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以现在的艾斯所展示出来的武力值来看，酒馆里的人他一个人就能够全部解决，但作为成年人的森罗来说，他没有冷血到眼睁睁看着自家孩子被揍。
就算艾斯先出手，但那也不是拿酒瓶子砸人的理由，那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完全是奔着要命去的。所以森罗第一时间控制住了喝酒上头的男人。
“您现在清醒一些了吗？我知道，这孩子打了您一拳，您很气愤，但是一个大人和小孩子动手就过分了。还请您不要这样做。”森罗的语调平缓，和平常一样没有区别，黑色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气愤的脸，看上去意外的平静。但艾斯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咂摸出一些愤怒。
艾斯呆怔地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森罗，在他的印象里，这似乎是森罗第一次生气。
为了他？
森罗稍一用力，男人吃痛，手里的酒瓶也咕噜噜滚到地上，也放开了男人的手腕，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森罗有点烦了，他不喜欢酒馆里面浑浊的空气。森罗不反感喝酒，反感的是酒后吐出不讲道理的言语。
被放开的男人嘴上依旧不饶人，他不想在酒友面前露怯，毕竟即使是脸上绑着绷带，看不清长相，从体态以及声音来看，森罗都有些过于年轻了，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毛头年轻人钳制，愈发口不择言，眼神也更凶了一些。
“我之前那一点说错了？海贼王的孩子就是该死！你这小白脸和这混账小鬼有什么关系？要这么护着他，总不能他是你的种吧！哼，或许又不知道是那个人的种呢。你可别当冤大头。”
自以为找到了可以攻击森罗的点，男人嘴上没个把门的，他知道自己在故意说一下不找边际的假话，但那又如何？他眼里闪着恶意的光，希望看到艾斯和森罗气急败坏的样子，然后嘲笑他们。
可惜的是，他想错了。
森罗冷静地按住快要气炸的艾斯，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来解决。男人以为森罗怕了，神色活泛起来，洋洋得意的他指着森罗哈哈大笑，大声嘲笑森罗是个软蛋，酒馆里的气氛又一次热烈起来，其他酒客朝艾斯和森罗的方向吹着口哨。他们不在意谁丢脸，只想看乐子。
男人能骂赢也好，或者是森罗把男人打一顿也好，都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他们巴不得闹大。他们大喊着小白脸可别怂了，一边又为男人鼓劲。
“请您收回那些话，对孩子来说，这些可不是什么好话。”森罗垂下眼皮，黑色的眼睛宛如漆黑的海底，语调却平静如水，“然后向这孩子道歉，为你那漫无边际的话。”
“混账东西…”
男人吐了口痰，企图再次口吐恶言，但还未说完便察觉到后背一凉，仿佛是有毒蛇盘踞在他身上“嘶嘶”地吐着信子。热闹的酒馆不知何时沉寂下来，没有人敢在起哄。他们甚至觉得有点冷，但没有人动作，他们低下头，生怕森罗看向自己。
对此，艾斯却没有一点感觉，他很疑惑为什么没有人说话了。
“仙贝，你这家伙，做了什么？”艾斯似有所感，他看向没什么表情的森罗。
森罗扭过头，微微俯身，尽量艾斯的身高持平，他微笑着说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但艾斯确信他隐约看到有金芒自他眼中闪过，仿佛把那双眼睛染成融金色。
那是……什么？艾斯有一瞬间觉得不像平常的森罗，如果非要说的话，现在的森罗虽然还是温和柔软的样子，但给人一直更加冰冷……不，是有距离感。
“记得向这孩子道歉。”森罗重新看向男人，他伸出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污言秽语，很让人讨厌啊。”
“对、对不起，是我出言不逊，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觉得这个小子一直都很嚣张，才说了那些……我不会再说了…对不起…”男人留下冷汗，他保持着坐在凳子上的姿势，实际上手脚早已麻木，他惊恐地低下头，不敢违抗年轻人的“命令”。
“那真是太好了。”森罗翘起唇角，“你知道的话就好。总之，不要对小孩子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啊，这个年纪的孩子需要健康的环境来长大。”
“是、是！”
“仙贝！”艾斯使劲扯着森罗的袖子，“走了！”
“要回去了？好啊，不过说起来既然都出来了，要不要在外面吃点东西，赶回去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应该也饿了吧。”
气氛回暖，艾斯意识到刚刚还很有距离感的森罗一下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宁和的样子。
“那些话等会再说，你这家伙刚刚没事吧。”到底是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艾斯偶尔也会这样关心一下森罗。
“没什么，我很好。”森罗眨眨眼，“刚刚被吓到了吗？抱歉。”
男人大口大口喘着气，不多时，他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浸透了，他身子一软，顿时瘫倒在地。
“对了，差点忘记说了。”森罗皱起了眉，“我对你们的观点不感兴趣。我唯一生气的点只是你企图对艾斯动手并辱骂他。如果说您认为被这孩子冒犯到了，您完全可以把火发在我的身上。”
“……”艾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无论森罗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很少能被这样维护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样保持自己那副恶狠狠的表情。
“另外，我对你们之前所说的观点无所谓，怎么想都是你们的事。……但罪犯的孩子就一定是罪犯吗？恶魔的血脉也好，罪犯的后代也好……还未成长的孩子是无辜的。……对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孩子有那么大的恶意，可笑。”
“你们容不下一个孩子，容不下他长大成人，说到底，不过是你们有一颗懦弱的心罢了。”
自从得知自己是罗杰的孩子，他问过很多人如何看待海贼王之子。哪怕是朝夕相处的达旦他们偶尔酒后提起罗杰之子，也是一副忌惮的模样。
艾斯带森罗来酒馆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要看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究竟是怎样看待恶魔之子的，也许是心存一点希望，他希望森罗和别人不一样。他……希望得知这家伙的真实想法。
而森罗所吐露的言论是他之前从未听到过的。
——还未成长的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的
艾斯脑内反复念着这三个字，他不知所措。
当森罗真的说出那句话时，艾斯有不知该做何感想。他心里隐秘地泛起一丝喜悦，但很快又被自己压制了下去。
或许当森罗知道他是真正的罗杰之子，森罗的想法又会改变呢？
从酒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街上的人也变得稀少。森罗盘算着带艾斯去吃点东西顺便给达旦他们也带些精致的礼物。毕竟他这个闲人在达旦之家待了那样久的时间，连份像样的礼物也没有带，怎么想都不合礼数。
森罗低头温声问从酒馆出来后就一直沉默的艾斯：“有想好去吃点什么吗？我第一次来这个镇子上，确实不清楚有什么好吃的。”
“……”
“唔，果然还是有点吃不惯面包和奶酪，要是有卖米饭的地方就好了。”艾斯不回话，森罗也不觉得尴尬，他新奇地观察这座他从未来过的城镇。
“仙贝你，今天为什么要帮我说话，是我先动的手吧。”
酒馆里的男人口吐无言，但先动手的的确是艾斯。
“什么为什么？需要理由吗？……我总不能看着你被打吧，就算不提你是我朋友的孙子，你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我也很清楚你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生气的人，大约是哪个人说了什么你绝对无法忍耐的话吧。”森罗缓缓说着，语调平缓而柔和。
原来这家伙注意到了吗。艾斯一怔，是的，对于海贼王之子的诋毁、厌恶的话他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个男人要侮辱将自己生下来的母亲。
艾斯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但他一点点从老爷子的口中拼凑出那个坚强的女人。那是怀胎二十月将拼命自己生下来的母亲，艾斯不想要任何人诋毁她。于是他生气了，为这个男人的诋毁。
“你这家伙对所有人都这样好吗？”艾斯不知为何问出这句话，但他就是想问。
“也不是所有人吧。”森罗停下脚步，他点了点下巴，似乎是在困惑艾斯为什么这么问，“……我又不是什么烂好人，我只对我认为值得的人才会这样。……就像达旦女士他们虽然有时很粗暴，但本质还是很温柔的人。卡普看着很闹腾，但很有正义感。而艾斯嘛……脸看上去恶狠狠的，但意外地是个好孩子。所以，你值得哦。我很愿意对你好的。”
这话森罗说得理直气壮，艾斯不由得面热。
“……那如果我就是海贼王罗杰的孩子呢？你还认为值得吗？”艾斯问道。
“……”
森罗没有回话。
艾斯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他眼睛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果然，这个家伙也……
“我就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就当艾斯以为森罗不会回话时，森罗皱着眉开口，“卡普叫我去达旦女士那边的时候和我说过，你是罗杰的孩子。当时以为不重要，我的记性也不是很好……：，就……忘记了。”
森罗小心翼翼地看着艾斯，似乎在说不要生气。艾斯额头蹦出一跳青筋，什么叫忘记了？这家伙脑子里面缺根筋的吗？艾斯忽然觉得之前那点因森罗的沉默而心情低落的自己简直是个笨蛋。不，笨蛋的是森罗才对！到底是怎样的粗神经才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说起来——”
艾斯忽然记起一件事，那就是森罗初来达旦家的时候，他躲在门外，观察森罗。而当时的森罗对自己的称呼一直是是那孩子，直到达旦提起艾斯这个名字，森罗才一起跟着叫艾斯。
这个笨蛋，难道说……艾斯眯起了眼睛。
“你刚到达旦之家的时候，如果达旦没有提到我的名字，你也不会改称呼。所以你……”
“没有记住我的名字，是吧！”
森罗打了一个寒噤，他咳嗽一声，心虚地扭过头去。没办法嘛，这边的人名字都太长了，他偶尔记不起来不是很……正常的吧？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这样敏锐……森罗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气笑了的艾斯。
“你这家伙是笨蛋吗？什么东西都记不住！”艾斯抱臂扭过头去，“算了，我饿了，要吃肉。”
“可以到是可以啦，但是那家店比较好吃啊。我没有来过这里，完全不清楚呢。”
“就知道你这个笨蛋不清楚，跟着我。”
“那个，艾斯，听我说，不管你是谁的孩子，你都值得被好好对待的。”
“哼，油腔滑调。”
森罗发现艾斯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微妙地好了点，也算是不错吧。看来他还是相当有带孩子的经验，森罗沾沾自喜。
……
……
顶着艾斯戏谑的目光，森罗很是淡定地点了两杯甜甜的果汁。
“这么大人，竟然爱喝果汁。”
“很正常啊，在海上航行，不补充水果会得败血症的。”
“哦，所以这就是你放在家里那些像啤酒的罐子里其实都放的是果汁的原因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特意找的特殊款。”
“笨蛋，酒的味道和果汁的味道又不一样。”
艾斯的面前堆了小山一般的肉，他嘴里嚼着肉，口齿却意外清晰。其余客人们震惊地看着艾斯恐怖的吃肉速度，疑惑这个个子小小的孩子是怎样吞下这么多肉的。
对于艾斯很能吃这件事，森罗自然是知道的，也见怪不怪了，因为之前在风车村呆了几天，他也见识到了同为卡普孙子之一的路飞也是如此能吃。森罗怀疑这是一种遗传，很多年之前，森罗在荒岛上遇到了饿晕的卡普。
彼时森罗还以为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死了，很是焦急，结果听到少年的梦话是饿了的时候，森罗也很无奈。但看见都看见了，总不能不救，最终以少年卡普吃掉了森罗所有的物资为结束。
原来当时的卡普没有听顶头上司的命令，独自一撑着小船抓捕悬赏上亿的海贼，由于小船上的食物不多，饿晕了。
森罗看了看艾斯，又想了想路飞，确信是遗传。但艾斯好像不是卡普的亲孙子来着……算了，何必想那么多。森罗耸耸肩，继续一边愉快地喝自己的果汁，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炒饭。
而森罗没想到的是，艾斯在吃饭的途中居然也能像卡普一样睡着。
在森罗堪称是惊悚的眼神中，拿着鸡腿正在啃的艾斯“砰”地一下倒在餐盘上。正在喝饮料的森罗差点把自己呛死。
差点以为自己家的孩子撑死了，森罗腾地一下站起来，慌里慌张把手探向艾斯的脖颈，确认还有脉搏后，才如释重负地坐会原位置。
太好了，还活着……森罗抚胸叹息。
“……边吃边睡，这一点也和卡普一模一样啊。”森罗如此感叹。
不多时，艾斯就醒了，继续往嘴里塞肉。森罗坐在桌子对面，温声提醒着不要吃那么快，会胃痛的。
眼见着盘子又清空了，森罗举手示意继续追加更多的肉。此时，他心里暗暗庆幸，还好之前抓了很对海贼去换钱，不然照艾斯这么吃，他和艾斯都得留下来打工还钱。
“——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的女儿就是在这附近失踪的。请告诉我，您有没有看到她。”
“都说了，不知道，你这女人到底还要怎样，不吃饭的话就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可是、可是，我的女儿失踪前说过，会来这家餐厅吃饭……她最喜欢这家餐厅的奶油蘑菇汤……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
孩子失踪？注意到了骚动的森罗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跪在老板面前，看上去很伤心。
“你自己也是，丽萨，你不是知道最近来了一个拐小孩子的惯犯，还敢放孩子一个人出来。”
拐小孩子的惯犯？森罗灵光一闪，他记得当时的风车村村子就是以为他是拐卖小孩的犯人，才用拐杖敲自己一棍。
……竟然这么猖狂，跑到小镇上来作案了吗？森罗起身，走向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
“抱歉，丽萨女士，打扰您了。请问您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我的、我的孩子叫丽卡……昨天中午我还有工作，没来得及给丽卡做饭……丽卡很贴心，说自己可以来这边吃饭……我、我好后悔……我没有和她一起来…我真该死……我从昨天一直找到今天，但是哪里都找不到……”
“这不怪您，丽萨女士。该死的是拐走孩子的犯人。”
丽萨一下子拉住森罗的手：“我之前去找过海军但是他们没有人敢管，他们说我的孩子是被海贼掳走了，现在已经不在镇上了……但是我有感觉，丽卡她还在镇上……”
“海军他们不打算管……这位先生，您可以帮我吗？”
森罗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当然，丽萨女士。”
一旁的艾斯自然也注意到了骚动，他挑了挑眉，打赌森罗肯定会答应女人的求助。
……
……
“艾斯，待会你先回家，我可能要去做些事情。”
“我知道，我也要一起去。”
“可是天这么暗了，小孩子该睡觉了。”
“你在小看我吗？不要真的把我当小孩子看，再说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找得到路吗？”
“………”
森罗感觉自己在艾斯眼里的形象哪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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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