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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典当孤本赴京途

作者:梦发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可是,北上的路费,该从哪里来?家中值钱的物件,早已在父母治病时变卖殆尽,如今只剩下这匣中父亲收集的孤本。


    陆怡余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里面的孤本静静躺着,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岁月的痕迹。她指尖抚过纸页,心中一阵酸楚。


    “爹,娘,女儿不孝。”她对着木匣轻声呢喃,“可若不走,女儿只能任人摆布。待他日安稳了,女儿定想办法寻回它们,完成您的心愿。”


    下定决心后,陆怡余开始在木匣中翻找,挑出几本相对没那么珍贵、父亲也常说可作流通的孤本。她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母亲留下的白玉小狮——那是母亲当年及笄时外祖父送的,是陆怡余对母亲最深的念想。


    为了避开族人的耳目,她决定连夜收拾。她知道,陆仲达夫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被他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陆怡余抱着挑出的几本孤本,轻轻推开房门,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穿过庭院。


    刚走到院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小姐。”


    陆怡余回头一看,只见奶娘陈氏及儿子石头站在廊下,眼中满是担忧。陈氏是母亲的陪嫁丫鬟,自小看着陆怡余长大,对她忠心耿耿。父亲去世后,陈氏本可以回柳家,可她放心不下陆怡余,便留了下来。石头年方二十,在陆府帮佣,性子憨厚讷言,为人正直。


    “奶娘,石头哥,你们怎么还没睡?”陆怡余轻声问道。


    陈氏走上前,拉住陆怡余的手,哽咽着说:“小姐,我知道你不愿听堂叔祖的安排,也知道你要去京城投奔二姨太。我和石头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跟你一起走。”


    陆怡余心中一暖,又有些不忍:“奶娘,石头哥,这一路艰险,你们跟着我……”


    “说什么傻话!”石头打断她,语气憨厚却坚定,“你一个人出门,我们不放心。我力气大,能护着你,县衙那边,我去跑腿帮忙办路引。”


    陆怡余原本不想让奶娘陈氏和奶兄石头背井离乡,打算自己雇佣镖局出行,可转念一想,北上路途遥远,没有路引寸步难行,她一个孤女,办理路引也多有不便。


    看着他们真诚的眼神,陆怡余再也忍不住,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点了点头,哽咽道:“好,我们一起走。”


    三人趁着夜色简单收拾后,次日一早便悄悄离开了陆家老宅,直奔县衙办理路引。晨雾还未散尽,石板路上沾着湿露,踩上去微凉,像是要将昨夜的愁绪都凝在这晨色里。陆怡余走在最前,背着的行囊里装着换洗衣物与那几本待典当的孤本,分量不算重,却压得她心口发沉——那是父亲半生心血,如今却要为换路费忍痛割舍。


    县衙门口守备森严,两尊石狮子迎着晨光立在两侧,透着几分威严。陆怡余深吸一口气,攥了攥袖中的白玉小狮,走上前去,向门口的衙役躬身说明来意:“烦请差爷通传,小女子陆怡余,欲为自己与随行的奶娘、仆役办理三张北上的路引。”


    衙役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见陆怡余衣着素净,袖口还沾着些未洗去的尘灰,陈氏鬓边藏着白发,石头一身粗布短打,瞧着便是寻常人家的模样,语气顿时多了几分不耐烦:“办理路引?可有本地乡绅作保?或是户籍、田契之类的证明?”


    陆怡余眼底的光暗了暗,轻轻摇了摇头:“小女子父母双亡,家中已无田产户籍,此番是要去京城投奔姨妈,实在拿不出保人与证明。”


    “无保无凭,还想带两个仆从去京城?” 衙役嗤笑一声,手里的水火棍在地上顿了顿,“谁知道你们是逃荒的流民,还是别有用心之徒?路引是官府文书,哪能随便给你们办?快些离开,别在这儿耽误差事!”


    陆怡余心中一紧,指尖掐进掌心,正欲转身再想办法,眼角却瞥见县衙内廊下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青布长衫,手里捧着一叠卷宗,正是父亲的昔日同窗周先生。她曾听父亲说过,周先生早年与父亲一同苦读,后来虽未考取功名,却因一手好字与严谨性子,在县衙谋了文书之职,为人最是正直热心。


    “周先生!” 陆怡余眼睛一亮,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快步上前几步喊道。


    周先生听到喊声,停下脚步循声望去,见是陆怡余,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了过来,眼中满是惊讶:“怡余?你怎么会在此处?你父亲……”话到嘴边,想起陆砚之已逝的消息,又咽了回去,只余下一声叹息。


    陆怡余强忍着眼眶的酸涩,将自己父母双亡、被堂叔祖逼迫婚事,如今只能带奶娘与石头逃往京城投奔姨妈,却因无保人办不了路引的处境,简要向周先生说明。周先生听完,眉头皱得更紧,看着眼前这身形单薄却眼神倔强的少女,想起陆砚之当年温文尔雅、嗜书如命的模样,心中越发不忍:“孩子,你父亲一生清高,从未与人结怨,却没想到身后竟让你受这般委屈……”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一旁仍面露不耐的衙役,语气沉了几分:“这三位是我的故友亲眷,路引之事,我来作保。稍后我便去典籍房取我的任职文书备案,你先按规矩为她们办理。”


    衙役见周先生开口,先前的倨傲顿时收敛不少 —— 周先生在县衙任职多年,素来受县丞信任,他自然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应下:“既是周文书作保,那自然是可信的,小人这就去准备文书。”


    不多时,三张盖着县衙朱红大印的路引便递到了陆怡余手中。纸页粗糙,却印着清晰的字迹,写着陆怡余、陈氏与石头的姓名、年岁与籍贯,那方大印像是一道护身符,让她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地。她捧着路引,向周先生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周先生,此番大恩,怡余没齿难忘。若有来日,定当报答。”


    周先生摆摆手,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不必言谢,你父亲若在,也定会让我帮你。北上路途遥远,路上务必当心,遇事多思量,莫要轻易信人。”他又从袖中摸出几枚碎银,塞到陆怡余手中,“这点银子虽不多,可作路上买水买粮之用,你且收下。”


    陆怡余推辞不过,只能收下,再次道谢后,便带着陈氏与石头匆匆离开县衙,按约定分头行动—— 她和奶娘去城中最大的当铺 “聚宝阁”典当孤本,石头则去码头寻觅近期北上的客船。


    聚宝阁坐落在城南的繁华地段,朱漆大门上挂着烫金的匾额,门口往来的多是衣着光鲜的商户。陆怡余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抱着怀中的孤本走了进去。当铺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料与墨香混合的气息,柜台高过她的肩头,她需踮着脚尖,才能将怀中的书册递到柜上。


    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戴着一副铜框老花镜,接过孤本时眼皮都未抬一下,指尖带着薄茧,轻轻捻过泛黄的纸页,一页页细细翻阅。陆怡余站在柜台下,心跳得飞快,手心沁出的汗濡湿了袖口,目光紧紧盯着掌柜的神情,她既盼着能多换些银子,又怕掌柜看出她急于用钱,故意压价。


    许久,掌柜才放下孤本,抬眸打量她,慢悠悠地开口:“小姑娘,这几本是前朝的孤本,纸是宣纸,墨是松烟墨,品相也算上乘,只是缺了两页扉页,稍损价值。”


    陆怡余的心提了起来,连忙问道:“掌柜的,那您能给多少银子?”


    掌柜捻了捻胡须,沉吟片刻,才缓缓道:“看在品相尚可的份上,给你二百两。”


    二百两?陆怡余心中一阵失落 —— 她原以为这些孤本至少能换三四百两,足够她们三人一路安稳到京城,还能余下些度日的钱


    可转念一想,如今她们急于离开,若是讨价还价惹得掌柜不耐烦,连这二百两都拿不到,反而误了行程。她咬了咬牙,压下心头的酸涩:“成交。”


    掌柜见她答应得干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也不多问,让人从后堂取来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递到她手中:“这里面是二百两纹银,你点点。”


    陆怡余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银锭冰凉的触感,分量压得她手臂微沉。她没有打开清点,只是紧紧抱在怀中,转身便快步走出了当铺——她不敢再看那些孤本一眼,怕再多看一秒,便会忍不住反悔,可她知道,比起这些书册,活下去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她不知道,此刻当铺后院的雅间里,一袭青衫的年轻公子正对着案上刚收来的几本古籍出神。公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目清俊,气质温润,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白玉佩,指尖轻轻抚过书页上的刻痕,眼神里满是对古籍的珍视。书页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那是岁月沉淀的味道,让他眼中的笑意越发柔和。


    伙计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垂手站在一旁,低声禀报:“公子,方才收来的这几本孤本,正是您前些日子一直在找的《芸窗杂录》残卷。卖家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瞧着像是急着用钱,收了银子便走了,没留姓名。”


    青衫公子抬眸,目光落在那几本孤本上,眸色亮了亮。


    他自小酷爱古籍,此次孤身南下,便是为了寻觅这几本失传已久的残卷,没想到竟在此处得偿所愿。他指尖顿了顿,轻声问道:“她往哪去了?可还有其他?”


    “瞧着是往码头方向去了,身边还跟着老妇,像是要远行。” 伙计回道。


    青衫公子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边缘,终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江南多藏书人家,家道中落时典当古籍也是常事,他虽好奇这姑娘为何会有这般珍本,却也不愿过多探究他人**。他重新低下头,指尖细细抚过纸页上的字迹,满心都是得偿所愿的欢喜,全然没放在心上,这几本偶然得之的孤本,会与那位匆匆离去的姑娘,在日后结下解不开的牵绊。


    而此时的陆怡余与陈氏,已在码头与石头汇合。石头已寻到一艘今日午后便会启程的客船,船家是常年跑南北航线的老手,收费公道,船上还有几个隔间,能保证些许私密。陆怡余付了定金,与陈氏、石头一同登上客船,找了个靠窗的隔间坐下。


    不多时,客船缓缓驶离码头,船桨划开江面,激起层层涟漪,将江南的烟雨与老宅的阴影远远抛在身后。陆怡余站在船尾,望着越来越小的岸线,手中紧紧握着怀中的梨花木匣——里面还剩着父亲留下的孤本,是她对父亲最后的念想。江风拂起她的衣角,带着水汽的凉意,却让她心中多了几分坚定。


    她不知道前路会有多少艰险,也不知道姨妈是否会接纳她,可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像在老宅那般,任人摆布。手中的银锭沉甸甸的,怀中的木匣温热,掌心的白玉小狮温润,这些都是支撑她前行的勇气。她抬起头,望着江面尽头的天空,眼中渐渐有了光 —— 京城,或许会是她的新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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