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子拿了钱,办事效率果然高。
不过两天,她就趁着给姜意绵送菜的功夫,溜进了存荷堂。
一进屋,她就屏退了院里的小丫鬟,神神秘秘地关上门。
“姑娘,都打听清楚了。”刘婆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了过去,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姜意绵接过纸,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一些名字和数字。
“这……”
“这就是张德在外面欠的赌债。”刘婆子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语气里带着一股子说书人的夸张劲儿。
“姑娘,您是不知道啊,这个张德,简直就不是个人!他不止在城里最大的四方赌坊欠了上千两银子,连那些犄角旮旯里放印子钱的小混混,他都欠着不少!”
“我找人一打听,好家伙,他现在是连家门都不敢出,天天被人堵着门要债呢!听说他家那座祖宅,早就被他偷偷拿去抵了债,房契都在人家四方赌坊的钱老板手里攥着呢!”
姜意绵看着纸上的名字,目光落在四方赌坊钱老板这几个字上,眼神微微闪动。
“他还……”刘婆子见她听得认真,说得更起劲了,“他还跟人吹牛,说自己马上就要娶侯府的表小姐了,到时候嫁妆一进门,就拿去还债,还说等他得了钱,就把您给卖到窑子里去,换更多的钱来赌!”
这话一出,屋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姜意绵捏着那张纸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好一个张德,好一个侯夫人。
一个想拿她的嫁妆去还赌债还要把她卖了,一个想借着婚事把她打入地狱,这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
“姑娘,您看……”刘婆子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事儿您打算怎么办?真要替他还钱?”
姜意绵像是被吓傻了一般,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猛地抓住刘婆子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妈妈,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能嫁给他,我不想被卖到窑子里去!妈妈,求求你了!”
她这副崩溃绝望的模样,正是刘婆子想看到的。
刘婆子心里得意,面上却是一副为难又同情的样子:“哎哟,我的好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这可是夫人定下的亲事,我一个老婆子,哪有本事管得了啊。”
“不,你能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姜意绵死死地抓着她,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妈妈,只要你能帮我搅黄了这门亲事,我把我所有的体己都给你,我娘留给我的首饰,还有夫人和三小姐赏我的东西,全都给你!”
刘婆子心头狂跳。
她知道这位表姑娘手里有不少好东西,光是上次那支金簪,就值不少钱。
要是能把她所有的体己都弄到手……
“姑娘,您先别急。”刘婆子眼珠一转,扶着她坐下,开始盘算起来,“这事儿……难办啊,夫人铁了心要把您嫁出去,咱们要是明着反抗,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那怎么办?”姜意绵六神无主地看着她。
“依我看,这事儿还得从那个张德身上下手。”刘婆子压低了声音,出着主意,“他不是欠了一屁股债吗?那些要债的,可都是些不要命的主儿,要是能让他们知道,张德要娶的,是咱们侯府的表小姐,而且夫人还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她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姜意绵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心里却是一片清明。
这刘婆子,倒是比她想的还要上道。
“妈妈的意思是让那些债主来闹?”
“嘘!小声点!”刘婆子连忙捂住她的嘴,“姑娘,这事可不能明着说,咱们得想个法子,把这个消息不经意地透露出去,让那些债主自己找上门去,到时候事情闹大了,闹得人尽皆知,夫人为了侯府的脸面,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这门亲事。”
“可……可要怎么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又不让人怀疑到我们头上呢?”姜意绵一脸天真地问。
“这个嘛……”刘婆子捻了捻手指,那意思不言而喻。
姜意绵立刻会意,连忙从妆匣里又拿出两只成色极好的银镯子,塞进她手里。
“妈妈,只要能成事,我绝不会亏待你。”
刘婆子掂了掂手里的镯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姑娘放心,这事交给我了,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送走了刘婆子,姜意绵脸上的惊慌和无助瞬间褪去。
光让债主闹,还不够。
张德这种烂人,欠下的,绝不止是钱债。
那个被打死的丫鬟,就是另一个突破口。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城西,稳婆,翠香。
这是她从表姨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听来的几个关键词。
表姨说,那个叫翠香的丫鬟,死得不明不白,张家对外说是得了急病,可当时替翠香收拾身体的,是城西一个姓王的稳婆,那稳婆后来跟人说,那丫头身上全是伤,根本不像是病死的。
只是后来张家给了封口费,这事才不了了之。
她要把这件事,重新翻出来。
她将写了字的纸条小心地折好,藏进袖中。
刘婆子只能用来对付那些赌坊的债主,翠香这条线,她需要一个更可靠,也更需要钱的人。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人影——负责打扫马厩的老张头。
老张头有个独子,前年摔断了腿,至今还躺在床上,为了给儿子治病,他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这样的人,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而且,他身份低微,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让他去城西找一个稳婆,最不容易引人注意。
姜意绵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侯夫人,我倒要看看,当张德的丑事被一件件揭开,当安远侯府成为全京城的笑柄时,你还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