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内室。
嬴政刚做完一套苏苏发明的所谓舒展筋骨操,额角微微见汗。动作虽有些别扭,但一套下来,确实感觉连日在案牍前僵硬的肩颈松快不少。
“怎么样,没骗你吧?科学养生,效率倍增。”苏苏的光球飘过来,模拟出递毛巾的动作,虽然只是光影效果。
嬴政接过一旁内侍适时递上的温热布巾,擦了擦脸,瞥了她一眼:“聒噪。”
“这叫督促,是负责任的体现。”苏苏毫不介意,光球光芒流转,开始同步信息,“对了,吕不韦那边开场不错,乌氏倮大概率会就范。少府的钱样初版明天能送来给你过目。渭水边的工坊地址也初步选定了两处,等内史腾和你最终拍板。”
“嗯。”嬴政走到巨大的山河舆图前,目光沉凝。
“不过……”苏苏的光球亮度忽然微微波动了一下,呈现出一种代表警惕的淡橙色,“阿政,我例行扫描咸阳周边物资数据流时,发现了点不太对劲的杂波。”
“讲。”
苏苏投射出几幅快速滚动的数据图表和简易地图:“过去七天,咸阳及周边三个黑市节点,出现了超过二十笔异常交易,收购标的非常集中。全是高纯度铜料,总重大概能铸造十万枚半两钱。交易方很隐蔽,用了多层皮货商,陶器商的身份做掩护,但资金溯源显示,最终有几个账户,与关中几家背景深厚的大粮商有间接关联。”
嬴政眼神骤然锐利如刀:“粮商,收铜?”
“更奇怪的是,”苏苏将地图局部放大,几条红色的资金流向虚线隐约显现,“这几家粮商,自己仓库的存粮变动数据,和他们在市面上的公开交易记录,对不上。大概有五千斛左右的粮食,账面上有,但物理上好像……消失了。而追踪那批被收购铜料的运输路径,虽然中途多次转运,模糊痕迹,但大方向,隐约指向雍城外围。”
铜,铸币之材。粮,安民之基。两者同时出现异常动向,且涉及雍城……
“有人想在钱粮两大命脉上,提前埋钉子。”嬴政声音冰冷。
“而且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苏苏补充,“不像普通奸商囤积居奇,倒像是在储备某种筹码,或者准备制造某种一旦需要、就能引爆的混乱。”
嬴政沉默片刻:“黑冰卫。”
“已经通知顿弱了。”苏苏早有准备,“秘密监控那几家粮商的所有仓库和出货渠道,追查铜料最终去向。我们按兵不动,看看究竟是谁,想下多大的一盘棋。”
嬴政颔首,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上,手指划过关中平原,最终点在雍城的位置。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蓝田大营,校场。
晚膳时分,炊烟袅袅。一群刚结束操练的士卒围坐在篝火旁,捧着陶碗,一边扒拉着碗里的粟米饭和炖菜,一边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咸阳城里,文信侯搞了个什么变法司,要把盐和铁都收到官府手里去。”一个年轻士卒压低声音道。
“早听说了。俺村里就有人在山里偷偷弄个小矿,这下怕是要关门。”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卒闷声道,语气有些忧虑。
“关门是小事。”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兵啐了一口,“俺就怕,以后咱的刀剑、甲胄,都让官家作坊来造。你们想啊,官家的东西,能好到哪去?肯定又贵又慢。到时候上了战场,家伙不趁手,不是要命吗?”
周围几人纷纷点头,脸上都浮起愁容。
“还有那个徭役折钱,”年轻士卒又想起一茬,“以后修城墙、挖水渠,都能交钱代替了。那……那俺们家乡要是再征役,俺弟是不是就能交钱留在家里种地了?这是好事吧?”
“好个屁。”老兵瞪眼,“都交钱了,谁来干活?官家拿钱去雇人,雇来的能像咱自家子弟那样舍得力气?城墙修不牢,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边关的咱们。”
士卒们心中弥漫各种疑虑。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抬头,只见蒙恬披着常甲,带着两名亲卫,正走到近前。
士卒们慌忙要起身行礼。
“免了,吃你们的。”蒙恬摆摆手,干脆也在一旁的空地上坐下,顺手从火堆旁拿起一个烤得焦香的麦饼,掰了一块放进嘴里。
他嚼了几口,环视周围面色拘谨又带着探究的士卒,开口问道:“刚才听见你们议论新政。都说来听听,怎么个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直说无妨,说错了不罪。”蒙恬道。
还是那疤脸老兵胆子大些,梗着脖子道:“将军,俺们就是担心,以后刀甲官造,不好使。徭役折钱,工程不牢。”
蒙恬听完,点了点头,没有直接驳斥,而是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甲片:“认识这个吗?”
“认识,将军的玄甲,精铁打的,好甲。”年轻士卒眼睛发亮。
“这甲,就是少府将作监用新法锻造的。”蒙恬拍了拍胸甲,发出沉闷坚实的响声,“比旧甲轻三成,硬五成。你们以为,官家作坊,就还是老样子?”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确保周围更多士卒能听见:“大王与文信侯,为何要行新政?是为了把天下最好的铁、最多的粮、最厚的财,都聚集到秦国来。聚集来干什么?造更多这样的好甲,铸更锋利的箭镞戈矛,修更坚固的关隘,铺更快的直道,让咱们的粮草辎重,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送到每一处需要的战场上。”
他看着一张张逐渐恍然又激动的脸:“你们得了赏田,是陛下天恩。可你们想过没有,日后田里产出多了,卖给谁?新政之下,官府会以公道价格收购余粮。这,是不是又多了一份贴补家用的军饷?”
“目光,要放长远。”蒙恬站起身,声音洪亮,“大秦强,不是强在咸阳宫有多高,而是强在每一个士卒的刀是否利,甲是否坚,腹是否饱,心是否安。新政,就是要让大秦从根子上强起来。让六国听到我大秦马蹄声,就未战先怯。尔等,可有信心随陛下,随本将,去挣这份万世不移的富贵功名?”
“有。”
校场上,吼声如雷,先前那点疑虑的阴云,似乎被这豪气冲散了不少。
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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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立于自己的营帐前,遥望着校场上群情激奋的景象,对身旁的副将低声道:“蒙恬小子,擅鼓舞士气,是块帅才。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沉:“新政如药,药力越猛,煎药送药的过程,越不能出一丝差错。你暗中派人,把我们自家后勤那条线,从粮草接收、兵甲配发,每一个环节,都再给我捋一遍,盯紧点。尤其是和新设的那些国营衙门对接的地方,非常之时,要防非常之患。”
“末将明白。”副将凛然应命。
数日后。
经济变法司,吕不韦收到了乌氏倮盖印画押的合作契约。第一块硬骨头,以意料之中的方式啃下。
少府呈上了第一批重新标准化制造的秦半两的样钱。
钱币圆形方孔,一面阳文秦,一面阳文半两,铜色纯正,铸文清晰,边廓整齐。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有一种独特的质感。
渭水畔,国营铁器工坊的选址已定,夯土奠基的号子声已经响起。
章台宫内,嬴政指尖捻动着一枚新的秦半两,对着灯火细看。铜币在他指间翻转,映出淡淡的光泽。
“苏苏,你看这钱币。”嬴政忽然开口。
“嗯?工艺不错,含铜量标准,防伪暗记也做进去了。”苏苏凑近扫描。
“寡人说的不是这个。”嬴政将钱币平放在掌心,目光幽深,“你看,它一面是秦,一面是半两。如今,它只能在秦地流通。”
他缓缓收拢手指,将钱币紧紧握住。
“但寡人要的,是有朝一日,这钱币无论流到天涯海角,人们认的,都是它两面所代表的东西,秦,与天下。”
苏苏的光球,静静地散发着温暖而明亮的光芒,映照着少年君王眼中,那已无可阻挡的燎原之火。
而同一片星空下。
成蟜偏殿的窗棂被轻轻叩响。
一个不起眼的内侍,将一个没有署名的锦盒,从窗缝中塞入,随即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成蟜心脏狂跳,点燃灯烛,颤抖着手打开锦盒。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年代久远的竹简。他展开,就着昏暗的灯火看去,呼吸骤然急促。
竹简上抄录的,并非寻常诗文,而是《秦律》中,关于宗室承嗣某些古老,在昭襄王后期已极少被提及的模糊条款。其中某些字句,若以特定角度解读,似乎并非完全没有可供运作的缝隙。
锦盒底部,还有一小撮取自雍城宗庙香炉的香灰。
成蟜猛地合上竹简,仿佛被烫到一般。
吹灭灯烛,他将自己投入彻底的黑暗,仿佛这样就能藏匿方才那一瞬间灵魂的颤栗。
这不是机会,这是深渊的邀请。
竹简上的律法缝隙与香灰神圣的气息在他脑中厮杀,最终,多年来被忽视的屈辱、以及对那至高之位惊鸿一瞥的灼热幻想,混合成了压倒性的毒药。
黑暗中,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但那双猛然睁开的眼睛里,最后一丝犹豫已被焚尽,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决绝,在无声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