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在乔家住下来了。
他还是胆小,每天就跟着立冬,吃饭也跟着她,就是睡觉才跟着乔树生。
现在,秦荷花带着麦穗麦粒还有小芳睡大炕,乔树生带着松柏睡小床。
松柏吃饭也小心翼翼的,还会看别人脸色。
每天还会自己找活干,擦桌子洗碗扫院子,喂羊喂毛驴,就是不出院子。
看的秦荷花很心疼,这孩子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对谁都不信任啊。
立冬要开学了,得提前到校,所以她提前一天出发。
松柏刚跟着立冬习惯,立冬马上又要走,看样子就是舍不得,老是拽着立冬的袖子,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立冬安慰他,“这是姐姐的爹娘,还有姐姐的姐姐妹妹,都是好人。我去上学了,他们也会护着你,不用怕。”
乔树生已经问过学校了,同意让小芳小雪和松柏一起去上学。
“这是姐姐送给你的笔和本子,你要好好学习,等我放寒假回来,要看到你的奖状。”
松柏这才点点头。
带的行李多,何青松和商铁柱骑着两辆自行车去送她。
到了镇上,何青松还要把小姨子送到学校,一千多里地,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麦穗几个把三姐送出去老远。
等小雪她们去上学,家里就冷清下来了,在跟前的也就麦穗麦粒和招娣。
这其间还闹出了一件事,乔树生先是头上痒,身上痒,后来睡在炕上的麦穗麦粒也痒,都挠出血来了。
开始秦荷花还没多想,乔家人爱干净,也没出现过虱子。麦穗熬不住痒了,秦荷花这才扒开头发看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头发上有白色的虮子,还有乱爬的虱子。
“这怎么还有虱子啊?”
赶紧看看那几个,全都有。
老两口琢磨来琢磨去,可能就出在松柏身上。
“我把松柏的头发和衣裳都埋坑里了。”
秦荷花琢磨来琢磨去,“那就是藏在胳肢窝里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有问题得抓紧解决问题。
最好的是把头发剃了。
松柏刚黑点的头皮,又剃了第二遍。
乔树生也剃了个光头,出门戴帽子。
可麦穗麦粒是丫头,剃了头可就难看了,没法子秦荷花给剃短了,下面放下盆子,用篦子一遍遍刮。
刮完了浇上热水,烫死。
每天都要刮上两次。
篦子这玩意太密实,还夹头发,刮的头皮疼,麦穗麦粒对它都有阴影了,每天刮虱子就像上刑一样,疼的嗷嗷的。
小芳交给她娘管。
这两天都是大扫除了,铺的盖的用的,统统拿出来晒了。
床上炕上喷了药。
身上的衣裳扒下来,用热水烫了再洗。
等头发长长一点了,又去拿的灭虱药水洗头。
一通折腾,虱害没有外溢,彻底消灭了。
——
地基挖好了,开始备料,石头、青砖、水泥瓦、沙子、水泥、粘土、麦秸、木头,要准备的可太多了。
石头要上山采,可辛苦小毛驴了,都是它从山上一车一车拉下来的。
其他的,哪样不用小毛驴啊?
光备料就备了二十多天。
这其间收了花生。
花生收完,开工。
请的是镇上建筑队,中午乔家管一顿便饭,其他时间只提供热水。
八天才把毛坯房垒起来。
房架框架建起来了,先实落实落,又开始收玉米、种麦子、刨地瓜。
这么一来,又过了快一个月。
秋收完,开始装修房子了,木匠开始做门窗,打家具。
又过了一个月。
冬天来了。
三间房已被装修一新,眼看就要上冻,砌石头围墙是来不及了,乔树生便带着铁柱,砍了后山的竹子,手脚麻利地扎了一圈齐整的竹栅栏。
院子一围,立时便有了个家的模样。
选了个好日子,乔立春和商铁柱的婚期正式定了下来。
按着规矩,两人先去县上扯了结婚证。
婚事没有大操大办。
一来乔家不算宽裕,又盖房子又结婚,钱都花光了,日子不过了?二来立春是二嫁,三来铁柱算是“倒插门”,面子上总归有些说道。
最终,只请了乔家这边没出五服的近亲和亲戚,简简单单摆了两桌饭。
乔家屋里屋外充满喜气,热闹是热闹,但细看下来,席面上基本都是乔家的亲戚。
铁柱那边,只来了他唯一的姐姐,立春的大姑姐。
大姑姐坐在席间,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像揣了个冻柿子,又冷又沉。
她看着忙前忙后、愈发挺拔精神的弟弟,再看看虽收拾得利落、却终究是二婚还带着两个娃的兄弟媳妇,那股子不是滋味的滋味就一个劲儿地往上冒。
她弟弟也是一表人才,如今竟成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这让她在老家那边,总觉得矮了人一截,脸上火辣辣的。
可说到底,她也是个淳朴人,那点不甘心,终究敌不过对弟弟的心疼。
她悄悄打量着这个虽然简朴却充满烟火气的家,看着弟弟脸上许久未见的踏实笑容,心里的薄冰,也慢慢融化开了。
“罢了,”她在心里叹口气,“只要铁柱自己觉得好,能跟弟妹踏实过日子,再生个一男半女,把这边的根扎稳了,比什么都强。”
这么一想,姐姐脸上的笑容也便多了几分真心,她起身拍了拍衣襟,径直朝灶房走去。
“我来端菜。”
她说着就伸手去接谷雨手里那盘炒鸡蛋。
谷雨赶紧侧身一让,连声道:“你是客,远道来的,哪有让客人忙活的道理?快坐着,喝口茶,一会儿就开席了。”
大姑姐手上没停,利落地从案板上又端起一盘菜,“妹子,你这就外道了,我不是客,我是铁柱的姐姐,是自家人。”
“自家兄弟办喜事,我这当姐姐的,光坐着像什么话?不能全让你们忙,我就得跟着忙活,心里才踏实。”
她这一番话,带着庄稼人特有的实在劲儿。
热热闹闹的,席面下午两点多钟就散了。
秦荷花在屋里给亲戚回礼,一条饼干,两个馒头,再加几块糖。
秦姥姥也来了,现在是农闲,秦荷花就留老娘住一宿。
家里办喜事还有点存货,她想让老娘吃点好了。
天黑的挺早的。
上学的也都回来了,秦姥姥看着松柏问闺女,“这就是那个孩子?”
“嗯,他叫松柏,临时跟着她爹姓,姓乔。”
几个月都过去了,松柏的父母还没找着,那能怎么办?继续养着呗。
每个月那点补贴,都不够孩子吃的,那也不能把人赶出去,孩子够可怜的了。
秦姥姥把闺女拽到一边,“你和女婿就没有点想法?”
秦荷花发懵,“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