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响了达旦之家的门，敲门的人很懂得礼数，只是轻轻敲击门板两下，就克制地停止了，等待主人家开门。
而盘踞科波尔山的山贼们显然对如此有礼貌的敲门行为并不是很习惯。风车村那些家伙不敢轻易上山，而经常过来的卡普则是豪迈款，通常都是哈哈大笑，大力将门推开，嘴里喊着艾斯，爷爷来看你了，手上提留着艾斯的衣领对他进行“爱的教育”。
一时之间，山贼们竟不敢随意开门。
直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请问有人在吗？我是卡普，呃，先生介绍来的，他说我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顺便照顾一下他的孙子。”
听闻此话，山贼们齐齐松了口气。
什么啊，原来是卡普先生让过来的——，不对！卡普先生这是又给他们扔过来了什么大麻烦！哪怕是在心里也不敢对卡普不敬，念着敬称的达旦吓得嘴里叼着的烟都掉了，她生怕卡普又塞给她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来养。
上次塞给她的艾斯，婴儿时期还算乖顺，顶多就是喜欢乱爬，没想到长到七八岁了脾气愈发火爆，每天拎着水管去后山暴打野兽。不久之后，连达旦也管不住他了，呃，倒不如说一直都管不住艾斯。就像今天，艾斯这孩子更是连家都没有回。
达旦差多古拉去找，到了晚间也没回来，她担忧得想要自己去找，当然这一点，女山贼是不会承认的。
难道说卡普先生看她最近过得太舒服，给我又送了一个熊孩子过来吗？怀着忐忑的心情，达旦视死如归地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个看上去很年轻，大概十七八岁的青年，脸上缠着一些绷带，看不清样貌，露出的两双黑色的眼睛熠熠生辉。
“您好，达旦女士。我是仙贝，呃，米果。”
青年的声音温和，似乎是有些羞耻，说自己名字的时候，他明显有可疑的停顿。
什么鬼名字？达旦险些吐槽，但看在这个青年或许是卡普拖给自己照顾的家伙，也没敢太过放肆。
青年正是森罗，近期漂流到了东海附近，受好友所托来看望他的孙子们。
——“既然你最近飘到了东海，也没有地方去，不如看看老夫的孙子们吧。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教的，艾斯那小混蛋要去当海贼，你替我去教育一下吧。哼，想得美，他和路飞一样都得成为海军！”
森罗面前的电话虫做出“啊呜啊呜”的姿势，显然是在吃什么东西。
彼时他已经想起来自己的本名叫森罗，但出于谨慎，为了防止被附身能力者找到他，森罗只告诉了为数不多信任的人，比如卡普。……至于莱昂这个曾用名也不能用了。
——毕竟之前，用这个名字的他闯了不少祸。
森罗游历四海的原因之一除了躲避附身者的追杀，就是寻找各种恶魔果实的图鉴。恶魔果实种类繁多，大部分图鉴都记录不全，森罗想试着找到并确认附身者的能力是否来自于恶魔果实。因为当时森罗与附身者多次交锋，也是发现他确实会惧怕海水。
而卡普也告知森罗很久之前，从伟大航路到四海都曾流传着占据别人灵魂的恶魔。只是不知为何，这个传说在某一天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森罗想从图鉴下手，找找是否有类似的能力顺便履行一下看望卡普孙子的承诺。
森罗之前已经去看望过路飞了，那个孩子的经历有些过于旺盛，听说森罗是自家爷爷叫来的又刚从海上冒险回来，缠着森罗问东问西。森罗不善应对，就挑挑拣拣把能说的都告诉了这个孩子。引得路飞高喊着我也要出海。
森罗在村子里待了几天，也教了路飞几招拳法，之后在路飞不舍的目光中，带着玛琪诺给的地图上了科波尔山。
不得不说，风车村的村民都是好人，见到他这种浑身缠满绷带的家伙还能用善意对待，使得一路上被用异样眼光看待的森罗泪流满面。
当然也有之前由于他奇怪的打扮被村子误以为是近期拐卖小孩的罪犯，被用木仗狠狠敲了一记的缘故。好在卡普之前给森罗留了一封信，不然他可能会被村长赶出风车村。
“很抱歉，我可能要叨扰一点时间了。啊，不用给我准备床也可以，我在地板睡也是没问题的。”
森罗弯起眼睛笑了笑，像两弯小小的月牙。达旦也不由自主地答应了。等回过神来，达旦发现怪人已经盘腿坐在了她的家里。
“说起来，达旦女士，卡普先生说的小孩子在哪？”
达旦浑身一抖，心里有了个恐怖的想法，这个人不会是卡普先生派来监视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艾斯的吧！哪怕是在心里也不敢有对卡普不敬的想法，也恭敬地称其为卡普先生的达旦心里汗如雨下。
“那个、那个孩子他……艾斯他出门遛弯了！”达旦一家向来不会说谎，编谎话时，嘴角撇到一边，眼珠也转到一边就是不敢看问话的人。其实艾斯是去外面攒钱当做出海做海贼的旅费。
“哎呀，这么晚还在遛弯是不是不太安全，我也去找一找吧。”森罗起身。
信了！这家伙居然信了！
“你这混蛋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在达旦一家拦着森罗不让他去找的时候，不知何时回来的艾斯抱着双臂，冷冰冰地看着突兀地出现在达旦之家的森罗。年纪尚小的孩子脸颊微圆，偏偏昂起头，一副高傲的样子。他的眼睛里眼白的占比比较高，抬起头来看人时，总有种眼神凶恶的错觉。
不过在森罗看来，这孩子还是很可爱的——不如说在森罗眼里，所有小孩子都可以说是可爱，完完全全的是一种父母心态。
“你好，我是，呃，仙贝·米果，是卡普先生找来暂时照顾你的。你是艾斯吗？”森罗很艰难地说出假名，这是卡普给他取的。
当时的卡普吃着仙贝，随口说，你要起个假名？不如你就叫仙贝米果吧。
森罗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对面的孩子完全没有握上来的打算。森罗心下一沉，大约估计到这孩子和路飞不一样，是心思细腻敏感的那种。
艾斯上下打量了森罗一圈，不屑地打掉森罗伸出的手：“别靠近我，奇怪的家伙。我不想和连真实姓名和样貌都不清楚的怪人变熟。还有不要那么亲昵地叫我的名字。”
达旦捂脸，这位女山贼就知道艾斯不可能接受姑且称成为家的地方随便多出来一个陌生人。
“抱歉，因为一些原因，我暂时不能把自己的真实名字告知，也不能以真实面貌出现。”森罗双手合十，“原谅我吧。”
艾斯一时无语，他张了张嘴，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越过森罗走进自己的屋子。
“自说自话的家伙。”
达旦拍拍可能被打击到的森罗：“那家伙就是这样，不要在意。”
“嗯，确实也算是我的错。因为见面就不告知本名，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照顾人家，确实很可疑。”森罗冲达旦鞠了一躬，“对你，也很抱歉，达旦女士，我也没有告知你我的本名。是我有些不坦诚。”
“啊、没事没事。”
难得有人这样轻声细语地和她说话，达旦也放缓了态度，示意森罗可以不用那么拘束。此时的达旦看森罗的眼神就像看邻居家的好孩子那样。森罗不由得一抖，他毕竟不是真的十七八岁，不太擅长应付“母亲”之类的角色。
艾斯躲在屋子，把门悄悄拉开一道缝，偷偷注视森罗这个陌生人，最后也只得出这家伙是个装模作样的混蛋，只希望他不要耽误自己和萨博的攒钱事业。不然……艾斯眯起眼，手上攥着自己的武器水管。
森罗不太受艾斯的欢迎，但相处下来，达旦一家的山贼们倒是喜欢上了他。因为山贼们发现森罗不仅勤劳爱打扫、会做饭还会修补衣物。
最开始森罗以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为由，把达旦之家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并做了一顿很正常的饭之后，山贼们对森罗的好感达到了极点，互相也会像朋友一样聊天。森罗甚至会在山贼们打猎归来后，挣得他们同意后，拿出针线修补他们破损的衣物。
卡普先生，原来您也会偶尔做好事。近日被照顾得格外好的山贼们泪流满面。
“嗯？你问我是干什么的？算是无业游民吧。”森罗翻搅着铁锅里面的肉汤，“偶尔在海上遇到不长眼的海贼会把他们教训一顿，如果他们有赏金的话，就托人去换钱。”
正在喝汤的达旦打了个寒噤，一口汤没咽下去差点呛死。森罗见状，赶紧拍拍达旦的后背帮她顺气：“不要吃那么快啊，锅里还有很多啊。”
心虚的达旦瞬间坐正：“我是卡利·达旦，不做山贼很多年了，在卡普先生的教导下安分守己！”
“放心吧，达旦女士，卡普先生和我说过您是心地善良的人，很早就放弃了做坏事。”森罗笑着说。
“艾斯，快来吃饭吧。小孩子可是要长身体的，吃的少了会长不高的。”森罗喊住不打算吃饭的艾斯。他知道，大概因为这顿饭是他做的，所以艾斯不想吃。或许是想继续保持对森罗的不喜，艾斯对他的态度向来是无视。
“……”艾斯沉默不语。
“如果怀疑我的话，你看，我已经吃了，没有出任何事哦。”森罗喝下一口汤，语调柔和，“你每天去山上的消耗也很大，不吃饭可不行啊。”
“我不要吃……”
艾斯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咕噜”声，白皙的脸爬上红晕。森罗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仅仅是把盛满肉汤的碗放到艾斯跟前。
“我只会做些简单的菜，但应该还不算难吃。”
“……谢谢。”
科波尔山植被茂密，树木高大笔直，隐天蔽日，加之野兽甚多，不熟悉的人盲目钻入树林，只有迷路或被野兽袭击这几个下场。森罗初入森林，一路走来，也是很不容易才找到深山中的达旦之家。
所以听说家里的食物几乎都是艾斯在山里打猎所获时，森罗难免有点震撼，可不知道原来年纪这样小的孩子居然可以打败山里那些牛鬼蛇神还不迷路，简直就是小说中的主角啊。森罗发出这样的惊叹，撑着下巴真心实意地称赞。
“真厉害啊，明明年纪这样小，就能够捕获这样庞大的猎物。”
“……啰嗦。”大口嚼着肉的艾斯看都不看森罗一眼，“如果食物还不能堵住你的嘴，那就给我。”
森罗很听话地把自己面前那份食物端到艾斯面前，他其实不用摄入很多食物，见艾斯吃得香，就顺势把食物给了他。
艾斯瞪大双眼，随即眉头狠狠皱起，他抬起头直视森罗：“你什么意思？”
“我不饿啊，不吃的话就浪费了。”森罗喝了一口果汁，这是他特意买来存储起来的，从包装上看，很像啤酒罐。
艾斯几乎每一天都不在家，整日早出晚归，大概是在谋划着某些事。联系卡普所说的艾斯想要去做海贼，森罗推测他可能是想攒钱出海。
真是宏伟的理想啊，这么小就有这样的志向了。森罗点点额头，觉得自己仗着可以活很长时间做事懒懒散散的好像不是很好。当然森罗并不觉得当海贼的就一定是坏家伙，就像他之前在海上漂流，睡在小船上的时候，有个头发蓬蓬的，戴着墨镜的海贼救了他——他以为森罗是海上的遇难者。
真怀念啊，不知道他们最近还好吗？
当然这也是因为森罗下意识觉得艾斯不会成为那种惯会杀人的海贼。那孩子嘴上不说，实际还是很在意达旦之家的山贼们。第一次见面对森罗产生恶意，也仅仅是他的打扮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很难不让人相信他是来找麻烦的。
有时达旦都认为森罗对艾斯的态度有些过于好了。
“达旦女士是这样认为的吗？哈哈，其实是我觉得不管那孩子多强，都得好好对待他并包容他。毕竟很强，他也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大人的责任，不就是好好照顾年纪小的孩子吗？而且，我挺喜欢艾斯的。”
在森罗眼里，小孩子们是需要被包容的，只要没有做什么坏事就好，偶尔和大人发发脾气，耍耍脸色什么的都没关系。
所谓大人，就是要包容好孩子。艾斯当然是好孩子，小小年纪就会打猎补贴家用。
森罗这样说的时候，正在洗碗的达旦差点失手摔碎了盘子。
“你对好孩子的判断标准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达旦说，“臭屁、无视长辈、天天不着家、嘴毒、不懂礼貌。哼。”
“但看上去，达旦女士也很喜欢艾斯的样子哦。不然不可能一直养他到七岁吧。而且，如果不关注艾斯的话，也不会说出这么多缺点的吧。观察得真仔细呢。”
“……仙贝，你这家伙，啰嗦死了！”达旦发出了艾斯同款发言。
不知何时，达旦对森罗没有了敬畏之心，说话也变得随意起来。而森罗被达旦吼了也不生气，笑着耸耸肩，和其他笑成一团并且应和着“就是就是”的山贼们继续收拾屋子。
此时，艾斯就在门外，他听到了森罗说他是好孩子并说……喜欢他。他有些不敢相信，他想，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在骗人，假如他知道了自己是罗杰的孩子，一定、一定会厌恶他。
但是……艾斯低下头，捏住衣角，这件衣服是森罗帮着修补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森林里穿行，衣服早就破损了，但偏偏他这件衣服是卡普送的，他嘴上不说，实际还是很珍惜的。
森罗看到后，蹲下身来和他对视：“我会一些针线，可以补一下，这样就还可以穿哦。”
不用你多管闲事。艾斯想这样拒绝，但看着森罗温和的眼睛，还是妥协了。
艾斯咬牙，在大家震惊于他竟然会这么早回家的眼神中，对森罗说道：“那个什么仙贝。跟我去一个地方。”
森罗怔在原地，不知艾斯有何目的，旋即点头：“好啊。”
“好啊。”
艾斯的脚程很快，他对科波尔山复杂的地形了如指掌，小小的孩子爬高攀低，雨燕一般在树篱翻飞，几下就能走得很远，若换作其他人，怕是不能跟上他的脚步。森罗感慨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长大以后或许会变得更加强大也说不定。
两人一前一后，虽然没人说话，但气氛也不算僵。艾斯领着森罗向城镇的方向赶去。
“你对罗杰怎么看。”艾斯忽然问道。
“罗杰？那个海贼王吗？没什么看法啊。不过，我去看过他的处刑，确实很能煽动人心。”森罗仔细想了想，才记起了几年前罗格镇上被处刑的海贼王。
“假如他有孩子，你怎样看待那个孩子。”艾斯走在森罗前面，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
“当成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看吧。”森罗点点下巴，回答出一个没什么用的答案。
“……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啊，算算岁数的话，如果那个人有孩子，大概就这么大了吧，呃，我算数不是很好……”
森罗的答案是艾斯从未听过的。
“酒馆？这么早喝酒对你来说可不是好事啊。”
“啰嗦，跟着进来就是了。”艾斯率先跨进酒吧。
森罗挑挑眉，没有多说什么，心下有了计较，酒馆大约这孩子是有什么想让他亲眼看到。
和马琪诺经营的小酒吧不同，艾斯带森罗来的这个地方规模很大，男人们瘫在桌上，软烂如泥，偏偏又爱说搭话。酒味混合着香烟的味道，令人作呕。森罗不着痕迹地蹙眉，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又是你啊。又来问海贼王？……什么海贼王？不过是罪犯罢了。假如他有孩子，那孩子就是恶魔之子！”
“没错没错，要我是海贼王的孩子还不如去死！”
“太可怕了，想想就觉得可怕，那个人假如有孩子，那以后也会是大罪犯！我一定会杀掉那孩子！会愿意给那个男人生孩子的女人也傻……”
艾斯暴起，一拳打到出言不逊的男人脸上。
“你这该死的小鬼，我哪里说得不对！”
男人举起酒瓶朝艾斯砸去。
“真丢人啊，这么对一个小孩子，打小孩子，你不觉得羞耻吗？”森罗抓住男人的手腕，“还有不要对小孩子说什么脏话，小孩子会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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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