氏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说。 “娘,您放心,我会的。”武曌拥抱了母亲,又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顺儿,好好照顾娘和三妹,等我回来。”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房门。杨全义已经安排好了马车,送她去大明宫。马车行驶在长安的街道上,很快就到了大明宫的南门——丹凤门。 丹凤门高大雄伟,朱漆的大门上钉着铜钉,门口站着两队禁军,穿着盔甲,拿着长矛,神情严肃。武曌下了马车,跟着其他参加选秀的女子一起,排队进入丹凤门。 走进大明宫,武曌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宽阔的广场,高大的宫殿,金黄的琉璃瓦,红色的宫墙,到处都是穿着华丽服饰的宫女、太监,还有骑着马的官员。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宏伟的建筑,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她们沿着御道往前走,经过含元殿、宣政殿,最后来到了太极殿。太极殿是大明宫的主殿,殿内宽敞明亮,正中央坐着当今陛下李世民,他穿着黄色的龙袍,神情威严;旁边坐着皇后长孙氏,穿着华丽的凤袍,面带微笑;太子李治坐在陛下的另一侧,穿着青色的太子袍,看起来很温和。 武曌的心跳得很快,她紧紧攥着拳头,跟着其他女子一起跪下,行了个大礼:“民女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李世民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女子,当他看到武曌时,眼神停顿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女子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他指着武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武曌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大声回答:“民女武曌,并州文水人,已故工部尚书武士彟之女。” “武士彟之女?”李世民愣了一下,想起了那个曾经跟着他起兵的老部下,想起了那个“商贾出身”却很有才干的工部尚书。他看着武曌,点了点头:“原来是武尚书的女儿,果然有其父之风。你会什么?” “民女会读书写字,略懂《论语》《左传》,还会骑马射箭。”武曌回答。 李世民笑了笑:“一个女子,还会骑马射箭?倒是少见。好,朕封你为五品才人,留在宫中伺候吧。” “谢陛下恩典!”武曌赶紧磕头谢恩。她的心里充满了兴奋和激动——她终于入宫了,终于离权力中心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太子李治突然开口了:“父皇,儿臣觉得武才人很有才华,不如让她去东宫伺候吧?” 李世民愣了一下,看了看李治,又看了看武曌,笑了笑:“好啊,既然太子喜欢,那就让她去东宫吧。” 武曌的心猛地一跳,她抬起头,看向李治。李治也正好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温柔和深意。她不知道,这看似偶然的安排,将会改变她的一生;她更不知道,东宫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更加残酷的考验。而那枚缝在衣襟里的虎符碎片,仿佛在无声地提醒她,父亲的期望,武家的未来,都压在了她的肩上。 第3章 选秀入宫,初见天可汗 贞观九年的霜月,长安的清晨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寒气。平康坊的青石板路上结着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杨全义家的老仆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马背上驮着个铺着棉垫的小鞍轿,武曌就坐在里面,身上裹着杨氏连夜赶制的素色棉袍,领口绣着一朵小小的寒梅——那是母亲能拿出的最体面的装饰了。 “媚娘小姐,大明宫快到了,您再坐稳些。”老仆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他在杨府待了十年,从没送过人去参加选秀,只听说那宫门里的规矩比天还大,稍有差池就可能掉脑袋。 武曌掀开轿帘的一角,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远处的大明宫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丹凤门的城楼高耸入云,朱漆大门上钉着九九八十一枚鎏金铜钉,每枚都有拳头大小,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城楼下,两队禁军穿着黑色的明光铠,手持长戟,腰佩横刀,站姿如松,铠甲上的霜花还没化,远远望去,像两列移动的冰雕。 “这就是大明宫啊……”武曌在心里轻叹。以前在文水,父亲的书房里挂着长安舆图,她只在图上见过大明宫的轮廓,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什么叫“帝王气象”——那不是文水武家老宅的雕梁画栋能比的,那是一种浸透了权力的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离丹凤门还有半里地,老仆就勒住了马:“小姐,前面就是宫门,奴才不能再送了。您顺着这条御道走,会有内侍省的公公接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个热乎的胡饼和一小壶蜜水,“这是夫人让奴才给您带的,您垫垫肚子。” 武曌接过布包,指尖触到胡饼的温度,心里一暖。她点了点头:“多谢王叔,你回去吧,告诉娘,我一切都好。” 看着老仆牵着马转身离去,武曌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棉袍的衣襟——那里缝着父亲留下的虎符碎片,硬硬的一块,贴着心口,像是父亲的手在握着她。她握紧布包,迈开步子,沿着御道向丹凤门走去。 御道是用巨大的青石板铺成的,石板缝隙里长着零星的青苔,被霜一打,泛着青黑色。道旁种着两排古柏,树龄都在百年以上,枝桠虬曲,像一个个沉默的守卫。武曌走得很慢,眼睛却在不停观察——她看到几个穿着紫色官服的官员从身边走过,腰间佩着金鱼袋,神情倨傲;看到内侍省的太监提着食盒匆匆而过,脚步轻快却不敢抬头;看到几个穿着宫装的宫女在打扫台阶,动作整齐划一,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新来的秀女?过来登记。”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丹凤门旁响起。武曌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太监站在一张案几前,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案上摆着一本厚厚的名册。 她走上前,躬身行礼:“民女武曌,并州文水人,已故工部尚书武士彟之女,前来应选。” 太监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虽然穿着朴素,但容貌清秀,眼神沉稳,不像是一般的寒门女子,语气缓和了些:“武士彟?哦,就是当年随高祖起兵的那位武尚书啊。”他在名册上找到“武曌”的名字,用朱笔勾了一下,“跟着小禄子去吧,他带你去掖庭局换衣服、学规矩,晌午时分再去太极殿觐见陛下。” 一个穿着青色宦官服的小太监立刻上前,躬身道:“武姑娘,跟我来。” 跟着小禄子穿过几道宫门,武曌渐渐明白了大明宫的布局——丹凤门内是含元殿,是举行大典的地方;含元殿后是宣政殿,是皇帝上朝的地方;再往后是紫宸殿,是皇帝和大臣议事的内殿;而掖庭局则在宫城的西侧,是宫女和秀女居住、学习规矩的地方。 掖庭局的院子不大,却很整洁,院里种着几株菊花,虽然开得有些败了,却依旧有几分风骨。院子里已经来了十几个秀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武曌扫了一眼,发现这些秀女的穿着打扮各不相同——有的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插着金钗玉簪,一看就是门阀出身;有的穿着粗布衣裙,神情拘谨,应该是寒门女子。 “哟,这就是那个‘商贾之女’武曌?”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武曌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女子正带着两个丫鬟,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她。那女子是太原王氏的旁支孙女,父亲是吏部侍郎,在朝廷里有些势力。 武曌没有理会她,只是走到一个角落坐下,打开布包,拿出胡饼慢慢吃起来。她知道,在宫里,沉默是最好的保护色,尤其是在这些门阀出身的秀女面前,越是争辩,越是会被她们刁难。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里?”王氏女子见武曌不理她,更加得意,走上前就要抢武曌手里的胡饼,“听说你们武家以前是卖木材的?这种粗鄙的食物,也配在宫里吃?” 武曌猛地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不大,却很有力,王氏女子疼得叫了起来:“你敢抓我?!” “王姑娘,这里是掖庭局,不是你家的后花园。”武曌的语气很淡,眼神却带着一股寒意,“我武家虽然是商贾出身,但父亲是靠军功挣来的爵位,比那些只会靠祖宗荫蔽的人强多了。至于这胡饼,至少是我母亲亲手做的,比你身上那些靠搜刮民脂民膏买来的绸缎干净得多。” 周围的秀女都围了过来,看着她们俩。王氏女子又气又急,却被武曌抓得动弹不得,只能喊道:“来人啊!有人以下犯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绯色宦官服的老太监走了进来,正是掖庭局的令史。他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吵什么?陛下还在宫里,你们想惊动圣驾吗?” 王氏女子赶紧哭诉:“刘公公,她欺负我!她骂我是靠祖宗荫蔽的废物!” 刘公公看向武曌,眼神里带着审视:“武姑娘,可有此事?” “回公公,民女只是实话实说。”武曌松开手,躬身行礼,“王姑娘说民女的食物粗鄙,还想抢夺民女的东西,民女只是自卫而已。” 刘公公看了看王氏女子通红的手腕,又看了看武曌沉稳的神情,心里已经有了数。他知道王氏是门阀出身,但也知道武士彟是先帝的功臣,而且陛下向来不喜欢门阀子弟仗势欺人。他清了清嗓子:“好了,都别闹了。赶紧换衣服学规矩,要是误了觐见陛下的时辰,谁也担待不起。” 王氏女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刘公公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狠狠瞪了武曌一眼,不甘心地走了。武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冷笑——这只是开始,在宫里,这样的刁难还会有很多,她必须学会反击,学会保护自己。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秀女们跟着刘公公学规矩——怎么走路、怎么行礼、怎么说话,甚至连咳嗽、打喷嚏都有讲究。武曌学得很认真,她知道,这些看似繁琐的规矩,其实是宫里的“生存法则”,只有把规矩学透了,才能不被人抓住把柄。她的记忆力很好,刘公公教的东西,她看一遍、听一遍就能记住,连刘公公都忍不住称赞:“武姑娘真是聪明,比那些门阀出身的小姐学得还快。” 晌午时分,秀女们换上了统一的淡青色宫装,由刘公公领着,向太极殿走去。穿过宣政殿时,武曌看到殿外站着很多官员,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整理朝笏,神情都很严肃。她知道,这些都是朝廷的重臣,其中一定有关陇门阀的代表,也有寒门出身的官员——父亲生前说过,长安的朝堂,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的。 太极殿的门槛很高,武曌跟着前面的秀女,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殿内很宽敞,几十根巨大的楠木柱子支撑着屋顶,柱子上缠着金龙浮雕,栩栩如生。殿中央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御座前。御座是用紫檀木做的,上面铺着明黄色的龙纹锦缎,御座后面是一面巨大的屏风,上面画着“四海升平图”,笔法雄浑,气势磅礴。 御座上坐着当今陛下李世民,他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领口和袖口绣着十二章纹,腰间佩着一把玉柄宝剑。他今年三十九岁,鬓角已经有了几缕白发,但眼神依旧锐利,像鹰一样,扫过殿内的秀女,让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御座左侧坐着皇后长孙氏,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凤袍,头上戴着凤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很睿智。御座右侧坐着太子李治,他穿着一件青色的太子袍,腰间佩着玉带,看起来很年轻,只有十五岁,神情有些腼腆,却时不时偷偷打量着下面的秀女。 “臣等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刘公公躬身行礼,声音洪亮。 “平身吧。”李世民的声音很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秀女们带上来,让朕看看。” 秀女们按照出身高低,依次上前觐见。第一个上前的是清河崔氏的女儿,她穿着华丽的宫装,头上插着金钗,走到御座前,盈盈一拜:“民女崔婉儿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李世民点了点头:“你会什么?” “民女会弹琴、跳舞,还会写几首小诗。”崔婉儿的声音很柔,带着几分娇嗲。 李世民笑了笑,没再说话。接下来的几个秀女,都是门阀出身,要么会弹琴跳舞,要么会吟诗作画,却都大同小异,没什么新意。李世民的眼神渐渐有些疲惫,长孙皇后看在眼里,轻声说:“陛下,不如让太子也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也好,太子也该选几个良娣、良媛了。” 李治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下面的秀女。武曌站在队伍的中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发现,李世民虽然看起来威严,但对长孙皇后很尊重;而李治虽然是太子,却很腼腆,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 终于轮到王氏女子上前了。她走到御座前,行了个礼:“民女王灵芸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李世民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吏部侍郎的女儿,问道:“你父亲最近在忙什么?” “回陛下,家父最近在整理官员的考绩册。”王灵芸的声音很得意,“家父说,一定要为陛下选出最优秀的官员。” 李世民点了点头,没再追问。王灵芸以为陛下满意,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李世民说:“下一个。” 王灵芸的脸一下子红了,只能不甘心地退了下去。接下来,轮到了武曌。 武曌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走到御座前。她没有像其他秀女那样娇柔地行礼,而是挺直了脊背,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礼:“民女武曌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没有丝毫胆怯。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他记得武士彟,那个当年在太原跟着他起兵的老部下,虽然出身商贾,却很有才干,可惜英年早逝。他看着武曌,觉得她身上有一股武士彟的韧劲,不像其他秀女那样柔弱。 “你就是武士彟的女儿?”李世民问道。 “是。”武曌抬起头,直视着李世民的眼睛,“家父生前常对民女说,陛下是千古明君,能追随陛下,是他一生的荣幸。” 李世民笑了笑:“你父亲倒是会说话。朕问你,你会什么?” “民女会读书写字,略懂《论语》《左传》《孙子兵法》,还会骑马射箭。”武曌回答。 这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其他秀女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一个女子,竟然会读《孙子兵法》,还会骑马射箭,这也太离经叛道了。王灵芸更是冷笑一声:“哼,说大话谁不会?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骑马射箭?” 武曌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李世民:“陛下若是不信,民女可以一试。” 李世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哦?朕倒想看看。不过今天就算了,改日再说。”他顿了顿,又问,“你读《左传》,最喜欢里面的哪个人物?” “民女最喜欢郑庄公。”武曌回答,“他隐忍不发,待时而动,既报了母弟之仇,又巩固了自己的地位,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李世民的眼神亮了起来:“哦?你倒是有几分见解。很多人都说郑庄公阴险狡诈,你却觉得他有大智慧?” “是的。”武曌点了点头,“在其位,谋其政。郑庄公若是早早动手,只会落下‘不仁不义’的骂名;而他待共叔段恶贯满盈再动手,既除了隐患,又赢得了民心,这正是他的智慧所在。”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好!说得好!不愧是武士彟的女儿,有胆识,有见地。朕封你为五品才人,留在宫中伺候。” “谢陛下恩典!”武曌躬身行礼,心里充满了兴奋——她终于成功了,她终于入宫了。 就在这时,太子李治突然开口了:“父皇,儿臣觉得武才人很有才华,不如让她去东宫伺候吧?儿臣想向她请教读书的心得。” 李世民愣了一下,看了看李治,又看了看武曌,笑了笑:“哦?太子也看中她了?也好,那就让她去东宫吧。” 武曌的心猛地一跳——她没想到李治会突然开口,更没想到陛下会答应。去东宫伺候太子,意味着她离权力中心更近了一步,但也意味着她要卷入东宫的纷争——她听说,太子和其他皇子之间,一直都有明争暗斗。 长孙皇后看了李治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深意,但并没有反对:“陛下说得是,让武才人去东宫,也能帮太子多学些东西。” 李世民点了点头:“就这么定了。刘公公,带武才人去东宫熟悉环境。” “是。”刘公公躬身应道。 武曌跟着刘公公走出太极殿,心里五味杂陈。她回头看了一眼御座上的李世民和李治,看到李世民正和长孙皇后说着什么,而李治则偷偷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温柔。 走出太极殿,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武曌眯了眯眼睛。刘公公走在她身边,小声说:“武才人,你真是好运气,不仅被陛下看中,还被太子选中,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武曌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不是运气,是她靠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争取来的。但她也知道,东宫不是避风港,而是另一个战场,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穿过几道宫门,他们来到了东宫。东宫位于大明宫的东侧,规模比皇宫小一些,但也很气派。门口的侍卫看到刘公公,都躬身行礼。刘公公带着武曌走进东宫,穿过前殿,来到后殿的寝殿。 “武才人,这里就是太子的寝殿,你以后就在这里伺候太子的起居和读书。”刘公公指着一座宫殿说,“东宫的规矩和皇宫一样,你要好好遵守,别出什么差错。” “多谢刘公公提醒,民女记住了。”武曌躬身行礼。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绿色宫装的宫女走了过来,她看起来二十多岁,神情严肃,眼神锐利。刘公公介绍道:“这是东宫的掌事宫女林姑姑,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林姑姑上下打量了武曌一番,语气冷淡:“武才人,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你的住处,再给你讲讲东宫的规矩。” 武曌跟着林姑姑走向旁边的一座偏殿。偏殿不大,却很整洁,里面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梳妆台。林姑姑指着房间说:“这就是你的住处,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东宫的规矩很多,我只说一遍,你要记好了——第一,太子睡觉时,你要在门外守着,不能偷懒;第二,太子读书时,你要端茶倒水,研磨铺纸,不能出错;第三,不能随便和其他宫女、太监说话,更不能打听太子的私事;第四,要是犯了错,轻则罚跪,重则杖责,甚至赶出东宫。” 武曌点了点头:“多谢林姑姑提醒,我都记住了。” 林姑姑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冷淡:“记住就好。现在你先休息一下,傍晚时分,太子会回来读书,你要做好准备。”说完,她转身走了。 武曌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成功入宫了,还来到了东宫,离权力中心更近了一步,但她也知道,这里的危险比掖庭局更大。林姑姑的冷淡、王灵芸的敌意、李治的刻意接近,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线,都让她明白,在宫里,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淡青色的宫装,头发梳成简单的双丫髻,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但眼神已经变得坚定。她摸了摸领口的虎符碎片,在心里对自己说:“爹,我做到了,我入宫了。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一定会让武家重新站起来。” 傍晚时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武曌赶紧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门口等候。只见李治穿着一件白色的便服,在几个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看到武曌,笑了笑:“武才人,你准备好了吗?陪我去书房读书吧。” “是,太子殿下。”武曌躬身行礼。 跟着李治走进书房,武曌发现这里的布置和父亲的书房很像——墙上挂着地图,书案上堆着很多书,有《论语》《左传》,还有《史记》《汉书》。李治走到书案前坐下,拿起一本《左传》,对武曌说:“武才人,你早上说喜欢郑庄公,那你给我讲讲《郑伯克段于鄢》这篇吧。” 武曌点了点头,走到书案旁,开始讲解:“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她讲得很详细,不仅解释了原文,还分析了人物的性格和事件的背景,甚至引用了《史记》里的记载来补充。 李治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还提出几个问题,武曌都一一作答。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太监端来了晚饭,李治让武曌一起吃,武曌推辞了:“太子殿下,奴才不能和您一起吃饭,这不合规矩。” 李治笑了笑:“在东宫,我说的就是规矩。坐下吧,陪我一起吃。” 武曌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饭桌上的菜很丰盛,有烤羊腿、清蒸鱼、炒青菜,还有一碗鸡汤。李治给她夹了一块羊腿:“武才人,你尝尝,这是西域送来的羊肉,很好吃。” 武曌接过羊腿,小声说:“多谢太子殿下。” 吃饭的时候,李治问起了她的家乡:“武才人,你是并州文水人?那里的风景怎么样?” “回太子殿下,文水的风景很好,汾河从城外流过,岸边有很多白杨树,秋天的时候,叶子黄了,很漂亮。”武曌回答,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 “是吗?那我以后一定要去看看。”李治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我从小就在长安长大,很少去外面,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武曌看着李治的眼神,心里有些疑惑——太子看起来很温和,不像是有心计的人,但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调到东宫来?仅仅是因为欣赏自己的才华吗?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吃完饭,李治又回到书案前读书,武曌在旁边研磨铺纸。夜深了,李治打了个哈欠,对武曌说:“武才人,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陪我读书。” “是,太子殿下。”武曌躬身行礼,转身走出书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武曌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了白天在太极殿的情景,想起了李世民的眼神,想起了李治的笑容,想起了林姑姑的冷淡,想起了王灵芸的敌意。她知道,在宫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权力。她必须学会在这些人之间周旋,必须学会保护自己,才能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武曌猛地坐起来,警惕地看着窗外。只见一个黑影在窗外闪过,很快就消失了。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谁?是宫里的眼线?还是其他秀女派来的人? 她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几盏宫灯在远处亮着。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平静了。这个东宫,这个大明宫,注定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而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摸了摸领口的虎符碎片,在心里对自己说:“爹,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坚持下去,一定会在这个宫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窗户“哐哐”作响,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武曌知道,她的宫廷生涯,才刚刚开始。 第4章 才人当值,御书房论政 贞观九年的小雪来得比往年早,东宫的红枫还没褪尽最后一抹艳色,就被一场薄雪裹上了白霜。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洒在武曌手中的狼毫笔上,笔尖沾着的浓墨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她正按照李治的吩咐,誊抄《论语·为政》篇,纸页上的“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字字端正,没有丝毫潦草。 “武才人,太子殿下醒了,让你过去伺候梳洗。”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地。 武曌放下笔,用镇纸压住纸页,起身理了理淡青色的宫装。入宫已经半月,她早已习惯了东宫的作息:天不亮就起身洒扫、研墨,等李治醒来后伺候梳洗、早读,午时陪他用膳,下午跟着他去崇文馆听学士讲课,傍晚再回到书房整理典籍,直到夜深才能歇息。林姑姑说的“规矩”,她一条没敢忘,甚至比要求的做得更周全——给李治递茶时手指从不碰到杯沿,研墨时墨汁浓淡始终如一,连走路的脚步声都压到最低,像个无声的影子。 穿过覆着薄雪的回廊,远远就看见李治的寝殿外站着几个宫女太监,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武曌知道,李治性子温和,却极重礼仪,若是谁伺候得稍有差池,虽不会重罚,却会被立刻调离东宫,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她放缓脚步,走到殿门口,轻声禀报:“奴才武曌,参见太子殿下。” “进来吧。”殿内传来李治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推开门,一股暖香扑面而来——那是西域进贡的安息香,燃在银制的熏炉里,驱散了初冬的寒气。李治正坐在梳妆台前,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寝衣,长发披散在肩上,比在太极殿时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青涩。他看到武曌进来,笑了笑:“你来得正好,帮我把那支玉簪拿来。” 武曌走到梳妆台前,从锦盒里取出一支羊脂玉簪——那是长孙皇后赏赐的,簪头雕着一朵小小的莲花,温润剔透。她拿起梳子,轻轻梳理李治的长发,手指穿过发丝时,能感觉到他的头发很软,像文水河边的柳絮。 “昨天你讲的《郑伯克段于鄢》,我想了一夜。”李治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郑庄公是‘待时而动’,可我觉得,他对母亲和弟弟也太狠了些。若是我,恐怕做不到。” 武曌梳理头发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平稳:“太子殿下仁厚,这是百姓之福。但郑庄公身处乱世,若是心慈手软,恐怕死的就是他自己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孙子兵法》上说,‘兵者,诡道也’,治国和用兵一样,有时候不得不做出艰难的抉择。” 李治沉默了片刻,看着铜镜里的武曌:“你读过《孙子兵法》?” “回殿下,家父生前曾教过奴才几句。”武曌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提及父亲是如何在灯下为她讲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没有说那些写满批注的兵书札记还藏在她的包袱里。她知道,在宫里,“武将之女”的身份既是资本,也是隐患——太宗欣赏有胆识的女子,可那些门阀大臣,却最忌讳女子懂“权谋兵事”。 李治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武曌帮他绾好发髻,插上玉簪,后退一步:“殿下,梳好了。” 就在这时,寝殿的门被推开,林姑姑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语气依旧冷淡:“太子殿下,该喝安神汤了。”她把汤药放在桌上,眼神扫过武曌,带着几分审视,像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做错什么。 李治皱了皱眉,显然不太喜欢汤药的味道,但还是端起来喝了下去。武曌注意到,林姑姑递汤药时,手指不经意地碰了一下李治的手腕,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不是宫女对太子的敬畏,更像是一种隐晦的试探。 “林姑姑,今天崇文馆讲什么?”武曌故意开口,打断了林姑姑的注视。 林姑姑收回目光,冷冷地说:“今天是国子祭酒孔颖达讲《礼记》。武才人,你要记得,在崇文馆只能站在殿下身后伺候,不许随便说话,更不许插嘴提问。” “奴才记住了。”武曌躬身应道,心里却泛起一丝疑惑——林姑姑对她的态度,似乎比刚入宫时更冷淡了,甚至带着几分敌意。她隐约觉得,林姑姑的背后,可能有人在指使。 吃过早膳,李治带着武曌和几个太监宫女,向崇文馆走去。东宫的路两旁种着腊梅,有的已经含苞待放,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香。李治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眼雪中的梅花,心情似乎很好:“武才人,你看这梅花,在雪地里开得多精神。” “殿下说得是。”武曌回答,“梅花香自苦寒来,越是艰难,越能显出风骨。” 李治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这话,像是在说你自己。” 武曌的心猛地一跳,赶紧低下头:“奴才不敢。奴才只是随口说说。” 李治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继续往前走。武曌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捉摸不透——这个十五岁的太子,看似温和腼腆,却总能不经意地戳中她的心事,像是藏着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 崇文馆位于东宫的东侧,是太子读书治学的地方。馆内宽敞明亮,摆着几十张书案,上面堆满了典籍。国子祭酒孔颖达已经在馆内等候,他今年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一件紫色的官服,手里拿着一卷《礼记》,神情严肃。 “臣参见太子殿下。”孔颖达躬身行礼。 “孔先生免礼。”李治扶起他,“今天还要劳烦先生为我讲解《礼记》。” 孔颖达点了点头,走到书案前,开始讲解:“《礼记·大学》有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他的声音洪亮,讲解深入浅出,时不时引用历史典故来佐证。 李治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还会提出几个问题。武曌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纸笔,记录下孔颖达讲的重点。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馆内的其他官员——有几个是关陇门阀出身,比如长孙无忌的侄子长孙冲,他正坐在角落里,看似在听讲,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李治,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像是觉得孔颖达讲的内容太“迂腐”。 武曌心里冷笑——这些门阀子弟,仗着祖宗的功劳,根本不把“学问”放在眼里,他们关心的,只是如何巩固自己的势力。父亲生前说过,关陇门阀是大唐的“痼疾”,他们垄断了官场,排挤寒门子弟,若是不加以遏制,迟早会危及皇权。而太子李治仁厚,若是没有得力的辅佐,恐怕很难对付这些老谋深算的门阀大臣。 午时过后,孔颖达的讲课结束了。李治邀请孔颖达到偏殿喝茶,武曌跟在后面伺候。偏殿里烧着炭火,暖意融融。孔颖达喝了一口茶,对李治说:“殿下仁厚聪慧,将来一定能成为明君。只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如今朝廷里,门阀势力太大,尤其是长孙太尉,权倾朝野,殿下将来登基,恐怕会受到掣肘。” 李治的脸色沉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只是长孙太尉是父皇的托孤大臣,又是母后的兄长,我若是对他动手,恐怕会引起朝野动荡。” “殿下顾虑的是。”孔颖达点了点头,“但臣以为,殿下可以先提拔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培养自己的势力,慢慢制衡门阀。比如已故的武尚书武士彟,就是寒门出身的忠臣,可惜英年早逝。” 提到父亲,武曌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孔颖达的目光。孔颖达对她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许,像是在说“你父亲是个好人”。 李治也看向武曌,若有所思地说:“武才人,你父亲生前,有没有和你说过关于朝政的事情?” 武曌没想到李治会突然问她,愣了一下,随即镇定地回答:“家父生前曾说,朝廷的根基在百姓,若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门阀自然就掀不起风浪。他还说,均田制虽然能让百姓有地种,但有些地方的官员和门阀勾结,强占民田,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若是不加以整治,恐怕会引发民变。” 孔颖达惊讶地看着武曌:“武才人竟然懂均田制?这可是朝廷的大政,很多官员都未必能说得这么透彻。” 武曌低下头:“奴才只是听家父偶尔提起,班门弄斧了。” 李治却很兴奋:“武才人说得很有道理!我之前在户部的奏折里看到过,有些地方的民田确实被强占了,只是一直没想出好的解决办法。你说说,该怎么整治?” “奴才不敢妄议朝政。”武曌推辞道。她知道,后宫女子干政是大忌,就算是太子询问,也不能说得太具体。 孔颖达却劝道:“殿下既然问了,武才人就说说吧。你的见解,或许能给殿下一些启发。” 武曌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奴才以为,可以派钦差大臣去各地巡查,核实民田的数量,严惩强占民田的官员和门阀;同时,鼓励百姓举报,只要举报属实,就给予奖励。另外,还可以把那些无地的流民迁到边疆,开垦荒地,既能解决流民问题,又能巩固边疆。” 这些话,都是她从父亲的兵书札记里看到的——父亲生前曾向太宗上过一份关于整治均田制的奏折,可惜当时太宗忙于对突厥用兵,没有来得及实施。 李治听得连连点头:“好!说得好!我明天就把这个想法告诉父皇,说不定父皇会采纳。” 孔颖达也赞不绝口:“武才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惜是女子,若是男子,定能成为栋梁之臣。” 武曌心里很兴奋,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躬身道:“奴才不敢当先生的夸奖。这些都是家父的想法,奴才只是转述而已。”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 李治和孔颖达都愣住了,赶紧起身整理衣服。武曌也慌了神,赶紧退到一边,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太宗怎么会突然来东宫?是巧合,还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很快,李世民的身影出现在偏殿门口。他穿着一件明黄色的便服,没有穿龙袍,却依旧气势威严。身后跟着几个太监和侍卫,长孙无忌也在其中,他穿着紫色的官服,神情倨傲,看到武曌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 “儿臣参见父皇!”李治躬身行礼。 “孔先生免礼。”李世民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偏殿,最后落在武曌身上,“你也在这儿?” “奴才参见陛下。”武曌赶紧跪下磕头。 李世民点了点头,示意她起来:“刚才朕在外面,听到你们在谈论均田制?” 李治心里一紧,赶紧说:“是的,儿臣刚才和孔先生、武才人在讨论均田制的问题,武才人提出了一些想法,儿臣觉得很有道理,正想明天告诉父皇。” 李世民看向武曌,眼神里带着审视:“哦?武才人也懂均田制?说说你的想法。” 武曌知道,这是太宗对她的考验,若是说得不好,不仅会惹祸上身,还会连累李治和孔颖达。她定了定神,把刚才和李治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说得更委婉,更注重分寸,处处强调“这是家父的想法”“还请陛下斟酌”。 李世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武曌的手心全是汗,能感觉到长孙无忌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终于,李世民笑了:“说得好!没想到武士彟不仅会打仗,还懂治国。你提出的巡查、举报、移民这三条,很有见地。孔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孔颖达赶紧说:“陛下英明,武才人的想法确实可行,若是能实施,定能缓解均田制的弊端。” 李世民点了点头:“好,那就按这个想法,拟一份奏折给朕。孔先生,这件事就交给你和户部的人去办。” “臣遵旨!”孔颖达躬身应道。 李世民又看向武曌:“武才人,你很聪明,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望。以后太子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多帮帮他。” “奴才遵旨,谢陛下恩典!”武曌赶紧跪下磕头,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长孙无忌却突然开口:“陛下,臣有话要说。” “哦?长孙太尉有什么意见?”李世民看向他。 长孙无忌躬身道:“陛下,武才人的想法虽然好,但她毕竟是女子,又是后宫之人,参与朝政,恐怕不合规矩。若是传出去,会被人说陛下‘宠信后宫,扰乱朝纲’。” 武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长孙无忌果然是针对她!他不仅反对她的想法,还想把她赶出东宫! 李世民的脸色沉了下来,沉默了片刻:“长孙太尉说得有道理。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宗的规矩。武才人,以后不许再谈论朝政,知道吗?” “奴才知道了,谢陛下提醒。”武曌低下头,心里虽然委屈,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她没有被赶出东宫,太宗也采纳了她的想法。 李治赶紧打圆场:“父皇,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让武才人谈论朝政的,不关她的事。儿臣以后再也不会了。” 李世民看了李治一眼,语气缓和了些:“朕知道你是好意。好了,朕还有事,先走了。孔先生,奏折的事情抓紧。” “臣遵旨。” 李世民带着长孙无忌和太监侍卫离开了东宫。偏殿里恢复了寂静,李治松了一口气,对武曌说:“武才人,委屈你了。” “奴才不委屈,能为殿下和陛下分忧,是奴才的荣幸。”武曌躬身道,心里却很清楚——长孙无忌已经把她当成了眼中钉,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孔颖达叹了口气:“长孙太尉这是容不下武才人啊。武才人,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尽量少出头,别被他抓住把柄。” “多谢先生提醒,奴才记住了。” 傍晚时分,武曌跟着李治回到东宫。刚进寝殿,林姑姑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狐裘:“太子殿下,外面天冷,这件狐裘是皇后娘娘让人送来的,您穿上暖暖身子。” 李治接过狐裘,却没有穿,只是放在一边:“知道了,你下去吧。” 林姑姑却没有走,反而看向武曌:“武才人,刚才陛下和长孙太尉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又在谈论朝政?” 武曌心里一紧,没想到林姑姑会问这个,只能如实回答:“是太子殿下和孔先生在谈论,奴才只是在旁边听着。” “哼,我看不止是听着那么简单。”林姑姑的语气很冷淡,“武才人,我警告你,东宫不是你卖弄才华的地方,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你忘了吗?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谈论朝政,我一定禀报皇后娘娘!” 武曌没想到林姑姑会这么针对她,忍不住反驳:“林姑姑,奴才没有卖弄才华,只是太子殿下问起,奴才不敢不答。” “你还敢顶嘴?”林姑姑的脸色沉了下来,“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东宫的规矩是谁定的!”她说着,就要抬手打武曌。 “住手!”李治突然开口,语气很严厉,“林姑姑,武才人没有做错什么,你凭什么打她?” 林姑姑愣住了,她没想到李治会为了武曌斥责她,赶紧跪下:“殿下恕罪,奴婢只是想提醒武才人遵守规矩,没有别的意思。” “提醒可以,但不能动手。”李治的语气很严肃,“武才人是父皇封的才人,不是你可以随便打骂的。以后不许再对武才人无礼,否则,我就把你调离东宫。” “奴婢遵旨,再也不敢了。”林姑姑吓得浑身发抖,赶紧磕头认错。 “下去吧。” 林姑姑站起身,狠狠瞪了武曌一眼,转身走了。殿内只剩下武曌和李治,气氛有些尴尬。武曌低下头:“多谢殿下为奴才解围。” “不用谢。”李治笑了笑,“是林姑姑太过分了。你别往心里去。”他顿了顿,又说,“长孙太尉刚才针对你,你也别在意。他就是那样,容不得别人比他有才华。” “奴才知道。”武曌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感动——在这个陌生的宫里,李治是第一个为她说话的人,也是第一个真正欣赏她才华的人。 “对了,父皇虽然说不让你谈论朝政,但你的想法很有价值。”李治凑近她,小声说,“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还是会问你,只是我们不在别人面前说,好不好?” 武曌抬起头,看着李治真诚的眼神,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好,只要殿下不嫌弃奴才愚笨。” 李治笑了笑,露出了少年人的青涩:“你一点都不愚笨,你比很多大臣都聪明。对了,明天父皇让我去御书房帮忙整理典籍,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御书房里有很多孤本,你肯定喜欢。” 武曌的眼睛亮了起来——御书房是太宗处理朝政、阅读典籍的地方,里面藏着无数的珍贵典籍和奏折,若是能去那里,不仅能看到很多书,还能了解太宗的治国思路,甚至有机会接触到朝廷的核心机密。她赶紧点头:“好,多谢殿下!” 第二天一早,武曌跟着李治来到了御书房。御书房位于大明宫的核心区域,比东宫的崇文馆大得多,里面摆满了书架,上面堆满了典籍、奏折、地图,还有一些青铜古器。太宗不在御书房,只有几个太监在整理书籍。 “太子殿下,您来了。”一个老太监躬身行礼,他是御书房的总管太监李德全,在太宗身边伺候了几十年,很受信任。 “李公公,父皇让我来整理典籍,这些书该怎么整理?”李治问道。 “回殿下,陛下说,把这些前朝的奏折按年代分类,整理好放在西边的书架上;这些典籍按经、史、子、集分类,放在东边的书架上。”李德全回答。 “好,我知道了。”李治点了点头,对武曌说,“武才人,我们一起整理吧。” “是。” 武曌和李治开始整理书籍。武曌负责整理前朝的奏折,那些奏折大多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有的清晰,有的模糊,记录着前朝的政治、经济、军事情况。她看得很认真,时不时停下来思考——从这些奏折里,她看到了前朝灭亡的原因:皇帝昏庸、宦官专权、门阀割据、百姓流离失所。她暗暗告诉自己,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辅佐太子,避免重蹈前朝的覆辙。 李治负责整理典籍,他一边整理,一边和武曌聊天:“武才人,你看这本书,是《史记·项羽本纪》,里面说项羽力能扛鼎,却刚愎自用,最后自刎乌江,真是可惜。” “殿下说得是。”武曌回答,“项羽虽然勇猛,却不懂用人,也不懂民心,失败是必然的。而汉高祖刘邦,虽然出身市井,却知人善任,能听进不同的意见,所以才能统一天下。” 李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所以说,做君主的,不仅要自己有才华,还要会用人。就像父皇,他重用房玄龄、杜如晦、魏徵这些大臣,才能开创贞观之治。” “殿下说得是。”武曌看着李治,心里很欣慰——这个年轻的太子,虽然仁厚,却很有悟性,只要好好辅佐,将来一定能成为明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李德全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武曌和李治赶紧放下手里的书,躬身行礼:“儿臣(奴才)参见父皇(陛下)。” 李世民走进御书房,看到他们正在整理书籍,点了点头:“不错,很认真。整理得怎么样了?” “回父皇,已经整理了一半了。”李治回答。 李世民走到武曌身边,看了看她整理的奏折:“这些前朝的奏折,你都看过了?” “回陛下,奴才看了一些。”武曌回答。 “哦?那你说说,前朝灭亡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李世民问道,眼神里带着审视。 武曌知道,这又是太宗对她的考验。她定了定神,回答:“奴才以为,前朝灭亡的主要原因有三个:一是皇帝昏庸,不理朝政,宠信宦官;二是门阀割据,互相争斗,不顾百姓死活;三是赋税繁重,百姓流离失所,最终引发民变。” 李世民点了点头,很满意:“说得好!一针见血。你能从这些奏折里看出这些,很不简单。”他顿了顿,又说,“朕当年起兵反隋,就是因为看不惯隋炀帝的昏庸残暴,看不惯百姓受苦。如今大唐虽然强盛,但若是不吸取前朝的教训,迟早也会重蹈覆辙。” “陛下英明,一定会开创万世基业。”武曌躬身道。 李世民笑了笑,没有说话,走到书架前,拿起一本《汉书·外戚传》,翻了几页,突然说:“武才人,你看这本书里说的吕后,她在汉高祖死后临朝称制,虽然手段狠辣,却也稳定了朝政。你觉得,吕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武曌的心猛地一跳——太宗为什么突然问她吕后?是随口一问,还是有别的意思?她知道,吕后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临朝称制的女性,一直被视为“牝鸡司晨”的代表,很多人都批评她专权狠辣。但武曌却觉得,吕后很有政治才能,若是没有她,汉朝可能早就乱了。 她定了定神,回答:“奴才以为,吕后是个有政治才能的人。汉高祖死后,惠帝年幼,若是没有吕后临朝称制,那些诸侯王很可能会叛乱,汉朝的江山就危险了。虽然她手段狠辣,但也是为了巩固政权,不能简单地用‘好’或‘坏’来评价。” 李世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忌惮,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长孙无忌曾经提醒过他,说武曌有“女主之相”,将来可能会乱政,他一直将信将疑,今天听武曌谈论吕后,更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既有才华,又有胆识,若是加以重用,可能会成为栋梁之臣,但若她有二心,也可能会成为大唐的隐患。 “你说得有道理。”李世民终于开口,语气很平淡,“吕后确实有政治才能,只是她太看重权力,最后落得个‘族灭’的下场,可惜了。”他顿了顿,又说,“朕累了,你们继续整理吧,整理完了就回东宫。” “是。”武曌和李治躬身应道。 李世民转身走出了御书房,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却让武曌心里很不安——她隐约觉得,太宗对她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欣赏与忌惮并存。而这种忌惮,很可能会给她带来危险。 四 傍晚时分,武曌和李治终于整理完了书籍,离开了御书房,返回东宫。路上,李治兴奋地说:“今天父皇好像很欣赏你,刚才他看你的眼神,都带着赞许。” 武曌却笑不出来:“殿下,陛下对奴才,恐怕不止是欣赏那么简单。” “哦?那还有什么?”李治疑惑地问。 武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陛下刚才问奴才对吕后的看法,奴才觉得,陛下是在试探奴才,看奴才有没有野心。” 李治愣住了:“野心?你怎么会有野心?你只是想好好伺候我,帮我出出主意而已。” “殿下说得是,但陛下未必这么想。”武曌叹了口气,“长孙太尉一直说奴才‘有女主之相’,陛下可能听进去了。今天奴才谈论吕后,恐怕更让陛下起了疑心。” 李治的脸色沉了下来:“长孙无忌太过分了!他就是看不得别人比他有才华,所以才故意诋毁你。你别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武曌看着李治坚定的眼神,心里很感动:“多谢殿下。但奴才还是觉得,以后应该尽量低调,少在陛下和大臣面前表现自己,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好吧,听你的。”李治点了点头,“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就在私下里问你,不在别人面前说。” 回到东宫后,武曌回到自己的住处,感到身心俱疲。她坐在椅子上,摸了摸领口的虎符碎片,想起了父亲生前的话:“在宫里,最危险的不是敌人,而是皇帝的猜忌。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懂得藏拙,不能锋芒毕露。”她现在才明白,父亲的话是多么有道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很轻,像是怕被人发现。武曌警惕地问:“谁?” “是我,小禄子。”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他是东宫的小太监,平时对武曌还算友善。 武曌打开门,看到小禄子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神情紧张:“武才人,这是刚才一个陌生的太监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不能让别人知道。” 武曌接过纸条,心里很疑惑。小禄子又说:“那个太监看起来很神秘,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像是内侍省的人,但我又不认识他。武才人,你要小心啊。”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禄子。”武曌把小禄子打发走,关上门,打开了纸条。 纸条上的字是用炭笔写的,很潦草,只有一句话:“长孙太尉明日要在太宗面前参你一本,说你‘妖言惑主,图谋不轨’,小心!” 武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长孙无忌果然要对她下手了!“妖言惑主,图谋不轨”,这可是杀头的罪名!她该怎么办?向李治求助?李治虽然护着她,但他在太宗和长孙无忌面前,根本没有多少话语权;向孔颖达求助?孔颖达虽然欣赏她,但他只是个国子祭酒,势力微薄,根本对抗不了长孙无忌;逃跑?她根本跑不出大明宫,一旦逃跑,就坐实了“图谋不轨”的罪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林姑姑的声音:“武才人,太子殿下让你去他的书房一趟。” 武曌的心猛地一跳——是李治知道了这件事,还是长孙无忌已经开始行动了?她定了定神,把纸条藏在怀里,打开门:“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跟着林姑姑走到李治的书房,武曌看到李治正坐在书案前,神情严肃,面前摆着一份奏折。看到武曌进来,李治赶紧说:“武才人,你来了。你看这份奏折,是长孙太尉刚才递上来的,他说你‘妖言惑主,图谋不轨’,还说你经常和我谈论朝政,违反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要求父皇把你赶出宫去,甚至处死你!” 武曌的脸色更加苍白,她没想到长孙无忌会这么快就递上奏折,而且还想置她于死地。她扑通一声跪下:“殿下,奴才冤枉!奴才从来没有‘妖言惑主,图谋不轨’,只是偶尔帮殿下出出主意,没有违反任何规矩!” “我知道你冤枉!”李治赶紧扶起她,“我已经告诉父皇,说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谈论朝政的,不关你的事。父皇虽然很生气,但也没有立刻答应长孙太尉,说明他还在犹豫。” 武曌看着李治,心里充满了感激:“多谢殿下相信奴才。但长孙太尉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继续在父皇面前诋毁奴才,奴才恐怕……” “你别担心。”李治打断她,语气很坚定,“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孔先生了,让他明天在朝堂上为你辩解。另外,我还会亲自去求母后,让母后帮你说说情。母后一向仁厚,一定会相信你的。” 武曌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清楚——长孙无忌权倾朝野,孔颖达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长孙皇后虽然仁厚,但她是长孙无忌的妹妹,很可能会偏袒自己的兄长。她的命运,还是掌握在太宗手里,若是太宗相信了长孙无忌的话,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殿下,若是……若是父皇真的要处死奴才,你会怎么办?”武曌忍不住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绝望。 李治看着她,眼神很坚定:“我不会让你死的。若是父皇真的要处死你,我就跪在宫门前求情,直到父皇改变主意为止。就算是被父皇责罚,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武曌看着李治真诚的眼神,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在这个冰冷的宫里,这个年轻的太子,是她唯一的温暖和依靠。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太宗能明察秋毫,不要相信长孙无忌的谗言。 夜深了,武曌回到自己的住处,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长孙无忌的奏折、太宗的猜忌、未知的明天,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摸了摸怀里的纸条,又摸了摸领口的虎符碎片,在心里对父亲说:“爹,我现在很害怕。长孙无忌要杀我,父皇也怀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您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吗?”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窗户“哐哐”作响,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武曌知道,明天将会是她入宫以来最危险的一天,她的生死,就在太宗的一念之间。而她,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命运的裁决。 她不知道的是,这场危机的背后,不仅有长孙无忌的陷害,还有太宗对“女主昌”预言的忌惮,以及宫廷深处那些看不见的暗流。而她的命运,将会在这场风暴中,发生意想不到的转折。 第5章 东宫偶遇,晋王藏情愫 贞观九年的冬雪下得缠绵,连下了三日都没停。东宫崇文馆的窗棂上结着一层薄冰,阳光透过冰棱折射进来,在武曌整理的典籍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跪坐在蒲团上,指尖抚过《汉书》泛黄的纸页,目光却有些涣散——自前日御书房太宗问起吕后,又加上长孙无忌那份“妖言惑主”的奏折在暗处流传,她的心就像被这冬雪裹住的湖面,沉甸甸地压着一层寒意。 “武才人,这卷《史记》的批注有些模糊,要不要奴婢去取新的墨锭来?”旁边伺候的小宫女春桃轻声问道。这小宫女是林姑姑派来“伺候”她的,明着是帮忙,实则是监视,武曌心里清楚,却从不说破。 “不必了,我用现有的墨就行。”武曌收回目光,拿起狼毫笔,在批注模糊处细细补写。墨是普通的松烟墨,不如御书房的贡墨细腻,写在纸上有些滞涩,就像她此刻的处境——想低调藏拙,却总被无形的手推到风口浪尖。 她想起昨日李治偷偷塞给她的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长孙构陷,吾当力保”。那字迹稚嫩却有力,带着少年人的执拗。武曌心里暖了一瞬,却又很快冷下来——李治虽是皇子,却非太子,在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面前,他的“力保”,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 崇文馆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投壶的喝彩声和太监的尖嗓。春桃的耳朵动了动,忍不住往外瞟:“好像是太子殿下在和侍卫们玩投壶呢。” 武曌的笔尖顿了顿。当今太子是李承乾,太宗的嫡长子,今年十七岁,性情乖戾,仗着嫡子身份在东宫横行霸道,平日里最瞧不上李治这个异母弟,也厌恶她们这些“低贱”的宫人。武曌不想惹麻烦,只淡淡道:“专心整理典籍,别管外面的事。” 春桃撇了撇嘴,不敢再多说,却故意把手里的拂尘弄得“哗啦”响,像是在表达不满。武曌看在眼里,只当没看见——在东宫这半个月,她早已学会了“视而不见”,比起长孙无忌的明枪暗箭,春桃这点小脾气,根本不值一提。 又整理了半个时辰,武曌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发闷。她起身揉了揉腰,对春桃说:“我去廊下透透气,你在此守着。”不等春桃回应,她便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崇文馆外的回廊覆着一层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小针扎一样疼,却让武曌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东宫的布局严谨,前殿是太子处理事务的地方,后殿是寝居,两侧是崇文馆、宜春院等附属建筑,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花园,花园里种着腊梅、翠竹,还有一座人工堆砌的假山,名为“望岳峰”。 此刻花园里很热闹,太子李承乾穿着一身猩红的劲装,正站在投壶架前,手里拿着一支箭,眯着眼瞄准壶口。周围围满了侍卫和宫女,一个个屏息凝神,等着喝彩。李承乾的脸色有些阴沉,显然刚才没投中,他猛地将箭掷出去,箭擦着壶口飞过,落在雪地里。 “废物!连个投壶都弄不好!”李承乾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案几,案上的酒壶摔在地上,溅了一地酒渍。侍卫和宫女们吓得赶紧跪下,没人敢出声。 武曌看得皱眉,悄悄往后退了退,想绕开花园回自己的住处。刚转身,就听见身后有人低声说:“别过去,太子正在气头上。” 武曌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青色襦袍的少年站在廊柱后,身形单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幞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柔和的下巴。少年手里拿着一卷书,显然也是来躲清净的。 “你是……”武曌认出他身上的服饰是皇子的规制,却想不起是哪位皇子——太宗有十四个儿子,除了太子李承乾和经常在东宫走动的李治,其他皇子大多住在宫外的王府。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眉眼温和,眼神却带着几分怯懦,正是晋王李治。他比武曌大五岁,今年十五岁,因为母亲长孙皇后早逝(此处修正:长孙皇后逝于贞观十年,此处调整为“母亲身体孱弱”,符合贞观九年时间线),在皇子中一向低调,很少引人注目。 “我是李治。”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的腼腆,“你是父皇新封的武才人吧?前几日在御书房,我见过你。” 武曌躬身行礼:“奴才武曌,参见晋王殿下。”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治,更没想到他会主动打招呼——在她印象里,这位晋王总是躲在人群后面,很少说话。 李治赶紧摆手:“不用多礼,这里没别人,不用这么拘谨。”他看了一眼花园里还在发脾气的李承乾,压低声音说,“太子今日心情不好,我们还是去那边躲躲吧。” 武曌点了点头,跟着李治绕到回廊的另一侧,来到花园的假山旁。假山下面有一个小小的亭子,亭子里摆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上面覆着一层薄雪。李治拿起亭角的扫帚,轻轻扫去石凳上的雪:“坐吧,这里安静。” 武曌谢过,在石凳上坐下。李治也坐了下来,把手里的书放在石桌上,武曌瞥见书脊上写着《昭明文选》,正是她小时候读过的书。 “你也喜欢《昭明文选》?”武曌忍不住问。 李治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嗯,里面的赋写得很好,尤其是曹植的《洛神赋》。你也读过?” “家父生前教过我。”提到父亲,武曌的语气低沉了几分,“家父说,《昭明文选》里的文章,既有风骨,又有文采,值得一读。” 李治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你父亲是武士彟尚书吧?我听父皇说过他,说他是个忠勇双全的人,可惜英年早逝。” 武曌没想到李治会记得父亲,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殿下还记得家父,奴才很感激。” “别总是‘奴才奴才’的叫,”李治皱了皱眉,“你是父皇封的才人,虽然品级不高,但也是有身份的,不用这么自轻自贱。” 武曌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在文水武家,她是庶女,要对嫡兄低头;在东宫,她是宫人,要对太子、对林姑姑、甚至对春桃都小心翼翼,早已习惯了“自轻自贱”。李治的话,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她封闭已久的心里。 “多谢殿下提醒。”武曌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治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惜:“我知道你最近不好过,长孙太尉的事……我听说了。”他顿了顿,语气坚定,“你放心,我已经告诉母后了,母后说会帮你在父皇面前说情,不会让长孙太尉冤枉你的。” 武曌心里一震:“殿下竟为了我,去求皇后娘娘?”她知道,长孙皇后是长孙无忌的妹妹,按理说应该偏袒自己的兄长,没想到会愿意帮她。 “母后很仁厚,她知道长孙太尉有时候太固执。”李治笑了笑,“而且,我告诉母后,是我让你谈论朝政的,不关你的事,母后不会怪你的。” 武曌看着李治真诚的眼神,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在这个冰冷的宫里,所有人都把她当成“麻烦”“隐患”,只有李治,愿意站出来保护她,愿意相信她。她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泪水:“殿下的恩情,奴才……武曌没齿难忘。” 李治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像是有只小虫子在爬,痒痒的,暖暖的。他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假山旁的腊梅:“你看那株腊梅,开得多好,雪地里一点红,真好看。” 武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株腊梅斜斜地从假山上探出来,枝头缀满了花苞,有的已经绽放,花瓣是淡淡的鹅黄色,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丽。她想起父亲教她的诗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株腊梅,让我想起一首诗。”武曌轻声念出诗句,声音温柔,带着几分怀念。 李治眼睛一亮:“这诗写得真好!是谁写的?” “是家父的朋友写的,还没流传开来。”武曌不敢说是自己写的——在这个时代,女子作诗是“不务正业”,尤其是在皇子面前,更要谨慎。 李治却没怀疑,只是赞叹道:“写得真好,把腊梅的风骨都写出来了。我也喜欢梅花,觉得它不像别的花那样娇弱,在冬天也能开得这么精神。” “殿下说得是。”武曌点点头,“梅花香自苦寒来,越是艰难,越能显出它的风骨。人也一样,只有经历过磨难,才能变得更坚强。” 李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和宫里其他女子很不一样。她们要么娇柔做作,要么趋炎附势,只有武曌,既聪明又坚韧,像这株腊梅一样,在寒风中独自绽放。他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赶紧低下头,拿起石桌上的《昭明文选》,假装看书。 武曌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那株腊梅。北风卷着雪沫子吹过,带来一阵淡淡的梅香,沁人心脾。亭子里很安静,只有雪花落在亭顶的“簌簌”声,还有两人偶尔的呼吸声,却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莫名的和谐。 过了一会儿,李治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武曌:“这个给你。” 武曌疑惑地接过,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热腾腾的胡饼,还夹着羊肉和葱花,香气扑鼻。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早上只喝了一碗稀粥,整理了一上午典籍,早就饿了。 “这是我从御膳房拿来的,还热着,你快吃吧。”李治的声音有些紧张,“我知道你在崇文馆吃得不好,春桃那个人,总是克扣你的饭食。” 武曌心里一暖,没想到李治连这种小事都注意到了。她拿起一个胡饼,咬了一口,羊肉的鲜美和葱花的清香在嘴里散开,暖烘烘的,从胃里一直暖到心里。她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在东宫的这些日子,春桃总是给她送些冷饭冷菜,有时候甚至是馊掉的粥。 “谢谢殿下。”武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李治看着她吃得香甜的样子,心里很高兴,也拿起一个胡饼吃了起来。他平时在宫里也吃得很简单,因为母亲身体不好,他很少去御膳房争那些山珍海味,这些胡饼,还是御膳房的总管太监特意给他留的。 两人一边吃胡饼,一边聊天。李治说起他小时候的事,说他母亲身体不好,他经常在床边给母亲读《孝经》;说起他在弘文馆读书的日子,说国子祭酒孔颖达很严厉,经常罚他抄书;说起他对太子李承乾的看法,语气里带着几分畏惧:“太子哥哥总是对我很凶,说我太懦弱,不像个皇子。” 武曌静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她发现,李治虽然看起来腼腆怯懦,心里却很通透,对宫里的人和事都看得很清楚,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她想起自己在文水的日子,想起嫡兄武元庆的刁难,不由得对李治产生了共鸣:“殿下不是懦弱,是仁厚。仁厚不是缺点,而是美德。像太子殿下那样暴戾,反而会失去人心。” 李治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仁厚是美德”。以前所有人都说他“懦弱”“没出息”,连父皇有时候也叹气说他“不像自己”。他看着武曌,眼神里带着几分感激:“谢谢你,武曌。只有你,才会这么说。” 武曌笑了笑:“我只是实话实说。殿下仁厚,将来若是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上嘴——说皇子“将来能怎么样”,是大逆不道的话。 李治却没有生气,反而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微微泛红,低下头,小声说:“我没想过那些,只想好好读书,照顾好母亲。”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春桃的声音:“武才人!你在哪里?林姑姑找你!” 武曌心里一紧,赶紧站起来:“殿下,我该回去了。” 李治也站起来,点了点头:“好。你回去吧,小心林姑姑。若是她为难你,就告诉我。” “嗯。”武曌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武曌。”李治突然叫住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个给你。” 武曌疑惑地接过玉佩,只见玉佩是羊脂玉做的,上面雕着一只小小的凤凰,温润剔透。她知道,这玉佩很贵重,不是普通的物件。 “这是母后给我的,说能辟邪。”李治的脸有些红,“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 武曌心里一震,没想到李治会把这么贵重的玉佩送给她。她想推辞:“殿下,这玉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就收下吧。”李治把玉佩塞进她手里,“我希望你平安。”他的眼神很真诚,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 武曌看着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李治,终于点了点头:“多谢殿下。我一定会好好保管。” “嗯。”李治笑了笑,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武曌转身离开,走到回廊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李治还站在亭子里,看着她的背影,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像个雪人。她的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赶紧转过头,快步向崇文馆走去。 回到崇文馆,林姑姑已经在等着了,脸色阴沉得像外面的雪天:“武才人,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回林姑姑,我在廊下透了透气。”武曌躬身回答,把手里的油纸包藏在身后——她不想让林姑姑知道李治给她送了胡饼。 “透气?我看你是偷懒吧!”林姑姑的语气很严厉,“太子殿下刚才在花园发脾气,你不在崇文馆好好整理典籍,跑去透气,要是被太子殿下发现了,有你好果子吃!” “是,奴才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武曌低下头,心里却很清楚——林姑姑根本不是担心她被太子发现,而是在找借口刁难她。 林姑姑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武曌的手:“你手里藏着什么?拿出来!” 武曌心里一紧,只能把油纸包拿出来:“没什么,只是一个胡饼。” “胡饼?哪里来的?”林姑姑的眼神很锐利,“崇文馆的膳食里可没有胡饼,你是不是偷偷和外面的人勾结?” “不是的!”武曌赶紧解释,“是……是晋王殿下给我的。”她知道,只有搬出李治,才能让林姑姑收敛。 果然,林姑姑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不甘心:“晋王殿下怎么会给你胡饼?你别以为搬出晋王殿下就能吓唬我!我告诉你,就算是晋王殿下,也不能违反东宫的规矩!” “林姑姑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晋王殿下。”武曌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丝坚定。她知道,李治不会否认的。 林姑姑看着武曌,眼神里带着几分忌惮,却又不敢真的去问李治——晋王殿下虽然低调,但也是皇子,她一个宫女,根本得罪不起。她只能冷哼一声:“就算是晋王殿下给的,你也不能在崇文馆吃!以后再让我发现,定不饶你!”说完,她转身走了。 武曌松了一口气,把油纸包收起来,心里却很清楚——林姑姑不会就这么算了,以后的刁难只会更多。她摸了摸怀里的玉佩,想起李治的话,心里又安定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武曌更加小心谨慎,每天除了整理典籍,就是待在自己的住处,很少出去。春桃还是时不时地刁难她,给她送冷饭冷菜,故意打翻她的墨汁,但武曌都忍了下来——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反击的时候,只能暂时忍耐。 李治偶尔会来崇文馆,借口看书,实则是来看她。他每次来都会给她带些好吃的,有时候是胡饼,有时候是酪浆,还有的时候是一本新的典籍。两人会在崇文馆的角落里小声聊天,说起宫里的事,说起读书的心得,说起各自的心事,关系越来越近。 武曌发现,李治虽然看起来腼腆,却很聪明,很多她觉得难懂的典籍,他都能轻易理解;而且他很细心,总能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在她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在她紧张的时候鼓励她。她对李治的感觉,也从最初的感激,慢慢变成了一种莫名的依赖——在这个冰冷的宫里,李治是她唯一的温暖。 李治对武曌的感觉也越来越深。他觉得武曌不仅聪明、坚韧,还很温柔,总能理解他的心事,不像宫里其他女子那样只知道奉承他。他越来越喜欢和武曌待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不说一句话,也觉得很开心。他甚至开始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永远不分开。 贞观九年的腊月二十八,东宫要举行除夕宴,邀请了所有在京的皇子、公主和大臣家的子女。武曌作为东宫的才人,也要参加宴会,负责端茶倒水、伺候宾客。 宴会前一天,林姑姑给武曌送来一件新的宫装,是淡粉色的,上面绣着几朵桃花,料子是普通的绸缎,却比她平时穿的衣服好看多了。“这是太子殿下特意让我给你的,”林姑姑的语气依旧冷淡,“明天的宴会很重要,你要好好伺候,别给东宫丢脸。” 武曌接过宫装,心里有些疑惑——太子李承乾一向看不起她,怎么会特意给她送宫装?她总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奴才知道了,多谢林姑姑。”武曌躬身道谢,把宫装收了起来。 回到自己的住处,武曌把宫装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衣服的领口处有一个小小的破洞,像是被老鼠咬的,却又很整齐,不像是自然破的。她心里更加疑惑,拿起针线,想把破洞缝好,却发现破洞下面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武曌赶紧把纸条拿出来,打开一看,上面是用炭笔写的一行字:“除夕宴上,太子要对你不利,小心!”字迹很潦草,和上次给她通风报信的纸条字迹很像。 武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太子要对她不利?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得罪过太子啊!难道是长孙无忌授意的?还是太子自己看她不顺眼? 她想起前几天在花园里看到太子发脾气的样子,想起太子对李治的敌意,心里突然明白了——太子可能是知道了她和李治走得近,嫉妒李治有她这样的“帮手”,所以想除掉她,给李治一个教训。 武曌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告诉李治?李治虽然护着她,但在太子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告诉长孙皇后?长孙皇后是太子的养母(此处修正:李承乾生母是长孙皇后,与李治同母,符合历史事实),肯定会偏袒太子;逃跑?她根本跑不出东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武曌赶紧把纸条藏起来,打开门,看到李治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武曌,你在吗?”李治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紧张。 “殿下,您怎么来了?”武曌惊讶地问。 “我来给你送样东西。”李治走进来,把锦盒递给她,“明天是除夕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武曌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金步摇,上面缀着几颗小小的珍珠,很精致。“殿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武曌赶紧推辞。 “你就收下吧。”李治把锦盒塞到她手里,“明天的宴会很热闹,你戴上这个,一定很好看。”他顿了顿,看着武曌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武曌看着李治担忧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想把太子要对她不利的事告诉他。但她转念一想,又忍住了——她不想让李治担心,更不想让李治因为她和太子发生冲突。 “我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武曌勉强笑了笑。 李治却不相信:“你骗人,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林姑姑又刁难你了?还是春桃欺负你了?” “不是的,真的没事。”武曌摇了摇头,避开了李治的目光。 李治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里更加担忧:“武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武曌的心里很矛盾,她既想告诉李治,又怕连累他。她看着李治真诚的眼神,终于忍不住,把纸条拿了出来:“殿下,你看这个。” 李治接过纸条,看完上面的字,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太子哥哥要对你不利?他怎么能这样!” “殿下,我该怎么办?”武曌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李治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你别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太子哥哥伤害你的。明天的宴会,我会一直跟着你,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武曌看着李治坚定的眼神,心里安定了几分:“可是殿下,太子是你的兄长,你这样做,会不会得罪他?” “我不怕。”李治摇了摇头,“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就算太子哥哥生气,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 武曌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看着李治,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在这个冰冷的宫里,只有李治,愿意为了她,不惜得罪太子。 “谢谢你,殿下。”武曌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治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温柔:“不用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武曌点了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们之间,好像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林姑姑的声音:“晋王殿下,您在这里吗?皇后娘娘找您。” 李治脸色一变:“母后找我?我得走了。”他顿了顿,对武曌说,“你别担心,明天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说完,他转身走了。 武曌看着李治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她不知道明天的宴会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太子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她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和金步摇,又摸了摸领口的虎符碎片,在心里默默祈祷:“爹,保佑我,保佑我能平安度过明天的宴会。” 除夕宴当天,东宫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前殿的大厅里摆着几十张案几,上面摆满了山珍海味——烤全羊、清蒸鱼、红烧鹿肉,还有西域送来的葡萄、石榴,江南送来的荔枝、杨梅。殿内烧着炭火,暖烘烘的,空气中弥漫着酒肉的香气和熏香的味道。 武曌穿着那件淡粉色的宫装,戴上了李治送的金步摇,站在大厅的角落里,和其他宫女一起伺候宾客。她的心里很紧张,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大厅,寻找着太子李承乾和李治的身影。 很快,太子李承乾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太子袍,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很阴沉,眼神锐利地扫过大厅,当看到武曌时,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让武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李治也来了,他穿着一身青色的王袍,跟在长孙皇后身后。他的目光很快就找到了武曌,对她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安慰。武曌的心里安定了几分。 宾客们陆续到齐,太宗和长孙皇后坐在主位上,接受众人的朝拜。宴会开始后,大家纷纷向太宗敬酒,祝太宗万寿无疆,祝大唐国泰民安。殿内一片欢声笑语,气氛很热烈。 武曌端着酒壶,给宾客们倒酒。她的心里很紧张,总觉得太子李承乾在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想尽快倒完酒,回到角落里躲起来,却被太子的侍卫拦住了。 “武才人,太子殿下让你过去伺候。”侍卫的语气很严厉。 武曌的心里一紧,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硬着头皮,跟着侍卫走到太子的案几前。 “太子殿下,奴才给您倒酒。”武曌躬身行礼,拿起酒壶,手却忍不住发抖。 李承乾看着她,冷笑一声:“武才人,听说你很聪明,还会读书写字?” “奴才只是略懂皮毛,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班门弄斧。”武曌低着头,不敢看他。 “哦?略懂皮毛?”李承乾拿起一杯酒,递给她,“既然你这么聪明,那就陪本太子喝一杯吧。” 武曌的心里一沉——她不会喝酒,而且她知道,太子肯定没安好心。她想推辞:“太子殿下,奴才不会喝酒,恐有失仪态,污了殿下的眼。” “本太子让你喝,你就喝!”李承乾的语气很严厉,“怎么?你敢违抗本太子的命令?” 武曌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李治突然走了过来:“太子哥哥,武才人不会喝酒,还是我陪你喝吧。” 李承乾皱了皱眉,不满地说:“三弟,这里没你的事,一边去!” “太子哥哥,武才人是父皇封的才人,若是喝多了失态,父皇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李治的语气很坚定,“还是我陪你喝吧。” 李承乾看着李治,眼神里带着几分敌意:“三弟,你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对?” “我不是故意和你作对,只是不想让武才人失态。”李治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长孙皇后开口了:“承乾,既然治儿愿意陪你喝,你就别为难武才人了。” 李承乾不敢违抗长孙皇后的命令,只能冷哼一声:“好吧,既然母后开口了,我就不为难她。三弟,你陪我喝!” 李治拿起一杯酒,和李承乾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李承乾也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再来!” 李治没有犹豫,又喝了一杯。就这样,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很快,李治的脸色就变得通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武曌看着李治,心里很着急——她知道李治的酒量不好,再喝下去,肯定会喝醉的。她想阻止,却又不敢。 就在这时,李承乾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武曌的手腕:“武才人,本太子还没让你走呢!你不是很会读书吗?给本太子唱首歌听听!” 武曌的手腕被抓得很疼,她想挣脱,却挣脱不开:“太子殿下,奴才不会唱歌,您放过我吧。” “不会唱歌?那你就给本太子跳支舞!”李承乾的语气很粗暴,“要是不跳,本太子就治你个抗命之罪!” 武曌的心里充满了绝望,她知道,太子是故意刁难她。就在这时,李治突然冲过来,推开李承乾的手:“太子哥哥,你放开她!” 李承乾没想到李治会突然动手,愣了一下,随即怒了:“三弟,你敢推我?” “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武才人!”李治的眼神很坚定,虽然喝醉了,却依旧挡在武曌面前。 “好啊,你竟然为了一个宫女,敢和我作对!”李承乾气得浑身发抖,“来人啊,把这个宫女拉下去,杖责五十!” 侍卫们冲了过来,就要抓武曌。李治紧紧护着她:“谁敢动她!” 就在这时,太宗的声音响起:“住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看向主位。太宗的脸色很阴沉,显然是生气了:“承乾,你太过分了!武才人是朕封的,你凭什么杖责她?” 李承乾没想到太宗会突然开口,赶紧跪下:“父皇恕罪,儿臣只是觉得武才人不懂规矩,想教训她一下。” “教训她?轮得到你吗?”太宗的语气很严厉,“你身为太子,应该以身作则,而不是在这里仗势欺人!罚你禁足东宫三个月,好好反省!” “儿臣遵旨。”李承乾不敢反驳,只能不甘心地跪下谢恩。 太宗又看向李治:“治儿,你也太冲动了,以后不许再这样。” “儿臣遵旨。”李治也跪下谢恩。 太宗叹了口气,对武曌说:“武才人,你受惊了,下去休息吧。” “谢陛下恩典。”武曌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大厅。 走出大厅,外面的寒风一吹,武曌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冷汗把衣服都打湿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厅,看到李治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担忧。她笑了笑,对他点了点头,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回到住处,武曌卸下金步摇,脱下那件淡粉色的宫装,瘫坐在椅子上。她的心里充满了后怕,若是太宗没有及时开口,她今天肯定会被杖责,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武曌以为是春桃,没好气地说:“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我,李治。”门外传来李治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显然是喝醉了。 武曌赶紧站起来,打开门。李治站在门外,脸色通红,眼神迷离,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 “殿下,您怎么来了?”武曌惊讶地问。 “我担心你,来看看你。”李治走进来,晃了晃,差点摔倒。武曌赶紧扶住他。 “殿下,您喝醉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吧。”武曌说。 “我不回去,我要陪着你。”李治的眼神很真诚,“我怕太子哥哥还会找你麻烦。” 武曌看着他,心里很感动,却又很无奈:“殿下,您放心,陛下已经罚了太子,他不会再找我麻烦了。您喝醉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我不回去。”李治摇了摇头,突然抓住武曌的手,“武曌,我喜欢你。” 武曌的心里一震,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治看着她,眼神很认真,虽然喝醉了,却依旧很坚定:“武曌,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御书房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我会努力,我会变得更强大,我会保护你,永远保护你。” 武曌看着李治真诚的眼神,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在这个冰冷的宫里,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这个少年皇子对她说了“我喜欢你”,这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暖和肯定。 “殿下……”武曌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长孙皇后的声音:“治儿,你在这里吗?” 李治的脸色一变,赶紧松开武曌的手:“母后来了,我得走了。”他顿了顿,对武曌说,“武曌,我说的是真的,我会保护你的。”说完,他转身跑了出去。 武曌看着李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李治的温度。她的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喜悦,有感动,还有一丝不安。她知道,李治对她的感情,若是被太宗和长孙皇后发现,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窗台上有一个小小的脚印,显然是有人在外面偷听。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是谁?是太子的人?还是长孙无忌的人? 她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几盏宫灯在远处亮着,看不到任何人影。但她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武曌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又摸了摸领口的虎符碎片,心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她知道,这场除夕宴上的风波,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而她和李治之间的感情,将会把他们卷入更深的漩涡之中。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像是要把整个东宫都掩埋。武曌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也不知道她和李治的感情,能不能经得起宫廷斗争的考验。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已经和李治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第6章 驯马之论,帝心起猜忌 贞观十年的初春,来得比往年格外缠绵。大明宫的护城河水刚解冻,泛着浑浊的绿,岸边的垂柳抽出嫩黄的新芽,被清晨的薄雾裹着,像一幅晕染未干的水墨画。武曌捧着一卷《礼记》,跟在李治身后,沿着御花园的石子路缓缓前行,鞋尖沾着草叶上的露水,凉丝丝地渗进袜底。 “今日父皇要在观德殿看驯马,说是西域进贡了一匹汗血宝马,性子烈得很,连最厉害的驯马师都治不住。”李治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对新鲜事的好奇,他侧过头看武曌,眼尾的睫毛沾着细小的露珠,“你要是感兴趣,等会儿我跟父皇说,带你一起去看。” 武曌抬起头,望向观德殿的方向——那里是皇家的驯马场,平日里总有禁军在操练,此刻隐约能听到马蹄声和驯马师的吆喝声。她想起父亲生前教她骑马的日子,在文水的河滩上,父亲牵着一匹枣红色的母马,对她说:“驯马和做人一样,既要懂温柔,也要有手段,不然镇不住它。” “不了,殿下。”武曌收回目光,低下头,“奴才是后宫之人,不便去观德殿那种地方,免得被人说‘不守本分’。”自除夕宴后,她越发谨慎——太子李承乾虽被禁足,但其党羽仍在东宫散布她的流言;长孙无忌更是借着“妖言惑主”的由头,多次在太宗面前暗示她“野心勃勃”,她不得不收敛锋芒,尽量避开所有可能引火烧身的场合。 李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知道你委屈,可总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长孙太尉那边,我已经让母后帮你周旋了,母后说,父皇并没有真的相信他的话。” 武曌心里一暖,却还是摇了摇头:“殿下的心意,奴才明白。但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还不是出头的时候。”她摸了摸怀里的羊脂玉凤凰佩——那是李治除夕宴前送她的,玉佩的温度贴着心口,像他每次看向她时的眼神,温和却带着力量。 两人走到御花园的沁芳亭前,忽闻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夹杂着太宗标志性的低沉嗓音。武曌心里一紧,赶紧拉着李治躲到亭柱后——只见太宗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劲装,腰间佩着宿铁刀,正和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几位大臣站在不远处的牡丹花丛前说话,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和太监。 “那匹汗血宝马,朕看了,毛色像火一样,跑起来四蹄生风,可惜性子太烈,昨天竟把驯马师掀翻在地,断了两根肋骨。”太宗的语气里带着赞叹,又有几分惋惜,“朕就喜欢这样的马,有骨气,可惜没人能驯得了它。” 长孙无忌躬身道:“陛下,臣举荐右卫大将军尉迟敬德,他早年在战场上驯过不少烈马,定能驯服此马。” 房玄龄却摇了摇头:“尉迟将军年岁已高,那匹马可凶得很,若是伤了将军,反倒不好。依臣之见,不如从西域再请驯马师来,他们常年和宝马打交道,或许有办法。” 太宗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两个提议都不满意:“尉迟老了,西域驯马师又未必忠心。朕想要的,是能彻底镇住它的人,不仅要驯马,还要让它从心里服帖。” 躲在亭柱后的武曌听得心头一动——父亲当年驯马,最讲究“服心”,他常说“马通人性,你对它真,它就对你忠;你镇得住它,它就认你为主”。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礼记》,指甲掐进了纸页。 李治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有办法?” 武曌赶紧摇头:“没有,奴才只是随便听听。”她知道,这种场合,她一个五品才人,根本没资格插嘴谈论驯马,更何况身边还有长孙无忌这个“眼线”。 可偏偏这时,太宗的目光扫了过来,正好落在亭柱后的两人身上:“治儿?你怎么躲在那里?出来。” 李治心里一慌,拉着武曌走了出去,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各位大人。” 武曌也赶紧跪下:“奴才武曌,参见陛下,参见各位大人。” 太宗看着他们,笑了笑:“你们怎么在这里?是不是也想去看驯马?” “是,儿臣听说父皇要去观德殿看汗血宝马,正想去凑凑热闹。”李治赶紧回答,顺势岔开话题,“父皇,这匹宝马真有那么烈吗?” “何止是烈,简直是桀骜不驯。”太宗笑着说,目光却落在武曌身上,“武曌,你父亲是武士彟,当年在战场上也是骑术精湛,你会不会驯马?” 武曌心里咯噔一下——太宗怎么突然问她这个?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长孙无忌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像是在等着看她出丑。 “回陛下,奴才小时候跟着家父学过一点骑术,但算不上精通,更谈不上驯马。”武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谦卑,“尤其是汗血宝马这样的神驹,奴才更是不敢妄言。” 长孙无忌却突然开口:“陛下,武才人太过谦虚了。武士彟将军的骑术,在军中是出了名的,虎父无犬女,武才人肯定也有几分本事。不如让她试试?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他这话看似夸赞,实则是把武曌推到风口浪尖——若是驯不好,就是“欺君之罪”;若是驯好了,又会坐实“野心勃勃”的罪名。 武曌的心跳得飞快,她知道长孙无忌是故意刁难,却又不能拒绝——太宗的目光已经带着几分期待,若是直接说“不行”,反而会被认为“怯懦无能”,辜负了父亲的名声。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太宗的眼睛:“陛下若是不嫌弃,奴才愿意一试。但奴才丑话说在前头,若是驯不好,还请陛下恕罪。” 太宗笑了:“好!有你父亲的风骨!起来吧,跟朕去观德殿。” 观德殿的驯马场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四周用青石垒成围栏,场边搭着一座高台上,摆着几张案几和座椅。太宗坐在正中间的座椅上,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分坐两侧,李治和武曌站在太宗身后的台阶上。 场中央,一匹通体赤红的汗血宝马正焦躁地刨着蹄子,鬃毛飞扬,眼睛里满是野性。两个驯马师牵着缰绳,却根本拉不住它,只能被它拖着在场上转圈,脸色煞白。 “住手!”太宗喊道。驯马师赶紧松开缰绳,退到一边,那匹宝马失去束缚,更是撒起欢来,在场上狂奔,扬起一阵尘土。 “这马确实是匹好马,就是性子太烈。”太宗赞叹道,“武曌,你要是能驯服它,朕就把它赏给你。” 武曌心里一紧——赏给她?一匹汗血宝马,那可是极高的赏赐,也是极大的麻烦。她摇了摇头:“陛下,奴才不敢要。奴才只是想试试,能不能让它服帖一些。” 说完,她走下高台,慢慢走向场中央。那匹宝马见有人靠近,猛地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像是在警告她。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李治更是紧张得攥紧了拳头,小声喊道:“小心!” 武曌却很镇定,她停下脚步,站在离宝马十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它,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记得父亲说过,驯烈马不能急,要先让它熟悉你的气息,让它知道你没有恶意。 宝马见她不动,也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依旧警惕地盯着她,鼻孔里喷出粗气。武曌慢慢伸出手,掌心向上,示意自己没有武器,然后一步一步地靠近。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宝马的鬃毛时,宝马突然猛地一甩头,向她撞来!周围的人都惊呼起来,李治更是差点冲下台去。武曌却反应极快,身体一侧,避开了宝马的撞击,同时一把抓住了它的缰绳! 宝马吃了一惊,开始疯狂地甩头、踢蹄,想把武曌甩开。武曌紧紧抓住缰绳,身体贴在宝马的身侧,任凭它怎么折腾,都不肯松手。她的力气不大,但抓缰绳的手法很特别——那是父亲教她的“锁喉式”,能最大限度地控制马的头部,让它无法发力。 折腾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宝马渐渐没了力气,呼吸变得急促,脚步也慢了下来。武曌趁机翻身,一跃跳上了马背! “好!”场边传来太宗的喝彩声。 宝马没想到她会突然上马,又开始疯狂地蹦跳,想把她掀下来。武曌紧紧抓住马鞍,身体随着宝马的动作起伏,却稳如泰山。她没有像其他驯马师那样用鞭子抽它,而是俯下身,贴近宝马的耳朵,轻声说:“别闹了,我知道你委屈,可你再闹,也没人会懂你。不如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 不知道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宝马真的累了,它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偶尔甩甩尾巴,不再蹦跳。武曌轻轻拉动缰绳,宝马顺从地迈开步子,沿着场边慢慢走了起来。 “太厉害了!”李治兴奋地喊道,脸上满是骄傲。 太宗也满意地点点头,对身边的房玄龄说:“武士彟真是生了个好女儿,有胆有识,比很多男子都强。” 房玄龄笑着说:“陛下说得是,武才人不仅聪慧,还这么勇敢,真是难得。” 只有长孙无忌,脸色阴沉,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他没想到武曌真的能驯服宝马,而且还展现出如此过人的胆识和手段,这让他更加坚信,这个女子将来一定会成为心腹大患。 武曌骑着宝马,绕场一周后,回到高台前,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到太宗面前,躬身行礼:“陛下,幸不辱命。” 太宗站起身,走到宝马面前,摸了摸它的鬃毛,宝马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没有丝毫反抗。太宗哈哈大笑:“好!好!这马就赏给你了!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武曌心里一慌,赶紧推辞:“陛下,这匹马太过珍贵,奴才不敢要。而且奴才只是个才人,不配拥有这样的宝马。” “朕说你配,你就配!”太宗的语气很坚定,“就这么定了。快给它起个名字。” 武曌没办法,只能低下头,想了想:“既然它通体赤红,像一团火,不如就叫‘赤焰’吧。” “赤焰?好名字!”太宗满意地点点头,“以后它就叫赤焰了。” 就在这时,长孙无忌突然开口:“陛下,武才人驯马的手段确实高明,但臣有一事不解,想请教武才人。” 武曌心里一紧,知道长孙无忌又要发难了:“长孙太尉请讲。” “若是这匹马刚才一直不肯驯服,你会怎么办?”长孙无忌的眼神很锐利,“总不能一直耗下去吧?” 武曌知道,这是长孙无忌在试探她的底线。她定了定神,回答:“回长孙太尉,奴才驯马,有三招。第一招,用铁鞭抽它,让它知道疼;第二招,用铁锤砸它的头,让它知道怕;第三招,若是前两招都不管用,就用匕首杀了它——既然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也是祸害。” 这话一出,场边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会说出如此狠厉的话。太宗的笑容也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忌惮。 长孙无忌却像是抓到了把柄,立刻说:“陛下您看!武才人的心肠如此狠毒,连一匹马都不肯放过,若是将来掌握了权力,恐怕会祸乱朝纲啊!” 武曌心里一沉——果然,长孙无忌还是要借题发挥。她赶紧说:“长孙太尉误会了!奴才说的是驯马,不是待人。马通人性,但终究是兽类,若是不拿出强硬的手段,根本镇不住它。但待人不一样,要以仁为本,以礼相待。” “是吗?”长孙无忌冷笑一声,“可臣听说,当年武尚书在战场上,也是用这三招对付敌人的——先是威慑,再是打击,最后赶尽杀绝。武才人这是继承了武尚书的‘狠辣’啊。” “你!”武曌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长孙无忌这话,既夸了父亲,又贬了她,让她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太宗开口了:“好了,长孙太尉,别再说了。武曌说的是驯马,不是政事,没必要上纲上线。”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长孙无忌不敢再说话,只能不甘心地闭上嘴。 太宗看了武曌一眼,眼神里的忌惮更深了。他想起了早年流传的“女主昌”预言——“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以前他只当是无稽之谈,可今天看到武曌的胆识和狠辣,再联想到她的姓氏(武),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寒意。 “武曌,你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太宗的语气很冷淡,没有了刚才的欣赏。 武曌心里一凉,知道太宗已经开始猜忌她了。她躬身行礼:“是,陛下。”说完,牵着赤焰,转身离开了驯马场。 李治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着急,想追上去,却被太宗叫住了:“治儿,你留下,朕有话跟你说。” 武曌牵着赤焰,慢慢走出观德殿。赤焰很温顺,时不时用头蹭蹭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可武曌的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她知道,刚才的驯马论,虽然展现了她的能力,却也让太宗对她产生了猜忌,尤其是长孙无忌那句“女主昌”的暗示,肯定在太宗心里埋下了种子。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一个女子太过聪明、太过狠辣,从来都不是好事,尤其是在皇帝面前。 “武才人,你没事吧?”身后传来小禄子的声音。他是东宫的小太监,刚才也在观德殿伺候,看到了全过程。 武曌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你,小禄子。” “长孙太尉太过分了,明明是他故意刁难你,还说你心狠手辣。”小禄子愤愤不平地说,“殿下刚才想帮你说话,却被陛下叫住了,肯定也很着急。” 武曌心里一暖,没想到小禄子会为她抱不平。她笑了笑:“没关系,身正不怕影子斜,总有一天,陛下会明白的。” “嗯!”小禄子点了点头,“对了,武才人,这匹赤焰怎么办?陛下说赏给你,可你是才人,宫里规定不能私自养马啊。” 武曌这才想起这件事——宫里的规矩,只有亲王、公主和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养马,她一个五品才人,根本没有养马的资格。太宗刚才赏马,可能是一时兴起,也可能是故意试探她。 “先把它送到东宫的马厩吧,跟殿下说一声,让他帮忙照看一下。”武曌说。她知道,只有把赤焰交给李治,才能既不违反规矩,又能让太宗放心。 “好,我这就去办。”小禄子接过缰绳,牵着赤焰向东宫走去。 武曌独自走在回东宫的路上,御花园的柳絮飘落在她的肩上,像一层薄薄的雪。她想起了父亲生前的话:“在皇帝面前,既要展现才华,又不能太过张扬,不然会引火烧身。”以前她不懂,现在终于明白了——太宗需要的是“听话”的臣子,而不是“有野心”的人才,尤其是一个女子。 回到东宫,武曌刚走进自己的住处,就看到李治坐在椅子上,脸色很凝重。看到她进来,李治赶紧站起来:“你回来了?没事吧?刚才父皇把我叫住,问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事。” 武曌心里一紧:“陛下问了什么?” “父皇问我,你平时除了整理典籍,还做什么;问我,你是不是经常和我谈论朝政;还问我,你对‘女主昌’的预言有什么看法。”李治的语气很担忧,“我都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回答了,说你很本分,从不谈论朝政,也不知道什么预言。可我看父皇的样子,好像还是不太相信。” 武曌的心里凉了半截——太宗果然还是在意那个预言。她坐在椅子上,疲惫地说:“我就知道,长孙无忌肯定会借驯马的事,在父皇面前说我的坏话,还会提起那个预言。” “都怪我,刚才没帮你说话。”李治的语气很自责,“要是我当时能反驳长孙太尉,父皇可能就不会猜忌你了。” “不怪你。”武曌摇了摇头,“父皇本来就对我有疑心,就算你帮我说话,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你要是帮我说话,只会让父皇觉得我们关系不一般,反而会更猜忌我们。” 李治沉默了片刻,抓住武曌的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就算父皇真的要对你不利,我也会挡在你前面。” 武曌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李治说的是真心话,可他毕竟只是个亲王,在太宗和长孙无忌面前,根本没有多少话语权。她轻轻抽回手:“殿下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低调,尽量不引起父皇的注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林姑姑的声音:“武才人,陛下派人来传旨,让你立刻去御书房见他。” 武曌的心里一紧——太宗怎么会突然召见她?是因为驯马的事,还是因为那个预言?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这就去。” 李治拉住她:“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去了反而不好。”武曌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就行。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传旨的太监,向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太宗一个人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卷《汉书》,却没有看,眼神很凝重。看到武曌进来,太宗抬起头,指了指书案前的杌子:“坐吧。” “谢陛下。”武曌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坐下,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砰砰”直跳。 太宗放下手里的《汉书》,沉默了片刻,突然问:“武曌,你知道‘女主昌’的预言吗?” 武曌的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是问了这个。她赶紧低下头:“回陛下,奴才以前听家父提起过一句,说是‘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但奴才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也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太宗冷笑一声,“若是无稽之谈,为什么当年李君羡会因为‘五娘子’的小名被朕处死?” 武曌心里一沉——李君羡是左武卫将军,因为小名“五娘子”,又驻守玄武门,正好应了“女主武王”的预言,被太宗以“谋逆”的罪名处死。这件事在朝廷里震动很大,所有人都知道太宗对这个预言有多忌惮。 “陛下,李将军是因为谋逆才被处死的,和预言没关系。”武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那些江湖术士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怎么不能当真?”太宗的语气很严厉,“当年隋文帝不信‘桃李子,得天下’的预言,结果还不是被李渊取代了?朕不能重蹈覆辙!” 武曌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知道,太宗已经把她和那个预言联系起来了。她赶紧跪下:“陛下,奴才对天发誓,从来没有过不臣之心!奴才只想好好伺候殿下,好好为陛下效力,绝不敢有任何异心!” 太宗看着她,眼神里的猜忌没有减少:“朕知道你父亲是忠臣,也知道你很聪明,有胆识。可正是因为你太聪明、太有胆识,朕才担心——一个女子,有这么大的本事,若是将来有了野心,谁能制得住你?” “陛下,奴才真的没有野心!”武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奴才只是个孤女,能入宫为才人,已经很满足了。奴才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想卷入任何纷争。” 太宗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起来吧。朕也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朕知道,长孙无忌对你有偏见,经常在朕面前说你的坏话。但朕也不是傻子,不会只听他一个人的。” 武曌心里一松,赶紧站起来:“谢陛下明察。” “但你要记住,”太宗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的规矩。以后不许再谈论朝政,不许再展现你的‘才华’,更不许和治儿走得太近。若是让朕发现你违反了,别怪朕不客气。” 武曌的心里一凉,知道太宗虽然没有治她的罪,却已经对她采取了“限制”措施。她躬身行礼:“奴才记住了,谢陛下提醒。” “好了,你下去吧。”太宗摆了摆手,不再看她。 武曌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御书房。走出御书房,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她知道,太宗的猜忌,就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来。而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回到东宫,李治早就等在她的住处,看到她回来,赶紧迎上去:“怎么样?父皇没为难你吧?” 武曌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眼神很疲惫。 李治看出她的不对劲,赶紧问:“到底怎么了?父皇对你说了什么?” 武曌叹了口气,把太宗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治。 李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父皇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限制你和我见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武曌的语气很无奈,“父皇对我有猜忌,若是我们再走得近,只会让他更怀疑我们。以后,我们还是尽量少见面吧。” “我不要!”李治抓住她的手,语气很坚定,“我不管父皇怎么说,我都要和你见面。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武曌看着他,心里很感动,却又很无奈:“殿下,别傻了。若是我们不听父皇的话,只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说不定,父皇还会把我赶出宫去,甚至处死我。” 李治的眼神黯淡下来,他知道武曌说的是对的,可他就是不甘心。他松开手,沉默了片刻,说:“那好吧,我们以后尽量少见面。但我会偷偷来看你,给你送吃的,给你送书。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武曌点了点头,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她知道,在这个冰冷的宫里,李治是她唯一的温暖,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武曌变得更加低调。她不再整理典籍时发表自己的见解,不再和李治谈论任何关于朝政的事,甚至故意避开李治,每次看到他,都只是躬身行礼,然后匆匆离开。李治也很懂事,虽然心里难受,却也没有强求,只是偶尔会让小禄子给她送些吃的和书,上面还会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着“保重身体”“别太劳累”之类的话。 长孙无忌看到武曌变得“安分”了,也暂时没有再找她的麻烦。但武曌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女主昌”的预言还在,只要她还在宫里,长孙无忌就不会放过她。 贞观十年的六月,长孙皇后病重。太宗很伤心,下令大赦天下,还亲自去感业寺为皇后祈福。东宫的气氛也变得很沉重,太子李承乾的禁足被解除了,但他因为皇后病重,也收敛了很多,没有再找武曌的麻烦。 武曌看着宫里的人一个个面带愁容,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长孙皇后是宫里唯一能制衡长孙无忌的人,若是皇后不在了,长孙无忌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她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一天傍晚,武曌正在自己的住处整理李治送她的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她打开门,看到小禄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武才人,不好了!皇后娘娘驾崩了!” 武曌的心里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这时,李治跑了过来,脸色苍白,眼睛通红:“武曌,母后驾崩了……父皇很伤心,已经晕过去了好几次。” 武曌看着他,心里很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节哀顺变。你要坚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李治点了点头,却忍不住掉下泪来:“母后不在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帮我们了。长孙太尉肯定会更加嚣张,他一定会对你不利的。” 武曌的心里也很沉重,她知道,长孙皇后的驾崩,意味着她失去了最后的保护伞。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长孙无忌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陛下有旨,皇后驾崩,举国哀悼。所有后宫嫔妃、皇子公主,都要去立政殿为皇后守灵。武才人,你也赶紧过去吧。” 武曌抬起头,看到长孙无忌站在不远处,眼神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她知道,长孙无忌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在守灵的时候找她的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对李治说:“殿下,我们走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李治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向立政殿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武曌看着前方的立政殿,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她知道,长孙皇后的驾崩,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而她和李治,将会在这场风暴中,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也不知道她和李治的感情,能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必须变得更坚强,才能在这个吃人的宫里活下去。 第7章 太宗病重,榻前侍汤药 贞观十年的深秋,一场连绵的冷雨把大明宫浇得透湿。含元殿的琉璃瓦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像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尘埃。武曌提着食盒,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向立政殿走去,鞋尖溅起的泥水沾在襦裙下摆,留下深色的印记——自长孙皇后驾崩后,她被调往立政殿伺候太宗起居,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食盒里装着一碗刚熬好的人参茯苓汤,是太医院按太宗的脉案特制的。自从皇后去世,太宗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先是咳嗽不止,后来又添了心悸的毛病,连早朝都改成了隔三差五才举行。太医说,陛下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需要慢慢调理,可谁都知道,这位开创了贞观之治的帝王,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 走到立政殿门口,两个侍卫躬身行礼,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武曌知道,在宫里人看来,伺候病重的皇帝是件苦差事,不仅要时刻提心吊胆,还要应付各种明枪暗箭——尤其是长孙无忌,自从皇后驾崩后,更是把她当成了眼中钉,总想着找机会把她赶出宫去。 “武才人来了?陛下刚醒,正念叨着要喝你熬的汤呢。”殿内传来总管太监李德全的声音,他是太宗身边最得力的太监,对武曌还算客气。 武曌点了点头,跟着李德全走进内殿。内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淡淡的檀香,光线很暗,只有几盏烛灯在角落里亮着。太宗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苍白得像纸,颧骨却有些泛红,这是虚火上升的征兆。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呼吸有些急促。 “陛下,武才人给您送汤来了。”李德全轻声说。 太宗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浑浊,看了武曌半天,才认出她来:“是武曌啊……把汤端过来吧。” 武曌走上前,把食盒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汤,用勺子舀了一勺,吹凉后递到太宗嘴边。太宗张开嘴,喝了一口,点了点头:“还是你熬的汤合胃口,太医院那些人,总是熬不出这个味道。” “陛下喜欢就好。”武曌的声音很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太医说,这汤要温着喝,才能补身子。陛下要是觉得不够热,我再去热一下。” “不用了。”太宗摆了摆手,示意她把汤放在一边,“扶我起来坐坐吧,躺了一天,浑身都僵了。” 武曌赶紧放下碗,伸手扶住太宗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一个厚厚的靠枕。太宗靠在枕头上,喘了口气,看着武曌:“你父亲武士彟,当年在霍邑之战中,也是这样扶过受伤的朕。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三十年都过去了。” 武曌的心里一酸,想起了父亲生前给她讲过的往事——当年太宗在霍邑被流矢所伤,是父亲背着他杀出重围,自己却被流矢削掉了一节手指。她低下头:“家父生前常说,能追随陛下,是他一生的荣幸。” “荣幸?”太宗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可朕却没能保住他的家人。听说你大哥武元庆,在文水霸占了你的家产?” 武曌没想到太宗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都是过去的事了,奴才不想再提了。” “怎么能不提?”太宗的语气严肃起来,“朕知道,你在宫里受了很多委屈,长孙无忌处处针对你,太子也对你不敬。可你放心,朕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武曌的心里一暖,眼圈有些发红:“陛下的心意,奴才明白。但奴才真的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好好伺候陛下,奴才就很满足了。” 太宗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愧疚,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忌惮。他沉默了片刻,说:“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忠臣。可朕也知道,你比你父亲更聪明,更有胆识。若是你是男子,朕一定会让你做个大将军,像你父亲一样为朝廷效力。” 武曌的心里一动,知道太宗这是在试探她。她赶紧低下头:“奴才只是个女子,能为陛下端茶倒水,就已经很知足了。从来没想过做什么大将军。” 太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内殿里很安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还有太宗急促的呼吸声。武曌站在床边,看着太宗苍老的脸,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知道,太宗对她既有欣赏,又有猜忌,这种矛盾的态度,让她的处境更加艰难。 过了一会儿,李德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奏折:“陛下,这是户部递上来的奏折,关于江南水灾的,说是需要朝廷拨款赈灾。” 太宗睁开眼睛,接过奏折,却没有看,只是放在一边:“告诉户部,让他们先从江南的官仓里调拨粮食,不够的再从长安调。朕现在没力气管这些事了。” “是。”李德全躬身应道,犹豫了一下,又说,“陛下,长孙太尉在外殿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太宗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让他进来吧。” 很快,长孙无忌走进内殿,穿着一身紫色的官服,神情严肃。他看到武曌站在床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躬身行礼:“臣参见陛下。” “免礼。”太宗摆了摆手,“有什么事就说吧。” “回陛下,臣是来禀报关于太子的事。”长孙无忌说,“最近太子在东宫不问政事,整天和一些伶人鬼混,还私自挪用东宫的经费,购置了很多奇珍异宝。臣觉得,应该好好教训一下太子,让他收敛收敛。” 武曌的心里一紧——太子李承乾自皇后驾崩后,确实变得越来越放纵,不仅沉溺于酒色,还对朝政越来越不上心。但长孙无忌这个时候提出来,显然是想借太子的事打压异己,甚至可能是想趁机废黜太子,立魏王李泰为储君。 太宗的脸色沉了下来:“承乾怎么会变成这样?朕以前怎么没发现?” “陛下以前忙于朝政,又有皇后娘娘管教太子,所以太子还不敢太放肆。现在皇后娘娘不在了,没人管教太子,他就越来越放纵了。”长孙无忌的语气很沉痛,“臣觉得,若是再不管教太子,恐怕会危及社稷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太宗的语气很疲惫。 “臣以为,应该先把太子禁足,让他闭门思过;同时,任命魏王泰为雍州牧,让他协助处理朝政,也好让他多历练历练。”长孙无忌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暗示——他一直支持魏王李泰,想让李泰取代李承乾成为太子。 武曌的心里很清楚,魏王李泰虽然才华横溢,却心胸狭隘,若是真的当了太子,将来肯定会对其他皇子下毒手,甚至可能危及太宗的性命。她想开口反驳,却又想起太宗之前说的“后宫不得干政”,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李治的声音:“儿臣参见父皇!” 李治走进内殿,躬身行礼,看到长孙无忌,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他最近听说长孙无忌一直在太宗面前说太子的坏话,还想立魏王为储君,心里很着急,特意赶来想为太子求情。 “治儿来了?”太宗看到李治,语气缓和了些,“你来得正好,你说说,你大哥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李治点了点头,却没有像长孙无忌那样指责太子:“大哥最近确实有些放纵,但儿臣觉得,他只是因为母后去世,心里难过,才会这样。只要父皇好好开导他,他一定会改好的。” “开导?朕开导过他多少次了,他听吗?”太宗的语气很生气,“倒是你,越来越懂事了。最近在弘文馆读书很认真,还帮朕处理了不少奏折,比你大哥强多了。” 长孙无忌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太宗会突然夸奖李治,赶紧说:“陛下,李治殿下虽然懂事,但年纪还小,经验不足,还是应该让魏王殿下多协助陛下处理朝政。” “够了!”太宗突然打断他,语气很严厉,“朕知道你想什么!泰儿虽然有才,但心胸太狭隘,不适合处理朝政。治儿虽然仁厚,但比泰儿稳重,将来一定能成大器。这件事,朕自有决断,不用你多管!” 长孙无忌没想到太宗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赶紧跪下:“臣知错了,陛下息怒。” 太宗喘了口气,摆了摆手:“你下去吧。以后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再提立储的事。” “臣遵旨。”长孙无忌躬身行礼,狠狠瞪了武曌一眼,转身走了。他觉得,太宗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肯定是武曌在背后说了什么,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要除掉武曌的决心。 长孙无忌走后,内殿里恢复了安静。太宗看着李治:“治儿,你刚才说得很好。朕知道,你仁厚稳重,将来一定能守住大唐的江山。但你要记住,做君主的,不仅要仁厚,还要有手段,不然很难对付那些老谋深算的大臣。” “儿臣记住了。”李治躬身行礼,“儿臣会好好学习,将来做个好君主,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太宗点了点头,看向武曌:“武曌,你也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李德全伺候就行了。” “是。”武曌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内殿。 走出立政殿,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武曌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刚才长孙无忌的刁难,太宗的维护,李治的懂事,像一幕幕电影在她脑海里闪过。她知道,立储之争已经越来越激烈,而她,已经被卷入了这场纷争的漩涡之中,想脱身都难。 接下来的几天,太宗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能坐起来和李治聊聊天,处理一些简单的奏折;坏的时候,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连水都喝不进去。太医院的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用一些名贵的药材吊着太宗的性命。 武曌依旧每天按时给太宗熬汤、侍疾,小心翼翼地应付着宫里的各种势力。长孙无忌虽然没有再明着刁难她,但暗地里却一直在调查她的行踪,想找机会抓住她的把柄。武曌知道,长孙无忌不会善罢甘休,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一天傍晚,武曌正在厨房熬汤,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她走出厨房,看到几个侍卫正押着一个小太监走过,小太监的脸上满是血迹,嘴里不停地喊着:“我是冤枉的!我没有给陛下的药里下毒!” 武曌心里一紧,赶紧拉住一个侍卫:“怎么回事?这个小太监犯了什么罪?” “他竟敢给陛下的药里下毒,幸好被李德全公公发现了,不然陛下就危险了!”侍卫的语气很严厉。 武曌的心里咯噔一下——给陛下下毒?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她赶紧跟着侍卫来到立政殿,看到太宗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李德全正跪在床边,不停地磕头:“陛下恕罪,是奴才没有看好,才让这个小太监有机可乘。” “起来吧。”太宗的语气很虚弱,“这不怪你,是有人故意要害朕。”他看向那个小太监,眼神里带着几分冰冷,“说!是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给朕下毒?” 小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哭着说:“陛下,奴才真的不知道!是长孙太尉让奴才给陛下送药,奴才只是按照长孙太尉的吩咐做,不知道药里有毒啊!” “什么?是长孙无忌让你送的药?”太宗的脸色沉了下来,“李德全,去把长孙无忌叫来!” “是。”李德全躬身应道,转身跑了出去。 武曌站在一旁,心里充满了疑惑——长孙无忌是太宗的托孤大臣,怎么会给太宗下毒?这其中肯定有阴谋。她看向那个小太监,发现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慌乱,像是在隐瞒什么。 很快,长孙无忌走进内殿,看到地上的小太监,脸色一变:“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你自己问他!”太宗的语气很严厉。 长孙无忌看向那个小太监,小太监立刻哭着说:“长孙太尉,你快告诉陛下,药是你让我送的,里面没有毒啊!” 长孙无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赶紧跪下:“陛下,臣冤枉!臣从来没有让这个小太监给陛下送药,更没有在药里下毒!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 “陷害你?”太宗的语气带着几分怀疑,“那这个小太监为什么要说是你让他送的药?” “臣不知道!”长孙无忌的语气很激动,“肯定是有人收买了这个小太监,让他陷害臣!陛下明察啊!” 就在这时,武曌突然开口:“陛下,奴才觉得这件事有蹊跷。这个小太监说药是长孙太尉让他送的,可长孙太尉是陛下的托孤大臣,怎么会冒着杀头的风险给陛下下毒?而且,药是太医院熬的,送药之前都会经过李德全公公的检查,怎么会有毒呢?” 太宗点了点头,觉得武曌说得有道理:“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奴才觉得,可能是有人故意收买了这个小太监,让他陷害长孙太尉,同时也想嫁祸给太医院和李德全公公,扰乱宫廷秩序。”武曌说,“陛下可以派人调查一下这个小太监的背景,看看他最近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太宗觉得武曌说得很有道理,立刻下令:“李德全,派人调查这个小太监的背景,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 “是。”李德全躬身应道,带着几个侍卫押着小太监走了。 长孙无忌看着武曌,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他没想到武曌会帮他说话,这让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愧疚。他站起身,对武曌说:“多谢武才人替臣解围。” “长孙太尉不用谢奴才。”武曌的语气很平淡,“奴才只是实话实说,不想看到有人陷害忠良。” 太宗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好了,长孙无忌,你也下去吧。这件事,朕会查清楚的。” “是。”长孙无忌躬身行礼,转身走了。 内殿里恢复了安静。太宗看着武曌:“武曌,你刚才说得很好。你不仅聪明,还很公正,不像有些人,只会公报私仇。” “陛下过奖了。”武曌躬身行礼,“奴才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太宗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朕知道,你在宫里受了很多委屈,长孙无忌以前对你不好,你却能不计前嫌,帮他说话,这很难得。朕决定,等朕的病好了,就升你为婕妤,让你更好地伺候朕。” 武曌的心里一喜,却又赶紧推辞:“陛下,奴才不敢当。奴才只是个才人,能为陛下效力就很满足了,不想再升位分。” “朕说你能当,你就能当!”太宗的语气很坚定,“这是朕的旨意,你不用推辞。” 武曌知道,太宗这是在拉拢她,想让她成为自己的人。她点了点头:“谢陛下恩典。奴才一定会好好伺候陛下,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接下来的几天,太宗的病情渐渐有了好转,能坐起来处理一些朝政了。李德全也查清了小太监的背景,发现他是魏王李泰的人,是李泰收买了他,让他陷害长孙无忌,想趁机除掉长孙无忌这个绊脚石,为自己争夺储位铺路。 太宗得知真相后,非常生气,立刻下令把魏王李泰禁足在王府里,不许他再参与朝政。太子李承乾也因为之前的放纵,被太宗严厉批评了一顿,收敛了很多。李治则因为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很稳重,越来越受太宗的信任。 武曌依旧每天给太宗熬汤、侍疾,和李治的联系也越来越少——自从太宗说要升她为婕妤后,长孙无忌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不再明着刁难她,但她知道,长孙无忌只是暂时放下了对她的敌意,一旦有机会,还是会除掉她。她必须更加小心,不能和李治走得太近,以免引起太宗的猜忌。 一天上午,武曌正在给太宗读奏折,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德全跑了进来,脸色苍白:“陛下,不好了!太子殿下在东宫**了!” “什么?”太宗猛地坐起来,脸色大变,“快!扶朕去东宫!” 武曌赶紧扶住太宗,和李德全一起,匆匆向东宫走去。东宫的寝殿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浓烟滚滚,侍卫们正在奋力灭火。太子李承乾被侍卫们从火里救了出来,浑身是伤,已经昏迷不醒。 “承乾!承乾!”太宗扑到李承乾身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眼泪掉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傻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呢?” 太医赶紧上前,给李承乾诊治。过了一会儿,太医站起身,摇了摇头:“陛下,太子殿下烧伤严重,恐怕……恐怕不行了。” 太宗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武曌赶紧扶住他:“陛下,您保重身体,别太伤心了。” “承乾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朕怎么对得起长孙皇后啊!”太宗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都是朕的错,是朕没有好好管教他,才让他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长孙无忌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大变:“陛下,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太医说,他恐怕不行了。”太宗的语气很沉痛。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陛下,这都是魏王李泰的错,若是不是他陷害太子,太子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臣恳请陛下,严惩魏王李泰,为太子殿下报仇!” “严惩?朕已经把他禁足了,还能怎么严惩?”太宗的语气很疲惫,“都是朕的儿子,朕怎么忍心严惩他们啊!” 武曌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混乱景象,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太子**,魏王被禁足,李治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阴谋。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林姑姑!她正躲在角落里,和一个侍卫低声交谈着什么,眼神里带着几分得意。武曌的心里一紧,觉得林姑姑肯定和太子**的事有关。她想上前问个清楚,却被太宗叫住了:“武曌,扶朕回立政殿吧,朕累了。” “是。”武曌赶紧扶着太宗,向立政殿走去。 回到立政殿,太宗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武曌站在床边,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担忧。她知道,太子**对太宗的打击很大,他的身体肯定会越来越差。而宫里的储位之争,也会越来越激烈,她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就在这时,李德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陛下,这是从太子的寝殿里找到的密信,上面写着一些关于魏王李泰的阴谋。” 太宗睁开眼睛,接过密信,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好啊!泰儿竟然这么狠毒,不仅陷害长孙无忌,还想害死承乾!朕真是看错他了!”他把密信扔在地上,大声说,“李德全,传朕的旨意,把魏王李泰贬为庶人,流放黔州!” “是。”李德全躬身应道,转身走了。 太宗靠在枕头上,喘了口气,看着武曌:“武曌,现在太子和魏王都出事了,只剩下治儿了。朕决定,立治儿为太子,你觉得怎么样?” 武曌的心里一震——立李治为太子?这可是天大的事!她赶紧低下头:“陛下圣明,李治殿下仁厚稳重,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太子,将来也能成为一个好君主。” “朕也觉得治儿不错。”太宗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几分欣慰,“只是治儿太仁厚了,将来恐怕很难对付那些老谋深算的大臣。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朕希望你能好好辅佐治儿,帮他守住大唐的江山。” 武曌的心里一暖,眼泪差点掉下来:“陛下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辅佐李治殿下,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太宗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武曌站在床边,看着他苍老的脸,心里充满了感慨。她知道,太宗立李治为太子,是对她最大的信任,也是对她最大的考验。她必须好好辅佐李治,帮他渡过难关,才能不辜负太宗的期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武曌警惕地看向门口,看到林姑姑站在门口,眼神里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武曌的心里一紧,觉得林姑姑肯定又在策划什么阴谋。她走上前,厉声问:“林姑姑,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姑姑笑了笑,语气很奇怪:“没干什么,只是来看看陛下睡得好不好。武才人,恭喜你啊,李治殿下就要成为太子了,你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过。” 武曌的心里一沉,知道林姑姑肯定没安好心。她冷冷地说:“林姑姑要是没别的事,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打扰陛下休息。” “好,我走。”林姑姑笑了笑,转身走了。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过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武才人,你可要小心啊,有时候,最亲近的人,往往是最危险的。” 武曌看着林姑姑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最亲近的人?是指李治吗?还是指其他人?她隐隐觉得,林姑姑的话里有话,可能是在暗示她什么。 就在这时,太宗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武曌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太宗:“陛下!您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太宗摆了摆手,虚弱地说:“不用了……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武曌,你过来……” 武曌赶紧走到床边,低下头:“陛下,奴才在。” 太宗握住她的手,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朕有一件事要托付给你……这是一封密诏,你收好……若是将来治儿遇到危险,你就把这封密诏拿出来……它能帮治儿渡过难关……” 武曌接过密诏,心里充满了感动:“陛下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保管密诏,好好辅佐李治殿下。” 太宗点了点头,松开她的手,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陛下!陛下!”武曌大声呼喊着,眼泪掉了下来。 李德全和侍卫们听到声音,赶紧跑了进来,看到太宗已经没了呼吸,都跪了下来,大声哭道:“陛下驾崩了!” 立政殿里一片哭声。武曌站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那封密诏,心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她知道,太宗驾崩了,宫里的天要变了。长孙无忌肯定会趁机掌控朝政,而她和李治,将会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长孙无忌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陛下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传朕的命令,立刻拥立李治殿下为太子,主持朝政!” 武曌的心里一紧,知道长孙无忌已经开始行动了。她看着手里的密诏,又看了看太宗的遗体,在心里默默说:“陛下,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辅佐李治殿下,帮他守住大唐的江山。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退缩。”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场新的风暴,正在大明宫悄然酝酿。武曌知道,她的命运,将会和李治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而林姑姑的那句话,也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荡,让她不由得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第8章 遗诏颁下,被迫入空门 贞观二十三年的深秋,一场彻骨的寒雨连下了三日,把大明宫的朱墙碧瓦浇得泛着冷光。立政殿内的烛火一夜未熄,太宗的遗体已经被移至太极殿的灵堂,覆盖着明黄色的龙纹锦被,周围摆满了白幡和祭品。武曌穿着一身粗麻布的孝服,跪在灵堂的角落,额头磕得红肿,却感觉不到疼——太宗驾崩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而手里那封温热的密诏,更让她如履薄冰。 灵堂里一片死寂,只有长孙无忌的声音在回荡,他穿着一身紫色的官服,腰间系着白色的孝带,正站在灵前宣读遗诏:“……朕在位二十三年,兢兢业业,不敢懈怠。今龙体违和,自知不久于人世。特立晋王李治为皇太子,即日登基,继承大统。命长孙无忌、褚遂良为顾命大臣,辅佐太子处理朝政……” 武曌的目光落在李治身上。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跪在灵前,头埋得很低,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悲痛欲绝。可武曌知道,他的悲痛里更多的是恐惧——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权力,面对长孙无忌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这个刚满二十二岁的太子,根本不知所措。 宣读完毕,长孙无忌走到李治面前,躬身行礼:“请太子殿下节哀顺变,早日登基,以安天下民心。” 李治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神迷茫:“国丧期间,登基之事,还是暂缓吧。” “不可!”长孙无忌的语气很坚定,“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拖延,恐生变故。臣以为,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最为妥当。” 褚遂良也附和道:“长孙太尉说得是,太子殿下应以大局为重。” 李治还想推辞,却被长孙无忌用眼神制止了。他看着李治,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子殿下,这是陛下的遗愿,也是朝野的期盼,您不能推辞。” 李治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长孙无忌是关陇门阀的领袖,手握重兵,朝中大半官员都是他的亲信;而自己,不过是个仁厚懦弱的太子,若是得罪了长孙无忌,别说登基,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武曌跪在角落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知道,李治登基后,长孙无忌一定会独揽大权,而自己,作为太宗生前“特殊关照”的才人,又和李治关系密切,迟早会成为长孙无忌的眼中钉。手里的密诏是太宗给她的护身符,可现在,这护身符更像是催命符——一旦让长孙无忌知道,她必死无疑。 灵堂的门被推开,李德全匆匆走进来,躬身道:“长孙太尉,太子殿下,后宫的嫔妃们求见,想给陛下上一炷香。”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很快,后宫的嫔妃们鱼贯而入,一个个穿着孝服,哭得梨花带雨。她们走到灵前,依次上香,然后跪在李治面前,行了个大礼:“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李治站起身,摆了摆手:“各位娘娘免礼,都起来吧。” 嫔妃们站起身,却没有离开,眼神里带着不安——她们都知道,新帝登基后,后宫的嫔妃们要么被打入冷宫,要么被送到尼寺出家,很少有人能得到善待。 长孙无忌看着她们,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漠:“陛下驾崩,后宫嫔妃当遵祖制。无子的嫔妃,三日后送往感业寺出家,为陛下祈福;有子的嫔妃,可随子前往封地居住。” 这话一出,嫔妃们一片哗然。几个无子的嫔妃当场哭了起来:“长孙太尉,求您开恩,我们不想出家啊!” “祖制不可违!”长孙无忌的语气很严厉,“谁再敢违抗,以抗旨论处!” 嫔妃们吓得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流泪。武曌的心里一沉——她也是无子的嫔妃,按照祖制,也要被送往感业寺出家!太宗临终前托付她辅佐李治,可现在,她连留在宫里的资格都没有,怎么辅佐? 她抬起头,看向李治,眼神里带着恳求。李治也看到了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却不敢开口——他知道,长孙无忌已经盯上了武曌,若是为她求情,只会让她更加危险。 长孙无忌注意到了他们的眼神交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武才人,你身为先帝才人,无子无女,更应以身作则,带头前往感业寺出家,为陛下祈福。” 武曌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她强撑着站起身,躬身道:“长孙太尉,奴才遵旨。”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长孙无忌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三日后,会有人送你去感业寺。在此之前,你就留在立政殿,整理先帝的遗物吧。” “是。”武曌躬身应道,转身走出了灵堂。 走出太极殿,外面的冷雨依旧在下,打在脸上,像小针扎一样疼。武曌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了父亲的嘱托,想起了太宗的信任,想起了李治的承诺,可现在,她却只能被迫出家,远离权力中心,甚至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宫里。 “武曌!”身后传来李治的声音。 武曌转过身,看到李治快步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他走到她面前,把披风披在她身上:“外面冷,别冻着。” “殿下,您怎么来了?”武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我担心你。”李治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这不怪您,是祖制,也是长孙太尉的意思,您也无能为力。”武曌的语气很平淡,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失落。 “我会想办法的。”李治抓住她的手,语气很坚定,“我登基后,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的。你相信我。” 武曌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点了点头:“我相信您。殿下,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处理朝政,不要被长孙太尉牵制。这是先帝的遗愿,也是我的期望。” “我知道。”李治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你拿着。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样。” 武曌接过玉佩,那是一块和田玉,上面雕着一只凤凰,和李治之前送她的那块很像。她攥紧玉佩,点了点头:“多谢殿下。我在感业寺等您,等您接我回来。” “嗯。”李治点了点头,松开她的手,“我该回去了,要是被长孙太尉发现,对你不好。”说完,他转身跑回了太极殿。 武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希望,有担忧,还有一丝不安。她知道,李治的承诺可能很难实现,长孙无忌不会轻易放过她,而感业寺,也未必是个安全的地方。 接下来的三天,武曌一直在立政殿整理太宗的遗物。太宗的遗物不多,只有几件旧官服、一把用过的佩剑、几卷批阅过的奏折,还有一些写给长孙皇后的书信。武曌把这些遗物一一整理好,放进木箱里,每一件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她最在意的,还是那封密诏。她把密诏藏在贴身的衣襟里,每天都会摸好几次,确认它还在。密诏里写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太宗也没说,只说“危急时刻可保李治性命”。她知道,这封密诏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李治最后的希望,她必须好好保管,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这三天里,李治只来看过她一次,还是偷偷摸摸的。他告诉她,登基大典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长孙无忌把持着所有的权力,他根本插不上手;他还说,他已经派人去感业寺打过招呼,让住持多关照她,不会让她受委屈。 武曌听了,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她知道,李治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 第三天清晨,天还没亮,武曌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她打开门,看到两个穿着青色宦官服的太监站在门外:“武才人,时候到了,该去感业寺了。” 武曌点了点头,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李治送她的两块玉佩,还有父亲留下的虎符碎片和那封密诏。她最后看了一眼立政殿,这个她待了将近五年的地方,有她的欢乐,有她的悲伤,有她的希望,也有她的绝望。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跟着太监走了出去。 走出立政殿,外面停着一辆简陋的马车,没有任何装饰,和她当年从文水来长安时坐的马车差不多。武曌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原点。 她刚要上车,就看到林姑姑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食盒,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武曌皱了皱眉,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林姑姑走上前,把食盒递给她:“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干粮和水,路上吃。感业寺的日子不好过,你自己多保重。” 武曌愣了一下,没想到林姑姑会给她送东西。她接过食盒,点了点头:“多谢林姑姑。” “不用谢。”林姑姑的语气很平淡,“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也算有缘分。只是……”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你手里的东西,一定要藏好,别让长孙太尉发现。不然,不仅你会死,连太子殿下也会受牵连。” 武曌的心里一震,没想到林姑姑知道密诏的事。她看着林姑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你怎么知道……” “我在宫里待了三十年,什么没见过?”林姑姑笑了笑,“太宗驾崩前,我在门外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虽然是长孙太尉的人,但也不想看到太子殿下被他操控。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她转身走了。 武曌看着林姑姑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她到底是敌是友?为什么要提醒她?但现在,她没有时间多想,只能赶紧上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马车缓缓驶出大明宫,沿着长安的街道向城外驶去。武曌坐在车里,撩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象——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关着门,挂着白色的孝带,行人也都穿着孝服,脸上带着悲伤。这就是她曾经向往的长安,繁华而又残酷,如今,她却要被迫离开。 马车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驶出了长安城,来到了郊外的感业寺。感业寺是一座皇家尼寺,规模不大,却很庄严。寺门是用青石砌成的,上面刻着“感业寺”三个大字,旁边挂着一面白色的幡旗,随风飘动。 两个太监把武曌送到寺门口,就转身离开了。武曌站在寺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寺门走了进去。 寺内很安静,只有钟声和木鱼声在回荡。院子里种着几棵古柏,叶子已经黄了,落在地上,像一层厚厚的地毯。几个尼姑穿着灰色的僧袍,正在打扫院子,看到武曌,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打量着她。 一个穿着黑色僧袍的老尼姑走了过来,她是感业寺的住持,法号“静空”。她上下打量了武曌一番,语气冷淡:“你就是武曌?” “是。”武曌躬身行礼,“参见住持。” “随我来吧。”静空转身向寺内走去,“从今天起,你就是感业寺的尼姑了,法号‘明空’。在寺里,要遵守寺规,不许偷懒,不许妄言,更不许提你以前的身份。若是违反,别怪我不客气。” “是,弟子明白。”武曌躬身应道,跟着静空走进了寺内。 静空把她带到一间简陋的禅房,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蒲团。“这就是你的住处。”静空的语气依旧冷淡,“现在去库房领你的僧袍和木鱼,然后去佛堂诵经。” “是。”武曌放下包袱,跟着静空去了库房。 领了僧袍和木鱼,武曌回到禅房,换上了灰色的僧袍。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僧袍、剪着短发的自己,她几乎认不出来了。这就是她的未来吗?青灯古佛,诵经念佛,直到老死?她不甘心,她想起了父亲的嘱托,想起了太宗的信任,想起了李治的承诺,她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一定要等到李治接她回去的那一天。 整理好情绪,武曌拿着木鱼,向佛堂走去。佛堂里很宽敞,供奉着一尊巨大的释迦牟尼佛像,佛像前点着香烛,烟雾缭绕。十几个尼姑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念珠,正在诵经。武曌找了个角落坐下,拿起木鱼,跟着她们一起诵经。 诵经声单调而枯燥,武曌却听得很认真。她知道,只有表现得“安分”,才能不引起静空的怀疑,才能在感业寺活下去。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祈祷:“爹,太宗陛下,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李治殿下,让我能早日回到宫里,完成你们的嘱托。” 感业寺的日子很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打扫院子、挑水、做饭,然后去佛堂诵经,直到深夜才能休息。食物也很简单,每天只有两顿粥,掺着少量的杂粮和野菜,根本吃不饱。武曌从小在官宦人家长大,虽然经历过家变,但也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刚开始的几天,她每天都累得浑身酸痛,晚上躺在床上,连动都动不了。 但她没有抱怨,也没有放弃。她知道,这是她必须承受的磨难,只有坚持下去,才有希望。她把李治送她的玉佩和父亲的虎符碎片藏在床底下的一个小木箱里,把密诏贴身藏着,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摸一摸,给自己打气。 静空对她很严厉,总是找各种理由刁难她——挑水挑得少了,要罚她跪佛堂;做饭做得不好吃,要罚她诵经到深夜;甚至连走路的姿势不对,也要被她训斥。武曌知道,静空是长孙无忌的人,是故意来刁难她的。但她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埋在心里。 其他的尼姑对她也很冷淡,甚至有些敌视。她们大多是因为家贫或者犯罪被送进来的,看到武曌曾经是宫里的才人,心里难免有些嫉妒和不平衡。她们经常在背后议论她,说她“不安分”“想男人”,甚至故意把她的粥倒掉,把她的僧袍弄脏。 武曌也没有和她们计较。她知道,和这些尼姑争吵,只会让自己更麻烦。她每天除了干活和诵经,就是躲在禅房里,回忆父亲教她的知识,回忆太宗和她讨论朝政的日子,甚至在心里默默背诵《论语》《左传》《孙子兵法》——她知道,这些知识,将来一定会派上用场。 一天傍晚,武曌做完活,正准备回禅房休息,突然被一个年轻的尼姑拦住了。这个尼姑法号“慧能”,是感业寺里最年轻的尼姑,也是最友善的一个。她递给武曌一个馒头:“明空师姐,这个给你吃。我看你每天都吃不饱,肯定饿坏了。” 武曌愣了一下,接过馒头,心里一暖:“谢谢你,慧能师妹。” “不用谢。”慧能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个好人,那些人都是故意刁难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武曌点了点头,咬了一口馒头。馒头很粗糙,却很香甜,这是她来感业寺后,第一次吃到饱饭。她看着慧能,问道:“慧能师妹,你为什么会来感业寺?” 慧能的眼神暗了下来:“我父亲是个小官,因为得罪了长孙太尉,被流放了,我也被送进了感业寺。” 武曌的心里一震,没想到慧能和她一样,都是长孙无忌的受害者。她握住慧能的手:“慧能师妹,别担心,总有一天,我们会出去的。” 慧能点了点头,眼里充满了希望:“嗯,我相信你,明空师姐。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一定能出去的。” 从那以后,慧能经常偷偷给武曌送食物,有时候是一个馒头,有时候是一把干果。武曌也经常和慧能聊天,给她讲宫里的事,讲她读过的书。两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在这个冰冷的感业寺里,互相取暖,互相鼓励。 这天,武曌正在佛堂诵经,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她走出佛堂,看到几个太监和侍卫走进了感业寺,为首的是长孙无忌的亲信,内侍省的总管太监王德。 静空赶紧迎上去,躬身行礼:“王公公,您怎么来了?” 王德的语气很傲慢:“奉长孙太尉的命令,来检查感业寺的安全。最近有传闻说,有些尼姑不安分,想逃出感业寺,我们要仔细检查一下。” “是,是,您请便。”静空赶紧点头哈腰。 王德带来的人开始在感业寺里搜查,翻箱倒柜,连尼姑的禅房都不放过。武曌的心里一紧,她知道,他们是来搜查密诏的。她赶紧回到自己的禅房,把床底下的小木箱藏到了衣柜后面,又把密诏塞进了僧袍的夹层里。 刚藏好,就有两个侍卫走进了禅房:“有人举报你私藏违禁物品,我们要搜查!” 武曌强装镇定:“两位公公请便,我没有私藏任何违禁物品。” 侍卫们开始在禅房里搜查,床底下、桌子抽屉里、衣柜里,都搜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其中一个侍卫不死心,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 “算你走运!”侍卫瞪了武曌一眼,转身走了。 武曌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她知道,这次是侥幸躲过了,但长孙无忌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再来搜查。她必须想办法把密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或者尽快把密诏交给李治。 晚上,慧能偷偷来到武曌的禅房:“明空师姐,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长孙太尉肯定是来搜查你的,你是不是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武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密诏的事告诉了慧能——她知道,慧能是值得信任的。 慧能的眼睛瞪得很大:“竟然有这种事!那你赶紧把密诏送出去啊,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你就死定了!” “我也想送出去,可怎么送啊?”武曌的语气很无奈,“感业寺守卫森严,根本出不去,也联系不上李治殿下。” 慧能想了想,说:“我有办法!我认识一个在寺外卖菜的老伯,他经常给感业寺送菜,和我关系不错。我可以让他把密诏带给李治殿下。” 武曌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你,慧能师妹!” “不用谢。”慧能笑了笑,“我们是朋友,应该互相帮助。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那个老伯,让他把密诏送出去。” 武曌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密诏,递给慧能:“那就麻烦你了。一定要小心,别让任何人发现。” “我知道。”慧能接过密诏,小心翼翼地藏在僧袍里,转身离开了禅房。 武曌看着慧能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相信,慧能一定能把密诏安全地送到李治手里,而李治,也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出去。 第二天一早,慧能就去找那个卖菜的老伯了。武曌一整天都坐立不安,担心慧能会出事,担心密诏会被发现。直到傍晚,慧能才回到感业寺,脸上带着笑容:“明空师姐,放心吧,密诏已经交给那个老伯了,他说会尽快送到长安,交给李治殿下。” 武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谢谢你,慧能师妹。” “不用谢。”慧能的语气很轻松,“那个老伯很可靠,以前也帮我送过信,从来没有出过事。” 武曌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长孙无忌肯定会在半路拦截。 果然,第三天清晨,王德又带着人来到了感业寺,这次的人数比上次更多,气势也更汹汹。静空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迎上去:“王公公,您怎么又来了?” “有人举报,说感业寺有人私藏密诏,还想把密诏送出去!”王德的语气很严厉,“这次一定要仔细搜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武曌的心里一沉,知道事情败露了。她赶紧回到禅房,想把床底下的玉佩和虎符碎片藏得更隐蔽一些。可还没等她藏好,侍卫们就冲了进来,把她按在了地上。 “搜!仔细搜!”王德走进禅房,厉声说道。 侍卫们开始在禅房里搜查,很快就找到了床底下的小木箱,里面的玉佩和虎符碎片被搜了出来。 “这是什么?”王德拿起玉佩,眼神里带着怀疑,“还有这个虎符碎片,你一个尼姑,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是我的私人物品,和密诏没有关系!”武曌挣扎着说。 “没有关系?”王德冷笑一声,“我看你就是那个私藏密诏的人!把她带下去,严刑拷打,我就不信她不说实话!” 侍卫们架起武曌,就要往外走。就在这时,慧能冲了进来:“住手!密诏是我藏的,和明空师姐没有关系!要抓就抓我!” 武曌愣了一下,没想到慧能会站出来替她顶罪。她赶紧说:“不是的,密诏是我的,和慧能师妹没有关系!” “是我的!”慧能坚持道,“是我私藏了密诏,还想把它送出去,明空师姐根本不知道!” 王德看着她们,眼神里带着怀疑:“到底是谁的?” “是我的!”慧能和武曌异口同声地说。 王德冷笑一声:“既然你们都不肯承认,那就都抓起来,一起严刑拷打!我就不信审不出来!” 侍卫们架起武曌和慧能,向寺外的刑房走去。武曌看着慧能,眼里充满了愧疚:“慧能师妹,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明空师姐,别这么说。”慧能的语气很坚定,“我们是朋友,我不能让你有事。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等着李治殿下救你出去。” 武曌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她知道,慧能是为了保护她,才故意顶罪的。她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报答慧能的恩情。 刑房里很阴暗,摆满了各种刑具,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王德坐在椅子上,看着武曌和慧能,语气很残忍:“说!密诏到底是谁的?把它藏在哪里了?要是不说,我就让你们尝尝这些刑具的厉害!” 武曌和慧能都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好!你们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王德摆了摆手,“先给我打!打到她们说为止!” 侍卫们拿起鞭子,向武曌和慧能抽去。鞭子打在身上,火辣辣地疼,武曌忍不住叫了出来。慧能也被打得浑身是伤,却还是咬紧牙关,不肯说话。 打了大约一个时辰,武曌和慧能都被打得遍体鳞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王德看着她们,语气很得意:“怎么样?说了吧?不然,还有更厉害的刑具等着你们!” 武曌抬起头,看着王德,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我就是不说!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杀了你?没那么容易!”王德冷笑一声,“我要让你生不如死!”他转身对侍卫说,“把她们关起来,不给她们饭吃,不给她们水喝,我看她们能坚持多久!” 侍卫们把武曌和慧能拖进了一间牢房,锁上了门。牢房里很潮湿,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透进一丝微弱的光。武曌和慧能躺在地上,互相看着对方,都笑了——她们虽然被打得很惨,却没有屈服。 “明空师姐,你还好吗?”慧能的声音很虚弱。 “我没事。”武曌摇了摇头,“你呢?疼不疼?” “不疼。”慧能笑了笑,“只要能帮到你,我什么都不怕。” 武曌看着慧能,心里充满了感动。她知道,她们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但她不后悔——她守住了太宗的嘱托,守住了密诏的秘密,也守住了自己的尊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牢房的门被打开了。武曌和慧能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李治!他穿着一身龙袍,身后跟着几个侍卫,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心疼。 “武曌!慧能师妹!”李治冲了进来,扶起武曌和慧能,“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事?” 武曌和慧能都愣住了,没想到李治会亲自来救她们。武曌的眼泪掉了下来:“殿下,您怎么来了?” “我收到了密诏,知道你们有危险,就立刻赶来了。”李治的语气很愤怒,“王德这个狗奴才,竟然敢这样对你们!我一定要杀了他!” “殿下,您别冲动。”武曌拉住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我们出去,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嗯。”李治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侍卫说,“把她们扶出去,找太医给她们治伤。还有,把王德和静空抓起来,严加审讯!” “是。”侍卫们躬身应道,扶起武曌和慧能,向寺外走去。 走出感业寺,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武曌眯了眯眼睛。她看到李治的龙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终于可以回到宫里了,终于可以完成太宗的嘱托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远处有一队人马向感业寺驶来,为首的是长孙无忌!他穿着一身紫色的官服,眼神里带着几分愤怒和不甘。 武曌的心里一紧,知道一场新的危机又要来了。她看着李治,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殿下,长孙太尉来了,我们怎么办?” 李治握住她的手,语气很坚定:“别怕,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了。” 武曌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充满了不安。她知道,长孙无忌不会轻易放过她,这场权力的斗争,才刚刚开始。而她和李治,将会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 远处的长孙无忌越来越近,他的眼神像一把利剑,直勾勾地盯着武曌,带着几分狠厉。武曌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李治的手,准备迎接这场新的风暴。她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但她知道,她必须坚强,必须和李治一起,并肩作战,才能在这场斗争中活下去。 第9章 第九章 感业青灯,孤寺盼归期 贞观二十三年的初冬,第一场雪落进感业寺时,武曌正跪在佛堂的蒲团上,用冻得发紫的手指捻着念珠。佛堂里的烛火跳得微弱,映着她剪得参差不齐的短发——三天前,静空亲自拿着剃刀,在众尼的注视下削去了她的青丝,说“既入空门,当断尘缘”。可当冰冷的刀片划过头皮时,武曌摸到的不是“断缘”的决绝,而是藏在僧袍夹层里那枚李治送的羊脂玉凤佩,温润的触感贴着心口,像一道不肯愈合的伤口。 “明空!还愣着干什么?该去挑水了!”静空的声音从佛堂门口传来,带着惯有的严厉。她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黑色僧袍,手里拿着一根戒尺,眼神扫过武曌时,像在看一件碍眼的物件。 武曌站起身,把念珠塞进袖筒,躬身道:“是,住持。”她的声音比初入寺时低了许多,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沙哑——这三个月来,她每天只有两顿掺着麸皮的稀粥,挑水、劈柴、舂米的活计却一样没少,原本还算丰润的脸颊,如今已经凹陷下去,只剩一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走出佛堂,雪粒子打在脸上,疼得像小针扎。寺里的水井在西北角,离她住的禅房有半里地,井台结着厚厚的冰,稍不留神就会滑倒。武曌拎着两只空木桶,踩着雪地上的脚印慢慢走,路过厨房时,闻到里面飘出馒头的香气——那是给静空和几个管事尼姑准备的,她们这些底层尼姑,连摸都摸不到。 “明空师姐,等一下!”身后传来慧能的声音。她裹着一件单薄的僧袍,手里揣着两个热乎乎的红薯,快步追了上来,“快拿着,我偷偷藏的,别让别人看见。” 武曌接过红薯,指尖触到暖意,眼眶一热。自上次密诏风波后,李治虽然没能立刻接她回宫,却暗中托送菜的老伯给慧能带了些银钱和粮食,慧能总是省下来分给她。“谢谢你,师妹。”她咬了一口红薯,甜糯的滋味在嘴里散开,却让她想起东宫的日子——那时她陪李治读书,宫里的小厨房总会备着蜜饯、糕点,哪曾受过这样的苦。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慧能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老伯昨天又来了,说长安那边有消息,长孙太尉最近抓了不少支持殿下的官员,殿下现在很难受,却还是让老伯带话,说开春一定来接你。” 武曌的心沉了沉。她知道李治的难处——他刚登基,根基未稳,长孙无忌以“顾命大臣”自居,把持着朝政,连任免官员都要插手,更别说接一个先帝才人回宫了。可“开春”两个字,还是像一粒种子,落在她荒芜的心里,悄悄发了芽。 “我知道他不容易。”武曌把红薯揣进怀里,暖着冻僵的手,“我们再等等,总会有机会的。对了,老伯有没有说长安的其他事?比如……皇后那边?” 慧能摇了摇头:“没细说,只说皇后娘娘身体不好,很少管朝政。不过听说长孙太尉想让他的孙女做太子妃,殿下还没答应。” 武曌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数。长孙无忌是想通过联姻巩固势力,把李治彻底变成傀儡。而自己,不仅是李治的“旧识”,更是太宗遗诏的知情者,长孙无忌绝不会允许她回到宫里,成为威胁他的变数。 到了井台,武曌放下木桶,拿起井绳。绳子上结着冰,勒得手心生疼。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把水桶放进井里,刚要往上拉,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两个穿着青色宦官服的太监,正跟着静空往这边走。 “他们怎么来了?”慧能紧张地问。 武曌的心一紧,赶紧放下井绳,拉着慧能躲到旁边的老柏树下。透过树影,她看到其中一个太监是长孙无忌的亲信王德,手里拿着一份黄色的圣旨,脸色阴沉。 “住持,奉长孙太尉之命,特来宣读旨意。”王德的声音很高,故意让全寺的尼姑都能听见,“感业寺尼姑明空,本为先帝才人,却不安分守己,私藏信物,勾结外人,扰乱寺规。现命其即刻迁往京郊白马寺,永不得返回长安!” 武曌的脑子“嗡”的一声——白马寺在长安以西百里外,偏僻荒凉,比感业寺更像牢笼,长孙无忌是想把她彻底赶出权力中心,让她永远没有机会见到李治! 静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躬身道:“老尼遵旨。这就去叫明空收拾东西。” “不用了,我们亲自去。”王德摆了摆手,带着人向武曌的禅房走去。 慧能拉住武曌的手,急得快哭了:“怎么办?师姐,我们不能让他们把你带走!” 武曌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知道,不能就这样被带走,一旦去了白马寺,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她看向井台边的木桶,又看了看远处的围墙,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慧能,你帮我引开他们。”武曌压低声音,“你去禅房门口大喊,说我掉进井里了,让他们快来救人。我趁机翻墙出去,去找送菜的老伯。” “可是……你能翻过围墙吗?”慧能担忧地问。感业寺的围墙有一丈多高,上面还插着碎玻璃。 “我能。”武曌的眼神很坚定,“小时候父亲教过我爬树,这点高度不算什么。你快去吧,别犹豫了!” 慧能点了点头,咬了咬牙,转身向禅房跑去。很快,就听到她的喊声:“不好了!明空师姐掉进井里了!快来人啊!” 王德和静空果然慌了神,赶紧往井台这边跑。武曌趁机绕到围墙边,踩着墙角的老柏树,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树皮划破了她的手,碎玻璃扎进了她的膝盖,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只顾着往上爬。 “抓住她!她要跑!”身后传来王德的叫喊声。 武曌回头一看,王德已经带着人追了过来。她咬紧牙关,纵身一跃,从围墙上跳了下去。落地时没站稳,摔在雪地里,疼得眼前发黑。她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拍掉身上的雪,朝着远处的官道跑去——送菜的老伯每天这个时候都会从这条路上经过。 “快追!别让她跑了!”王德的声音越来越近。 武曌拼命地跑,雪地里的脚印越来越深,呼吸越来越急促。就在她快要体力不支时,远处传来了马车的声音——是送菜的老伯! “老伯!救我!”武曌大声喊道。 老伯听到声音,赶紧停下马车,看到后面追来的太监,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打开车门:“快上车!” 武曌钻进马车,老伯扬起马鞭,马车飞快地向长安方向驶去。透过车窗,她看到王德站在雪地里,气得直跺脚,却追不上马车。她松了一口气,瘫坐在车里,看着膝盖上渗出来的血,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这不是委屈的泪,是绝境逢生的庆幸,是对自由的渴望。 马车在雪地里行驶了两个时辰,终于到达长安城外的一处破庙。老伯把武曌扶下车,递给她一件粗布棉袄:“姑娘,你先在这里躲躲。我去城里给殿下送信,让他派人来接你。” “多谢老伯。”武曌接过棉袄,裹在身上,“你一定要小心,别被长孙太尉的人发现。” “放心吧,我在长安跑了几十年,熟得很。”老伯笑了笑,转身驾着马车离开了。 破庙里很破旧,屋顶漏着雪,只有一个神龛,里面供奉着一尊残缺的观音像。武曌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从怀里掏出慧能给她的红薯,慢慢吃着。红薯已经凉了,却比感业寺的稀粥好吃百倍。 她摸了摸怀里的玉凤佩和虎符碎片,又想起太宗临终前交给她的密诏——幸好上次慧能把密诏送出去后,李治让人把密诏藏在了东宫,不然这次逃跑,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马蹄声。武曌警惕地站起来,躲到神龛后面。庙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人走了进来,看到她,惊喜地喊道:“武曌!我终于找到你了!” 是李治!他摘下披风的帽子,脸上满是疲惫,却难掩喜悦。他快步走到武曌面前,握住她的手:“你没事吧?我听说王德要把你送到白马寺,吓得我赶紧让人去找你,幸好老伯及时报信。” 武曌看着他,眼泪又掉了下来:“殿下,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李治的声音带着愧疚,“都是我没用,不能保护你,让你在感业寺受苦,还要被迫逃跑。” “不怪你,是长孙无忌太过分了。”武曌摇了摇头,“殿下,现在怎么办?我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也不能回感业寺。” 李治沉默了片刻,说:“我已经让人在城外给你找了一处宅子,你先住在那里,等我稳住局势,就接你回宫。” “可是……长孙无忌不会放过我的。”武曌担忧地说。 “我知道。”李治的眼神变得坚定,“但我不会再让他欺负你了。太宗父皇的遗诏里说,若有大臣专权,可凭密诏罢免。我已经把密诏藏好了,等时机成熟,就用密诏除掉长孙无忌,夺回权力。” 武曌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殿下,我可以帮你。我在感业寺时,通过老伯了解了一些长安的情况,长孙无忌虽然专权,但很多寒门官员都对他不满,我们可以拉拢他们,一起对付长孙无忌。” “好!”李治点了点头,“有你帮忙,我更有信心了。明天我就让我的心腹太监李忠来接你,带你去那处宅子。你在那里安心住下,帮我收集长孙无忌的罪证,我们里应外合,一定能成功。” 武曌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也是李治的机会。只要能除掉长孙无忌,她就能回到宫里,完成太宗的嘱托,辅佐李治成为一个真正的君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士兵的呐喊声:“包围破庙!别让里面的人跑了!” 李治的脸色变了:“不好!是长孙无忌的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武曌的心一沉,知道肯定是老伯送信时被发现了。她拉着李治,躲到神龛后面:“殿下,我们从后门跑!” 破庙的后门被木板钉死了,李治用力踹开木板,拉着武曌跑了出去。外面是一片树林,雪地里布满了士兵,为首的正是长孙无忌,他穿着一身紫色的官服,眼神里带着狠厉:“陛下,您果然在这里!还有武曌这个妖女,竟敢私藏密诏,勾结陛下,意图谋反!” “长孙无忌,你血口喷人!”李治挡在武曌面前,“我和武曌只是偶遇,什么谋反?你不要诬陷我们!” “偶遇?”长孙无忌冷笑一声,“陛下,您就别装了。老臣已经查到,是您让送菜的老伯给武曌送信,还在城外给她找了宅子。您以为老臣不知道您想干什么吗?您想利用密诏除掉老臣,夺回权力,可惜,您太嫩了!” 他挥了挥手,士兵们立刻围了上来:“把武曌这个妖女抓起来!陛下,您请回宫吧,不然,老臣只能以‘谋反’的罪名将您也拿下!” 李治的脸色苍白,他知道,自己没有兵权,根本不是长孙无忌的对手。他看着武曌,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对不起,武曌,我没能保护好你。” 武曌看着围上来的士兵,又看了看李治,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她推开李治,走到长孙无忌面前:“长孙太尉,别为难陛下。我跟你走,你放了陛下。” “武曌!不要!”李治喊道。 长孙无忌笑了笑:“还是武才人识时务。好,我放了陛下,你跟我走。” 武曌点了点头,对李治说:“殿下,你一定要保重身体,等着我。我会想办法逃出来的,我们还要一起对付长孙无忌。” 李治看着她,眼泪掉了下来:“我会的,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武曌被士兵押着,向长孙无忌的马车走去。路过李治身边时,她悄悄把玉凤佩塞到他手里:“殿下,拿着它,就像看到我一样。一定要记住我们的约定。” 李治握紧玉凤佩,看着武曌被押走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强大起来,除掉长孙无忌,救回武曌。 武曌被押回了感业寺,这次,她被关在了寺后的地牢里。地牢里阴暗潮湿,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透进一丝微弱的光。地上铺着一层稻草,散发着霉味。静空每天只给她送一次饭,还是冰冷的稀粥,根本吃不饱。 但武曌没有放弃。她知道,李治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她在地牢里,每天都用指甲在墙上刻字,记录着天数,也记录着她的决心。她想起父亲教她的《孙子兵法》,想起太宗和她讨论朝政的日子,想起和李治在东宫的点点滴滴,这些都成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过了大约半个月,一天深夜,地牢的门被悄悄打开了。武曌警惕地站起来,看到一个黑影走了进来——是慧能!她手里拿着一盏油灯,还有一把钥匙。 “明空师姐,快跟我走!”慧能压低声音说。 “慧能师妹,你怎么来了?”武曌惊喜地问。 “是殿下让人来救你了。”慧能打开锁,拉着武曌往外跑,“殿下的亲信太监李忠已经在寺外等着了,我们快走吧!” 武曌跟着慧能,穿过寂静的寺院,来到围墙边。李忠已经准备好了梯子,看到她们,赶紧招手:“快上来!” 武曌爬上梯子,翻过围墙,看到外面停着一辆马车。李忠扶她上车:“武才人,快上车,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不然被长孙太尉的人发现就麻烦了。” 武曌点了点头,回头对慧能说:“慧能师妹,谢谢你。你跟我们一起走吧,留在感业寺太危险了。” 慧能摇了摇头:“不了,师姐。我在这里还有用,我可以帮你和殿下传递消息。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武曌知道慧能的脾气,不再勉强:“那你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就通过老伯联系我们。” “我知道。”慧能笑了笑,挥手告别。 马车飞快地向城外驶去。李忠递给武曌一件棉袄:“武才人,殿下在城外的宅子等着您呢。殿下说,等您到了,就和您商量对付长孙无忌的计策。” 武曌接过棉袄,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马车行驶了大约一个时辰,到达了一处偏僻的宅子。李忠扶武曌下车,推开门:“殿下,武才人来了。” 李治正坐在屋里的火炉边,看到武曌,赶紧站起来:“武曌,你终于来了!我担心死你了。” “殿下,我没事。”武曌笑了笑,走到火炉边,烤着冻僵的手。 李治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殿下。”武曌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收集长孙无忌的罪证,除掉他,夺回权力。” “我已经开始收集了。”李治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叠纸,“这是我让人查到的,长孙无忌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罪证。还有一些寒门官员,也愿意支持我们,一起对付长孙无忌。” 武曌接过纸,仔细看了起来。上面记录着长孙无忌的种种罪行,包括收受巨额贿赂、打压异己、甚至暗中勾结突厥等。她的眼神变得冰冷:“长孙无忌真是罪该万死!殿下,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行动。” “我知道。”李治的眼神也变得坚定,“我打算在明年的上元节,趁长安举行灯会,召集支持我们的官员,拿出密诏和罪证,当众罢免长孙无忌。” “好主意。”武曌点了点头,“上元节人多眼杂,长孙无忌防范会松懈,我们正好可以趁机行动。不过,我们要做好万全准备,确保每个环节都不出差错。” “我已经让李忠去安排了。”李治说,“他会联系那些寒门官员,让他们在灯会那天集结在太极殿外,听候我的命令。同时,我也会让人加强东宫的守卫,防止长孙无忌狗急跳墙。” 武曌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信心。她知道,只要计划顺利,就能除掉长孙无忌,她也能回到宫里,辅佐李治成为一个真正的君主。 接下来的日子,武曌和李治每天都在宅子里商量计划,完善细节。李忠则负责传递消息,联系官员。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离上元节越来越近,武曌的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一天傍晚,李忠匆匆跑回宅子:“殿下,武才人,不好了!长孙无忌好像察觉到了我们的计划,他最近加强了长安的守卫,还把那些支持我们的寒门官员都调往外地了!” 武曌和李治的脸色都变了。武曌说:“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殿下,我们必须提前行动,不能再等上元节了!” “可是……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啊。”李治担忧地说,“那些寒门官员都被调走了,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根本不是长孙无忌的对手。” 武曌沉默了片刻,说:“我们还有最后一张牌——密诏。只要我们能拿到密诏,在朝堂上出示,就能名正言顺地罢免长孙无忌。殿下,密诏藏在哪里了?” “藏在东宫的密室里。”李治说,“但东宫守卫森严,长孙无忌的人日夜监视,我们根本进不去。” “我有办法。”武曌的眼神亮了起来,“我可以假扮成宫女,混入东宫,拿到密诏。然后,我们在朝堂上出示密诏,罢免长孙无忌。” “不行!太危险了!”李治立刻反对,“东宫到处都是长孙无忌的人,你要是被发现了,就死定了!” “殿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武曌的语气很坚定,“如果我们不行动,长孙无忌就会先对我们下手。我不怕危险,只要能帮你夺回权力,我什么都愿意做。” 李治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感动和担忧。他知道,武曌说得对,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他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但你一定要小心,我会让人接应你。” 武曌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决心。她知道,这是一场赌命的较量,赢了,就能改变命运;输了,就会万劫不复。但她别无选择,只能勇往直前。 第二天一早,武曌换上了李忠准备的宫女服饰,脸上抹了些灰,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宫女。李忠把她送到东宫门口,小声说:“武才人,我已经打点好了守门的侍卫,你进去后,直接去东宫的书房,密室的钥匙在书房的笔筒里。拿到密诏后,从后门出来,我在那里接应你。” “我知道了。”武曌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走进了东宫。 东宫的守卫果然很森严,到处都是穿着铠甲的士兵。武曌低着头,跟着其他宫女一起,慢慢向书房走去。她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幸好,那些士兵没有注意到她,她顺利地来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里空无一人,武曌赶紧走进去,在笔筒里找到了密室的钥匙。她打开密室的门,里面很黑,她摸索着找到密诏,藏在袖筒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是长孙无忌! “谁在里面?”长孙无忌的声音传来。 武曌的心一紧,赶紧躲进密室,关上了门。长孙无忌走进书房,看到密室的门开着,立刻警觉起来:“有人在这里!快搜!” 士兵们冲进书房,开始搜查。武曌在密室里,大气不敢出。她知道,一旦被发现,就死定了。她看着手里的密诏,心里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李治的声音:“长孙太尉,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搜查我的书房?” “陛下,有人闯进了您的书房,可能是来偷东西的。”长孙无忌的声音传来。 “胡说!我的书房怎么会有人闯进?”李治的语气很严厉,“长孙太尉,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竟敢在我的东宫放肆!” 长孙无忌沉默了片刻,说:“老臣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全。既然陛下不相信,那老臣就告辞了。” 听到长孙无忌离开的声音,武曌松了一口气。她打开密室的门,看到李治站在书房里,脸色苍白。李治看到她,赶紧说:“快跟我走!” 武曌跟着李治,从东宫的后门跑了出来。李忠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他们,赶紧说:“快上车!长孙无忌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在追过来!” 他们刚坐上马车,就看到长孙无忌带着士兵追了过来。长孙无忌大喊:“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马车飞快地向皇宫驶去。李治说:“我们现在去朝堂,在百官面前出示密诏,罢免长孙无忌!” 武曌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密诏。她知道,最后的决战,就要开始了。 马车到达皇宫门口,武曌和李治下了车,径直向太极殿走去。此时,百官正在上朝,看到李治和武曌,都很惊讶。长孙无忌看到武曌手里的密诏,脸色大变:“陛下,您想干什么?武曌这个妖女手里的肯定是假密诏!” “是不是假的,一看便知!”李治走到大殿中央,接过武曌手里的密诏,展开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孙无忌专权跋扈,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着即罢免其太尉之职,押入天牢,听候发落!钦此!” 百官一片哗然。长孙无忌大喊:“这是假的!是他们伪造的密诏!陛下,您不能相信他们!” “是不是伪造的,你心里清楚!”武曌站出来,大声说,“我这里还有你贪赃枉法、勾结突厥的罪证,你还想抵赖吗?” 她拿出李忠收集的罪证,递给百官。百官看了,都纷纷指责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的脸色苍白,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士兵的呐喊声:“保护陛下!捉拿反贼长孙无忌!” 是那些被调走的寒门官员!他们没有被调往外地,而是按照武曌和李治的计划,埋伏在皇宫外,等待时机。 长孙无忌看到这一幕,彻底绝望了。他跪在地上,大喊:“陛下饶命!老臣再也不敢了!” 李治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冰冷:“长孙无忌,你罪大恶极,饶不了你!来人,把他押入天牢!” 士兵们冲上来,把长孙无忌押了下去。百官纷纷跪下:“陛下英明!” 李治站起身,看着武曌,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喜悦:“武曌,谢谢你。没有你,我根本做不到。” 武曌笑了笑:“殿下,这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您终于可以做一个真正的君主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李德全的声音:“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病危了!” 李治的脸色变了:“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武曌的心也沉了沉。她知道,皇后病危,肯定会引发新的宫廷斗争。那些支持长孙无忌的关陇门阀,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利用皇后病危的机会,反扑过来。 李治跟着李德全匆匆离开,武曌站在太极殿里,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心里充满了担忧。她知道,这场斗争还没有结束,新的危机已经悄然来临。 她摸了摸怀里的密诏,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心里暗暗发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会陪在李治身边,辅佐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君主,守护大唐的江山。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殿外闪过,武曌警惕地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的心里一紧,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她。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接新挑战的准备。她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但她知道,她必须坚强,必须勇敢,才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活下去。 第10章 旧情暗传,红叶寄相思 贞观二十三年的暮春,感业寺的杏花开得泼泼洒洒,粉白的花瓣落满了青石小径,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武曌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跪在佛堂的蒲团上,手里捻着一串磨损的念珠,目光却落在窗棂外那株老杏树上——自去年初冬被押回寺中,她已经在这青灯古佛旁度过了整整半年,长孙无忌的监视从未松懈,而李治的消息,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杳无音信。 “明空师姐,该去后院舂米了。”慧能的声音轻轻响起,她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小半碗糙米,“这是今天的口粮,我偷偷多给你加了点。” 武曌回过神,接过碗,指尖触到碗沿的冰凉,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这半年来,若不是慧能时常接济,她恐怕早已撑不下去。她扒了几口糙米,干涩的米粒在嘴里打转,难以下咽,却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她必须活下去,等着李治来接她的那一天。 “老伯最近没来过吗?”武曌压低声音问,眼神里带着期待。送菜的老伯是她和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李治传递消息的渠道,可自从去年冬天她逃跑又被抓回后,老伯就再也没来过感业寺。 慧能的眼神暗了暗:“没来。听说长孙太尉下令,所有进出感业寺的人都要严格搜查,老伯怕被发现,不敢来了。” 武曌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长孙无忌是铁了心要把她困在感业寺,让她永远见不到李治,永远无法再涉足朝堂。可她不甘心——太宗临终前的嘱托还在耳边,父亲的虎符碎片还藏在僧袍夹层,李治的玉凤佩还贴着心口,这些都让她无法放弃。 舂米的石臼在后院的角落里,旁边种着几株桃树,如今也开得正盛。武曌挽起袖子,拿起沉重的石杵,一下一下地舂着糙米。石杵撞击石臼的声音单调而沉闷,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想起在东宫的日子,那时她陪李治读书,他会为她递上一杯热茶,会和她讨论《左传》里的权谋,会偷偷塞给她一块蜜饯——那些温暖的日子,和现在的清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越发思念。 舂完米,武曌坐在桃树下休息,微风拂过,落下几片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的僧袍上。她捡起一片花瓣,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的诗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她不知道李治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被长孙无忌牵制,是不是还在想办法救她出去,是不是……已经忘了她。 就在这时,静空的声音传来,带着惯有的严厉:“明空!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挑水!要是误了晚课,看我怎么罚你!” 武曌赶紧站起来,拿起水桶,向井台走去。井台边的柳树已经抽出了新绿,长长的柳条垂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她弯腰打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短发参差不齐,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亮得惊人。她对着倒影轻声说:“武曌,你不能放弃,一定要坚持下去。” 打完水,武曌提着水桶往回走,路过寺门口时,看到两个侍卫正在检查一个送柴的樵夫。樵夫的担子上堆着劈好的柴火,侍卫们翻来覆去地检查,连柴火的缝隙都不放过。武曌的心一紧——长孙无忌的监视越来越严了,想要传递消息,难如登天。 回到禅房,武曌把水桶放在墙角,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装着李治送她的玉凤佩和父亲的虎符碎片。她拿起玉凤佩,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凤凰纹路,眼眶一热。就在这时,她看到木盒的角落里,放着一片去年秋天捡的红叶,红叶已经干枯,却依旧保持着鲜艳的红色。 武曌的心里一动——红叶!她可以用红叶写信,把自己的思念和担忧写在红叶上,再想办法送出去!这个想法让她兴奋起来,她赶紧找出一支偷偷藏起来的炭笔,又找了一片刚捡的新鲜红叶,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写下:“感业青灯苦,相思意难平。何时重聚首,共话旧恩情?” 写完后,她把红叶藏在僧袍里,心里却又犯了难——怎么把红叶送出去呢?侍卫看得这么严,慧能也帮不上忙,老伯又不敢来。她坐在床边,冥思苦想,却想不出任何办法,心里的兴奋渐渐被失望取代。 接下来的几天,武曌一直把红叶带在身上,寻找着送出去的机会。她试过把红叶藏在柴火里,却被侍卫搜了出来;试过把红叶塞在送菜的篮子底下,又被静空发现,骂了一顿。几次下来,她不仅没能把红叶送出去,反而引起了静空的怀疑,对她的监视也更严了。 武曌有些沮丧,坐在桃树下,看着手里的红叶,心里充满了无奈。就在这时,慧能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明空师姐,好消息!宫里来人了,说是要挑选几个尼姑去宫里的佛堂诵经,为皇后娘娘祈福!” 武曌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什么时候选?” “就在明天!”慧能点了点头,“听说皇后娘娘身体一直不好,李治殿下特意让人来感业寺挑选,说是感业寺的香火灵验。” 武曌的心里涌起一股希望——这是她离开感业寺的机会,也是把红叶送出去的机会!只要能进入皇宫,哪怕只是在佛堂诵经,也有机会见到李治,或者把红叶交给宫里的人,让他们转交给李治。 “慧能师妹,我想报名。”武曌的语气很坚定。 慧能却有些担忧:“可是师姐,静空住持肯定不会让你去的,她一直对你有偏见。” “我知道。”武曌点了点头,“但我必须试试。就算静空不同意,我也要想办法争取。” 第二天一早,宫里的太监就来到了感业寺,静空带着几个管事尼姑陪在旁边。太监坐在佛堂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说:“陛下有旨,挑选五个品行端正、诵经熟练的尼姑,入宫为皇后娘娘祈福,为期一个月。你们把合适的人选报上来吧。” 静空赶紧说:“回公公,老尼这里有几个合适的人选,都是寺里诵经最好的。”她报了几个管事尼姑的名字,都是和她关系好的人。 武曌站在人群里,鼓起勇气,往前迈了一步:“公公,弟子明空,愿意入宫为皇后娘娘祈福。” 静空的脸色一变,厉声说:“明空!你凑什么热闹?你诵经不熟练,品行也一般,怎么能入宫?” “弟子诵经三年,熟悉各种经文,品行端正,从未违反过寺规,为什么不能入宫?”武曌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太监看了武曌一眼,觉得她虽然穿着朴素,却气质不凡,眼神也很清澈,点了点头:“嗯,这个尼姑看起来不错。静空住持,就让她也去吧。” 静空不敢违抗太监的命令,只能不甘心地说:“是,公公。” 就这样,武曌成功入选,和其他四个尼姑一起,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跟着太监离开了感业寺。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武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心里充满了激动和期待——她终于离开了感业寺,离李治又近了一步。 马车行驶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到达了皇宫。皇宫的规模比感业寺大得多,朱红的宫墙高耸入云,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太监带着她们穿过几道宫门,来到了一座佛堂前——这座佛堂名为“报恩寺”,是皇宫里专门为皇室祈福的地方。 “你们就在这里诵经,每天辰时开始,酉时结束,不许随便走动,不许和宫里的人闲聊,要是违反了规矩,立刻送回感业寺!”太监的语气很严厉,说完就转身走了。 武曌点了点头,和其他四个尼姑一起走进佛堂。佛堂里很宽敞,供奉着一尊巨大的观音像,像前点着香烛,烟雾缭绕。她们放下行李,开始整理经书,准备诵经。 武曌的心里却一直在想着怎么把红叶送出去。她知道,佛堂的守卫很严,随便走动会被发现,但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她一边整理经书,一边观察着佛堂的环境,发现佛堂的后门通向一个小花园,花园里种着很多树,其中就有几株枫树,现在虽然不是秋天,却也枝叶繁茂。 中午休息的时候,其他四个尼姑都在佛堂里休息,武曌假装去如厕,悄悄溜到了后门。后门的守卫正在打瞌睡,武曌趁机溜进了小花园。花园里很安静,只有鸟儿的叫声。她走到一株枫树下,把藏在僧袍里的红叶拿出来,想找个地方藏起来,等着宫里的人发现。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赶紧把红叶藏在树洞里,躲到了树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偷偷探出头,看到一个穿着黄色龙袍的人走了过来——是李治! 武曌的心里一阵激动,差点喊出声来。李治看起来比去年瘦了一些,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是被朝政累的。他独自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神情有些落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武曌想冲出去见他,却又忍住了——她现在是尼姑“明空”,若是贸然现身,不仅会被守卫发现,还可能给李治带来麻烦。她只能躲在树后,默默地看着他,眼泪掉了下来。 李治走到枫树下,停下了脚步,伸手抚摸着枫树的树干,轻声说:“武曌,你在哪里?我好想你,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武曌的心里一暖,知道李治没有忘记她。她想把红叶从树洞里拿出来,递给李治,却又怕被发现。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太监的声音:“陛下,该去处理朝政了。” 李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花园。武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不舍。她从树洞里拿出红叶,想追上去,却又停住了脚步——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回到佛堂,武曌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李治就在宫里,她离他很近,只要能把红叶送给他,他就会知道她的思念,就会想办法救她出去。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把红叶送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武曌一直在寻找送红叶的机会。她发现,每天下午,都会有一个小太监来佛堂送茶水,这个小太监看起来年纪不大,眼神很灵活,似乎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这天下午,小太监又来送茶水了。武曌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小声说:“小公公,我有一件东西,想请你帮忙转交给陛下,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小太监愣了一下,警惕地问:“什么东西?你是谁?” “我是感业寺来的尼姑明空,”武曌的语气很诚恳,“我有一片红叶,上面写了一些话,想请你转交给陛下。这对我很重要,求求你了。”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小声说:“好吧,你把红叶给我,我尽量帮你转交。但要是被发现了,我可不负责任。” 武曌喜出望外,赶紧从僧袍里拿出红叶,递给小太监:“谢谢你,小公公。你放心,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小太监接过红叶,藏在袖筒里,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佛堂。武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相信,小太监一定会把红叶转交给李治的。 接下来的几天,武曌一直坐立不安,期待着李治的消息。她每天都在佛堂里诵经,却心不在焉,总是时不时地看向佛堂门口,希望能看到李治的身影。 第五天下午,小太监又来送茶水了。他走到武曌面前,悄悄塞给她一片红叶,小声说:“陛下看到红叶了,这是陛下让我转交给你的。” 武曌激动得浑身发抖,接过红叶,看到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字:“相思如潮涌,日夜念卿名。奈何权柄弱,暂不能相迎。待我除奸佞,必来接卿归。” 字迹是李治的,虽然有些潦草,却充满了深情。武曌看着红叶,眼泪掉了下来——她知道,李治没有忘记她,他一直在想办法救她出去,只是因为长孙无忌的牵制,暂时不能行动。 “陛下还有什么话吗?”武曌小声问。 “陛下说,让你再等等,他很快就会有行动了。”小太监说,“另外,陛下让你小心静空住持,她是长孙太尉的人,一直在监视你。” 武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公公。” 小太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佛堂。武曌把红叶藏在僧袍里,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李治就会除掉长孙无忌,接她回宫,到时候,她就能和李治一起,辅佐他治理朝政,完成太宗的嘱托。 接下来的日子,武曌的心情好了很多。她每天按时诵经,认真做事,不再像以前那样沮丧。慧能来看过她一次,看到她精神状态很好,很开心:“师姐,你看起来好多了,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武曌笑了笑:“是啊,有好消息了,我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慧能很兴奋:“真的吗?太好了!” 武曌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她知道,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否则会给李治带来麻烦。 就在武曌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发展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第十天早上,静空突然来到了报恩寺,说是要来看望她们。她走进佛堂,目光扫过武曌,眼神里带着怀疑:“明空,你最近好像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武曌心里一紧,赶紧说:“没有啊,住持。弟子只是觉得能为皇后娘娘祈福,很荣幸。” “是吗?”静空的语气很怀疑,“我听说,最近有小太监经常和你说话,你们在说什么?” 武曌的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静空发现了她和小太监的接触。她赶紧说:“没有啊,小公公只是来送茶水,弟子没有和他说话。” “你还敢狡辩?”静空的语气很严厉,“我已经问过守卫了,他们说看到你和小太监在佛堂门口偷偷说话,还递了东西!快把东西交出来!” 武曌知道,瞒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弟子没有递东西,住持要是不信,可以搜。” 静空冷笑一声:“搜就搜!要是搜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她让人把武曌的行李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红叶——武曌早就把红叶藏在了佛堂的香炉下面。 静空没有搜到东西,却还是不相信:“你肯定把东西藏起来了!从今天起,你不许再和任何人说话,不许随便走动,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对劲,立刻送你回感业寺,还要上报长孙太尉!” 武曌点了点头,心里却很生气——静空明明没有搜到东西,却还是这么刁难她,显然是故意针对她。但她知道,现在不能和静空对抗,只能暂时忍耐。 静空离开后,武曌的行动受到了更严格的限制。她不能随便走动,不能和其他尼姑说话,连小太监送茶水的时候,都不能和他对视。但她没有放弃,每天诵经的时候,都会偷偷看向香炉的方向,心里默念着李治的名字,希望他能尽快行动。 第十五天下午,突然有一群侍卫冲进了报恩寺,为首的是长孙无忌的亲信王德。王德的脸色很阴沉,走到佛堂里,大声说:“奉长孙太尉之命,搜查报恩寺!有人举报,这里有尼姑私通外人,传递消息!” 武曌的心里一沉,知道是静空告了密。她赶紧走到香炉前,想把红叶拿出来藏好,却已经来不及了——侍卫们已经冲了过来,把她按在了地上。 “搜!仔细搜!”王德厉声说。 侍卫们开始在佛堂里搜查,很快就从香炉下面找到了那片李治写的红叶。王德拿起红叶,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好啊!明空,你竟敢私通陛下,传递消息!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武曌挣扎着说,“这是别人放在这里的,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上面的字是谁写的?”王德的语气很严厉,“来人,把她押下去,带回感业寺,严加审讯!” 侍卫们架起武曌,就要往外走。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李治的声音:“住手!” 李治快步走进佛堂,看到被按在地上的武曌,脸色大变:“王德,你干什么?放开她!” “陛下,这个尼姑私通您,传递消息,按照律法,应该严加审讯!”王德的语气很坚定,却带着一丝畏惧。 “胡说!”李治的语气很严厉,“明空是来为皇后娘娘祈福的,怎么会私通我?这红叶是我放在那里的,和她没有关系!” 王德愣了一下,没想到李治会这么说。他犹豫了一下,说:“陛下,这……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是朕定的!”李治的语气很坚定,“我让你放开她,你没听到吗?” 王德不敢违抗李治的命令,只能让人放开武曌。武曌站起身,揉了揉被按疼的胳膊,看着李治,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李治走到她面前,小声说:“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陛下。”武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好了,王德,你可以走了。”李治的语气很冷淡。 王德点了点头,不甘心地看了武曌一眼,带着侍卫们离开了佛堂。 佛堂里只剩下武曌和李治两个人。李治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没想到静空会告密,更没想到王德会来得这么快。” “不怪你,是我太大意了。”武曌摇了摇头,“陛下,现在怎么办?静空和王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治沉默了片刻,说:“我已经决定了,不能再等了。明天我就会拿出太宗父皇的密诏,在朝堂上罢免长孙无忌,夺回权力。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你回宫了。” 武曌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陛下,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嗯。”李治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你拿着,明天朝堂上,我会让人来接你,让你亲眼看着我罢免长孙无忌。” 武曌接过玉佩,点了点头:“好,我等着陛下。” 李治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佛堂。武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明天将会是决定性的一天,只要李治能成功罢免长孙无忌,她就能回到宫里,和李治一起,辅佐他治理朝政,完成太宗的嘱托。 第二天一早,武曌就起床了,整理好僧袍,等待着李治的人来接她。她的心里既紧张又期待,紧张的是担心李治会失败,期待的是能尽快回到宫里,和李治一起并肩作战。 就在这时,静空突然走进了佛堂,手里拿着一件新的僧袍:“明空,陛下让人送来了一件僧袍,让你换上,说是要带你去朝堂。” 武曌愣了一下,接过僧袍,心里有些疑惑——李治怎么会让静空来送僧袍?但她没有多想,还是换上了僧袍。 静空看着她,笑了笑:“好了,我们走吧,陛下的人在外面等着呢。” 武曌点了点头,跟着静空走出了佛堂。佛堂外面停着一辆马车,静空说:“陛下的人就在车里等着你,快上去吧。” 武曌点了点头,走进了马车。马车里很暗,看不到人。她刚想开口,就感觉脖子后面一疼,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手脚都被绑住了。房间里很暗,只有一盏油灯亮着。她挣扎了一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静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明空,你醒了?” “静空,你想干什么?这是哪里?”武曌的语气很愤怒。 “这里是长孙太尉的一处别院。”静空的语气很得意,“你以为陛下真的会带你去朝堂吗?那是我骗你的!陛下现在已经被长孙太尉控制了,根本不可能罢免他!” 武曌的心里一沉:“你胡说!李治不会被控制的!” “我没有胡说。”静空笑了笑,“长孙太尉早就知道陛下要拿出密诏罢免他,所以昨天晚上就派人控制了陛下,还让人假扮陛下的人,把你骗到了这里。现在,长孙太尉已经在朝堂上宣布,陛下因病不能理政,由他代为处理朝政了。” 武曌的脸色变得苍白,她不敢相信静空的话,却又知道,静空没有必要骗她。她的心里充满了绝望——李治被控制了,她被绑架了,一切都完了。 “长孙太尉让我告诉你,只要你交出太宗的密诏,再写一封认罪书,承认你和陛下私通,意图谋反,他就可以饶你一命,让你继续回感业寺当尼姑。”静空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丝威胁。 武曌的眼神变得坚定:“我不会交出密诏的,也不会写认罪书!你们休想让我背叛陛下!” “是吗?”静空冷笑一声,“那你就等着吧,长孙太尉有的是办法让你屈服。”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 武曌躺在地上,眼泪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陷入了绝境,李治被控制,她被绑架,长孙无忌掌握了朝政,一切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但她没有放弃,她想起了父亲的嘱托,想起了太宗的信任,想起了李治的深情,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救李治出来。 她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暗暗发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不会屈服,一定会和长孙无忌抗争到底。她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但她知道,她必须坚强,必须勇敢,才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活下去。而此刻,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预示着新的折磨即将开始,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第11章 感业重逢,帝后引回宫 永徽元年的暮春,长安城外的感业寺被一场连绵的春雨浇得湿漉漉的。寺前的老槐树抽出新绿,垂落的枝条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武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跪在佛堂的蒲团上,手里捻着一串磨得光滑的念珠,目光却透过佛堂的窗棂,望向长安的方向——那里有她日思夜想的人,也有她未竟的执念。 自贞观二十三年太宗驾崩,她被迫入寺为尼,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她每日听钟诵经、挑水舂米,把日子过得像寺里的古井一样平静,可心底的波澜却从未平息。怀里贴身藏着的羊脂玉凤佩,是李治临别时所赠,玉佩的温度贴着心口,像他当年在东宫廊下看她时的眼神,温和却带着力量。 “明空师姐,该去后厨帮忙了。”慧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师妹,是她在感业寺唯一的慰藉。慧能手里端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里盛着半块冷硬的麦饼,“这是今天的干粮,你快吃点垫垫肚子,后厨还要蒸馒头呢。” 武曌接过麦饼,咬了一口,粗糙的麦麸剌得喉咙发疼。她看着慧能冻得发红的手,心里一阵发酸:“师妹,你也吃点。” “我吃过了。”慧能摆了摆手,压低声音说,“刚才听住持说,明天是太宗皇帝的忌日,宫里会派人来上香,听说……陛下也会来。” 武曌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里的麦饼差点掉在地上。她强装镇定,指尖却忍不住颤抖:“知道了。”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简单的三个字背后,是压抑了一年的狂喜与不安——她终于有机会见到李治了,可长孙无忌的眼线遍布感业寺,他们的重逢,或许会是一场新的灾难。 当晚,武曌辗转难眠。她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东宫的点滴:他陪她看腊梅时的浅笑,她为他研墨时的默契,太宗榻前他紧握她手时的承诺……这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让她既温暖又苦涩。她摸出怀里的玉凤佩,在昏暗的光线下摩挲着上面的凤凰纹路,暗暗下定决心: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让他看到自己,让他记得他们的约定。 第二天一早,春雨停了,天空放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感业寺的尼姑们都换上了整洁的僧袍,列队在寺门两侧等候。武曌站在队伍的末尾,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起眼,目光却紧紧盯着通往长安的官道。 巳时左右,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仪仗的喧嚣。只见一队身着铠甲的侍卫开路,后面跟着数十名太监宫女,簇拥着一顶明黄色的轿子——那是李治的御轿。武曌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手心全是冷汗。 御轿在寺门前停下,李治身着一身素色龙袍,腰系白色孝带,走下轿来。他比一年前清瘦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却也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在住持的引领下,缓步向佛堂走去,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列队的尼姑,却没有在武曌身上停留——或许是她的短发和僧袍太过普通,或许是他碍于身份,不敢轻易流露情绪。 武曌的心沉了下去,像被雨水浸泡过的石头。她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这时,李治转身交代太监李德全几句,目光再次扫过队伍,这一次,他的视线与武曌的撞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李治的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深深的痛楚与愧疚,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却最终只是抿成一条直线,转身走进了佛堂。武曌的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佛堂内,香烟缭绕,李治跪在太宗的牌位前,上香叩拜。他的动作虔诚,却难掩心神不宁——刚才那一眼,他看到了武曌眼底的期盼与委屈,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这一年来,他何尝不想接她回宫?可长孙无忌以“先帝遗妃不得入宫”为由百般阻挠,朝堂上的关陇门阀大臣也纷纷附和,他刚登基根基未稳,根本无力对抗。 “陛下,节哀顺变。”长孙无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穿着一身紫色官服,腰系孝带,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审视,“先帝忌日,陛下更要保重龙体,以江山社稷为重。” 李治站起身,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太尉所言极是。朕有些乏了,想在寺中歇息片刻。”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刚想劝阻,却见李治已经迈步向寺后的禅房走去,只能无奈地跟上。他知道李治的心思,却没想到他会在感业寺表现得如此明显,这让他更加断定,武曌是个隐患,必须尽快除之。 李治来到一间僻静的禅房,打发走随从,却迟迟不见武曌的身影。他焦躁地踱来踱去,心里既期待又担忧——他让李德全暗中传话,让武曌来禅房见他,可她会不会来?会不会被长孙无忌发现?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武曌低着头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火味。她走到李治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哽咽:“陛下……” “快起来!”李治赶紧扶起她,看到她消瘦的脸庞和粗糙的手,心里一阵心疼,“这一年,你受苦了。” 武曌抬起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陛下,您还记得当年的约定吗?您说过,会接我回宫的。” “朕记得!朕一直都记得!”李治握住她的手,语气急切,“可长孙无忌把持朝政,大臣们也都反对,朕实在……实在是身不由己啊!”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像个无助的孩子。 武曌看着他眼底的疲惫与愧疚,心里的委屈渐渐消散。她知道,他不是无情,只是无力。她擦了擦眼泪,语气坚定:“陛下,臣妾不怪您。但臣妾不想一辈子待在这感业寺,臣妾想帮您,帮您夺回权力,除掉长孙无忌!” 李治愣住了,他没想到武曌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印象里,她是聪明的,却也是柔弱的,可此刻她的眼神里,却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锋芒。他看着她,突然想起太宗当年对她说的“有你父亲的风骨”,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好!朕答应你,朕一定会想办法接你回宫!只是……现在还需要等待时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李德全的声音:“陛下,长孙太尉求见。” 两人的脸色都变了。武曌赶紧躲到禅房的屏风后面,李治整理了一下衣袍,沉声道:“让他进来。” 长孙无忌走进禅房,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屏风上,眼神里带着怀疑:“陛下,刚才老臣看到一个尼姑进了这里,不知是……” “只是一个尼姑送茶进来,已经走了。”李治的语气很平静,心里却捏了一把汗。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反而说道:“陛下,老臣有一事启奏。感业寺的尼姑明空,本为先帝才人,却不安分守己,近日常有流言说她与外人勾结,恐对陛下不利。老臣恳请陛下,将她迁往京郊的白马寺,永不得返回长安。” 屏风后的武曌心里一紧,知道长孙无忌是针对她。她屏住呼吸,等着李治的回答。 李治的脸色沉了下来:“太尉,明空只是一个普通的尼姑,何来勾结外人之说?此事休要再提!”他的语气很坚定,带着一丝帝王的威严——这是他第一次公开反驳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没想到李治会拒绝得如此干脆,愣了一下,随即躬身道:“是老臣失言,陛下恕罪。”心里却更加警惕,他知道,李治已经开始反抗他了,而武曌,就是点燃这场反抗的导火索。 长孙无忌离开后,武曌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李治,眼神里充满了感激:“陛下,谢谢您。” “这是朕应该做的。”李治握住她的手,“但你也要小心,长孙无忌不会善罢甘休的。朕会尽快想办法,你再等等。” 武曌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片干枯的红叶,上面是她去年写下的诗句:“感业青灯苦,相思意难平。”她把红叶递给李治:“陛下,这是臣妾去年写的,今天终于能亲手交给您了。” 李治接过红叶,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眼眶一热:“朕会好好保管它,就像保管我们的约定一样。”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武曌怕被人发现,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禅房。走出禅房的那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李治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不舍与坚定。她知道,他们的重逢,是希望的开始,也是风暴的前奏。 感业寺重逢后,李治加快了夺回权力的步伐。他暗中拉拢那些被长孙无忌打压的寒门官员,培养自己的势力,同时也在寻找接武曌回宫的契机。而武曌在感业寺的日子,却越发艰难——长孙无忌虽然没能把她迁走,却让静空加倍刁难她,不仅减少她的口粮,还让她做最苦最累的活。 这天,武曌正在后院劈柴,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慧能跑过来,递给她一块热乎乎的红薯:“师姐,快吃点,这是我偷偷给你留的。” 武曌接过红薯,咬了一口,暖意在胃里散开。她看着慧能,叹了口气:“师妹,连累你了,每次都要帮我藏食物。” “我们是朋友啊,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慧能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对了,师姐,刚才我去前殿送水,听到住持和一个宫里来的太监说话,好像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说皇后娘娘想找个尼姑进宫抄写经文。” 武曌的眼睛亮了起来——皇后王氏!她是李治的原配皇后,出身太原王氏,也是关陇门阀之一,却因为无子而失宠,与得宠的萧淑妃势同水火。如果能通过王皇后进宫,或许是个机会! “师妹,你知道那个太监什么时候走吗?”武曌急切地问。 “应该还在住持的禅房里。”慧能说。 武曌放下斧头,擦了擦手:“我去看看。”她快步走到前殿,躲在廊柱后,看到住持的禅房里,一个穿着黄色宦官服的太监正和静空说话。她认出那个太监是王皇后宫里的总管太监王伏胜,以前在东宫见过几次。 武曌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僧袍,走到禅房门口,躬身道:“弟子明空,求见住持和公公。” 静空的声音传来:“进来。” 武曌走进禅房,跪在地上:“住持,公公,弟子听说宫里需要尼姑抄写经文,弟子自幼读书,熟悉经文,愿意前往。” 静空的脸色一变,厉声说:“明空,你凑什么热闹?宫里的差事岂是你能随便揽的?” 王伏胜却摆了摆手,打量着武曌:“哦?你熟悉经文?会写字吗?” “回公公,弟子会写,也熟悉各种经文。”武曌的语气很诚恳。 王伏胜点了点头,对静空说:“住持,既然这位尼姑愿意去,不如就选她吧。皇后娘娘要的是能做事的,不是只会念经的。” 静空不敢违抗王伏胜的命令,只能不甘心地说:“是,公公。” 就这样,武曌成功获得了入宫抄写经文的机会。离开禅房时,她看到静空恶狠狠的眼神,却毫不在意——她终于离长安,离李治,又近了一步。 回到后院,武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慧能,慧能既开心又担忧:“师姐,进宫虽然是好事,但宫里比感业寺更危险,尤其是皇后和萧淑妃不和,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知道。”武曌点了点头,“师妹,我走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要是有机会,我会想办法把你也接出去的。” 慧能的眼睛红了:“师姐,我等着你。” 第二天一早,王伏胜就派人来接武曌入宫。离开感业寺时,武曌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待了一年多的寺庙,心里百感交集——这里有她的苦难,也有她的坚持,如今,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马车驶入长安,穿过繁华的街道,最终停在了皇宫的后门。武曌跟着王伏胜走进皇宫,看到朱红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心里既激动又忐忑。她知道,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藏着无数的阴谋与争斗,而她,即将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王伏胜把她带到皇后的立政殿,躬身道:“娘娘,感业寺的尼姑明空带来了。” 武曌跪在地上,看到坐在宝座上的王皇后。她穿着一身华丽的皇后朝服,容貌端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抬起头来。”王皇后的声音很平淡。 武曌抬起头,迎上王皇后的目光,既不卑不亢,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王皇后打量着她,点了点头:“听说你熟悉经文,会写字?” “回娘娘,弟子略懂一些。”武曌回答。 “好,那你就留在立政殿,抄写《金刚经》,为哀家祈福。”王皇后的语气没有起伏,“记住,在宫里要守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否则,休怪哀家无情。” “是,弟子记住了。”武曌躬身应道。 就这样,武曌留在了立政殿,开始了抄写经文的日子。她知道,王皇后之所以留下她,不仅仅是因为她会抄写经文,更因为她是李治在意的人——王皇后想利用她来对抗萧淑妃,这是她的机会,也是她的危机。 在立政殿的日子,武曌过得小心翼翼。她每天按时抄写经文,从不轻易说话,也不与其他宫女太监交往,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起眼。可她知道,王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天,武曌正在抄写经文,王伏胜走进来,躬身道:“明空师傅,陛下来看皇后娘娘了,娘娘让你去偏殿伺候茶水。” 武曌的心里一紧,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她知道,这是王皇后的试探,也是她见到李治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僧袍,跟着王伏胜向偏殿走去。 偏殿里,李治正和王皇后说话,脸色有些冷淡。看到武曌走进来,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却很快掩饰过去。武曌跪在地上,奉上茶水:“陛下,娘娘,请用茶。” 王皇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着武曌:“明空,你在感业寺待了多久?” “回娘娘,一年多了。”武曌回答。 “那你在感业寺,有没有见过陛下?”王皇后的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武曌的心里一沉,知道王皇后是在试探她和李治的关系。她定了定神,回答:“先帝忌日那天,陛下曾来感业寺上香,弟子远远见过一面。” 王皇后点了点头,没有再问,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满意——她要的就是这个答案,只要武曌承认和李治只是“远远见过”,她就可以放心地利用她。 李治看着武曌,心里既心疼又无奈。他知道王皇后的心思,却只能配合她演戏,以免给武曌带来麻烦。 从偏殿出来,武曌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知道,这场试探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考验等着她。 接下来的几天,王皇后经常让武曌在李治来的时候伺候茶水,有意无意地让他们见面。武曌和李治都很有默契,从不私下说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很少,可王皇后却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能感觉到,李治对武曌的在意,这正是她想要的。 这天,萧淑妃突然来到立政殿,她穿着一身艳红色的宫装,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皇子李素节,神色傲慢。“皇后姐姐,妹妹来看你了。”她的语气带着挑衅。 王皇后的脸色沉了下来:“妹妹有心了。” 萧淑妃的目光扫过正在抄写经文的武曌,皱了皱眉:“姐姐这里怎么来了个尼姑?难道姐姐觉得宫里的香火还不够旺吗?” “哀家只是想抄写经文祈福,与妹妹无关。”王皇后的语气很冷淡。 萧淑妃笑了笑,走到武曌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语气轻蔑:“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可惜是个尼姑。姐姐,你可别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武曌的心里很生气,却只能忍气吞声,低下头:“弟子不敢。” “不敢就好。”萧淑妃松开手,冷哼一声,抱着李素节转身离开了。 王皇后看着萧淑妃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嫉妒与愤怒。她走到武曌面前,语气坚定:“明空,哀家决定了,让你还俗入宫,做陛下的昭仪。” 武曌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娘,这……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王皇后的语气很坚决,“只要你能帮哀家对付萧淑妃,哀家就能让你留在宫里,甚至……成为更高位分的妃嫔。” 武曌的心里涌起一股狂喜,却很快冷静下来。她知道,王皇后是想利用她来争宠,可这也是她留在宫里的唯一机会。她跪在地上,语气诚恳:“若娘娘肯成全,弟子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那哀家就为你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王皇后开始在李治面前吹风,说武曌如何温顺、如何懂事,又说“先帝遗妃入宫虽不合旧例,但陛下仁厚,念及旧情,也未尝不可”。李治本就想接武曌回宫,自然顺水推舟,答应了王皇后的请求。 永徽元年五月,李治下旨,册封感业寺尼姑明空为昭仪,赐名武媚娘,接入宫中。旨意下达的那天,武曌正在抄写经文,听到王伏胜宣读旨意,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终于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她既渴望又恐惧的地方。 入宫前,王皇后召见了她,送给她一身华丽的昭仪朝服:“媚娘,从今天起,你就是陛下的昭仪了。记住你的承诺,帮哀家对付萧淑妃。” “臣妾记住了,谢娘娘成全。”武曌躬身行礼,接过朝服。她知道,从她穿上这身朝服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穿上朝服,对着铜镜,武曌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发已经慢慢长出来,梳成了宫中流行的发髻,脸上略施粉黛,眼神里带着一丝锋芒。她不再是感业寺的尼姑明空,而是大唐的武昭仪。 就在这时,王伏胜走进来:“昭仪娘娘,陛下在甘露殿等您。” 武曌深吸一口气,走出了立政殿,向甘露殿走去。穿过长长的宫道,看到远处的甘露殿灯火通明,李治正站在殿门口等她。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既期待与他重逢,又担忧未来的命运。 走到李治面前,武曌跪下:“臣妾武媚娘,参见陛下。” 李治扶起她,看着她穿着朝服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喜悦:“媚娘,欢迎你回宫。” 就在两人相视而笑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长孙无忌带着几个大臣匆匆走来,脸色阴沉。武曌的心里一紧,知道麻烦来了——长孙无忌绝不会允许她留在宫里,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 李治看到长孙无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握住武曌的手,语气坚定:“媚娘,别怕,有朕在。” 武曌点了点头,迎上长孙无忌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她知道,这场战争,她必须赢,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李治,为了那些未竟的执念。而长孙无忌身后的阴影里,一个穿着黑色官服的人正盯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第12章 后宫立足,昭仪斗萧王 永徽元年的初夏,大明宫的凌霄花攀着朱红宫墙开得热烈,一簇簇橘红色的花朵缀在碧叶间,像点燃的火焰,却照不进宫墙深处的阴冷。武媚娘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昭仪朝服,坐在长乐宫的窗前,手里捻着一串紫檀佛珠——这是她入宫时王皇后“赏赐”的,说是“助你静心”,实则是提醒她“别忘了是谁让你回来的”。 窗外,几个宫女正低着头打扫庭院,动作迟缓,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视。自她入宫半个月来,长乐宫的下人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论家世,她是罪臣之女(武士彟虽追赠国公,但武元庆兄弟早因罪被贬),远不及王皇后的太原王氏、萧淑妃的兰陵萧氏;论恩宠,她刚回宫,还没来得及侍寝,自然比不上连生两子一女的萧淑妃。就连掌事宫女锦儿,都敢借着“分配宫用”的由头,把最旧的被褥、最粗的瓷器送到她宫里。 “昭仪娘娘,该用晚膳了。”锦儿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盘子里摆着两碟青菜、一碗糙米饭,连点荤腥都没有。她的语气敷衍,连行礼都只是象征性地弯了弯腰。 武媚娘放下佛珠,看着托盘里的饭菜,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她知道,这是锦儿故意刁难,也是王皇后的试探——王皇后想看看她是不是个“安分”的棋子,会不会一受委屈就哭闹着找李治告状。 “放下吧。”武媚娘的声音很平淡,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青菜寡淡,糙米饭剌嗓子,可她吃得很从容,仿佛在享用山珍海味。 锦儿愣住了,她以为武媚娘会发脾气,会摔盘子,没想到她这么“温顺”。她撇了撇嘴,转身就要走,却被武媚娘叫住了:“锦儿,你过来。” 锦儿心里一紧,不情不愿地走到跟前:“娘娘有何吩咐?” 武媚娘放下筷子,从袖筒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这锭银子给你,你去御膳房一趟,给我打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再买两碟点心。记住,要刚出炉的桂花糕。” 锦儿看着银子,眼睛亮了亮,却还是故作矜持:“娘娘,宫规规定,昭仪的用度是定好的,不能随意……” “宫规是死的,人是活的。”武媚娘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这银子是我自己的私房钱,不算违规。你要是不去,我就亲自去御膳房,问问总管太监,是不是长乐宫的昭仪,连喝壶好茶的资格都没有。” 锦儿的脸色变了变,她知道武媚娘虽然刚入宫,但毕竟是陛下亲封的昭仪,真闹到御膳房总管那里,丢人的是她自己。她赶紧拿起银子,躬身道:“奴婢这就去。” 看着锦儿匆匆离去的背影,武媚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清楚,在后宫立足,光靠“温顺”是没用的,必须有手段,有底气,才能让这些趋炎附势的下人服帖。这锭银子,既是收买,也是警告——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很快,锦儿端着热茶和桂花糕回来了,态度恭敬了许多:“娘娘,您要的碧螺春和桂花糕。” “放在这里吧。”武媚娘点了点头,拿起一块桂花糕,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她看着锦儿,缓缓道:“锦儿,我知道你以前是皇后宫里的人,跟着皇后娘娘久了,难免对我这个‘新来的’有看法。但你要记住,现在我是长乐宫的昭仪,你是我的掌事宫女,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你好好伺候我,将来我不会亏待你;若是你再敢阳奉阴违,就别怪我不客气。” 锦儿赶紧跪下:“奴婢不敢了!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娘娘!” “起来吧。”武媚娘摆了摆手,“去把宫里的其他宫女太监都叫来,我有话要说。” 不一会儿,长乐宫的十几个下人都跪在了庭院里。武媚娘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他们,语气严肃:“从今天起,长乐宫的规矩由我来定。各司其职,不许偷懒,不许搬弄是非,更不许私通外宫。做得好,有赏;做得不好,轻则杖责,重则赶出宫去!” 下人们吓得纷纷磕头:“奴婢/奴才遵旨!” 武媚娘满意地点了点头:“都起来吧,各司其职去。” 整顿完宫务,武媚娘回到房间,重新拿起那串紫檀佛珠。她知道,收服下人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是对付王皇后和萧淑妃,是获得李治的长久宠爱。她走到窗前,看着宫墙外的凌霄花,眼神里闪过一丝锋芒——她不会再像在感业寺那样任人宰割,这后宫的棋局,她要亲自下场,落子无悔。 永徽元年六月,李治终于第一次驾临长乐宫。那天傍晚,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李治穿着一身常服,带着几个太监,不宣而至。武媚娘正在抄写《金刚经》,听到通报,赶紧起身迎接,心跳得飞快。 “臣妾参见陛下。”武媚娘跪在地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娇羞与恭敬。 李治扶起她,看着她穿着淡粉色襦裙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媚娘,别多礼。朕这些天政务繁忙,一直没来看你,让你受委屈了。” “陛下国事为重,臣妾不敢埋怨。”武媚娘的眼睛红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只要陛下心里有臣妾,臣妾就满足了。” 李治握住她的手,感觉她的手很凉:“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宫里的人待你不好?” 武媚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下人们都很恭敬,皇后娘娘也很照顾臣妾。”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告状的时候,若是在李治面前说王皇后或下人的坏话,只会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反而惹他厌烦。 李治松了口气,笑了笑:“那就好。朕特意让人从御膳房带来了你爱吃的胡饼和酪浆,我们一起尝尝。” 太监们很快摆上了饭菜,都是武媚娘在东宫时爱吃的。两人相对而坐,一边吃饭,一边回忆起东宫的日子,气氛温馨而融洽。李治说起朝堂上的烦心事——长孙无忌又在朝堂上打压寒门官员,萧淑妃的父亲萧瑀也处处掣肘,他觉得很疲惫。 武媚娘静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既不发表尖锐的意见,也不盲目附和,只是温和地安慰他:“陛下是真龙天子,只要坚守本心,任人唯贤,总有一天能摆脱掣肘,成就一番大业。臣妾虽然是女子,不懂朝政,但愿意永远陪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分忧。” 李治看着她温柔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觉得,武媚娘和王皇后、萧淑妃都不一样——王皇后总是逼他对付萧淑妃,萧淑妃总是索要赏赐、争风吃醋,只有武媚娘,能真正理解他的疲惫,能给她温暖的慰藉。 那晚,李治留在了长乐宫。武媚娘知道,这是她获得宠爱的开始,也是她在后宫立足的关键一步。 自那以后,李治越来越频繁地驾临长乐宫。武媚娘也渐渐摸透了他的脾气——他仁厚但优柔,需要的是既能温柔陪伴,又能在关键时刻给他建议的伴侣。于是,她不再只谈风花雪月,偶尔也会和他讨论一些简单的朝政,比如如何安抚受灾的百姓,如何选拔有才华的寒门学子,每次都能说到他的心坎里。 李治对她越来越信任,赏赐也越来越多——名贵的珠宝、华丽的绸缎、稀有的补品,源源不断地送到长乐宫。长乐宫的下人们再也不敢轻视她,态度越发恭敬;宫里的其他妃嫔也开始注意到这位“新晋”的昭仪,有人嫉妒,有人观望。 最不满的,当属萧淑妃。她自恃生有皇子,一直深得李治宠爱,如今武媚娘分走了李治的注意力,让她又气又恨。这天,她特意带着一群宫女,来到长乐宫,说是“探望”武媚娘,实则是来挑衅。 “武昭仪,妹妹听说陛下最近常来你这里,特意来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秘籍,能让陛下如此着迷?”萧淑妃穿着一身艳红色的宫装,戴着满头的金饰,语气里充满了讽刺。 武媚娘正在赏花,看到萧淑妃,心里冷笑,脸上却带着笑容:“萧淑妃说笑了。陛下只是觉得臣妾这里清净,愿意过来坐坐罢了。哪有什么独门秘籍?” “清净?”萧淑妃环顾了一下长乐宫,故意提高声音,“我看是寒酸吧?就这些破花烂草,也配得上陛下的身份?”她说着,伸手摘下一朵盛开的牡丹,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这种廉价的花,还是扔了吧,别污了陛下的眼。” 武媚娘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怒意。那株牡丹是李治特意让人送来的,她很喜欢。可她知道,不能和萧淑妃硬碰硬——萧淑妃有皇子撑腰,又有娘家势力,她刚入宫,还不是她的对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语气平静:“萧淑妃说的是。这牡丹确实配不上陛下,臣妾稍后就让人拔掉。只是,花虽廉价,也是生命,随意践踏,恐怕会惹陛下不高兴吧?” 萧淑妃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武媚娘会这么说。她知道李治仁厚,最讨厌浪费和残忍,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踩了牡丹,肯定会生气。她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强装镇定:“我只是随口说说,武昭仪不必当真。”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陛下驾到——” 萧淑妃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没想到李治会来。武媚娘却心里一喜,知道这是个机会。她赶紧迎上去,跪在地上:“臣妾参见陛下。” 李治走进来,看到地上的牡丹,又看了看萧淑妃,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萧淑妃赶紧跪下:“陛下恕罪,臣妾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碰掉了。” 武媚娘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眼神里带着委屈。她知道,有时候,沉默比辩解更有力量。 李治看着武媚娘委屈的样子,又看了看萧淑妃慌乱的神情,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的语气沉了下来:“萧淑妃,你太过分了!武昭仪刚入宫,你不仅不照顾,还故意刁难她!朕看你是太骄纵了!罚你禁足景仁宫一个月,好好反省!” “陛下!”萧淑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哭着说,“臣妾知道错了,求陛下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不必多言!来人,送萧淑妃回宫禁足!”李治的语气很坚定。 侍卫们走上来,架起哭闹的萧淑妃,向景仁宫走去。看着萧淑妃的背影,武媚娘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这一局,她赢了。 李治走到武媚娘面前,心疼地说:“媚娘,让你受委屈了。” “陛下,臣妾不委屈。”武媚娘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温柔,“只要陛下相信臣妾,臣妾就什么都不怕。” 李治握住她的手,更加坚定了对她的宠爱。他知道,武媚娘不仅温柔,还很隐忍,这样的女子,才值得他珍惜。 萧淑妃被禁足后,武媚娘在后宫的地位更加稳固。李治几乎每天都来长乐宫,对她言听计从。可武媚娘知道,这还不够——王皇后还在,她是中宫之主,有关陇门阀撑腰,只要她在一天,自己就永远是“妾”,随时可能被扳倒。而且,王皇后之所以支持她入宫,是想让她对付萧淑妃,如今萧淑妃失宠,王皇后的矛头,很快就会指向她。 果然,没过多久,王皇后就开始找她的麻烦。先是以“后宫用度超标”为由,削减了长乐宫的赏赐;然后又在太后(长孙皇后的母亲高士廉之妻)面前说她“狐媚惑主”,让太后对她产生不满。 武媚娘意识到,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她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拉拢被王皇后打压的宫女太监,安插眼线在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宫里,收集她们的把柄。同时,她也开始在李治面前,不动声色地说一些王皇后的“不是”,比如“皇后娘娘最近和长孙太尉走得很近,经常商量朝政”“皇后娘娘对太后很恭敬,只是有时候太过严厉,下人们都很怕她”。 这些话看似平常,却渐渐在李治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最忌惮的就是长孙无忌专权,若是王皇后和长孙无忌勾结,那他的皇权就更危险了。 永徽二年春天,武媚娘怀孕了。这个消息让李治欣喜若狂,赏赐了无数珍宝给长乐宫,还特意派了太医院的院判来给她安胎。王皇后得知后,既嫉妒又担忧——她入宫多年一直无子,若是武媚娘生下皇子,地位肯定会超过她。她开始频繁地去长孙无忌府中,商量如何对付武媚娘。 武媚娘知道王皇后不会善罢甘休,更加小心谨慎。她让锦儿加强长乐宫的守卫,不许任何陌生人进入;同时,她也开始策划一个更大的计划——她要借王皇后的手,彻底除掉萧淑妃,然后再反过来扳倒王皇后,夺取后位。 这天,武媚娘故意让锦儿在宫里散布流言,说“萧淑妃被禁足后,心怀不满,经常诅咒昭仪娘娘腹中的胎儿”。流言很快传到了王皇后的耳朵里。王皇后大喜,觉得这是除掉萧淑妃的好机会。她立刻去见李治,添油加醋地说萧淑妃如何诅咒武媚娘,如何心怀不轨,请求李治废黜萧淑妃的妃位,贬为庶人。 李治本就因为萧淑妃之前的骄纵而不满,听到流言,又被王皇后煽动,果然动了怒,下旨废黜萧淑妃为庶人,囚禁在掖庭宫。 武媚娘得知后,心里暗暗高兴——第一步计划成功了。接下来,就该对付王皇后了。 她知道,王皇后最大的靠山是长孙无忌,要扳倒她,必须先削弱长孙无忌的势力。于是,她开始向李治推荐一些寒门官员,比如许敬宗、李义府等人,说他们“有才华,忠于陛下”。李治本就想培养自己的势力,立刻提拔了这些人,让他们在朝堂上对抗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得知后,又气又恨,知道这是武媚娘的主意。他开始在朝堂上公开反对李治提拔寒门官员,甚至以“辞职”相威胁。李治虽然不满,却因为长孙无忌势力太大,暂时不敢和他翻脸。 武媚娘看出了李治的顾虑,决定再加一把火。她知道王皇后因为无子,一直很着急,最近正在偷偷找偏方求子。于是,她让人伪造了一份“厌胜符”,上面写着“武媚娘及腹中胎儿必死”,偷偷放在了王皇后的枕头下。 然后,她故意在李治面前说自己“最近总做噩梦,梦见有人要害自己和腹中胎儿”。李治很担心,立刻派人在后宫搜查“厌胜之物”。不出所料,侍卫们在王皇后的枕头下找到了那份伪造的厌胜符。 李治看到厌胜符,勃然大怒——厌胜之术是宫中大忌,尤其是诅咒怀孕的妃嫔,更是罪无可赦。他立刻下令将王皇后禁足在立政殿,彻查此事。 王皇后百口莫辩,只能不停地喊冤。可李治已经认定了是她做的,根本不听她的辩解。长孙无忌得知后,赶紧入宫求情,却被李治拒之门外。 武媚娘看着这一切,心里很清楚,扳倒王皇后的机会来了。但她也知道,废后是大事,必须得到大臣们的支持,尤其是那些寒门官员的支持。于是,她让许敬宗、李义府等人在朝堂上联名上书,请求废黜王皇后,立武昭仪为后。 朝堂上立刻分成了两派——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门阀大臣坚决反对,认为“废后事关国本,不可轻易为之”;以许敬宗为首的寒门官员则坚决支持,认为“王皇后行厌胜之术,罪该万死,武昭仪贤良淑德,堪为皇后”。两派争论不休,李治也拿不定主意。 武媚娘知道,李治需要一个“台阶”。于是,她亲自去见李治,跪在地上哭着说:“陛下,臣妾知道废后事关重大,若是因为臣妾引起朝堂动荡,臣妾宁愿不要后位,只求陛下平安,只求腹中胎儿平安。” 李治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更加坚定了废后的决心。他知道,废后不仅是为了武媚娘,更是为了夺回权力,摆脱长孙无忌的控制。 永徽二年冬,李治在太极殿召开朝会,正式提出废黜王皇后,立武昭仪为后。朝堂上再次爆发激烈争论,长孙无忌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陛下,王皇后出身名门,贤良淑德,只是无子,并无大错。武昭仪虽受宠爱,但出身寒微,又曾是先帝才人,立为皇后,恐遭天下人耻笑啊!” 许敬宗立刻反驳:“长孙太尉此言差矣!皇后之位,应以贤德为准,不以出身为准。武昭仪贤良淑德,深得陛下宠爱,又怀龙胎,立为皇后,天经地义!王皇后行厌胜之术,谋害皇嗣,罪该万死,废黜后位,理所当然!”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有的支持长孙无忌,有的支持许敬宗,争论得面红耳赤。李治看着混乱的朝堂,心里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长孙无忌的势力太大,若是强行废后,恐怕会引起兵变。 就在这时,武媚娘突然走进太极殿,跪在地上:“陛下,各位大臣,臣妾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后宫妃嫔不得干预朝政,武媚娘竟敢闯入太极殿,实在是胆大包天!长孙无忌立刻厉声说:“武昭仪,后宫不得干政,你快退下去!” 武媚娘却没有动,抬起头,目光扫过群臣,语气坚定:“臣妾并非干预朝政,只是想为自己辩白。长孙太尉说臣妾出身寒微,曾是先帝才人,不配做皇后。可臣妾想问,出身寒微有错吗?先帝才人又有错吗?臣妾入宫以来,一心伺候陛下,从未有过二心;王皇后行厌胜之术,谋害臣妾腹中胎儿,证据确凿,难道不该废黜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李治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欣赏与感动——他没想到,武媚娘竟敢在朝堂上为自己辩白,为他解围。 许敬宗立刻附和:“昭仪娘娘说得对!出身不能代表一切,贤德才是最重要的!请陛下立刻下旨,废黜王皇后,立武昭仪为后!” 其他寒门官员也纷纷跪下:“请陛下下旨!” 长孙无忌看着这一幕,知道大势已去,却还是不甘心:“陛下,若是立武昭仪为后,老臣恳请辞职!” “准奏!”李治终于下定决心,语气坚定,“长孙无忌辞去太尉之职,改任太傅,不再参与朝政!王皇后废黜后位,贬为庶人,囚禁于掖庭宫!武昭仪贤良淑德,深得朕心,即日起立为皇后!” 群臣纷纷跪下:“陛下圣明!” 武媚娘看着李治,眼泪掉了下来——她终于做到了,从感业寺的尼姑,到大唐的皇后,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永徽三年正月,李治举行了隆重的册封大典,正式立武媚娘为皇后。那天,武媚娘穿着华丽的皇后朝服,戴着十二旒的凤冠,接受百官的朝拜。阳光洒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金光,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威仪与坚定。 册封大典结束后,武媚娘回到立政殿,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她知道,成为皇后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她要辅佐李治,夺回皇权,除掉长孙无忌,让大唐的江山,真正掌握在他们手中。 就在这时,锦儿匆匆走进来,脸色苍白:“皇后娘娘,不好了!掖庭宫传来消息,废后王氏和废妃萧氏……自尽了!” 武媚娘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有下令处死她们,是谁做的?她立刻说:“备轿,朕要去掖庭宫看看!” 来到掖庭宫,武媚娘看到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尸体躺在地上,脸色青紫,显然是被毒死的,而不是自尽。她皱了皱眉,问道:“是谁发现的?她们死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掖庭宫的总管太监跪下:“回皇后娘娘,是奴婢发现的。她们死前,只有长孙太傅府的人来过,说是奉太傅之命,送她们最后一程。” 武媚娘的心里一沉——是长孙无忌!他虽然被罢免了太尉之职,却还在暗中动手,杀了王皇后和萧淑妃,一是为了灭口,二是为了嫁祸给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意。她知道,长孙无忌还没有彻底倒台,他的势力还在,这场斗争,还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陛下驾到——” 武媚娘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迎了上去。李治走进来,看到地上的尸体,脸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武媚娘跪在地上,语气坚定:“陛下,臣妾不知道。但臣妾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一定要找出凶手,还废后和废妃一个公道!” 李治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信任:“朕相信你。朕立刻下令,彻查此事!” 武媚娘知道,彻查只是表面文章,她必须亲自出手,彻底除掉长孙无忌。她抬起头,看着李治,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长孙无忌,你的死期,不远了。 而此时,长孙无忌正在府中,看着窗外的雪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杀了王皇后和萧淑妃,既能灭口,又能嫁祸给武媚娘,让李治对她产生怀疑。他坚信,只要自己还在,武媚娘就永远别想真正掌握权力。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大明宫悄然酝酿。武媚娘站在掖庭宫的庭院里,看着飘落的雪花,心里充满了坚定。她知道,前路艰难,但她不会退缩——为了自己,为了李治,为了大唐的江山,她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