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整个花厅,落针可闻。
侯夫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是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当众打她的脸!
相国寺的事情才过去几天?恭亲王就迫不及待地派人上门,又是赏赐又是邀约的,这不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他看上了姜意绵那个小贱人吗?
他把安远侯府当成什么了?青楼楚馆吗?可以任由他随意挑选女人?
“王爷……王爷厚爱了。”侯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只是绵绵她身子一向不好,前日又受了惊,至今还躺在床上,恐怕……恐怕去不了王爷的茶会。”
“哦?是吗?”内官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这可就不巧了,我们王爷说了,这新进的贡茶,金贵得很,就等着与姜姑娘一同品鉴呢,若是姜姑娘身子实在不适,我们王爷,也可以亲自来侯府探望的。”
亲自探望?!
侯夫人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这简直就是无赖!
她要是再敢拒绝,这个疯子王爷,就真的会跑到侯府来。
到时候,事情闹得更大,安远侯府的脸面,就更没地方搁了。
“不敢劳烦王爷大驾。”侯夫人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三日后,定会让绵绵准时赴约。”
“这就对了嘛。”内官满意地笑了,将那张帖子放在托盘上,转身便要走。
“公公请留步。”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花厅外传来。
陆青宴缓步而入。
他今日穿了一身石青色的常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先是对那内官拱了拱手,随即目光落在那张烫金的帖子上,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王爷的美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姜姑娘确实身体抱恙不宜外出,还请公公回去禀明王爷,改日,由我亲自备下薄礼,带姜姑娘登门致谢。”
内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没想到,陆青宴会公然站出来驳了王爷的面子。
“这……陆大公子,恐怕不妥吧?我们王爷可是亲口吩咐了,要请姜姑娘……”
“我说了,她病了。”陆青宴打断他,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冷意,“还是说,公公觉得,我安远侯府,连一个客人的身体状况,都做不了主了?”
内官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震慑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个传话的,可不敢真的跟这位陆大公子硬碰硬。
“不敢,不敢。”他连忙躬身,讪讪道,“既然如此,那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说完,连那些赏赐都没敢再提,灰溜溜地跑了。
送走了内官,花厅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宴儿,你疯了!”侯夫人猛地站起来,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那是恭亲王,你驳了他的面子,你这是要为那个小贱人,给我们侯府招来灭顶之灾吗?”
陆青宴没有看她,只是拿起那张帖子,转身就朝外走。
“母亲,此事,我会处理。”
“你处理?你怎么处理!”侯夫人追到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尖叫,“你是不是也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了!”
陆青宴的脚步,顿也未顿。
他径直穿过庭院,朝着存荷堂的方向走去。
他握着那张烫金的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
谢安!
他果然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而那个姜意绵,她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一个疯子,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他走到存荷堂院门口,就看到姜意绵正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安安静静地修剪着一盆兰花。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恬静又美好。
若不是亲眼见过她的种种手段,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她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随即放下剪刀,起身福了福身。
“大公子。”
陆青宴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帖子,递到她眼前。
“恭亲王的邀请,你怎么看?”
姜意绵看着那张华丽的帖子,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慌和无措,她连连后退,摆着手:“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陆青宴冷笑一声,步步紧逼,“你当真不知道,他为何会三番两次地找上你?”
“我……”姜意绵被他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她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恐惧和哀求。
“大公子,我求求你,你帮帮我……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
她拉住他的袖子,力道大得指节都泛了白,仿佛他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恭亲王身份高贵……我……”
陆青宴看着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她紧紧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心里那股熟悉的烦躁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冷得能掉冰渣。
“你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在官道上,故意等着上他的车时,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陆青宴的话狠狠地扎进了姜意绵的心里。
她浑身一颤,抓着他袖子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干干净净,那双原本还含着泪光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喃喃自语。
“原来……原来在大公子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水性杨花,不知廉耻,为了攀附权贵,可以不择手段。”
她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再没有了方才的惊慌和哀求,只剩下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凉和自嘲。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无父无母,寄人篱下,除了这张脸,我一无所有,我不想被人随意许给一个烂人,不想像一只蚂蚁一样被人悄无声息地捏死,我有什么错?”
“我只是想活着,想活得好一点,我有什么错?!”
说到最后,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