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当众选了她,又为她放弃了双妻的名额,或许只是为了博一个“娶妻娶贤”的美名。他对自己,根本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白天的一切,那些维护,那些温柔,或许都只是他品性高洁的体现,是他对一个可怜人的施舍。
到了晚上,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他便再也无法伪装下去了。
他宁愿一个人在桌前枯坐写字,也不愿与自己同床共枕。
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浸湿了粗糙的枕巾。
她害怕,害怕这刚刚得到的、如梦似幻的安稳生活,会在天亮后化为泡影。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让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擦干眼泪,披上外衣,赤着脚,轻手轻脚地走到萧叶身后。
“相公!”她鼓足勇气,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后的沙哑与颤抖,“夜深了,该……该歇息了。”
萧叶正写到酣畅淋漓之处,被这声音打断,微微一愣。
萧叶回神,却见她面色惨白,紧盯桌上草纸,浑身发抖。
她踉跄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却又不敢触碰那张写满了字的草纸。
“这……这字!你跟谁学的?”她声音尖锐,充满震惊。
萧叶彻底懵了。
不就是写了几个字吗?至于吓成这样?
“没跟谁学,就是我自己琢磨着练的。”他下意识地回答道。
这确实是实话,系统奖励的,可不就是自己琢磨的么。
“不可能!”苏含章泪涌而出,“这笔法风骨,分明是我祖父的苏体!一模一样!”
祖父?
萧叶心中一凛,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
这系统奖励的书法天赋,难道还跟她的身世有关?
“我祖父曾是当朝御史中丞,一生清正,书法更是冠绝京华,自成一家。”
苏含章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悲怆与怀念,“后来,他遭奸人陷害,被安上谋逆的罪名,满门抄斩,女子尽数流放……他昔日的那些门生故旧,那些平日里对他书法推崇备至之人,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萧叶听着这番话,心头巨震。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份从天而降的书法天赋,背后竟然牵扯着这样一桩惊天大案。
苏含章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
“相公,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我祖父的笔法?”
萧叶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能怎么说?难道说自己是穿越者,靠着一个神奇的系统,恰好就得到了你祖父的书法能力?
说出去谁信?怕不是当场就要被当成妖怪烧死!
萧叶脑中念头急转,最终只能硬着头皮重复道,“含章,我真的不认识你祖父。我自幼在平安城长大,靠吃百家饭活命,后来侥幸读书,从未去过京城。这字,或许只是我偶然见过一些碑帖拓本,自己揣摩练习,恰好与你祖父的风格相近罢了。”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信服。
苏含章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中的激动与希冀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与失落。
是啊,她真是糊涂了。
祖父已经过世多年,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又怎么可能得到祖父的亲传。
而且,他身世清白,言辞恳切,绝不像是在说谎。
天下之大,书法流派众多,有人模仿学习,以致风格相近,也并非不可能。自己真是想多了,差点就因为这虚无缥缈的猜测,惊扰了相公。
她缓缓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情绪,不敢再多问一句。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和沉闷。
苏含章攥着衣角,为了打破这沉默,也为了验证心中另一个更让她不安的猜测,她抬起头,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轻声问道:
“相公,你迟迟不肯歇息,是不是嫌我貌丑体弱,心中不喜,所以才不愿与我同房?”
萧叶闻言一愣,随即哭笑不得。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羞红,却又强撑着问出这句话的女子,心中那点因为书法秘密被撞破而产生的紧张,瞬间被一种怜惜与温情所取代。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你想什么呢?”他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她有些散乱的鬓发,“你身子太差了,长期营养不良,瘦得风一吹就要倒了。我们既已是夫妻,便有一辈子的时间。不急于一时,先把你的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等养好了,我们再好好过日子。”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双温暖的手,瞬间抚平了苏含章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惶恐。
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不是嫌弃她,而是在心疼她,在为她的身体着想。
巨大的安心感与幸福感,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是……是含章想多了。”她低下头,脸颊烫得厉害。
这一夜,萧叶到底还是没有去睡。
苏含章安心地睡去后,他再次回到书桌前,这一次,他的心境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继续写着,不断地练习,验证着自己的想法。
果然,系统奖励的天赋并非一成不变。每一次的练习,每一次的感悟,都会让他的书法水平有肉眼可见的精进。
这就像是给了他一座宝库的钥匙,宝库里的财富,还需要他自己亲手去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