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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作者:喜折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晨光破晓,第一缕金辉刺破咸阳城头的薄雾,落在了经济变法司的牌匾上。


    五个篆字,铁画银钩,在初阳下泛着沉凝的乌光。


    吕不韦立于匾下,玄色深衣被晨风微微拂动。他没有戴那顶标志性的高冠,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发,负手仰视着这五个字。


    昔日丞相府的奢靡浮华已一扫而空。


    廊下用来赏玩的奇石异草被移走,换成了便于通行的宽阔步道。


    厅堂内,原本陈列珍宝的多宝阁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几乎占据整面西墙的巨幅大秦关中地图。


    山川、河流、城池、道路,以不同色料精细勾勒,旁边还有细密的注记。


    数张巨大的黑漆案几拼成回字形,上面堆叠如山的,除了常见的竹简木牍,竟还有一摞摞边秦纸。


    最引人注目的,是主案旁立着的一面等人高的黑色石板,石面被打磨得光可鉴人,似玉非玉,此刻寂然无声,却隐隐有微光在深处流转。


    这是苏苏提供的数据显影板。


    庭中,三十名吏员屏息肃立。他们大多穿面容朴实,眼神却清亮。


    吕不韦看着下面挑选出来的人,那位手指关节粗大,较为沉默的老者,是治粟内史府核计了三十年的活账本。


    那位肤色黝黑,手掌布满硬茧的中年,是来自巴蜀盐井,深谙产销关窍的实干吏。


    还有角落那位眼神灵动,腰间别着一把特制铜算尺的年轻人,则是从齐国商社重金礼聘而来,精于货值周转之道的奇才


    寒门,干吏,务实者,这是吕不韦亲自圈定的标准。


    吕不韦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直接开口:


    “诸君今日立于此处,头顶此匾,当知肩上为何物。”


    他顿了顿,指向身后那面巨大的地图:“非为权柄显赫,非为利禄熏心。所为者,乃是为我大秦,开凿一条前所未有的财富江河。使国库充盈如海,使百姓仓廪殷实,使大军粮秣无忧。”


    “今日之盐铁专营,非复昨日。”吕不韦提高声音,“昔年,吾等持 盐白价低之利器,破朝堂坚冰,乃开天辟地 ,争的是一个能不能做。”


    他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标出的栎阳、频阳、杜县三处:“今日,吾等在此,是要 筑城修渠 。将这条财富江河,锻造成滋养万世、无可撼动的帝国血脉。昔日之敌在朝堂,其势汹汹却直来直往。今日之敌,在账目之间,在人心之微,在千里之外的市井勾栏,其手段阴柔诡诈十倍。吾等之争,乃如何做好,如何根除。”


    “《开源强国十策》,”他继续道,“便是吾等手中的犁铧与利剑。剑锋所指,非伤人,乃破土。破旧制之板结,破陈腐之藩篱,破天下财货流通之阻梗。”


    他侧身,微微颔首:“有劳苏苏先生。”


    在场的人第一见到了所谓的会说话的祥瑞,都激动得行礼:“拜见苏苏大人。”


    一直悬浮在吕不韦身侧的苏苏怪不好意思的,光球微微闪烁着:“不必多礼。”


    今日,吕不韦一早就进章台宫,向嬴政言明,需要苏苏协助。


    嬴政沉思下,问了苏苏,苏苏同意了,才跟着吕不韦出宫。


    苏苏系统接连了那块黑色的显影板,也就是苏苏从系统商城兑换来的显示器。功能不多,就只是给苏苏投影用的。


    显示器一幅幅清晰生动动态图像浮现而出。象征着粮食的粟米图形,从田间流动汇入巨大的仓廪。代表盐铁的图标,沿着新绘的道路网络输运四方。


    最令人震撼的,是无数枚闪闪发光的圆形方孔钱币,从四面八方汇聚成金色的洪流,又在规则引导下,分流向不同的方向,滋养着农、工、军等各个板块……


    抽象的经济政策,化为了可见的、奔流的图景。


    “此乃开源之象,”吕不韦的声音伴随着图像变化响起,“财富如水,吾等要做的是疏浚河道,引导流向,筑坝蓄能,使细流成江海,泽被万里疆土。”


    庭中之人都看得入迷。


    随即,粗重的吸气声此起彼伏。那些老吏瞪大眼睛,嘴唇翕动,试图理解这神迹展现的脉络。年轻人则激动得脸颊泛红,胸膛起伏。


    他们或许不完全懂那些图像背后的深奥原理,但他们看懂了一种气势,一种将天下财富尽数梳理、掌控于手的磅礴气魄。


    现场的每个人心头轰然涌起一种名为使命感的信念。


    “盐铁、币制、均输、平准……”吕不韦语速加快,雷厉风行,“今日起,分设五组,盐铁组、币制组、均输平准组、田赋工役组、审计核算组。各组领首上前,领取首批简令。”


    他不再多言,直接进入部署。被点名的吏员应声出列,接过盖有丞相印与崭新经济变法司小印的指令竹简,面色凝重而兴奋。


    那位曾在杜县为吏的黝黑中年,也是均输平准组成员,接过指令后并未立刻散去,而是面带忧色,对同组人道:“诸位,下官曾任职杜县,深知其地盐枭与县尉勾连甚深,盘根错节。他们恐不会坐视官营盐铺立足。”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沉重:“当年在咸阳,咱们靠盐白价低就赢了。如今在杜县,这帮地头蛇不跟你比质量,他们跟你玩阴的,压价倾销、散布流言、甚至敢在官盐里掺沙。这仗,难打多了。”


    这番话让周围几人神色都凝重起来,讨论的重点立刻转向如何应对这种具体的商业倾轧。


    另一边,审计核算组那位枯瘦的老吏,正对着简令皱眉,道:“盐铁之利,固然可观。然各地盐铺、铁监,天高皇帝远,若无严密账目稽核与突然监察之法,恐贪渎之弊,旋踵即至。老夫观此令中,防弊之条仍显宽泛……”


    他叹了口气,对身边争论效率的年轻士子道:“后生,创业易,守成难,制度化尤难。今日一分一毫的漏洞,就是明日溃堤的蚁穴。王上与吕相要的,不是一时之财,是万世不易之法。”


    他身旁一位币制组的年轻士子却兴奋道:“老先生,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当务之急是让新钱如活水般快速流通起来,涤荡旧弊。若条条框框太多,岂非自缚手脚?”


    两人虽未高声争吵,但理念的差异已在一问一答间悄然浮现。


    “十日内,”吕不韦最后强调,“我要看到栎阳、频阳、杜县三地试点的详实方略。何地设盐铺?如何定价?旧币如何兑收?铁器如何统销?工役折钱如何计值?我要数字,要步骤,更要预判诸般阻难与应对之策。散。”


    众人应诺,迅速按组别聚拢,低声而急切地讨论开来。


    庭院瞬间化作一个热闹的辩论会。


    吕不韦的目光,在其中几人身上略微停留,那个迅速掏出随身算筹开始计算的枯瘦老吏。那个指着地图上某处关隘,与同组激烈争辩的黝黑中年,还有那个默默展开秦纸,试图用新制的炭笔勾勒流程图的年轻人……


    种子已撒下,且看能长出怎样的林木。


    午后,章台宫,阳光透过高大的窗口,在光洁的玄色地砖上投下整齐的光影。


    嬴政跪坐于主位,身姿挺直,已隐隐有渊渟岳峙之象。苏苏的光球懒洋洋地悬在一侧,像个正在晒太阳的小精灵。


    吕不韦将一卷方案纲要呈上。


    “盐价定为旧市六成,依据何在?”嬴政翻开,直奔核心。


    “回大王,”吕不韦显然准备充分,“依据有三:一,官营省去中间商层层盘剥;二,新凿盐井之法,可增产量;三,薄利而多销,总额反增,更能迅速抢占民心,挤压私盐。”


    “铁器质量,如何确保优于私坊?”


    “已在骊山工械司下设铁器监,内史腾主理。统一矿料配比,统一制式,流水作业。更关键者,”


    吕不韦看了一眼苏苏,“苏苏先生提供了数种淬火、锻打的小技,虽不起眼,却足以让刀口更利,犁头更韧。”


    苏苏配合地闪了闪,像是在点头。


    “旧币回收,比率若定得过高,国库短期压力巨大。过低,则百姓不愿兑换。此间平衡,何以掌控?”嬴政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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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容应答:“臣与币制组核算良久,又请苏苏先生以数理推演。初步定良币兑一,劣币折三至五。此比率,国库可承,持旧币之民算之亦觉不亏。更辅以限期兑换有微赏,促其早换。最关键者,需辅以雷霆手段,严禁兑换期后旧币流通,并严防六国劣币恶意涌入。”


    嬴政沉吟片刻:“若推行之时,地方豪强勾结旧吏,阴奉阳违,或散布谣言,煽动民乱,如之奈何?”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新政成败的关键。


    吕不韦显然深思熟虑,肃然道:“臣有三策。”


    “其一,王命浩荡。陛下明诏天下,定改革为国策,抗拒者即视同叛国。此乃大势,顺之者昌。”


    “其二,利益分化。并非所有地方豪强皆愿玉石俱焚。盐铁专营,亦可许其依规参与运输、分销,以利导之。工役折钱,其中雇佣之需,亦可分包于地方有信誉者。拉拢一批,孤立最顽劣者。”


    “其三,律法森严。臣已请廷尉李斯大人协同,草拟《盐铁专营律》、《新币流通禁奸令》等补充律条。凡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私铸钱币、诽谤新政者,皆有明法定罪,绝不姑息。”


    三条策略,层次分明,刚柔并济,既有政治高度,又有实操细节。


    “啪啪啪。”轻微的、类似拍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只见苏苏的光球欢快地蹦跳了两下。


    “说得好呀,吕相。”苏苏的声音带着笑意,“不过嘛,我补充一点,咱们还可以准备点新科技。”


    嬴政:“新科技?”


    “对,”苏苏解释,“他们不是造谣咱们的盐有毒、不好吗?咱们就有办法当场证明。我设计了一种晶析法。取官盐与市面最上等的私盐,分别化于同量清水中,再静置析出。官盐因杂质少,析出的晶体更规整、雪白,一目了然。”


    “他们不是可能藏起铁料,想造成铁荒吗?咱们就有法子用更少的矿,炼出更多更好的铁。关键是改良鼓风,我给工械司的图谱,能让风箱效力倍增,炉温更高,出铁更快。再加上特定的矿石配比,炼出的铁不仅量多,质地也更均匀坚韧,成本自然就压下去了。”


    “到时候,不用打不用杀,咱们的盐更纯更贱,铁器更良更廉,他们那些老法子,自己就玩不下去了。”


    嬴政眼中掠过一抹光。他看向吕不韦:“丞相,可听明白了?”


    吕不韦深深一揖:“臣明白。苏苏先生乃我变法司最大之后盾,奇正相合,方为万全。”


    “善。”嬴政合上方案,“寡人予你全权,一应人员调配、资源调度,皆可先斩后奏。但求实效,不论过程。唯有一点。”


    他抬起眼,直视吕不韦身上:“首战关乎新政信誉,关乎天下人对变法二字之观感。许胜,不许败。”


    压力如山,亦是最深的信任。


    吕不韦心头一热,撩袍郑重下拜:“臣,吕不韦,领旨。必不负大王重托。”


    他起身,倒退几步,方才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玄色衣袂在身后拂动,步伐踏在殿砖上,沉稳,坚定,每一步都仿佛承载着新铸的使命。


    殿内安静下来。


    嬴政望向窗外,咸阳宫阙的飞檐在阳光下勾勒出锐利的轮廓。


    他忽然开口:“昔日争一时之胜负,靠的是盐白剑利。今日……”


    他目光落回案上那份厚重的纲要,手指拂过律法森严、审计核算等字眼,缓缓道:“今日争的,是万世之制度。”


    苏苏飘到他眼前:“没错阿政,以前是打赢一场仗,现在是建立一套永远能打赢的规则。吕相和他的变法司,就是这套规则的第一个活样板。我对咱们的新规则,有信心。”


    嬴政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待苏苏的光芒稍敛,嬴政收敛了那丝笑意,重新看向案头。


    窗外长风涌入,卷动他玄色的袖袍。他知道,这即将展开的,不仅是一场经济的变革,更是一场用律令与算筹武装起来的征服。


    道路已然划定,车轮开始转动,而握紧缰绳的手,不容有丝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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