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思淼奉司岱舟之命,前往岐山搜山。
这岐山冬日多瘦木枯枝,山中野兽也早找好了地方栖身。整座山上,生机寥寥。
卫思淼带着人马乌泱涌上了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了一遍,却只找到了先前出现蛊人的山洞。而其他地方,并无可疑之处。
山洞中除却留下的打斗痕迹,没有任何器物,角落也过分干净。
种种迹象,皆可表明这个山洞早先已经被人特意清理过。
线索中断,司岱舟只好让卫思淼在岐山附近留下人手,暗中监视。
而这几日,裴承槿应了司岱舟的话,日日来御前侍奉。
皇帝上朝,他在殿外候着。
皇帝在文华殿批奏折,他在殿内候着。
皇帝回寝宫,他也出宫回府。第二日,再一早过来。
裴承槿彻底失去了闲暇,每日睁眼就是司岱舟那张脸,闭眼之前还是他那张脸。
东厂厂公裴承槿一跃成为陛下眼跟前的红人。此种谣言在众人嘴里一嚼,立刻席卷朝堂。
裴承槿每日除了要跟着司岱舟,出宫之后,还要与不同官员溜须拍马,称兄道弟。
司岱舟的目的很快便得逞。太后已私下派人传话,要裴承槿今日于酉正时分乔装混入太医之中,借为太后诊病之名,进入慈宁宫。
裴承槿面色不变,将原话转述给了皇帝。
“哈哈哈……哈哈……”
司岱舟先是笑了起来,笑声自喉咙深处而出,却听着越发沉闷。
“不愧是太后啊,手眼通天。看来这太医院内,也多为太后一党。朕若是找人瞧病,尚且要顾及一二啊。”
话中除了讽刺,还能听出些隐隐的怒火。
太后势大,朝中羽翼多为言官。而司岱舟不仅有雷霆手段,更有直属帝王的黑甲卫和御林军。
加之太后因先太子之死而对司岱舟心存怀疑,故,二人不过表面和平,实则两两相抗,势同水火。
裴承槿清楚利害,见司岱舟没再开口,便问道:“陛下,不知今日,奴才去,还是不去?”
游龙纹笔架由青玉所制,雕刻细腻,匠心独具。
此刻,只见一只紫豪笔被重重摔在了上面,浓墨四溅,漆黑颜色顿时落在了纹样之上。
“去!为何不去?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司岱舟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并不安稳。
归根结底,是他并不确定,裴承槿是否真心为他所用。
这几日,他瞧着裴承槿的神情,无波无澜。
若是在殿外,对方则跟在五步开外。若是在殿内,则是站在殿门前的一块地上。
二人相隔甚远,以至于司岱舟每每想说些什么,一抬眼,却又不想说了。
尚未干涸的墨痕在手指上被用力一捻,司岱舟垂眼看着这被拉出长痕的墨色,开口道。
“裴厂督怎得总是站这样远?”
裴承槿本是等着皇帝接下来的吩咐,哪知他再一开口却是令他听不懂的话。
“回陛下,奴才恐扰了陛下清净,故站远了些。”
“站得近些,太远了,说话都费力。”
文华殿空旷,裴承槿只能听见司岱舟语气之中的不耐烦,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思索两下,裴承槿依言走到了皇帝面前。
司岱舟单刀直入,道:“裴厂督,是决定为朕效力了吗?”
原来是心存怀疑。
裴承槿摸透皇帝心思,迅速转了表情,跪地而后高声道:“为陛下效力,当属奴才所愿!”
“先前,裴厂督为太后效力,也当属所愿了?”
司岱舟瞧着裴承槿的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倒是看出了些演绎的成分。
“陛下,为太后娘娘办事,乃义父遗愿。义父对奴才有再造大恩,万不敢违背!”
裴承槿东扯西扯,借坡下驴。话刚说完,果然又听皇帝问道。
“那这义父之恩,裴厂督不用报了?”
司岱舟步步追问,丝毫不留缝隙。
裴承槿虽是俯下身体,声音却洪亮:“陛下,义父已经仙逝,所留遗愿,也已尽力而为。如今,当另择明主。陛下龙章凤姿,有日月之表,是为明主!”
司岱舟不得不承认,裴承槿夸人,确有几分功力。
他轻皱眉头,嘴唇微动,生生压下了翘起的嘴角。
见皇帝没再追问,裴承槿便猜他暂时放下了疑心。
宫中事,事无绝对。所谓效力看得也只是谁更有价值。
而今,皇帝掌控岐山一事,又出言拉拢,当为利用人选。
“咳……今日前去太后寝宫,她必会提及岐山一事。裴厂督只需说明,卫思淼已在岐山之内发现了逆贼踪影,尚在搜捕。其他的,只需灵活应对。”
怪人与逆贼,并非一说。司岱舟隐瞒怪人一事,一可减少百姓惊慌,二可避免打草惊蛇。
逆贼说法,是司岱舟的表面借口。目的,应当是逼迫太后有所行动,从而露出马脚。
裴承槿心下了然,道:“陛下运筹帷幄,奴才钦佩!”
“陛下——御林军大将军卫思淼——恳请面圣——”
宋沛那破锣嗓子像是古寺钟声,前调响,后调重,中间拉长,惊得休憩的寒风再度吹了起来。
司岱舟敛了面容:“传。”
卫思淼宛若一座移动山丘,带着烈风,卷着细尘,直直冲了进来。
“末将卫思淼,拜见陛下!”
这脚下一圈,都被卫思淼震得晃荡。
裴承槿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对方,见卫思淼那脸上冒出了细汗,便猜是岐山发现了什么要紧事。
“卫将军,朕不是让你看着岐山。”
司岱舟放下奏折,转手拿起了下一本。
“陛下!正是因为岐山一事,臣才来冒昧恳请陛下赐见!”
卫思淼瞪大了不大的一双眼睛,眉毛竖起:“陛下,岐山之上,确有发现!”
说着,他偏头看了一眼裴承槿,止住了话。
此种微小动作,意味明显。
裴承槿自然察觉,并未开口,只垂首沉默而立。
裴承槿已表明忠心,司岱舟虽信了八分,但若屏退,更失帝王风骨。
卫思淼见司岱舟摆了摆手,知晓皇帝并不介意裴承槿在场,便顺着说了下去。
“臣麾下,有一郎将。从军之前,居于山林,靠山吃山。故而,此人对树木丛林,原隰山丘,最为熟悉。”
“今日,此人乔装上山,照例巡视,却发现岐山之上有泥土松动的痕迹。”
司岱舟合上黄绫封套,奏折被拍在了书案上。
“泥土松动?何意?”
“回陛下,据此人所言,有人在岐山挖走了大片泥土,又寻来了别处的生土,填在了上面。
“岐山之土,颗粒粗,含石砾。这些重新覆盖在上的土,却是团粒状,是壤土,应为耕作土。”
说到此处,卫思淼眉头一松,眼睛也眨了几下。
“说是……啊!是说这岐山上之所以出现耕作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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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可能是有人将土挖走后,为了掩盖,才找来别地的生土盖好填满,却忽略了土壤之别。”
卫思淼将郎将所言尽数托出,随即顿了两秒,仔细回忆有无缺漏。
“陛下派臣看守岐山,臣不敢有误,特此报于陛下!”
裴承槿虽像个石雕似的站着,话却没少听一句。
照着这郎将所言,岐山被人挖去了土,又欲盖弥彰地填了回去。同时,还留下一名嗜血怪人负责杀人灭口。
种种,均可说明岐山确为寒鳞草的种植之地。
只不过,始作俑者思虑周全,在追查到岐山前转移了证据。
藏于袖中的手指攥在一起,裴承槿不觉自己已咬紧了牙,下颌角微微鼓起。
“不知,裴厂督,你怎么看啊?”
司岱舟并未回了卫思淼的话,反而一句引到了裴承槿身上。
手心一松,裴承槿开口的声音中,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回陛下。奴才愚钝,虽猜不着这被人挖走的土有何特别之处,但想来,贼人费尽心思也要暗中运走,必是有所求。”
“运土非小事,需人力马力,不妨走访农户,调查可疑人选。也可寻找耕作土的原本归处,并于附近搜查。”
说罢,裴承槿欠身道:“此为拙见,还需陛下定夺。”
这一番话,正正说在了司岱舟的心头上。
固守岐山,非为良策。泥土线索虽然扑朔迷离,但不失为一条好路。
看来,裴承槿不仅待人接物左右逢源,办案做事也是抽丝剥茧。
“卫将军,裴厂督所言极是,需双管齐下。而岐山仍要派人监视,若有鬼鬼祟祟可疑之人,留下活口,带来审问。”
“此事,劳烦将军了。”
司岱舟话中尾音渐长,裴承槿也听出了几分隐约的疲惫。
卫思淼打躬作揖道:“末将定不辱命!”
做戏,便要做个全套。
裴承槿在皇帝用膳时离开了皇宫,经过皇都中最热闹的街市,还买了一包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
趁着付钱的空档,裴承槿状似无意,扫了一眼身后水泄不通的人群。
果然有人跟踪。
回府后,他换了穿着,沿小道靠近皇宫,并在无人之处掠过宫墙。一路避开宫女太监,翻进了太医院。
太医院中早已有人等候,见着他来,便递上了一件绯色盘领袍。
“裴大人,太后娘娘等候多时,请快些随我来。”
裴承槿倒是认得这人。
马含昱,此人乃太医院中德高望重之辈。医术渊博,技术精湛,善针药并重。
他来为太后诊治,确实合适。
裴承槿迅速套上衣袍,道:“马太医,有劳了。”
金乌已逝,弦月如弓。
裴承槿抄手垂眸,紧跟在一众太医之后。
宫中小路,色泽黛青。步子若是重上一些,便有金石之音不绝于耳。
众人安静非常,无人言语。蟾光之下,就只余了这种脆声。
“马太医。”
一名女子的声音将沉寂打破。
裴承槿抬眼一扫,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纺琴姑姑。
“姑姑好。”马含昱略一躬身,眼神向后一瞥,示意人已带到。
裴承槿见女子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心领神会。
他越过众人,走至纺琴身前,双臂于胸前合抱,道:“纺琴姑姑安。”
其余太医早被知会过,皆闷声垂首,不看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