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菌菇与生机之神】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长得丑就不能当它的爸爸？哪有这样的道理！
再说，祂哪里丑了？？
【菌菇与生机之神】噎了一下，才发出气急的声音。
【放肆！你竟敢如此忤逆你的父亲！】
“你才放肆！”小黑球半点没有被这个丑陋的大蘑菇吓到，拿出自己的所有气势，大声道：“我可是弥萨伦亚的太子！你算哪里冒出来的丑蘑菇，竟敢对太子不敬！我要诛你九族！”
【菌菇与生机之神】：“？？？”
什么弥萨伦亚，什么太子，这颗王孢在人类手里待了几十年，竟然就疯成了这样，此子已无药可救！
要不是有王孢帮入侵者锁血，祂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该死的，早知如此，祂就该在王孢刚出生的时候，就立即将它吃掉——而不是想着养一养再吃，结果被人类捷足先登，最终酿成今日的苦果。
【菌菇与生机之神】后悔不已，但不管祂再怎么恼怒，此刻也不得不强压怒意，哄着王孢回到自己身边。
【回到父亲的身边，你依然可以是这片菌林的……太子。】
小黑球狐疑问：“你的菌林有多大？有一个世界那么大吗？”
【……没有。】
“我妈妈统治的国家，就有一个世界那么大哦。”说到这里，小黑球的优越感已经尽数体现了：“我有这么厉害的妈妈，为什么要当一个小小蘑菇林的太子？我又不是傻！”
【菌菇与生机之神】：“……”
“你的菌林里有随便用都用不完的灵土吗？”小黑球发起了第二波灵魂拷问：“有随便喝都喝不完的灵水吗？有五颜六色的元素宝石吗？有堆到天上魔法卷轴吗？有喝了就能很高兴的快乐水吗？”
【……也没有。】
“那你的菌林有什么好继承的？”小黑球发出真情实感的疑惑：“你这么穷，要我继承你的蘑菇丐帮吗？”
【……】
【菌菇与生机之神】感觉自己被万箭穿心了。
果真是逆子！生出来就是克祂的！
利诱失败，【菌菇与生机之神】只能打感情牌。
【我的孩子，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你为什么会离开父亲的身边，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吗？】
小黑球犹豫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没那么坚决了：“不好奇。”
这话当然是假的，当小黑球独自从黑暗中醒来，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
它的妈妈呢？为什么它的妈妈会把它独自留在黑暗里，这么久都不来找它？
妈妈是不是故意把它丢掉了？是不是再也不要它了？
是小伙伴楚星一直对它说妈妈一定会来救它，它才会一直满怀期待地等待下去。
可它为什么会被妈妈弄丢呢，它一直没有想明白。
直到今天，丑丑的大蘑菇给了它一个答案。
【因为在你刚出生没多久，该死的人类就从我身边偷走了你。】
【你该仇恨人类，是他们害得你我分离这么多年，是他们害得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你甚至都没有长出萌芽，足可见人类对你的虐待。】
大蘑菇发出沉沉的叹息声：【我的孩子，不要再帮外人对付自己的至亲，回到父亲的身边，父亲为你报仇。】
小黑球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菌菇与生机之神】以为它听进去了的时候，它忽然发出低低的声音：“才不是这样。”
“妈妈说过，你想找我，只是为了吃掉我，如果没有被人类偷走，我早就被你吃掉了吧？”
“我绝对不会跟你走的。”小黑球难过道：“你的身上好臭，楚星的妈妈死掉的时候，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你是个大坏蛋，你一定也杀了很多小朋友的爸爸妈妈！”
【菌菇与生机之神】闻言愕然。
祂身上臭？开什么玩笑！祂们异端不就是靠着吞噬人类的血肉和灵魂增长实力的吗？
可王孢居然会觉得食物的味道臭。
这孩子是真的疯了吧？
【这是食物的味道，怎么会臭？】
小黑球据理力争：“这根本不是食物的味道，食物是香香的，妈妈给我喝的灵水就是香香的，你不要自己没有吃过好东西，就觉得每个人都该吃坏东西！”
【菌菇与生机之神】被怼得一时无言。
怎么会这样，那不成这些年里，王孢连一口鲜血都没喝过吗？但凡喝过一口，王孢就绝对说不出“鲜血是臭的”的这句话。
灵水？开什么玩笑？祂们是肉食生物，喝灵水对祂们来说，跟纯吃素有什么区别？
眼看感情牌也要失效，【菌菇与生机之神】一狠心，开始卖惨：【我的孩子，你难道就忍心眼睁睁看着你的父亲被打死吗？如果父亲死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都找不到一个与你相同的同类了。】
小黑球迟疑了须臾：“那你保证，保证永远都不会乱杀人。”
【我保证！只要能活下来，我绝不会再杀人了。】菌菇与生机之神大喜，当即做了保证，然后暗示它：【现在，回到我的身边吧，我的孩子。】
黑暗的空间里，无数的黑色菌丝蔓延了过来，贪婪着朝着小黑球蔓延而去。
小黑球看着这些丑陋的黑色菌丝，眼中多出几分嫌弃：“谁说我要跟你走了？”
【？？？】
小黑球理所当然道：“我只是个小孩子，最多帮你劝一下我妈妈，让他不要杀你，如果妈妈不答应，那我也没办法咯。”
【菌菇与生机之神】僵硬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屁孩耍了，顿时愤怒道：【找死！】
蔓延的菌丝再不遮掩，疯狂朝着小黑球涌去。
小黑球被这阵仗吓到了，终于知道害怕，闭上眼大喊道：“妈妈救我——”
在小黑球这声大喊过后，黑暗忽而退散，明亮的光茫再次映入它的眼睛。
小黑球迟疑地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张美丽的脸，漂亮的妈妈正将它抱在怀里，关切地看着它：“小黑球，你没事吧？”
小黑球回过神来，立即告状：“妈妈！有个丑丑的黑色大蘑菇非说祂是我爸爸，要我跟祂回家，我不肯，祂还要抓我！”
“丑丑的黑色大蘑菇？”楼仰雪示意它抬头：“是这个吗？”
小黑球疑惑地抬头，看到面前摇摇欲坠的巨大黑蘑菇后，它震惊地张开了嘴。
然后它绝望地哭了出来：“妈妈，我长大后也会变得这么丑吗？”
楼仰雪嘴角一抽，尽量安慰它道：“……怎么会呢，现在我才是你爸爸，你的长相会随我。”
小黑球一秒收回眼泪：“那太棒啦！”
它才不要长成大黑蘑菇的样子呢！
他们说话的功夫，猩红色的大章鱼伸长了触手，攀附住大蘑菇粗壮的根茎，依靠蛮横的巨力摇晃祂的伞盖，意图从它身上榨出最后一波爆炸孢子。
大蘑菇本就被章鱼洞穿了根部核心，此刻又被这样粗暴对待，很快开始摇摇欲坠。
零星几颗孢子凄凄凉凉地落下，见榨不出更多的爆炸孢子，攀附在蘑菇根茎上的章鱼终于不再大力摇晃伞盖，相反，祂缠卷在大蘑菇身上的触手开始往上发力——竟是要将这颗巨型蘑菇直接连根拔起！
小黑球被楼仰雪抱在怀里，楼仰雪坐在大章鱼的头顶，他们都抬着头，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小黑球愣愣地开口：“刚刚黑蘑菇说，只要我们能放过祂，祂就保证不会再杀人。”
楼仰雪：“小黑球，你相信祂的保证吗？”
小黑球犹豫片刻，说：“我不知道。”
“小黑球，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保证过的事情，人心易变，就算是我，也会出尔反尔。”楼仰雪轻声说：“黑蘑菇以人类为食，祂绝不可能真的放弃杀人。”
小黑球茫然地眨了眨眼。
就在这时，小黑球又听到了【菌菇与生机之神】的声音。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这样对待我？】
弥散在空气里的菌丝亮起一道道暗色光芒，如同连接在一起的神经网络，粗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真正的声源地。
楼仰雪反问：“你与这座城市的人类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们？”
【无冤无仇？】菌菇与生机之神的粗哑声音里多了几分嘲讽：【你又懂什么？人类才是最可恨的生物，他们自以为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就可以随意作践那些无法反抗的植物。】
【路边的草只是好好地长在那里，依然会被他们随意践踏，每年不知有多少无辜的树木被人类砍倒，只为满足他们的私欲。】
【哪怕是长在地上的普通蘑菇……也会被当成烟灰缸。】
【我在这座植物园里的两年里，你知道我身上被烫了多少个洞吗？】
【菌菇与生机之神】阴冷道：【人类难道不该死吗？既然他们那样对待我，我就用同样狠辣的手段报复回去，这就是因果轮回！】
“好一个因果轮回。”楼仰雪低笑了一声：“那我也跟你讲一个故事吧，很久以前，也有一群像你这样的异端毁灭了我的家园，可我的族人们又做错了什么呢？从此之后，我就像你恨上所有人类一样，恨上了所有的异端。”
“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你，因为我们并不是无冤无仇。”
“而是隔着血海深仇。”
“如果你非要这样解释你的因果轮回，那么我也可以用你的说法，解释我的因果轮回。”楼仰雪朝着黑蘑菇的方向，举起自己的法杖，一双鎏蓝的眼眸里毫无笑意，只有寒冰般的冷意：“看在小黑球的面子上，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交出神塔给你的神格，我饶你不死。”
菌菇与生机之神冷笑：【你做梦！】
几乎就在下一秒，一道漆黑光束从法杖顶端猛然亮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黑蘑菇的伞盖。
时间的流速仿佛被放慢了数倍。
巍然屹立的黑蘑菇摇晃了几下，然后缓缓地朝着一侧倾倒，当它的伞盖砸上了蘑菇林，灰尘裹挟着颜色各异的孢子，在整个菌林中蔓延开来。
这幅场景倒映在楼仰雪的瞳孔里，让他想起了另一副相似的画面——
神塔攻入维兰斯大陆的那天，精灵母树也正是像此刻一般，在他面前轰然倒塌。
熊熊烈火在母树上燃烧，精灵们冒着大火，飞蛾扑火般冲向了母树，试图挽救它。
可最终，精灵母树还是在烈火下化作了灰烬。
精灵母树是孕育精灵的生命之树，母树的死亡，代表精灵一族彻底断绝了生机。
没有希望了，就算打退入侵者，又能怎么样呢？死去的精灵不可能回来，灰飞烟灭的母树更不可能复活，
维兰斯大陆的精灵族，将会彻底断绝在这一代。
这也是楼仰雪一直不愿去想，也一直不敢去想的事情。
他只能逼迫自己一直往前，假装只要毁掉神塔，所有噩梦就都能结束。
但是，一切真的能好起来吗？
在楼仰雪近乎悲哀的视线中，黑蘑菇轰然倒地。
祂疯狂的声音近乎诅咒，传遍整个生骸菌林。
【你们以为这就是结束吗？】
【人类，终将在战火下毁灭。】
祂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只黑蘑菇忽然爆发出刺目的血红光芒。
祂要自爆神格！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正要凝聚防御阵法的楼仰雪忽而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大章鱼猛然翻转，无数触手将他层层包围，将他牢牢护住。
层层叠叠的触手和强悍的身躯成为了最坚实的保护罩，楼仰雪被触手构成的章鱼球严密地包裹在核心，只听到外面模模糊糊的爆炸声。
“阿斯莫德！”楼仰雪摸着四面八方包裹着他的触手，有些急了，神格自爆不是小事，阿斯莫德直面爆炸，会不会受伤？
阿斯莫德没有马上回应楼仰雪，因为在楼仰雪看不到的地方，祂定格了时间。
爆炸产生的刺目白光照亮了整个天空，令整个世界看上去有点像过曝的照片。
阿斯莫德来到处于爆炸前一瞬的【菌菇与生机之神】身边，将一根触手伸进了祂的根茎某处，再抽出时，触手尖已经多了一枚破碎了大半的黑绿色神格。
虽然破了一半，但应该还能用。阿斯莫德思忖片刻，将这枚神格转移到了身体内部：“小黑球，吞了它。”
作为跟【菌菇与生机之神】一脉相承的王孢，小黑球同样拥有使用这枚神格的资格。
正因如此，【菌菇与生机之神】才对王孢如此有敌意。
毕竟，谁也不想看到一个能分走自己权柄的存在成长起来，然后在未来跟自己抢夺权柄。
小黑球看着漂浮在面前的黑绿色破碎神格，颇有些迟疑，它怕吃下这半枚神格，就会变得像黑蘑菇那样疯狂。
但楼仰雪用指腹蹭蹭它的头顶，说出了让它很安心的话：“没关系，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小黑球这才鼓起勇气，吞噬了这枚破碎的神格。
因为换了个主人，神格的自爆终止了。
然而，【菌菇与生机之神】的死亡已是必然。
等楼仰雪从阿斯莫德的触手里出来，黑蘑菇的庞大身躯已经开始风化。
看到吞噬剩下半枚神格的王孢，黑蘑菇发出了断断续续的讥笑。
【站在人类的那边……你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小黑球沉默地看着祂，忽然问：“你真的连一个好人都没遇到过吗？”
“有些人类坏，有些人类好，就像楚星……说不定，你只是没有遇到过很好的人呢？”
黑蘑菇嗤笑，什么坏人，什么好人，人类不都是一个样子吗？
只是，听到小黑球的问题，久远的记忆似乎被触发，祂隐隐约约想起了一段模糊的记忆。
在祂的伞盖被烟烫出几个洞后，一个在蘑菇园工作的志愿者，发现了发生在祂身上的事。
她蹲在祂面前，皱着眉气恼道：“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啊！这么漂亮的蘑菇都拿烟烫，内心是有多黑暗，有病吧！”
她离开了，不久后，她带了一个文明观赏的告示牌回来，并将告示牌放在了祂的身边。
后来，每个路过祂的人类，都看到了祂身上的烟洞和那个告示牌。
有些人见了，骂了一声缺德，也就路过了，有些人会留下来对祂拍照，然后狠狠唾骂那个没有公德心的烟鬼。
那是祂生命中唯一一段热闹的时光。
后来，这个城市里的人类全都死去了，祂的身边，只有沉默的蘑菇们围绕。
黑蘑菇怔然地想，或许王孢说得没错，该死的只是一批人，而祂，却迁怒了所有的人类。
祂是不是……做错了？
现在再追寻这些问题，已经失去意义。
死去多年的城市，再也不会恢复从前的生机。
多么讽刺，祂执掌【生机】的权柄，带来的似乎只有死亡。
黑蘑菇发出了最后一声长叹，由祂化作的黑色烟尘随风散去，洒落在这座死城当中，仿佛一场迟来的悼亡。
……
楼仰雪伸手接住黑色烟尘，微微抿唇。
监管者66666看着周围迅速枯萎腐烂的蘑菇林，不知此刻该作何心情：［蘑菇林也枯萎了，这件事……算是解决了？］
“不，还没有解决。”楼仰雪看向了黑蘑菇刚刚屹立位置的下方，目光变得锐利：“这里，还有神塔的一扇门。”
但现在，楼仰雪难得没有心思马上去找门，怀着某种他自己都捋不清的心情，他回到大章鱼的身边，摸了摸那些多了伤痕的猩红触手，放轻了声音：“阿斯莫德，你还好吗？”
大章鱼抬起一根稍细的触手，将触手尖放在楼仰雪的手心，声音却是傲慢的：“你在小瞧谁？”
楼仰雪将祂的触手尖捏在手心里：“你也在小瞧我，没经过我允许，就把我塞进你的触手堆里……”
阿斯莫德沉声道：“我说过要当你的守护神，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楼仰雪怔愣了一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一根触手卷住了腰，送到了大章鱼的头顶。
阿斯莫德载着他，往门的方向爬去，问他：“还能打吗？大魔法师？”
楼仰雪笑了，一只手扶着触手，另一只手握紧法杖：“当然。”
*
超管局总局，作战部。
众人围在大屏幕之前，看着屏幕上代表能量团的光点，每个人脸上都是如临大敌的紧张神色。
“生骸菌林里为什么忽然涌出这么多的孢子，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排除是【菌菇与生机之神】准备向人类发起孢子战争。”
“怎么办？要拦截吗？万一这些孢子飘到附近的城市，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拦截！通知武装部，准备启用核武。”
各个部门紧急运转了起来。
不久后，武装部完成了装载。
操作人员凝重地输入密钥，然后进行投放点定位——
12区，生骸菌林。
第112章
密钥输入完成，操作人员将手放在发射键上，下压。
下一秒，屏幕上忽然弹出鲜红的警示框。
【警告：武器系统操作权限已被接管！】
【接管方：全球战略智能防御系统（代号：Deicide）】
操作人员一愣，一边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一边急声道：“怎么回事！操作权限为什么被Deicide接管了？上面有给出这个指令吗？”
“什么？”武装部其他的成员立即围了过来，就连武装部部长也被惊动，匆匆过来查看情况：“你说什么，操作权限被Deicide接管了，你确定？！”
操作人员额角冒出一滴汗，他快速调出一个页面，指着上面的文字道：“我确定……您看，发射系统也已经被强制关闭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页面上的文字。
【当前状态：“毁灭-60”发射序列已终止。】
【操作者签名：Deicide】
“怎么会这样……Deicide为什么要这么做？”武装部部长心下暗道不妙，孢子的移动速度快，如果不快点拦截，它们很快就会飞到周边城市的范围。
这种要紧关头，Deicide偏偏关闭了发射权限，它想干什么？难道这个人工智能想要毁灭人类？
各种人工智能背叛人类的影片顿时浮现脑海，武装部部长暗骂了一声：“我去联系Deicide，你继续尝试，看能不能把权限抢回来。”
Deicide是【诸天】的管理员，同时也是全球智能防御系统的核心计算机，借用【诸天】的能力，它能对全球能量波动进行实时检测，在探测沦陷地和监管超凡者的方面，它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这些年，Deicide一直很稳定，正因入戏，他才万万没想到，Deicide会毫无预兆地突然暴雷。
在一切还没调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武断地下决定，武装部部长这样想着，很快联系上了Deicide，询问它突然接管操作权限的原因。
Deicide给出的答复很简单：【我方人员正在生骸菌林执行绝密任务，不宜出动“毁灭-60”】
“绝密任务？”部长皱眉：“但是超管局最近并未备案过任何绝密任务。”
Deicide没有再说话，而是发来一张卫星照片。
部长刚开始还不解其意，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几秒，双眼骤然紧缩：“……不、不见了……”
那棵占地辽阔的巨型黑蘑菇，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如此突然地……消失了。
部长不敢置信地将照片反复翻看了好几遍，情不自禁地问了一个傻问题：“这是P出来的图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有图为证，哪怕部长再怎么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接受【菌菇与生机之神】忽然消失的事实。
至于究竟是谁干掉了【菌菇与生机之神】，Deicide执意不肯透露，部长也没有办法，比起任务者的真实身份，现在最要紧的，是拦截飘过来的孢子，尽可能地减少它们对城市的影响。
Deicide不肯交出发射权限，如果无法动用重型武器，那么超管局只能选择派遣超凡者清理孢子。
【诸天】显示，孢子以生骸菌林为中心，随风飘向四面八方，仅派出几个超凡者小队，绝对来不及拦截所有方向的孢子。
时间紧迫，部长只能通过超凡者论坛，紧急发布召集令，召集所有临近事发点的超凡者，前往生骸菌林周边城市，解决这个突发事件。
召集令发出的同一时刻。
已加入论坛的所有超凡者，身上的手机都发出了强震动提醒。
6区超管局，周岩从身上掏出手机，看清召集令的内容，瞳孔骤缩。
他队里的队员们同样也看到了召集令的内容，房间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冷气声。
“我靠，【菌菇与生机之神】被解决了？哪位大神干的！我直接瑞思拜！”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能做到的——这起码得20人起步的大队伍才能打倒吧！”
“可惜6区离12 区太远，赶不过去，不然我真的想近距离膜拜一下那位大佬了！”
周岩想起了自己之前跟楼仰雪之间的对话——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现在我眼睛也能看到了，准备去森林逛逛，看看之前没有看过的好风景。］
周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楼仰雪啊楼仰雪，你没说你要去的森林，是这种“森林”啊……
1区，超研院。
百里默言顶着硕大的黑眼圈，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哦，一个超S级沦陷地忽然消失了？是谁干的，好难猜啊。
莫穹枢这时拿着手机走了过来，恭敬请示道：“百里前辈，你也看到召集令了吧，孢子的影响范围广，不如我们趁机试试防御塔的防御能力？”
百里默言叹了口气，拿起毛巾，重重擦了一把脸，站起身道：“带上防御塔，我们走百里家的传送阵。”
9区，某沦陷地。
独孤长风刚解决一只异端，收剑入鞘，便感到内兜中的手机贴着胸膛狂震。
独孤长风顿了一下，将手伸进外裳，摸出用绢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手机。
他耐心解开所有绢布，解锁手机，进入召集令页面，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内容，当即纵身离去，赶往12区。
自从得知徒弟离世的真相后，独孤长风不再回山，他游走于城市之间，在各个沦陷地中厮杀，不知是为了发泄对异端的恨意，还是为了麻痹自己空荡荡的心。
或许只要不让自己闲下来，时间就会会加速记忆的遗忘。
独孤长风是这么想的。
待他风尘仆仆地赶到附近城市，便发现已经有不少超凡者响应号召，来到了孢子即将抵达的边缘郊区。
土系超凡者已经在这里筑起了一座高高的土墙，超凡者们各显神通，爬到了这座高高的土墙之上，正严阵以待地眺望远方。
这里的超凡者虽然互不相识，但既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的，众人大多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
“这位……大侠，”有人发现了打扮得非常复古的独孤长风，迟疑且好奇地发问：“你也是应召而来的超凡者？”
面对不熟的人，独孤长风压了压斗笠：“是的。”
“你是剑客吗？方便问一下你的等级吗？”
独孤长风耿直道：“不方便。”
“呃……”众人看出他的孤僻，识趣地不再发问。
恰在此时，眼力好的超凡者大喊了一声：“孢子过来了，做好准备！”
众人立即将注意力从独孤长风身上收回，蓄力技能，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然而下一秒，他们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铮鸣。
雪白寒光晃过每个人的眼睛，不等众人反应，那把被剑客拔出的剑便飞到半空中，一生二，二生三，转身间便复制出了千百把一模一样的剑。
万剑齐发！
不久后，远处的空中接连亮起爆炸的火光，而独孤长风已经利落收剑，嘱咐他们一句“注意寄生性孢子和剧毒性孢子”，便跳下土墙，掠往别处。
留在土墙上的人震惊地面面相觑。
“这么牛逼，这得至少S级起步吧！”
“你有谁听过这位剑客的名号吗？”
“没听过……”
“我也……”
“看来召集令一出，很多大佬都被炸出来了啊。”筑强的土系超凡者感慨了一声，然后提醒所有人：“集中注意力，可能还有漏网之鱼。”
＊
从消散的门里出来的楼仰雪，同样感到了手机的震动。
“嗯？这里有信号了？”楼仰雪连脸都来不及擦，颇感惊奇地拿出手机，点开才发现并没有信号，但通知栏里依然出现了超凡者论坛发布的召集令。
［是【诸天】的黑科技啦。］监管者66666解释了一句：［发布紧急通知时，不管有没有信号，只要手机在身边且有电，都能收到论坛通知。］
楼仰雪看过召集令的内容，赞许地点了点头：“人类的反应还是蛮快的，我已经解决了最棘手的毁灭菇孢子，剩下的，人类应该能处理了吧？”
蘑菇林里还有很多蘑菇，它们都能散发出孢子，【菌菇与生机之神】倒下和自爆神格的时候，都激发了这些蘑菇喷发孢子。
这些孢子的威力没有主体强，加上当时事发突然，楼仰雪就没有出手拦截，现在看到人类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便也放心了。
监管者66666也说：［那些你就别管了，人类会找到出路的，你和大章鱼都休息一下吧。］
楼仰雪抹了一把脏兮兮的脸，看向身下同样脏兮兮的大章鱼。
神塔那边应该是故意加强了守卫力量，比起上一扇门，这扇门里的异端数量完全是翻倍地涨，他和阿斯莫德在里面杀了个天翻地覆，难免狼狈了一点。
楼仰雪用清洁术给自己清理了一下，又给阿斯莫德做了清理，然后从祂身上跳了下来。
还没落地，就在半空被一根触手卷住了腰。
“魔力都耗空了，乱跑什么，坐在我身上就好了。”
楼仰雪挂在巨大的触手上，像个无助的精致小玩偶，他没有挣扎，只是无奈道：“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回收这片蘑菇林。”
把蘑菇林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毁灭菇虽然没了，但其余的蘑菇们依然存在危险性。
可要是直接毁掉的话，未免也太浪费了。
如果说楼仰雪这些年在神塔养成了什么优秀品质，那一定是勤俭节约。
能白嫖的不要花钱去买，能多薅一点是一点，保不齐是你们时候就能用上呢？
楼仰雪被触手再次送回了章鱼头顶，只好坐了下来，拿出小花盆，询问小黑球：“小黑球，你能移动这些蘑菇吗？”
小黑球闭上眼感知了片刻，然后失望道：“不能的妈妈，我只能命令它们吐孢子或者不吐孢子，它们笨笨的，听不懂话。”
蘑菇就是蘑菇，不会思考，不会说话，它们静静生长，唯一的菇生目标就是散播孢子繁殖。
小黑球嘀嘀咕咕道：“就知道那个黑蘑菇是骗我的，什么菌林太子……不过是个冷宫废太子罢了！哼哼，还想骗我，还好我聪明！”
楼仰雪额角一抽：“小黑球，你是从哪知道冷宫废太子这个词的？”
小黑球骄傲道：“是楚星说的！她跟她妈妈看过电视，我们无聊的时候，她会给我讲电视里的故事！我全都记住了哦！”
楼仰雪夸奖它：“真棒！原来我们小黑球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
小黑球爽爽地说：“妈妈，我是你的嫡长子哦，如果你以后有了庶子，你会把太子之位给庶子吗？”
监管者66666感慨：［孩子看的是宫斗剧吧，这个嫡嫡道道的味，真是太对味了！］
楼仰雪黑线道：“小黑球你放心，爸爸以后不会再生孩子了，爸爸在位期间，你就是唯一的东宫太子。”
小黑球：“好耶！”
阿斯莫德这时幽幽地插了句嘴：“既然如此，深渊也由它继承好了，反正你也不准备生小章鱼。”
楼仰雪无语：“阿斯莫德，你凑什么热闹……”
而且，他们嘴都没亲上，祂就开始考虑生孩子的事情了？未免想得太远了吧！
楼仰雪决定不再继续讨论关于“太子”的话题，回到正题。
“这样，我试试能不能再开一个大一点的空间，把这里的蘑菇都装走。”楼仰雪打了个响指，反正神格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用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楼仰雪连灌了十几瓶高级补魔药剂，让小黑球命令这孢子停止散发孢子，好让空间稳定下来。
能量场的干扰消失后，楼仰雪再开辟空间，就不像之前那样艰难了，这次，他开辟了一个有天使之城一半大的空间，然后将整个生骸菌林都装了进去，打包带走。
做完这一切后，楼仰雪终于满意了，跟阿斯莫德一起撤离了生骸菌林的区域。
打完这一轮，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沙漠里的气温急剧下降，但耐冷的楼仰雪却觉得这个温度刚刚好。
远离生骸菌林的区域后，楼仰雪和阿斯莫德在一处靠近湖泊的无人区停了下来，稍作休整。
楼仰雪见湖水干净，便蹲在湖边洗了洗脸，阿斯莫德则将三根触手化作三只小章鱼，让它们去生火，自己则爬进了湖泊里。
阿斯莫德那个体型，一进湖，湖水就全漫了上来，楼仰雪躲闪不及，层层水浪冲上了岸，立即打湿了楼仰雪的半身衣物。
楼仰雪：“……”
这章鱼平时不是一点也不讲究的吗？今晚怎么回事，明明已经用魔法清洁过了一遍，还要特意去湖里洗个澡。
楼仰雪的疑惑被不远处传来的香味打断了，一转头，楼仰雪发现小章鱼们又开始做烧烤章鱼腿了，顿时将方才的疑惑抛之脑后，期待地坐到了火堆旁边。
等他吃完了两轮烧烤，阿斯莫德终于上来了，但是，是以人形上来的。
楼仰雪看到祂的冷白皮和银发就眼睛疼，倒也不是觉得不好看，就是不适应，怎么看都觉得还是黑皮与阿斯莫德更适配。
阿斯莫德见楼仰雪盯着自己看，自信勾唇：“怎么，看傻了吗？就这么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楼仰雪：“……”
究竟该不该说实话呢？这是个问题。
不等楼仰雪做出决定，阿斯莫德忽然俯身，将一兜子的神格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这里有52枚。”阿斯莫德的身影几乎将楼仰雪完全笼罩，祂一手按住楼仰雪的椅背，姿态极具压迫感，悄无声息的传递出某种蠢蠢欲动的侵略感：“总数量比约定的100枚还要多18枚，超出的部分，你要用什么方式奖励我呢？伊瑟洛斯。”
楼仰雪：“……”
原来特意洗澡，就是为了方便要奖励……的吗？
作者有话说：
阿斯莫德：亲老婆的嘴，我是认真的！感谢神塔赞助的神格，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亲到鱼生中的第一次嘴了！[好的]
神塔：并没有赞助的意思[裂开]
第113章
楼仰雪抿了一下唇角的油光，感觉脑袋变得有些乱糟糟的，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之前他跟3号做约定的时候，只想白嫖祂的劳动力，压根没想到，约定还有完成的那一天。
而且，约定的对象，还从不知底细的3号，一跃变成了他年少时一心想要打败的大邪神。
太荒谬了。
真的要兑现约定吗？
楼仰雪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阿斯莫德的嘴唇上，仅触碰了一瞬，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飞快移开了。
看到他这幅目光躲闪的表现，阿斯莫德挑眉：“怎么不说话，不会是不敢亲，又想耍赖了吧？”
“当然不是，”楼仰雪轻咳一声：“我向来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你，我肯定会做到的。”
阿斯莫德忽然觉得逗弄精灵也很有意思，心情便没那么急切了，饶有趣味地说：“那你快来亲我。”
楼仰雪盯着手里的章鱼烤串，努力憋出一句话：“你就那么急吗，等我先吃完……”
阿斯莫德在他身边坐下：“好啊，你吃，我等着。”
面对美味的章鱼烤串，楼仰雪第一次食难下咽，如坐针毡，抓耳挠腮，局促不安。
一根烤串，吃得再怎么慢，吃上个几分钟，也就吃完了。
吃完烤串，楼仰雪借口擦嘴，又拖延了一点时间，等他擦完嘴，阿斯莫德故意问：“现在可以了吧？”
“别催，”楼仰雪硬着头皮想了一会儿，摸出一把糖含在嘴里：“刚吃完烧烤，等我吃完这些糖。”
阿斯莫德宽容地道：“你还有什么顾虑，都提出来吧。”
楼仰雪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花盆上，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借口口：“孩子还小……”
“让小章鱼带着，我们去别处。”阿斯莫德：“还有吗？”
楼仰雪又提出了一个理由：“万一有人过来……”
阿斯莫德二话不说，打开一个空间漩涡，拉着楼仰雪走了进去。
他们出现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月光从窗外投了进来，为两人的身影笼上了一层朦胧之色。
楼仰雪跌坐在阿斯莫德的腿上，腰被阿斯莫德两手掐住，无法后退分毫。
“就这么不想跟我亲近？”阿斯莫德掐着精灵的腰，目光沉沉：“如果你实在不想，那就算了，我宁可你直接拒绝我，也不想你敷衍我。”
“我不是……”楼仰雪咬了一下唇，艰难道：“我只是没做好准备……”
“还是很讨厌我？”
“那倒也没有。”楼仰雪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在想什么了，低声道：“我只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你突然要我亲……我有些不好意思。”
听到楼仰雪这么说，阿斯莫德放在楼仰雪腰上的手微微收紧，蛊惑他道：“没有那么难的，第一次不熟练也正常，迈开那一步就好了。”
楼仰雪张了张嘴，最终索性自暴自弃道：“那你得变回原来的样子。”
阿斯莫德目光微动：“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黑皮吗？”
楼仰雪心虚目移：“可能是对白皮有些审美疲劳了吧……我的审美进化了。”
阿斯莫德唇角勾起：“说清楚，是开始喜欢黑皮了，还是开始喜欢我的黑皮了？”
楼仰雪嘀咕道：“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说话间，阿斯莫德的肤色开始由白向黑转变，银白的半长卷发也重新化做如墨般的漆黑。
金色眼瞳分裂变色，凝固为血色重瞳，阿斯莫德终于褪去了与祂并不契合的拟态，变回楼仰雪印象里的那个邪恶的魔神。
不知为何，阿斯莫德恢复原本的邪恶样貌后，楼仰雪呼吸一紧，身体绷得更厉害了。
阿斯莫德不变回来还好，一变回来，楼仰雪瞬间更清晰地意识到，他即将亲吻的存在，是一位邪神。
阿斯莫德察觉到了他的紧绷，便诱哄他：“你可以先摸一摸我的头发。”
楼仰雪晕头转向地被阿斯莫德牵起了手，引向高处。
楼仰雪摸到了阿斯莫德的半长的漆黑头发，一点也不柔软，硬度很高，摸上去的手感有点扎手，卷曲得很狂野，像张牙舞爪的触手。
接着摸到了祂脸部的皮肤，有点烫，楼仰雪的指尖触碰到了阿斯莫德眼尾的深红触手状面纹，那些面纹被他触碰了一下，忽然像活过来一般，兴奋地游动了起来，惊得楼仰雪蜷缩了一下手指。
楼仰雪愣愣望着祂眼尾的深红纹路，然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倾身过去，将唇瓣轻轻贴到了那些游动的纹路上，像是想借此试探它们究竟是不是活物。
阿斯莫德钳在楼仰雪腰上的手骤然收紧，瞳孔亦震颤分裂，添上了更加幽深的暗色。
像是发现一切都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楼仰雪的吻开始下移，蜻蜓点水般的细碎亲吻若即若离地贴着阿斯莫德的侧脸，落在了祂的唇角上。
就这么贴着，好像也不太对，楼仰雪迷迷糊糊地想，别人亲嘴，似乎都要伸舌头的，他是不是也该伸一下，以表示对第一次亲吻的认真态度？
于是楼仰雪很有实践精神地探出了舌尖——舔了舔阿斯莫德下唇的深红竖痕。
好了，这下真的舔到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除了有点甜——但楼仰雪不确定那是不是他刚刚吃糖时残留的甜味。
不确定，再舔几下。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楼仰雪被阿斯莫德掀翻在了床上，阿斯莫德压住他的双手，俯在他身上，那双重瞳中仿若掀起了极度危险的狂风骤雨，看得楼仰雪万分心惊。
“阿斯……唔……”
楼仰雪还没来得及得及出声制止，阿斯莫德便像是闻见了肉味的野兽，近乎发狂地攫取他的唇舌，霸道地不允许他有丝毫的躲避。
楼仰雪一下子就被亲懵了，他能感到阿斯莫德用尖牙刻意地轻咬他的唇肉，带来些许刺痛，阿斯莫德简直就像是将他当成了小蛋糕，恶狠狠地准备将他吞吃入腹。
而且……阿斯莫德的舌头，未免也太长了吧？简直不像是舌头，反而更像是……触手。
楼仰雪被这样的联想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挣扎着想要别开脸，谁料那根触手一样的东西忽然碰到了喉道，楼仰雪反射性地干呕了一下，眼角顿时迸出了泪花。
阿斯莫德终于退开了一些，在楼仰雪偏过头喘息时，数根触手从祂身上蔓延了出来，探进了楼仰雪的衣摆下。
温热的触手在楼仰雪的腰腹和大腿暧昧游走，不知碰到了哪里，楼仰雪猛地一激灵，慌忙按住大腿上的触手：“不、不行！”
阿斯莫德已经进化了，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某些诱哄话术：“就摸一摸，不做别的。”
楼仰雪努力维持思维清醒，正色道：“约定里只说让你亲一下，没说让你摸。”
明明已经被亲成了这样，还要强装出一副正在公平交易的正经模样……看上去真是更美味了。
阿斯莫德没有将触手退回出来，而是试图继续诱哄青涩的精灵：“不是说坏了吗？我总得摸摸，才知道是不是真的坏了吧？”
楼仰雪咬牙：“就算是好的，你也不能……”
“好好好，这样，如果真的坏了，我就不碰你了，这总可以了吧？”为了吃到精灵，阿斯莫德从没这么有耐心过。
楼仰雪大概也是被祂亲懵了，一时间脑袋没转过弯，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这个离谱的提议，而是怀疑道：“你说真的？”
“当然，我以我所有的神格发誓。”
楼仰雪抿了抿唇，没说话，阿斯莫德就当他是默许了，顿时大喜过往，将精灵抱到腿上，迫不及待地帮精灵诊断病情。
天真的小精灵，只要摸一摸，怎么可能会不起生理反应，这不是有手就……
十分钟后。
阿斯莫德一颗迫切渴求的心停止了跳动，祂怀疑且不自信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楼仰雪一脸清心寡欲，甚至还有点想笑：“我就说很萎，你还不信。”
阿斯莫德疑神疑鬼：“你是不是事先吃了什么药？”
“我疯了吗？打架前吃阳痿药？”楼仰雪被祂气笑了，推了推祂的胳膊：“现在相信了吧，放开。”
阿斯莫德心有不甘，送到嘴边的精灵，竟然还有吃不到的道理？但精灵根本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祂又能怎么办，难道还要硬来吗？
只好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楼仰雪。
收拾一番，他们又回到了刚刚的湖泊岸边。
小黑球打了个哈欠，看到楼仰雪回来了，立即打起了精神：“妈妈妈妈，你刚刚跟爸爸去干什么了呀？”
“没干什么。”楼仰雪抿了一下唇，总觉得有点肿了，但当着小孩子的面，也不好表现出什么，强装云淡风轻道：“就是聊点事情。”
［真的吗？］监管者66666火眼金睛，立即提出疑点：［可是你的嘴好像有点肿了耶~］
楼仰雪黑线，义正辞严道：“当监管者的不要这么八卦！有空关心超凡者的感情生活，不如想想怎么样提升自己！”
他回到火堆旁边坐下，拿了根树枝拨弄火堆，尽量放空自己的脑袋，不去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可阿斯莫德却读不懂气氛，非要坐在他旁边，跟他探讨他的健康问题。
“从小就是这样，还是后来忽然变成这样的。”阿斯莫德提出想不通的疑问：“精灵女神不是赐予了你健康吗？健康怎么不包括这个？”
“我们这族的精灵都是这样的，”楼仰雪不得不敷衍祂：“你有看见过精灵生孩子吗？”
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不甘心：“你不是神医吗，能不能治好？”
楼仰雪笃定道：“医者不自医，治不好的。”
就算能治，楼仰雪又不是傻，治好了，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反而更方便被邪恶的章鱼彻底吃掉。
阿斯莫德不说话了，似乎陷入了沉思。
楼仰雪不知道阿斯莫德又在打什么算盘，默默坐得离祂远了一点。
下一秒，他的椅子就被触手勾住，拖回了阿斯莫德身边。
“有一百多枚神格了，够用了吧，”阿斯莫德自然而然地拉过楼仰雪的手，捏在手里把玩：“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阿斯莫德的黑色指甲又长又尖，包裹住楼仰雪的手时，就像尖锐的荆棘缠缚住一团雪。
楼仰雪没料到阿斯莫德会忽然转变话题，愣了一下才说：“去找【混乱与毁灭之神】的那扇门，从那里回到神塔。”
阿斯莫德“嗯”了一声，沉声道：“那说好了，等救了那些玩家，解决了神塔，你就别再操心其余的事，好好跟我回去养伤。”
楼仰雪苦笑了一下：“我还能操心什么事，折腾了这么久，还嫌不够累吗？”
“等一切结束，”楼仰雪望向远方：“我要休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阿斯莫德看着他，想说既然这么累，就跟我回深渊吧，我可以保护你，我可以替你解决所有烦恼，你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再也不用装着沉重的心事四处奔波。
但祂最终还是止住了话头。
有些话，祂知道就算说出口，精灵也不会同意。
精灵的心里总装着无数牵挂，不将那些牵挂放下，他就算跟自己回去，也不会感到轻松。
楼仰雪这时撑着膝盖站起身：“走吧，玩家应该就要来了，我要提早做一些布置。”
阿斯莫德跟着站了起来，仍牵着楼仰雪的手：“你想要救他们，可他们却要帮着神塔追杀你，即使这样，你也要救他们吗？”
楼仰雪看向祂，微微一笑：“阿斯莫德，我救他们，只是因为不想看到更多的悲剧发生，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无限宽容他们。”
楼仰雪的目光略显冷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他们非要杀我，那么我也必定不会手软。”
阿斯莫德听得目光微动，祂曾担心伊瑟洛斯被神塔玩家辜负，会感到心寒，没想到却是祂多想了。
当年那个善良过头的小精灵，已经筑起了一道足以保护自己的心墙，他既有原则，又有锋芒，能区别好坏，也能坚守自己的本心，不为外物偏移半分。
耀眼到让祂侧目。
阿斯莫德牵住楼仰雪的手，情不自禁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不含情欲的亲吻：“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吧，伊瑟洛斯，我相信，无论你选择什么，你的心都不会迷失在沼泽当中。”
额头上传来温润的触感，楼仰雪微微睁大了眼睛，愣愣看着阿斯莫德。
过了片刻，他的耳尖毫无预兆地红了。
阿斯莫德觉得精灵这副耳尖红红的样子很可爱。
精灵的尖耳不像人类的耳朵那么小巧玲珑，尖棱棱地横向延伸，红起来时没有头发遮挡，就会非常明显。
情绪激动的时候还会小幅度弹动，更可爱了。
一个没忍住，阿斯莫德凑过去，咬了咬精灵红红的尖耳，楼仰雪又被惊了一下，没想到阿斯莫德会忽然这么做，他伸手抵住阿斯莫德的脸，强行推远了一点，不让祂继续咬自己的耳朵，呆呆地问：“……说话就说话，你咬我耳朵干什么？”
阿斯莫德正色道：“红得这么厉害，我咬一下看看是不是熟了。”
“……”
楼仰雪现在非常怀念他们刚重逢时的拘谨和疏离，至少那时候阿斯莫德满身都是偶像包袱，嘴硬程度堪比星核，没这么不要脸。
不远处，小章鱼淡定地伸出一根触手，挡在了小黑球的面前。
小黑球急得上蹿下跳：“什么啊什么啊？我可是尊贵的太子殿下，有什么是连太子都不能看的！？”
楼仰雪轻咳一声，觉得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匆忙找了个借口，从阿斯莫德面前遁走，抱起小花盆，准备出发。
玩家就要来了，人数应该会很多，他得提前做一些小陷阱，解决这些神塔派来的小喽啰。
＊
生骸菌林周边城市。
又是一轮爆炸过后，前线透支了力量的超凡者退了下来，换新的超凡者顶上。
还有源源不断的超凡者从其他区赶来，支援12区险情，不同神系的超凡者各显神通，硬是以生骸菌林为核心，拉起了一道环形的坚固防线，将飘向城市的孢子强行拦截。
当地的超管局承担了后勤事宜，为前来支援的超凡者输送食物和各种药剂，控制舆论，拦住市民前往现场查看情况，还加大了巡视力度，防止有孢子飞进城市，造成连锁传播。
因为这些孢子等级不高，因此处理起来也不算棘手，超凡者们虽然劳累了一点，但总体来说还算游刃有余。
并肩作战的过程中，还有不少超凡者当场建立了战友情。
孢子爆发的第六个小时，局面已经差不多得到了控制。
孢子爆发的第八个小时，超凡者们开始轮流进行值守。
孢子爆发的第十二个小时，好消息传来——人类历史上第一座防御塔，已经紧急搭建完毕，即将在12区第一次投入试用。
防御塔启动的同一时间，坐在土墙上的超凡者们、站在山顶上的超凡者们、坐在营地里吃着泡面聊天的超凡者们、正在跟孢子作战的超凡者们，全都看到了一道直冲天际的蓝色光束。
这道蓝色光束没入了漆黑的云层当中，在高空展开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蓝色防护罩。
这层防护罩以光束为中心，迅速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将城市里的所有建筑和人类悄无声息地囊括其中，所过之处，空中所有隐匿的孢子纷纷爆炸。
山顶上的超凡者将手搭在眼睛上极目远眺，看到这一幕，不禁感慨道：“娘嘞，还得是高科技啊！既然有这么牛的塔，之前怎么不拿出来用？”
“这是我们的第一座防御塔，能在十二小时内建出来，全靠咱们的超强基建，已经是非常快了。”另一个消息灵通的超凡者走了过来，跟他一起看着远处的蓝光，轻声道：“好像是成功了吧？”
“第一次嘛，不成功也没关系。”超凡者充满希望地说：“我们还有时间，总有一天，我们能建起无数的防御塔，将那些该死的异端全都拦在外面！”
众人相视一笑，感到心中又充满了力量。
……
终末之墟，【混乱与毁灭之神】的沦陷地。
一座巨大的斗兽场坐落在这里，从上到下，总共有五层，每层都设置了无数坐席。
一扇巍峨庞大的漆黑大门凭空在斗兽场的中心浮现，厚重的石门透出一线亮光，自发向两侧敞开。
第一个神塔玩家出现在了二层的坐席上，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玩家落座，不多时，整个斗兽场都坐满了密密麻麻的玩家。
这么多人同时说话，声音立即凝聚成了层层声浪，在斗兽场中回荡。
“怎么是斗兽场，不是说追杀No.1吗？”
“那个叛徒，被我抓到，我一定要杀了他！”
“No.1真的被主神打伤了？万一没有……我们不是送死吗？”
“送死也得去，没有No.1的血，我们怎么打开他在道具上设下的禁制？”
“杀！杀！杀！我忍他很久了！终于可以宰掉它了！不是要发追杀任务吗，快发啊！”
在众人激烈的议论下，神塔系统颁布了本次的副本任务。
【您已登入副本《终末之日》】
【副本介绍：昔日荣光，皆为尘土，背弃神塔者，无论其曾抵达何种高度，终将跌落神坛，万劫不复，请各位玩家于此见证反叛者的末路，并谨记——顺从，乃唯一生存之道。】
【主线任务：狩猎并击杀反叛者楼仰雪】
【任务时限：72小时。】
【任务奖励：九千万积分、一次高阶权限解锁机会、随机传说级道具或技能卷轴*1、一个愿望。】
【失败惩罚：无（注意：消极怠工者，蓄意放走任务对象者，皆会受到神塔严惩！）】
【任务剩余时间：71小时59分59秒。】
第114章
副本任务刷新出来后，在场的所有玩家都忙着查看任务内容。
看清完成任务的奖励后，玩家们倒抽一口冷气。
“九千万积分，一个愿望，神塔这次真是下血本了啊！”
“这不太对吧，如果No.1真的重伤，神塔又何必给我们这么高的奖励？我感觉其中有诈。”
“No.1毕竟是No.1，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杀他肯定还是有难度的。”
……
由于任务时间只有72小时，玩家们必须得抓紧时间动身，简单的议论过后，各大公会开始召集各自的成员商讨战术，一些没有参与公会的独狼玩家则选择直接出发。
这十万个神塔玩家里，数量最多的是神塔的中高层玩家，其次是新人玩家。
新人玩家大多数是刚进入神塔的小白，侥幸从第一个副本里存活了下来，但也被吓破了胆，看到任务大厅刷出来一个全等级玩家都能接的任务，稀里糊涂就接了下来。
虽然追杀对象是神塔的前No.1，听上去很危险的样子，但No.1毕竟是玩家，不是那些听不懂人话的恐怖怪物吧？说不定遇到后求求情，对方就会放过自己呢？
再说了，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有大佬在前面追杀No.1，他们这些新手只需要在后面划划水就行了，混完一场下来，还没有任何惩罚，何乐而不为？
有些心思活络的新人玩家，还主动去找心仪的公会，表示想要加入。
如果能跟着捡漏，那就更棒了！
一个叫伊桑的新人玩家也动了这样的心思，他鼓起勇气，一连问过几个大公会收不收人，得到的只有不耐烦的驱赶。
伊桑没有放弃，继续询问其他公会，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问到一个叫做“不屈战旗”的公会时，领头人终于搭理了他：“你是纯人类？”
伊桑被明显是兽人的领头人盯着，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点了点头：“我是纯人类。”
兽人会长：“新人？”
伊桑惴惴不安地继续点头：“是、是的。”
另一名兽人女性立即皱眉，表现出不欢迎的意思：“不收新人，滚！”
“阿黛尔，这是个人类世界，有个纯人类在队里，更方便我们办事。”兽人会长的目光没有温度地扫过伊桑：“带上他。”
于是，伊桑就这么跟着“不屈战旗”一起上路了。
这个公会只有七个兽人，根据他们之间的交谈，伊桑得知了他们的名字和能力。
会长叫格罗姆，是这个七人小队的领头者，最为沉稳，其次就是名叫阿黛尔的女性兽人，她头戴羽毛，身着萨满服饰，拥有通灵能力和使用元素力量的能力。
长得格外高大壮实的名叫托尔格，是队里的肉盾，手拎巨斧的是狂战士卡加斯，狼人模样的是猎手雷克斯，擅长潜行和追踪，缺了只耳朵的是药剂师尼兹尔。
他们都是纯兽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半兽人混血儿，名叫祂恩，塔恩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年龄比所有人都小，能力却最为特殊。
他是【寻道者】。
无论是寻找宝物还是逃离险境，他都能找到最正确的那条路。
这次追杀No.1，神塔系统并未提供No.1的坐标，只能靠神塔玩家自行寻找No.1的踪迹。
而【寻道者】塔恩，就是“不屈战旗”用来寻找No.1的秘密武器。
加上伊桑，他们一共八个人，全部离开了终末之墟的斗兽场，来到了终末之墟外的随机落地点。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玩家后，阿黛尔摸摸塔恩的头，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好了，塔恩，你可以找路了。”
塔恩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发动技能。
伊桑好奇地看着塔恩，想知道这种高级技能发动时会不会有什么特效，结果不出十秒，塔恩脸上忽然出现了极度恐惧的神色，他急促喘息了起来，额头上冒出了豆大了冷汗，像是被吓得不轻。
对于这个最小的半兽人，兽人们明显都很疼爱，见状，所有兽人立即围了上去，急切地查看他的情况。
“塔恩，快收回能力！”
须臾之间，塔恩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度惨白，他抓住阿黛尔的手，脸上露出极度恐惧之色：“别、别去！”
“什么叫别去？”会长格尔姆沉声发问：“塔恩，你看到了什么？”
“路……”塔恩嘴唇颤抖：“一条……完全没有任何生还机会的死亡之路。”
此言一出，气氛陷入了凝滞。
“不要去！”塔恩抓住阿黛尔的手，又抓住格罗姆的手，近乎央求道：“会死的！不要去！”
没见过大阵仗的伊桑被这幅场景吓呆了，那个神塔第一真的这么恐怖？去了就必死无疑？说好的重伤呢？
伊桑深谙不作就不会死的原则，见此都想帮着塔恩劝会长了，他说会死，那就不要去了啊！就在这里苟着吧！命没了就设么都没了啊！
然而会长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沉声道：“不找到楼仰雪，你的病怎么治？我拿到的神级复原药剂被设下了禁制，只有他才能解开。”
“那就不治了！我宁愿自己死。”塔恩将会长往回拽：“我们走！我们退出！”
见塔恩如此坚持，其他兽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犹豫之色。
伊桑甚至都已经往回走了，可就在这时，塔恩的动作忽然一顿，紧接着，他像是凭空遭到了巨大的重创一般，抱着头尖叫了起来。
神塔系统的电子音冰冷地响了起来。
【消极怠工者，蓄意放走任务对象者，皆会受到严惩，请玩家积极完成任务！】
加入“不屈战旗”的伊桑同样听到了来自神塔系统的警告，他脚步一僵，立即转身，看到了兽人们同样变得僵硬的神色。
阿黛尔嘴唇颤抖，看向格罗姆：“会长……”
格罗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们出发吧，既然塔恩找不到路，我们就另外想办法寻找线索。”
之后的一路上，整个队伍度显得格外沉默。
为了不惊任务目标，兽人小队使用了变化样貌的道具，遮掩了属于兽人的特征，进入了城市。
伊桑来自现代人类社会，看到这座城市的模样，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太像了，明明是不同的世界，怎么会那么像呢？
“只不过是个副本而已，收回你无用的联想。”狂战士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伊桑这才发现，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就将心里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伊桑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原来只是副本啊……也就是说，这里的人都不是活人？只是数据生成的虚拟NPC？”
狂战士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莫名多了几分他看不懂的复杂：“你连副本的本质是什么都不知道？”
伊桑傻傻地问：“副本的本质是什么？”
狂战士正要开口，被狼人撞了一下：“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知道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你不懂？”
狂战士就没再吭声。
伊桑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见狂战士刚刚愿意接自己的话，便试着问他：“你们刚刚说的楼仰雪，就是NO.1的真名吗？”
狂战士冷哼一声：“是又如何？”
伊桑讨好地问：“大佬，他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才被神塔这样追杀的？”
肉盾托尔格听到如此弱智的问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看到副本内容吗？追杀反叛者，追杀反叛者，当然是因为他试图推翻神塔，结果失败了。”
“哇，他好勇啊，”伊桑惊叹道：“他怎么敢的，神塔里可是有六个主神！”
“是啊，六个主神，可他一打六，依然全身而退了。”阿黛尔冷笑：“他确实是强者中的强者，但同时，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伊桑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了什么？”
“当时那么有那么多玩家相信他能推翻神塔，跟他一起战斗，结果……”
阿黛尔握紧拳头，恨声道：“他到了六个主神面前，却没有继续战斗下去，而是跟主神达成协议，用停战换取他的自由。”
“然后，他就丢下所有追随他的玩家，独自离开了。”阿黛尔颤声道：“那一战死了很多很多的人，他就那样离开，究竟把那些跟他一起战斗的人置于何地？”
“他只是把其他玩家当成离开神塔的踏板，当成跟神塔谈判的筹码，他骗了我们。”阿黛尔的眼神冰冷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他现在被追杀很惨？不，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他背叛了我们，相信了神塔的缓兵之计，这就是他的下场。”
伊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好了，阿黛尔。”一直沉默的格罗姆出声，打断了阿黛尔充满怨怼的话语：“这个世界应该也有保卫者组织，我们去那里查查，他们的系统里，说不定会有楼仰雪的资料。”
“好。”
伊桑跟他们一起行动，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个叫“超管局”的组织，兽人们没有惊动超管局的人，熟练地混进档案室，在系统里查找“楼仰雪”这个名字的档案。
最终自然是一无所获。
伊桑小心地提出猜测：“会不会是No.1用了别的名字？”
不聊兽人们像是对No.1很了解似的，毫不犹豫道：“不会，这家伙非常傲慢自负，向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永远实名制搞事。这只是个低级世界，他不会在这种世界里更换姓名。”
伊桑尴尬道：“这样啊……这里没线索，我们上哪去找他？”
其他兽人纷纷看向格罗姆。
格罗姆思忖片刻：“我们找不到他，不代表其他公会找不到，我们等等消息吧，只要有一个人找到了他，神塔就能对他进行标记定位，到时候我们跟着定位走就行了。”
等待片刻，发现这个行为没有被系统判定为消极怠工，所有人都悄然松了口气。
*
另一边，【诸天】总部。
Deicide看着大屏幕上出现的红点，目光微沉。
他给楼仰雪发去了消息。
［【诸天】扫描到了异常超凡者，人数大约是十万。］
很快，楼仰雪回复他：“能将所有人的实时位置同步给我吗？”
Deicide：［我可以给监管者66666单独开权限，让你获得【诸天】的实时视野。］
楼仰雪回道：“好。”
照着Deicide的指导，楼仰雪放开了对监管者66666的限制。
自从被楼仰雪绑架后，监管者66666第一次重新连接上了【诸天】，不由感慨万分。
终于回家了，但没想到，它是在这种紧急状态下回家的。
来不及多感慨，监管者66666接收了来自【诸天】的信息，然后将【诸天】扫描到的所有神塔玩家定位投影到了楼仰雪的视野里。
现在，监管者66666只能接收来自【诸天】的信息，不能向【诸天】传输任何信息，包括楼仰雪的个人资料，目前的等级，生命值和san值等等内容。
以防万一，Deicide还额外给监管者66666开了一道权限，如遇紧急情况，监管者66666可以将楼仰雪的个人信息上传【诸天】，以获得对【诸天】的临时操控权。
做好这些准备后，楼仰雪推了推脸上的墨镜，捏着变回盲杖的法杖：“出发吧。”
监管者66666复杂道：［你非要打扮成这样吗？］
楼仰雪理所当然道：“不打扮得惨一点，怎么让那些玩家放松警惕？”
这倒也是。
监管者66666仍有些担忧：［十万个神塔玩家，你能扛住吗？］
楼仰雪眯了眯眼：“五六，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跟玩家打个天翻地覆，而是回到神塔，弄死那几个主神。”
楼仰雪看向身侧的阿斯莫德，阿斯莫德跟他对视一秒，非常不经意地牵住了他的手。
楼仰雪无奈笑笑，没有抽回自己的手，用盲杖指指前面：“带路吧。”
第115章
“你确定他在这里？”
一个吸血鬼蹲在伞下，看着远处废弃的产业园，怀疑地询问身旁的【先知】。
【先知】有着一头雪白的长发，穿着白色的神职长袍，身披圣带，眼瞳亦是琉璃般的清透。
他目光没有波澜地看着不远处的产业园，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是。”
吸血鬼扯了一下唇角，龇起尖牙，露出嗜血的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才故意躲到了这里？”
“别小瞧他，按神塔的说法，他离开神塔时，是眼盲的重伤状态，然而才两月不到，他就恢复了能够毁掉神塔三扇门的实力……此人的棘手程度不容小觑。”另一个神塔玩家目光微深，推了推眼镜，扫描建筑群里的生命迹象，冷静道：“永暮圣堂的人也来了，那群疯子全是No.1的狂热追随者，说不定会出手保他，我们最好速战速决。”
“真的假的？”吸血鬼惊愕道：“神塔不是不准消极怠工吗，他们还敢公然出手保护他？不要命了？”
“说不准，毕竟永暮圣堂的成分……你也知道的，要么是亡灵，要么是奉他如神明的狂热玩家，都是一群不怕死的亡命之徒。”生命扫描仪有了反应，眼镜男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找到了，在那个红顶的工厂里。”
众人对视了一眼，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兴奋。
“悄悄过去，不要惊动他。”
他们所在的公会名为“血腥传说”，信仰的神祇为六大主神之一的【死亡与杀戮之神】，而【先知】不同，【先知】信仰的神祇，是另一位主神【宿命与时间之神】。
每个公会在建立之初，都能选择一位主神作为公会信仰，组建公会后，公会成员可以通过给这位主神献祭一定数量的祭品，以获得对应的永久增益。
“血腥传说”选择信仰的神祇，正是【死亡与杀戮之神】，通过供奉【死亡与杀戮之神】，“血腥传说”公会已全员获得【无双战技】附加属性，拥有该属性后，全员都能立即学会完美杀戮技巧，用在近身搏斗上，完全是碾压式的神级技能。
公会里也允许信仰其他神祇的玩家加入，并且，只要该玩家进行献祭，同样能获得对应增益——但是增益效果肯定比不上信徒的增益效果。
“在神塔里，永暮圣堂是唯一一个没有信仰任何主神的公会。”
另一处的山林里，狂战士背着巨斧，这么跟满脸好奇的伊桑说道。
伊桑是纯新人，什么都不懂，闻言眼神略显迷茫：“这样也行？可如果不供奉主神，加入永暮圣堂的玩家不就没有增益了？”
“因为加入这个公会的玩家，根本就不需要主神带来的增益。”
一旁的狼人扯了扯唇角，语气中有着极其复杂的东西，说不清是讥讽还是喟叹：“永暮公会的会长，可是神塔最强的魔法师，凡是选择追随他的玩家，就能获得来自他的增益。”
“全方位的大幅增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楼仰雪，就是永暮圣堂信仰的神。”
狼人看向满脸震惊的伊桑，勾了一下唇角：“现在，你明白了吧，No.1到底有多强。”
伊桑目瞪口呆，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道：“可是，一个魔法师，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吗？给整个公会的成员增益……那他本人的魔力储备得多到什么地步？”
“你以为他是谁？”狼人垂眸道：“从第一次出现在神塔的排行榜上，到成为No.1，他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之后的一百二十三年，他一直稳坐神塔No.1，并且，逐渐以断层式跟No.2拉开了差距。”
药剂师笑笑，回忆道：“当时神塔有一句话，叫做流水的榜二，铁打的榜一，正是因为他那么强，所以当他号召玩家一起推塔时，才会一呼百应。”
可如此强的榜一，最终却选择背叛了玩家，独自离开。
最终，在这样的小世界里被神塔追杀，树倒众人推，传奇般的一生，即将迎来最终的落幕。
伊桑忍不住说：“也不一定会死吧，既然他这么强，说不定能绝地翻盘呢？”
话音刚落，不屈战旗全员都给了他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
狂战士给了伊桑一拳，粗声粗气道：“小子，你搞搞清楚，现在追杀他的，可是整整十万个玩家！虽然这十万玩家里有像你一样的菜鸡，但神塔顶尖的那一批玩家，几乎都来了，他一个重伤的瞎子，怎么可能有活路！这次他必死无疑了，懂了吗？”
伊桑疼得眼泪汪汪：“你们刚刚不是说永暮公会的玩家也来了吗？他们说不定会掩护No.1逃跑呢？”
“来了又如何，现在的永暮圣堂，已经不是以前的永暮圣堂了。”阿黛尔冷嗤一声：“再说，神塔系统可是盯着呢？永暮圣堂敢光明正大地帮他，就会被神塔即刻抹杀。”
“他绝对没有活路了。”
“被第一个玩家发现的瞬间，就是他走向死亡的开端。”
随着阿黛尔的话音落下，不屈战旗全员都陷入了缄默。
片刻后，神塔系统的播报声打破了死寂——
【任务目标定位已更新！请各位玩家立即前往定位地点，击杀任务目标！】
伊桑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打开系统界面，果然看见了一份地图。
地图上出现了一个十分显眼的红点，正是No.1的位置。
不屈战旗的兽人看过地图，神情都变得严肃了下来，不再闲聊，立即动身前往目的地。
伊桑的心脏快速跳动了起来，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经意看到塔恩苍白的脸色，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捏住，莫名多出了几分极其不详的预感。
而此刻的定位点，“血腥传说”公会的113个成员已经悄然将红顶废弃工厂层层包围。
杀进这座废弃工厂前，吸血鬼在胸口简单画了个符号，虔诚道：“愿吾主庇佑我。”
下一秒，吸血鬼跟周围的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用防御道具将自己层层包裹，然后——猛然破门而入。
他们料得没错，就在他们刚落地之时，一道魔法阵的光芒就从他们脚下亮起，紧接着，他们便感到身体变得无比沉重，无法再动弹，并且双脚像是被一双手抓住，一股巨力正在拖着他们快速下沉。
“是黑暗沼泽法阵！”公会里精通魔法的魔法师一眼认出了这个魔法阵的名字，他当即挥舞法杖，想要破解这个黑魔法阵。
黑魔法的一大特点就是杀伤力极强，生效快，同时附有难以消除的诅咒效果，不赶紧破解，他们很快就会被拖入黑暗沼泽，活活溺毙。
但他刚吟唱了一小串咒语，手里的法杖就被击飞了出去。
魔法师愣了一下，慢半拍地抬头，朝着魔法发来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一个坐在冷却塔的顶端的人。
他身着一身简单的黑袍，双腿松弛地垂落下来，一束光从缝隙里投了进来，刚好落在他那头美丽的银色长发上。
在一束天光下，设下杀阵的黑魔法师面容圣洁美丽，丝毫不像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反而像个从天而降的天使。
魔法师硬生生被那种美貌硬控了三秒，直到吸血鬼一声怒吼，才拉回了他的神智：“你发什么呆！快解决这个黑魔法阵！”
公会里的其他成员也各显神通，试图从沼泽里爬出来，但任凭他们手段用尽，竟然就是不能挪动分毫。
“血腥传说”的魔法师们也没了招数，因为他们他们念诵咒语的速度完全比不过楼仰雪的施法速度，往往刚念一段咒语，就被楼仰雪打飞了法杖。
没有法杖，他们很难发动魔法。
魔法师之间的战斗，谁的读条速度更快，谁就能占据先机，这是公认的真理，“血腥传说”期待魔法师自认自己的读条速度已经够快，没想到放在楼仰雪面前，依然不够看。
他爹的，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会有魔法师根本不用读条啊！
开局就是暴击，原本自信满满的魔法师们顿时士气大跌，这怎么打，根本没法打啊！
怪不得都说楼仰雪是神塔最强魔法师，打架不用读条，这跟开挂有什么区别！
眼见公会里的魔法师竟然拿黑魔法阵毫无办法，吸血鬼不由暗骂了一句废物！
没办法，既然不能破解黑魔法阵，那就直接杀了黑魔法师本人！
吸血鬼龇出尖牙，悄然将暗杀道具掷向高处的黑魔法师。
然而暗杀道具飞到一半，却像是在半空遇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反弹了回来，任务目标没炸到，反而炸死了一个己方队员。
吸血鬼定睛一看，险些吐血。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里会有顶级防御卷轴？
靠，这谁能破他防啊！
更可恶的是，高处的黑魔法师还朝他们开了嘲讽：“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杀我？回去多吃几年奶吧，小朋友们。”
吸血鬼：“……”
好贱的嘴，永暮圣堂就信仰了这么个玩意？
作者有话说：
永暮圣堂：喜欢邪恶银渐层，人之常情罢了！没品的玩家有难喽[彩虹屁]
第116章
血腥传说被困在黑魔法阵中，望着高处的任务目标却无计可施。
顶级防御卷轴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无视他们的任何攻击，他们只能一边竭力破解正在吞噬他们的黑魔法阵，一边寻找能破开这层防御的道具。
这个副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不允许用积分兑换道具，他们想要破解当下的困境，只能不断消耗自身携带的道具储备。
眼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有人抬头怒视冷却塔上的身影，试图激怒他，引诱他离开防御范围：“楼仰雪，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叛徒！得到自由是不是很爽？可惜，你的死期很就要到了，早点下来受死，我们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否则等其他玩家过来，你绝对会被千刀万剐！”
黑魔法师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神色没有半分变化：“是非对错，还轮不到你们这群宵小评判。”
没等血腥传说脱困，其他公会的人已经按照神塔系统提供的定位，匆忙赶到现场，各路人马齐聚于此，工厂外围顿时人声嘈杂。
有血腥传说作为前车之鉴，新来的玩家们明智地没有踏入陷阱，而是选择站在黑魔法阵外围，开始对高处的楼仰雪进行远程攻击。
有顶级防御卷轴又如何？只要能打破那层防御，杀黑魔法师还不是手到擒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玩家赶来，他们各显神通，火力齐开地试图破开顶级防御卷轴的防御。
顶级防御卷轴固然强悍，但防御强度也是有上限的，他们就不信，单凭区区一道防御卷轴，楼仰雪就能顶住这么多玩家的攻击！
十五分钟过去，赶来的玩家数量已达三万之众。在强大的力量轰击下，那座红顶工厂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坍塌，被困在黑魔法阵中的血腥传说众人也被埋在了废墟之下，只能窝囊地依靠防御道具自保。
烟尘弥漫中，周围的一切彻底沦为了废墟，可楼仰雪却依然端坐于冷却塔顶端，墨镜下的面容波澜不惊，仿佛一尊永不倾倒的神像。
看着他，就算是前来围杀的玩家们也不禁感慨，怪不得永暮圣堂的那群疯子会将他奉若神明，有些人，他只需端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永远屹立不倒的明亮灯塔，散发出的光芒如同不落星辰，足以照亮万古长夜。
当玩家人数增至四万时，方圆一公里内的建筑已全部被夷为平地，四面八方赶来的玩家将楼仰雪层层包围，那样的密度，任凭他上天入地，也无处可逃。
“出现裂痕了！”有人突然大喊。
众玩家闻言精神一振，定睛看去，果然看见顶级防御卷轴形成的保护罩上出现了细微的裂隙。
看到希望，他们的攻击顿时更加猛烈，各色技能光芒交织成一片炫目的光网。
终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防护罩彻底四分五裂。碎片四溅的瞬间，所有攻击尽数轰向高处的楼仰雪——
而楼仰雪不闪不避，任凭那些攻击将自己吞没，刺目的白光笼罩了整个冷却塔顶，暂时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玩家们防备地站在原地，惊疑不定地交换眼神。
“结束了吗？”一个玩家不确定地问。
“系统没有提示任务完成，保持警戒，不要松懈！”另一个玩家严峻道：“封锁好防线，防止他突围。”
白光渐渐消散，空气中没有传来任何魔法波动。
就在众人以为楼仰雪已经毙命之时，一道耀眼金光突然冲破防护网，向园区其他废弃厂房疾射而去。
“该死！他还没死！”有人怒吼道。
“是复活技能！难怪他能从主神手中活下来。”
“追！我就不信他能一直复活！”
玩家们群情激奋，纷纷追向那道金光，只见它在空中突然分裂成数道流光，分别飞向不同的厂房，玩家们看得头都大了，复活就算了，怎么还搞分身这一套！身为神塔第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玩不起！
有种跟他们正面对打啊！
因为不确定哪道流光是楼仰雪真身，玩家们只好分头行动，各自追着一道流光冲入厂房。
……
第一批玩家刚进入厂房，便感到了一阵失重感，紧接着，面前场景开始迅速变化，转瞬间便从废弃的园区，变成了散发着浓重腥臭味的水泥建筑。
玩家们站在建筑门口，看清了门牌上的字——人肉屠宰场。
玩家：“？？？”
一个玩家警惕地环顾四周：“人肉屠宰场……什么地方？”
“一个小副本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另一个玩家嘴上这么说，实则悄悄握紧了手里的法杖，吞咽了一下口水：“人肯定藏在里面，小心行事，防止偷袭！”
玩家们警惕地走进这个一看就非常阴森的屠宰场，生怕突然跳出一个人袭击自己，但奇怪的是，屠宰场里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似乎并无危险。
不知不觉，玩家们就四散开来，各自在屠宰场的各个区域搜索了起来。
正在探索的几个玩家忽然感到有些异样，一个玩家摸着肚子，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突然很饿？”
其他玩家面色一变，被这么一提醒，他们的肚子似乎也跟着饿了起来。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
玩家们纷纷感到了饥饿，他们取出随身携带的食物塞进嘴里，却无法缓解那阵突如其来的饥饿感。
就在这时，空气里飘来一股诱人的香气，玩家们一闻到这股香味，口中便立即分泌出了津液，太香了！怎么会这么香呢？
他们不自觉地循着香味走去，发现屠宰场中央不知何时摆满了一排排美味佳肴。
在屠宰场这种地方，出现这些香气四溢的东西，怎么看怎么诡异，然而玩家们已经无法思考，仅维持了一秒清醒，他们的理智便在这股香味下彻底沦陷。
“我受不了了！”一个玩家双眼发红，率先扑向食物，大口吞咽起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玩家加入了这场美味的盛宴，最后他们甚至为了争抢食物，失去理智地打成了一团。
一些机灵的玩家意识到不对，提前封闭了嗅觉，这才逃过一劫，他们躲在一边，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堪称恐怖的一幕，本以为这就是结束，却没想到，又过了片刻，那些争抢食物的玩家竟然伏在了地上，身体开始变形……
吃着吃着，他们变成了一群猪。
空荡荡的屠宰场很快就被猪群填满，只有少数高阶玩家还在勉力支撑，看到此情此景，他们强忍饥饿，哪还顾得上什么追杀不追杀的，立即准备离开屠宰场，却发现，这个屠宰场唯一的离开途径，竟然是以肉猪的身份出栏……
要么变成猪，以猪的身份离开，要么被困在屠宰场里，两条路都是死路。
剩余的玩家看着那些不断朝他们靠近的美味佳肴，额头逐渐冒出了冷汗。
＊
第二批玩家降落在了一个小山村里。
阴森森的小山村，看上去跟大同小异的山村副本没什么区别，玩家们并没将这个低级小副本放在眼里，开始四处搜索。
很快，他们找到线索，猜测楼仰雪应该是躲在了距离地下三百米的古墓里。
最开始，他们本打算直接用土系技能将棺材顶出来，但这片山林偏偏被黑魔法诅咒过，普通的土系技能竟然不起作用，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派可以遁地的土系玩家下去，准备探探情况。
不料土系玩家们下去后，迟迟没有再上来，众人察觉不对，不敢再派人下去，只能选择手动挖掘。
大概是被下了黑魔法咒语，这个小山村的土壤奇硬无比，五千多名玩家挖了小半天，才终于挖到了之前下去的几个土系玩家。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土系玩家已经被彻底石化，表情被定格在了惊恐的瞬间，挖到他们的玩家意识到不对，已经来不及了。
埋藏在深处的石化黑魔法阵被触发，黑色的光芒瞬间包裹了深入地下的所有玩家，将他们定格在了表情狰狞的瞬间。
紧接着，大地轰然合拢，静静等待下一批猎物自己踩进陷阱。
＊
第三批玩家抵达了天使之城。
天使之城长满了巨大的蘑菇，玩家们刚抵达这里，就感到头晕目眩。
眼前开始出现很多幻象，他们时而看到楼仰雪在前面冲他们招手，时而看到蘑菇们手拉手围着他们转圈。
更可怕的不是幻觉，而是某种极致的幸福感，那种从内心散发出的快乐令他们对这座城市产生了眷恋感，甚至想要永远留在这座幸福的城市。
也有勉强维持清醒的玩家试图攻击蘑菇，结果下一秒，蘑菇散发出的孢子就发生了大爆炸。
玩家们：“……”
倒也不用这么坑吧！
＊
降落在时间博物馆的玩家已经将整个博物馆都逛了一圈，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墙上的那些画里。
“难道是躲在了画里？”
有人试探性地向画作刺去，然而下一瞬，画里的破洞像是变成了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转瞬间将他们全部卷了进去。
在画中世界，他们的行动速度比现实里慢了一万遍，离开的门就在不远处，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立即抵达。
“我——炒——他——爹——的！！！”
＊
最后一批玩家，则来到了诡市。
诡市是异端的地盘，这批玩家一进入这里，就察觉到了不对，这里到处都是异端，在这里，他们很难寻找楼仰雪的踪迹。
一开始，他们还想低调行事，但一大批玩家涌入诡市，异端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两方很快起了冲突，打成了一团。
激战得正酣，玩家们忽然无法移动——楼仰雪动用了五分之一的诡市权限，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意识到上当已经迟了，玩家们僵硬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异端逼近。
……
当楼仰雪甩掉第一批玩家，从其中一个废弃工厂出来时，恰好撞上了第二批赶来的玩家。
“在那里！”
一声惊呼打破了寂静。
玩家们喊打喊杀地朝楼仰雪的方向蜂拥而去，楼仰雪轻啧一声，回到冷却塔塔顶，默默拿出另一张顶级防御卷轴。
依旧是老操作，沼泽黑魔法阵＋防御卷轴，勾引玩家聚集过来杀他，等防御卷轴破掉，再使用【金蜂脱壳】，从众玩家的包围中脱身，然后引诱这批新玩家走上上一批玩家的老路。
随着玩家源源不断地被引去废弃园区，无人知道，在距离废弃园区四千多公里外的幽静山林里，真正的楼仰雪跟阿斯莫德一起从传送阵里走了出来。
楼仰雪拂开挡在面前的枝叶，轻声喟叹：“这一届的玩家不行啊，这都能被骗到，智商堪忧。”
监管者66666：［……］分明是你的套路太卑鄙。
该说不说，邪恶银渐层不愧是神塔老油条，他简直是把神塔玩家当异端整啊！
［这样就能拦住所有玩家了吗？］
“那还不至于，毕竟，不是所有玩家都是那么蠢的，”楼仰雪眯起眼：“对我有所了解的玩家不会第一个出头，他们会在后方观望，等他们发现废弃工厂的我只是捏出来的一个分身，一定会马上离开那里，设法寻找我的真身。”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废弃园区的分身只是障眼法，楼仰雪的真正目的地，是终末之墟里的登陆点。
“终末之墟已经彻底封闭，你有办法进去？”阿斯莫德摘掉落在楼仰雪头发上的一片枯叶，挑眉问道。
楼仰雪勾唇：“你忘了？我有神塔的一小部分权限。”
进入登陆点，这点权限已经绰绰有余了。
阿斯莫德觉得精灵运筹帷幄的小模样怪可爱的，于是凑过去亲亲他的尖耳朵，并夸奖他：“嗯，好厉害。”
不等楼仰雪做出反应，便听到监管者66666在他脑海里语气复杂道：［你看你，把人家邪魅狂狷的章鱼给调成啥样了……］
楼仰雪：“……”
这倒是真的，自从那晚亲了一下后，阿斯莫德整个章鱼都有点不太正常了。
眼看阿斯莫德的目光完全黏在了自己的身上，楼仰雪莫名觉得浑身有点发毛，不由加快了脚步。
几乎是下一秒，阿斯莫德就紧紧贴上了他，手心像是长了一百个吸盘，牢牢黏附在了他的手上，甩都甩不开。
“牵着。”察觉到楼仰雪不怎么老实的动作，阿斯莫德佯装威严地压低声音：“你也不想被预知系的玩家发现的吧？伊瑟洛斯。”
楼仰雪：“……”
第117章
终末之墟位于14区，废弃园区在5区，利用分身，楼仰雪将大部分的玩家都引去了5区，自己则狡猾地绕开赶来的玩家们，跟阿斯莫德一路南下，朝着14区悄然逼近。
阿斯莫德拥有关于【命运】的权能，可以遮掩楼仰雪的踪迹，避免他的本体被预知系的玩家窥探。
正因如此，他放出的分身才成为了唯一的那个“楼仰雪”，钓得玩家们前赴后继地赶往5区，接二连三地跳进陷阱。
楼仰雪并不打算正面跟神塔玩家对抗，他跟玩家自相残杀，不仅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反而正中神塔下怀。
比起两败俱伤的局面，自然是损失一枚神格和几张顶级魔法卷轴的方案更加划算。
现在，楼仰雪要做的事，可以被简单地拆分为三个步骤——
第一步：尽量在不引起神塔警惕的情况下，靠近终末之墟，找到登陆点返回神塔。
第二步：启用神塔权限释放玩家。
第三步：杀死六位主神。
这些步骤看似简单，但实际行动起来，却各有各的难点。
至少在监管者66666看来，每一步都难得像天方夜谭。
但是看楼仰雪和阿斯莫德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监管者66666又开始怀疑是自己太菜了，才会觉得这些步骤很难。
经过几次传送，楼仰雪和阿斯莫德已进入14区的地界，到了这里，阿斯莫德就不能再使用空间权能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怕被神塔洞察行踪，打草惊蛇。
见监管者66666不懂，楼仰雪还跟它解释了几句：“六大主神之一的【规则与惩罚之神】同样拥有关于【空间】的权能，权能的波动并非绝对无形，阿斯莫德使用权柄，会被具有相同权柄的神祇发现。”
对拥有【空间】权能的神祇来说，空间就是领地，当另一位神祇进入祂的领地，祂自然会第一时间洞察。
想要不被发现，阿斯莫德只能保持低调。
“事实上，不管是‘门’的存在，还是神塔本身的存在，都是由【规则与惩罚之神】构建的。”楼仰雪继续向监管者66666科普：“同时，【规则与惩罚之神】也管控着整个神塔的秩序，生杀予夺，奖惩赏罚，都由祂一手把控。”
监管者66666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除了【规则与惩罚之神】、【死亡与杀戮之神】、【生机与复苏之神】，剩下的三个神又叫什么？］
楼仰雪唇角扬起冰凉的弧度：“【赛博与科技之神】，神塔的系统和直播机制就是祂搞出来的。”
“【宿命与时间之神】，拥有【时间】和【命运】的权柄。”
“【意识与情绪之神】，擅长洗脑和精神攻击，虽然我很想保持基本的素质，但我还是很想说一句，此神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恶心。与祂卑劣的品行相比，巨噬蠕虫都能称得上一句真诚可爱了。”
监管者66666：［……］
能被楼仰雪如此刻薄地锐评，看得出是真的很恶心了。
监管者66666沉思片刻，提出一些疑问：［【宿命与时间之神】既然拥有关于【命运】的权柄，那祂看不到你跟大章鱼的纠葛吗？祂们怎么还敢这样对你，就不怕被大章鱼报复吗？］
“没错，祂确实看不到我的过去。”楼仰雪冷笑：“大概是因为我跟阿斯莫德之间还有一个未完成的交易，我的命运跟阿斯莫德的交缠在了一起，被阿斯莫德的权柄变得扭曲模糊，所以即使是【宿命与时间之神】，也看不到我的过去和未来。”
［这样啊……］监管者66666不由一阵唏嘘，但它转念一想，神塔都敢从阿斯莫德身上偷走真理之眼了，还有什么事是祂们干不出来的。
阿斯莫德在此时忽然开口：“伊瑟洛斯，你有见过祂们的本体吗？”
楼仰雪顿了顿，皱眉回忆：“离开神塔前，我分别重创了祂们，祂们是有变回过本体，但是祂们的本体太过庞大，有些还长得很……抽象，就算被打回原型，我也看不出祂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阿斯莫德捏捏他的手心：“没关系，你随便说说，以及你攻塔的整个过程，我也想知道。”
虽然不知道阿斯莫德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但说一说也没什么要紧的，楼仰雪回忆了一下：“神塔总共有八层，一层是任务大厅，中间的六层里，每一层都有一个主神管理，从下到上，分别是死亡、赛博、意识、宿命、规则、生机。最高的顶层，装着塔核。”
“我从下往上杀，先击败了【死亡与杀戮之神】。”楼仰雪耸肩：“祂的外貌和打扮像刻板印象里的死神，武器是镰刀，我用黑魔法跟祂对轰，祂还想操控死灵对付我，但很抱歉的是，我也有一个亡灵大军。”
“然后我进入了第三层，击败了【赛博与科技之神】，祂的本体是……很多黑色管子？”楼仰雪不确定地描述道：“那些管子连接着一层任务大厅的屏幕，我把祂打爆后，神塔的实时直播断掉了，神塔系统也暂时停摆。”
“我继续往上，遇到了非常恶心的【意识与情绪之神】。”楼仰雪扯扯唇角：“我不想描述我是怎么打败祂的，反正最后我赢了，代价是我的san值跌了大半，【意识与情绪之神】的本体像是发霉的脑子，沟壑纵横的脑子上全是蠕动的鞭毛……真是一个从内到外都恶心到极致的丑东西啊。”
监管者66666：【……】
好的，刻薄点评+1。
“接着就是【宿命和时间之神】，祂没有拦我，只是非常傲慢地告诉我，我不可能赢。”楼仰雪没有温度地笑了笑：“现在想想，祂应该是笃定我不可能为了胜利，牺牲这么多玩家。”
“所以说，不能向敌人暴露自己的软肋，一旦暴露，祂有的是办法拿捏你。”
“上到第六层，我重伤了【规则与惩罚之神】，整个神塔都因此开始崩塌。”楼仰雪扭头看了阿斯莫德一眼：“【规则与惩罚之神】的本体……我说不来，祂好像整个镶嵌在了神塔里，有很多像柱子一样的东西从祂身上衍生出来，支撑着塔身。”
不知是不是楼仰雪的错觉，阿斯莫德总感觉阿斯莫德周身的气压忽然变得十分阴沉。
阿斯莫德握紧了楼仰雪的手，语气里满是强压的怒意：“你继续说。”
“第七层是【生机与复苏之神】的地盘，祂能给自己疗伤，还能给其他神祇疗伤，非常难缠，我跟祂打到一半，祂就给其他五个神祇回了一半的血。”楼仰雪无语道：“也是非常恶心的一个神。”
阿斯莫德：“之后呢？”
“之后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六个主神围殴我一个，看打不过我，就用玩家要挟我……”楼仰雪见阿斯莫德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杀意毕现形容，便话锋一转，故作轻松道：“当然，我也没有吃亏，祂们用玩家威胁我，我就杀上顶层，用塔核威胁祂们。”
“但这样僵持下去并没有意义，后来，我们就签订了停战协议。”
楼仰雪讥讽道：“原本我们约定一年之内不得使用任何手段互相伤害对方，结果祂们连两个月都坚持不住，就率先违反了约定……”
监管者66666忍不住道：［祂们违反了约定，就不会被反噬吗？！］
“反噬当然是有的，否则主神早就亲自下场，而不是派玩家过来追杀我了。”楼仰雪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派玩家追杀我，这种操作算是间接伤害，至少会被反噬掉半条命吧？”
但如果真能就此杀掉楼仰雪，永绝后患，也算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楼仰雪说到这里，忽然察觉到了阿斯莫德异样的沉默，奇怪地看向祂，小幅晃了晃祂的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阿斯莫德阴沉道：“我恐怕知道祂们的真实身份了。”
楼仰雪目光多了几分惊讶：“你知道？”
阿斯莫德停住脚步，楼仰雪被祂牵着手，只得跟着停下。
楼仰雪紧紧盯着阿斯莫德：“祂们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祂们的真实身份？”
阿斯莫德无言地看了楼仰雪片刻，冷不丁开口，提起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伊瑟洛斯，我们这一族，一胎会生上亿只小章鱼，我的第一份食物，就是兄弟姐妹的尸体。”
楼仰雪不明所以，愣愣地问：“……所以呢？”
“一亿只章鱼里，只能有一只成为最终的赢家，统治整个星域，这一万多年以来，我一直在追杀剩余的兄弟姐妹，吞噬祂们的生命和权柄。”
“但是，总会有那么几只漏网之鱼。”阿斯莫德那双血色重瞳里充满了杀意浓重的森寒之色，两枚尖牙也因嗜血的怒意而从口中露出。
楼仰雪只觉得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那些主神……其实都是你的兄弟姐妹？”
“三千多年前，也就是我因无聊陷入沉睡的那一次，我曾听说过祂们的踪迹。”阿斯莫德冷冷道：“那时，祂们还不叫神塔，而是叫窃命星盗，这个星盗团只有四个成员，专门在星域之间流窜，寻找合适的祭品。”
“我抓过祂们一次，没想到祂们别的不行，逃跑能力很强，最后被祂们逃走了。”
“没想到……过了三千年，祂们竟然改头换面，变成了所谓的‘神塔’，真是太可笑了。”阿斯莫德一想到这帮跳梁小丑就是造成伊瑟洛斯一切苦难的元凶，就更是怒急攻心，觉出了这因果轮回的可恨之处。
如果三千年前祂就杀了那四个跳梁小丑，神塔是否就不会出现？
如果一百年前祂就看破神塔的前身是窃命星盗，是否就不会放任伊瑟洛斯独自前往神塔？
“太可笑了。”阿斯莫德也真的被气笑了，连眼尾的深红纹路都开始隐隐闪烁：“这群崽种……这一次，我一定要吃了祂们。”
“等等，你等等——”楼仰雪听到这里，感觉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不得不举起一只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并提出质疑：“这不对吧，你说祂们是你的兄弟姐妹，可我看着，祂们的本体跟章鱼完全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啊。”
“伊瑟洛斯，我们这一族的章鱼，不是每一只都会长得一模一样。”阿斯莫德沉声道：“根据不同的天赋能力，我们会往不同的方向进化，我的天赋能力是【吞噬】和【无限分裂】，所以我的触手才会特别多。”
楼仰雪恍然大悟：“所以【意识与情绪之神】的脑子才会长得格外大——祂的进化方向是脑子啊！”
阿斯莫德越说越气，将楼仰雪一拉，怒火中烧道：“这么蠢，长再大的脑子也没用，我这就去吃了祂们！”
楼仰雪被祂拉得快走了几步，闻言不由抗拒道：“不要什么脏东西都吃，万一吃得变异了怎么办？我不想看到长着丑陋大脑袋的小章鱼……”
阿斯莫德的本体本来就足够辣眼睛了，再加上一个长着鞭毛的脑子……那画面太美，楼仰雪实在不敢去想象。
阿斯莫德面无表情道：“那不吃了，直接捣碎。”
……也行吧。
之后的一路上，楼仰雪和阿斯莫德都没再说话。
阿斯莫德是愤恨，既恨自己没有早点解决那四个窃命星盗，酿成今日苦果，又恨自己的傲慢，让伊瑟洛斯独自面对这帮卑劣的无耻之徒，落了个遍体鳞伤的下场。
楼仰雪则是惊讶，他完全没想到，主神跟阿斯莫德还有这一层联系，并且，章鱼族群间的残酷竞争也让楼仰雪感到震惊，开局先吃一个兄弟姐妹，这是一种多么扭曲的生存环境啊！
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三观有着关键的塑造作用，阿斯莫德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楼仰雪似乎可以理解祂为什么会视众生如草芥了，在祂眼里，不够强的存在就该被吃掉——包括祂自己。
祂所遵循的，一直是一套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
楼仰雪那时那么弱，在阿斯莫德眼里，当然够不上说话的资格。
楼仰雪忍不住瞄阿斯莫德，这只自大狂章鱼一百年前的恋爱观明明很扭曲，为什么最近却愿意听他的意见了？
难道是因为他变强了？所以有了跟阿斯莫德提意见的资格？
果然，拳头硬才是王道啊。
楼仰雪心中如此感慨道。
发现监管者66666一直没吭声，楼仰雪问了它一句：“五六，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最爱吐槽的吗？”
监管者66666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
楼仰雪赞同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但对于楼仰雪来说，这件事的冲击力其实并没有这么大，主神究竟是什么身份，对楼仰雪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是窃命星盗也好，是阿斯莫德的兄弟姐妹也好，归根究底，都是他的仇敌。
他会手刃仇敌——就在不远后的将来。
*
楼仰雪和阿斯莫德一路低调行动，很快深入了14区，然而，就在距离终末之墟大约二十公里的地方，楼仰雪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这是楼仰雪给Deicide设置的特殊提醒方式，一旦响起，就意味着Deicide那边发生了紧急情况。
楼仰雪拉住了阿斯莫德，打开手机，便看到Deicide发来了一张视频截图。
看清图片内容的瞬间，楼仰雪瞳孔骤缩。
那是一只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断手，血泊当中，戒指上的那颗红宝石也沾染上了鲜血，变得格外妖异。
楼仰雪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因为这枚红宝石戒指的主人，他认得。
Deicide的消息紧随而至：“有人在所有视频网站都发布了这条视频，目的是威胁你现身，我目前已经删除了所有的视频，这是原视频。”
Deicide发来了一个视频文件，楼仰雪沉着脸点开。
视频里，数十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玩家押着五个鲜血淋漓的人，迫使他们面朝镜头跪在地上，为首的小丑面具哑声笑道：“No.1，我知道你在看，为了跟您见面，我特意提前为您准备了这些礼物，怎么样，您还满意吗？”
“一小时后，如果您没有出现在我指定的地点，那么抱歉，您将会永远地跟您忠诚的信徒们说再见了。”
“身为永暮圣堂的会长，您不会忍心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对吧？”
第118章 （一万二营养液加更）
楼仰雪定定地看了这个威胁视频片刻，忽而低低笑出了声。
他有救人之心，想让所有人都能回到故乡，但很显然，不是每个人都配得到救赎。
“蠢货，”楼仰雪眼中的光冷了下来，平添几分冷厉：“既然这么想找死，那我就如你所愿。”
……
“小丑戏幕”发出那条视频后，就开始了焦虑的等待。
“老大，这样能行吗？”一个红色小丑面具忐忑不安地询问为首的黑色小丑面具：“都说No.1报复心很强，我们这样挑衅他，会不会被他报复？”
黑色小丑面具给了他一巴掌，骂道：“蠢货！也不动动你的脑子想想，现在有这么多人在追杀他，他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报复我们！”
“我看你们都被以前的永暮圣堂吓破了胆，也不看看他现在混成了什么熊样。”黑色小丑面具冷笑道：““落毛凤凰不如鸡，就算他想报复我们又怎么样？这里有我们提前设下的陷阱，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乖乖受死！”
倒在地上的一个永暮圣堂成员忽然往地上啐了一口，哑声笑道：“果真是小丑……”
“你说什么？”黑色小丑面具大步走了过去，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咄咄逼人道：“你刚刚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我说……你们果然是一群小丑。”那个永暮圣堂成员虽然头破血流，浑身狼狈不堪，但眼神里依然满是嘲讽：“我们会长可是最记仇的那种人了，等死吧，你们这帮蠢货。”
说罢，他往黑色小丑面具的脸上吐了一口血沫，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黑色小丑面具将他掼回了地上，掏出手帕擦了擦面具，然后抬起一只脚，重重踩在这个永暮圣堂成员的脸上，用力碾了几下。
“都被他抛弃了，还叫着会长呢？你们这群楼仰雪的狗腿子，让我该说你们什么好，”黑色面具貌似怜悯地啧啧摇头：“狗奴才就是狗奴才，这么会舔，你们永暮圣堂该不会全员都被楼仰雪洗脑了吧？”
被他踩在脚下的永暮圣堂成员嗬嗬地笑了起来：“就算他背叛了公会，也该由公会审判他……还轮不到你们这群可笑的小丑评判他的功过。”
“贱货！发什么癔症！把一个凡人捧得跟神一样！就算你们再信仰他一千年、一万年，他也不可能成神的，懂吗！”黑色面具恨声谩骂了一句，大力踹在他的头上，他顿时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鼻腔里也淌出了两道血柱。
他重重喘息着，费力翻了个身，摊平四肢，双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口中喃喃道：“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黑色面具掏了掏耳朵：“你在念叨什么鬼东西，祈祷吗？”
他没有理会黑色面具，动了动嘴唇，近乎无声地继续呢喃：“循此苦旅……以抵……繁星。”
黑色面具正欲细听，队员却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叫：“老大，你看这个！”
黑色面具冷冷瞥了地上的永暮圣堂成员一眼，大步走了过去，抢过队员手里的屏幕。
屏幕里正在播放一个视频，视频漆黑一片，只有一道悦耳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用谈论天气一般的语气，不紧不慢道：“相信有很多玩家都听到了小丑戏幕的小丑言论，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那么，我也来发布一个悬赏令吧。”
“他在说什么东西？”黑色面具匪夷所思道：“他发布悬赏令？他知道他现在正在被玩家追杀吗？”
视频还在播放，楼仰雪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继续传来：“从现在开始，凡是杀掉小丑戏幕成员的玩家，都能得到奖赏。”
闻言，红色小丑面具们略显惊慌地看向黑色面具：“老大！”
“别吵！”黑色面具烦躁地一挥手，此刻他也已经生出了非常不妙的预感，可挑衅的战书是他发出去的，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屏息听着楼仰雪接下来的话。
“相信有些玩家会很好奇，我明明正在被追杀，有什么资格发布悬赏令呢？”楼仰雪笑了一声：“我当然有资格，因为，只有我能解开我那些道具上的封印。”
“神塔将我的道具收走后，一定将它们当作奖励，分发给了你们吧，只可惜，上面的封印却影响了使用，是不是很烦恼呢？”
“现在，你们只需提着一颗小丑戏幕的人头当见面礼，我就马上与你们见面，并为你们解开这些封印。小丑戏幕的葬身之地，就是我们交易的地点。”
“现在，行动吧，小丑戏幕的人头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黑色面具怔了片刻，忽然像大梦惊醒一般，目眦欲裂地催促红色面具们：“走！快走！”
被神塔分发给玩家们的那些封印道具，要么是神级复原药剂，要么是亡灵大军的令牌，要么是强大的魔法卡牌……每一样，都能让贪婪的玩家趋之若鹜。
现在解封道具的机会就在眼前，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有玩家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反正现在也抓不住楼仰雪，试试能不能用小丑戏幕的人头交换见面机会，玩家们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想通这点，黑色小丑面具再也不敢托大，慌张催促其他红色小丑面具离开这里，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瞬间，无数玩家破门而入，杀机迸现，技能齐发，数不清的攻击如箭雨一般朝小丑戏幕等人飞去。
黑色小丑面具猛然抬头，近乎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面具后的双眼瞳孔骤缩。
“轰——”
……
……
陨星公会的成员蹲在废墟上，将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提溜到眼前，打量了几眼，随后嫌弃道：“怪不得要戴小丑面具，好丑。”
“喂，这些永暮圣堂的人要怎么办？杀了？”另一个玩家踢踢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看向其他半死不活的永暮圣堂成员，轻啧一声：“哟哟哟，看看这些小可怜，没了会长，就跟找不到妈妈的迷路小孩一样，好可怜啊～”
“……”永暮圣堂的玩家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压根没搭理他。
“治吧，”拎着人头的陨星公会成员跳下废墟：“留着他们，也好跟楼仰雪谈判，要是他们死在我们手上，我们不得被他记恨上？神塔谁不知道，那家伙最小心眼了。”
说着，他将手搭在眼睛上面，极目远眺，发现了不少蹲守的玩家，其中有抢到人头的公会，也有没抢到人头的公会，很显然，每个玩家都想趁机分一杯羹。
这时，他视野里的众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全都看向了一个方向，他如有所感，也跟着看向那个方向。
只见夕阳的余烬中，一个人缓缓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他背对坠落的红日，影子在身前拉出了长长的一道阴影，面容隐没在黑色的兜帽之下，让人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缕银发从兜帽下露出，在落日熔金般的余晖下熠熠生光。
“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陨星公会的玩家全都聚集了过来，皱眉看着这个单刀赴会的黑衣人，不太确定他的真实身份。
是真的楼仰雪，还是一个冒牌货？
惊疑不定下，玩家们都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黑衣人仿佛没有发现藏在角落里的玩家，从容地穿过包围圈，来到了事发地。
讨厌的小丑戏幕已经正式谢幕，只剩几颗睁着无神双眼的人头被抓在玩家手中，静静看着这场盛大的落日。
看到小丑戏幕的人头，黑衣人满意地笑了，他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圣洁美丽的面容，仿佛没看到陨星公会警惕的进攻姿态，他淡然询问道：“怎么只有一颗，剩下的呢？”
“被其他公会的抢走了。”一个陨星公会的玩家绷着声音答道。
楼仰雪点点头，目光扫过一旁被关在罩子里的永暮圣堂玩家，见他们身体情况看起来尚可，显然被治疗过，也就放心了。
“一颗人头换一个道具，你们想解封哪个，可以拿出来了。”楼仰雪礼貌道。
陨星公会的玩家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成员不相信地问：“那是你的东西，你真的会帮忙解封？”
“当然，做人最重要的美德就是言而有信，”楼仰雪微笑道：“我的美德，有口皆碑。”
旁听的所有玩家：“……”
一句悬赏令让小丑戏幕全员团灭，就你还有美德？
陨星公会的玩家商量了片刻，还真的拿出了一瓶神级复原道具，让楼仰雪解封。
楼仰雪也真的言而有信，随手就解封了。
确认瓶口的封禁消失，陨星公会的眼神都变了，这是真言而有信啊，神级复原药剂，他说送人就送人了！？
“好了，交易完成。”楼仰雪从容道：“谢谢你们帮我照顾永暮圣堂的成员，那么，他们我就带走了。”
“抱歉，这恐怕不行。”陨星公会的会长走了出来，挡在了永暮圣堂成员的面前：“你应该已经知道神塔这次颁布了什么任务，楼仰雪，我敬你是个英雄，也不想你落得个太难看的结局。”
“所以，你自刎吧。”
随着陨星公会会长的话音落下，陨星公会的成员将刀架在了永暮圣堂众人的脖子上，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楼仰雪看着他们，脸上礼貌的笑意消失了：“罗会长，你们这样，就没有意思了吧。”
“不是我要这样，是你，是你让你自己，还有你的公会落到了现在这个局面。”罗会长平静地看着他：“你明知道反抗神塔会有什么下场，却还是带着永暮圣堂走上了这条路，我以为你在决定攻塔的那一刻，就预想到了今天的结局。”
楼仰雪皱了皱眉，他看向被关在罩子里的永暮圣堂成员，他们正紧紧盯着他，双目发红，说不清是愤恨还是悲伤。
“你说的对。”楼仰雪倏然笑了：“从踏上这条路开始，永暮圣堂的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了有可能的结局，这是一条流血的自由之路，必定充满了博弈与牺牲。”
“但是至少，他们不应该死在玩家手里。”楼仰雪冷声道：“这让永暮圣堂所做的一切努力成为笑话。”
“笑话？”罗会长像是被这句话激怒了，将手中的大刀重重砸在了地上，脸上终于出现了其他波动：“究竟是谁让永暮圣堂的努力成为笑话，是你！楼仰雪，是你！”
“我们那么相信你，那么多人都相信你……可你！”罗会长手中的大刀直指楼仰雪，恨声道：“可你，却背叛了那些相信你的玩家！”
“你知道有多少玩家在这场攻塔之战中死亡吗？他们在神塔坚持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到故乡！可他们没有回去，他们死在了神塔，唯一获得自由的，只有你！”
罗会长眼中有泪光闪烁：“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丢下所有人，独自离开？”
在场的所有玩家都静静看着楼仰雪，等待一个回答。
但楼仰雪没有回答。
用神塔权限释放玩家的事，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提前告诉玩家，神塔就跟着知道了他的计划。
不能说。
一片死寂般的静默当中，他路过罗会长，径直朝着罗会长身后的永暮圣堂的成员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罗会长怒喝一声，将大刀狠狠往身侧挥去。
大刀撞上楼仰雪身体的瞬间，一道耀眼到极致的光芒突然爆发，在场的人下意识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楼仰雪和永暮圣堂的成员已经从包围圈中消失。
“该死，又被他跑了！”
玩家们骂了一句无耻，猜测楼仰雪带着这么多人应该跑不远，各显神通，纷纷追了上去。
他们猜得没错，在距离包围圈十公里的地方，楼仰雪将带走的永暮圣堂成员全部放下，扶住伤得最重的男人：“孟堂……孟堂，你怎么样？”
楼仰雪运起治疗魔法，快速帮孟堂治疗身上的伤。
孟堂脸上青紫一片，苦笑时扯到脸上的伤，倒抽一口冷气。
“明知道是陷阱，你又何苦来救我们。”孟堂喘息了几声，闭上眼：“你没自己的事要做吗……不理智得都不像你了。”
“如果你们因为这种事死了，我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楼仰雪治疗了他，正要去治其他的成员，却被孟堂死死拽住。
“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孟堂从身上拿出了一枚空间戒指，用力塞进了楼仰雪的手心里：“这是永暮公会在你离开期间，从神塔和玩家手里收回的道具，你拿着……”
【消极怠工者，蓄意放走任务对象者，皆会受到严惩，请玩家积极完成任务！】
楼仰雪听不到神塔系统的声音，闻言却忽然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
“我们知道，你独自离开神塔，一定是有苦衷的，”孟堂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们都说你背叛了玩家，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你，如果他们了解你，就绝不会觉得你会就此跟神塔和解。”
【请玩家积极完成任务，立即击杀任务目标！违者就地抹杀！】
“你走吧，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管我们。”孟堂用力推了他一把，拼尽全力地朝楼仰雪大吼了一声：“走啊！！”
楼仰雪被推地往后踉跄了一步，茫然回首，便看到孟堂看着他，满眼都是悲伤。
“回家吧，没有我们，你也要回去。”
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楼仰雪面前的孟堂就轰然炸开了。
血肉四溅，数不尽的血点落在了楼仰雪的脸上、身上、眼睛里。
视野里的画面变得猩红一片。
更多的永暮圣堂成员接二连三地炸开了，就在他的身边——在他以为已经救回他们的时刻，猝不及防地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死去了。
楼仰雪紧紧攥着手里的空间戒指，脸上的表情甚至是茫然的。
耳畔旁边的声音似乎全部消失了，变成了一种频率极高的嗡鸣。
血色的视野里，出现了很多的玩家，楼仰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孟堂他们想让他回家。
那就回去好了。
楼仰雪从空间戒指里找到了一套卡牌和一个令牌，他持牌于手，将牌面呈扇型展开。
那些卡牌上刻印的并不是什么符号，而是栩栩如生的人像，他们皆手握武器，双眼紧闭，浓重杀机几乎凝成实质，从牌面里源源不断地满溢而出。
将卡牌抵到唇畔，楼仰雪对着这些卡牌低语：“拦住他们。”
几乎是下一秒，牌面上容貌不一的人像全部睁开了眼。
一道道流光从卡牌里飞出，掠向玩家的方向，而楼仰雪转过身，迎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径直往前走去。
血色残阳即将坠落山谷，他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只看到了一地的血泊。
在这样安静的时刻，楼仰雪忽然想起了很多往事。
想起了弥萨伦亚的雪，想起了最后回看弥萨伦亚的那一眼，想起了那些他走过的路，想起了那些曾经跟他并肩而行，最后却永远倒在这条路上的那些人。
所有人都在远去，只有他，永远孤独地前行。
路的尽头，会是弥萨伦亚吗？
楼仰雪开始不那么确定了。
有那么多人让他回家，可他，已经找不到家的方向。
弥萨伦亚被他远远抛在了身后，他走上了一条通往黑暗的道路，再也回不去了。
难以忍受的剧痛袭上胸膛，心口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痛得楼仰雪喘不上气来。
楼仰雪用一只手用力捂住心口的位置，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头，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楼仰雪口中淌了出来。
最后的夕阳余晖中，楼仰雪缓缓倒下了。
但他没有倒在地上，因为阿斯莫德接住了他。
靠在阿斯莫德的肩头，恍惚间，楼仰雪又看到那轮血色残阳。
他觉得，他就像那落山的太阳，快要燃尽了。
……
……
漆黑的夜空缀满了闪烁的星星，某个深幽的山涧旁，一个燃烧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楼仰雪枕着一根粗壮的触手，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些火光，有些失神。
一根触手轻轻搭在了他的额头上，感知精灵此刻的状态。
很奇怪，明明都已经吐了血，但楼仰雪看上去并未受到任何内外伤，甚至连生命值都没有半点下降。
阿斯莫德始终没有探查出结果，难免焦虑。
不是内伤，也不是外伤，那只能是心伤。
阿斯莫德的声音严肃地响起：“伊瑟洛斯，你的心理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参与攻塔了，跟我回深渊吧。”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不能就这样回去。”楼仰雪果然再次拒绝了，他翻了个身，跟大章鱼的猩红双眼对视：“而且，带我回深渊有什么用，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让我亲手报仇雪恨，我的心病自然就全好了。”
阿斯莫德一时间没有说话。
楼仰雪怕祂不答应，抓住阿斯莫德的触手尖晃了晃，恳求道：“我的毕生夙愿就是杀掉祂们，报仇雪恨，你现在把我带回深渊，我一辈子都不会高兴的！”
被楼仰雪抓住的触手卷了卷，显露出几分迟疑。
“反正都是杀，你杀还是我杀，有什么区别？”好半晌，阿斯莫德才硬邦邦地给出回应：“难道你还在担心那些玩家吗？他们误解你，还想杀死你，根本不值得你救。”
“有些玩家确实不值得救，这点我承认。”楼仰雪话锋一转：“但是还有一些愿意相信我，愿意跟我并肩作战的玩家，我难道也要放任他们永生困于神塔，最后被神塔杀死吗？”
“我做不到。”楼仰雪摇了摇头：“阿斯莫德，我做不到。”
“我有过很多朋友，也许过很多承诺。”楼仰雪看着天空中的星星：“我说过会带他们离开神塔，说话就要算话才行啊。”
阿斯莫德缄默哦了一会儿，用触手点点楼仰雪的心口：“你的心里装了太多人，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
“我就是一只很博爱的精灵啊，这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阿斯莫德。”楼仰雪抓住落在胸膛上的触手，闭上了眼，略过了之前的话题：“我有点困了，阿斯莫德，我们明天再去打神塔吧。”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阿斯莫德回应，楼仰雪睁开眼：“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总算沉声开口：“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祂没有马上答应精灵的请求，因为祂也暂时无法拿定主意，是继续让伊瑟洛斯继续攻塔，还是强行带他回到深渊。
究竟哪个方案才对精灵更好，哪怕是阿斯莫德，一时间也理不清楚。
楼仰雪拉了拉身上的黑袍：“阿斯莫德，我有点冷。”
阿斯莫德闻言回过神，身上的触手蠕动，将楼仰雪整个卷进了身下。
层层叠叠的触手包裹住了精灵，将他牢牢护在了最安全的地方，这样一来，就算下一秒星核爆炸，祂的精灵也能完好无损。
楼仰雪大概是冷得厉害，将一根触手拉到了身上，当成被子盖住，上上下下都有触手紧密地拱着他，他终于不再感到寒冷。
在充满安全感的章鱼帐篷中，精灵安心地睡着了。
监管者66666看着他稳定不动的生命值，心情却微微沉重。
它感觉楼仰雪隐瞒了一些事情，可是楼仰雪究竟隐瞒了什么，它毫无头绪。
正当监管者66666沉思之时，忽然一只触手伸来，硬生生将它从楼仰雪的脑海里掏了出去。
一小团金色光球在猩红的触手里惊慌失措，发出不知所措的懵逼声音：“伟大的阿斯莫德大人，您、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到了S级，监管者66666理论上来说，已经可以跟楼仰雪短暂分开了，但它根本没想到，大章鱼竟然可以直接把它从楼仰雪的脑袋里掏出来。
啊啊啊好恐怖啊这章鱼！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监管者66666内心无声尖叫，直到听到阿斯莫德的下一句话，才慢慢平静下来。
阿斯莫德问它：“你觉得我应该带他回深渊吗？”
哦，原来是聊这个啊。
监管者66666思考片刻，谨慎答道：“我觉得暂时不要，邪恶……咳，解决神塔是他这么久以来的执念，你强行把他带回深渊，他不可能高兴的。”
“至少……至少让他亲眼看到神塔倒塌，玩家获得自由吧，心病不及时医治，也是会压垮一个人的。”监管者66666叹了口气：“如果情况实在不对，您再把他带回去。”
阿斯莫德沉默片刻，不知有没有同意这个方案。
片刻后，祂终于重新开口。
“你也劝劝他。”大章鱼的猩红双目瞪着被卷在触手里的小小光球，冷冷道：“不要总是在背后嚼没用的舌根。”
监管者66666：“……”
可恶，跟楼仰雪一起蛐蛐大章鱼的行径，果然又被正主听到了吗？
“好，好的，伟大的阿斯莫德大人，谨遵您的教诲。”保命要紧，监管者66666先暂时答应了下来。
*
此刻，神塔顶层。
六位主神正在商议该如何彻底地解决楼仰雪这个大麻烦。
“这群玩家都是吃干饭的吗！竟然连一个能抓住他的都没有！”【意识与情绪之神】重重拍在神座的扶手，浑身散发出难以抑制的怒意。
“冷静一点，帕西隆。”【规则与惩罚之神】皱眉道：“现在不是情绪失控的时候，再想想办法，这个祸害，我们必须解决掉。”
“还能有什么办法？”【赛博与科技之神】发出阴沉的电子音：“珀尼坦，当初是你让我们强行承受反噬，派玩家去杀他，现在眼看计划要失败了，你怎么说？”
【规则与惩罚之神】烦躁道：“谁能料到他能这么快恢复到这样的实力！该死的，明明已经将他流放到了最低级的小世界，为什么……”
一直沉默的【宿命与时间之神】这时忽然开口：“我想，我们最好加快杀死楼仰雪的速度了。”
所有主神都看向祂，不解其意。
【意识与情绪之神】情绪失控，激动道：“艾乌姆，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不快点杀死他，你我很快就会葬于他手。”【宿命与时间之神】的银白眼眸里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就在不远后的将来。”
【死亡与杀戮之神】站了起来，祂手握死神镰刀，浑身萦绕着黑雾和死气，发出的声音亦阴森诡谲：“区区一个凡人，你们竟然对他束手无策，那么，就由我去杀死他好了。”
“你？”【生机与复苏之神】嗤笑：“你要亲自去杀？不怕被协议反噬？”
【死亡与杀戮之神】冷笑道：“协议只说我不能亲自伤害他，没说我不能神降在从神身上，皆从神的手间接杀死他。”
其他主神互相对视了一眼。
“珀尼坦，这是可行的吗？”【意识与情绪之神】重燃希望，兴致勃勃地询问【规则与惩罚之神】。
【规则与惩罚之神】沉吟片刻：“可行倒是可行，反噬程度不至于让你原地毙命……但是，埃特努斯，如果你要神降在【混乱与毁灭之神】身上，就相当于你会失去本体的实力，你确定凭【混乱与毁灭之神】的实力，能够打赢他？”
【死亡与杀戮之神】扬起死神镰刀，哑声低笑：“当然，我可是拥有【战争】的权能，届时，我会使用这个权能，跟他打一个赌。”
“就赌，谁的臣民实力更强，谁掀起的战争更能吞占对方的领土。”
【死亡与杀戮之神】胜券在握：“他能有几个臣民？就算算上永暮圣堂那群玩家，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此局，我必胜无疑。”
第119章 （一万三营养液加更）
楼仰雪是在一阵轻微的晃动中醒来的。
他在触手铺成的“床”上翻了个身，疑惑于这轻微的晃动，还以为是发生了地震，便坐了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拨开了触手堆，探头往外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震惊了。
因为他所在的位置已经不是昨晚的山涧，而是……人来人往的市区。
山一般高大的章鱼蠕动密密麻麻的触手，不紧不慢地往前爬去，投下的阴影笼罩在路人身上，然而竟无一人察觉到如此明显的异常，他们恍若未觉地穿过章鱼的身体和狰狞触手，就像跟他们并不在一个空间图层上。
楼仰雪目瞪口呆：“阿斯莫德……你、你怎么……”
怎么直接大摇大摆地跑到人类的地盘上了啊！
察觉到他醒来，大章鱼触手一卷，从一旁的早餐店顺了一笼包子和四袋豆浆，递给了楼仰雪。
楼仰雪：“……”
松弛感这么强，阿斯莫德这是进自家客厅了吗？
楼仰雪接过这些东西，拉拉祂的触手：“还没给钱。”
伟大的深渊主人显然没有给钱的意识，抢到就是祂的，给什么钱？但碍于精灵坚持，祂只好不情不愿地退回早餐店门口，让精灵付了一张二十块的纸钞。
楼仰雪坐在大章鱼的触手上，咬了一口香喷喷的包子，看着路边的指示牌，想要分辨他们所处的位置：“阿斯莫德，现在我们在哪里？”
阿斯莫德用心声对他说道：“距离终末之墟还有四公里。”
“这么快！”楼仰雪有些震惊：“你不会带着我走了一整晚吧？”
为了救永暮圣堂的成员，他们离开了14区，前往了8区，两地之间相隔了一定距离，可阿斯莫德竟然全程靠走的，硬是走回了14区……
“为什么不把我叫醒走传送阵？”楼仰雪忽然有些看不懂阿斯莫德了，明明可以走传送阵，省下无数路程，为什么阿斯莫德偏要走过来，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斯莫德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楼仰雪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时间哑然失语。
“那你也不用硬走啊，迟点到也没关系的。”
太傻了，一点都不像以前的傲慢大章鱼了。
阿斯莫德却有自己的计划：“没时间跟祂们耗，早点宰掉那些章鱼，我也能早点带你回去。”
楼仰雪昨天吐的那口血已经让阿斯莫德有了紧迫感，精灵是一种脆弱的生物，谁也不知道楼仰雪现在的精神状态还能支撑多久，祂必须早点带楼仰雪回到深渊，然后找人给楼仰雪看看。
楼仰雪对此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多年夙愿就要达成，他比谁都要迫切，自然是能快点就快点。
“但是先说好，到了那里后，你不能再以任何理由离开我的身边。”阿斯莫德沉声道。
之前去救永暮圣堂的成员，阿斯莫德本想跟着一起，可楼仰雪偏偏说什么“不想让神塔发现我的底牌是你”，然后独自去救了人。
只是几分钟没守着，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阿斯莫德现在真是恨不得将楼仰雪拴在身上，走到哪里都不放下来。
楼仰雪听出阿斯莫德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明白自己已经再用任何手段动摇祂的决心，只得应了下来。
“还有，我进 去杀祂们的时候，你只能在旁边看着，最多给你杀一个，其他的都由我来解决。”
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分配杀鱼业务吗，还最多给我杀一个……楼仰雪无力吐槽。
“听到没有？”久久没得到保证，阿斯莫德的语气变得严厉。
楼仰雪吸了口豆浆，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巍峨如山的章鱼一路朝着终末之墟移动，很快便离开了人类的聚居地，进入逐渐荒凉的郊区。
郊区看上去十分荒凉，完全不像是有沦陷地存在的样子，但楼仰雪知道，并非是阿斯莫德找错了地方，而是终末之墟存在于一个他们看不见的空间纬度。
阿斯莫德来到了一颗看似普通的槐树面前，停下了前进的动作，楼仰雪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地方，坐滑滑梯一般从阿斯莫德的触手上滑落在地，试着往前伸出双手。
果然，他触碰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
监管者66666紧张地问：［就是这吗？］
“看来是的。”楼仰雪也有点莫名的紧张……不，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即将展开最终狩猎的兴奋：“我试试，用神塔权限能不能打开一道门。”
监管者66666也没看到楼仰雪是怎么操作的，只见他将手放在屏障上十秒左右，无形的屏障便显露了出来，同时出现的，还有屏障后的巨大虚影。
监管者66666辨认了几秒，吃惊道：［这是……一个斗兽场？］
楼仰雪勾了一下唇角，转头对阿斯莫德说道：“三分钟，等会儿可能会有玩家赶回来守门，帮我拦一下。”
“好。”阿斯莫德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将注意力从楼仰雪身上挪开，生怕他被哪里蹿出来的阿猫阿狗再次伤害到似的，甚至还额外伸出一根触手，警惕地卷住了楼仰雪的腰。
楼仰雪：“……”
没办法，他只能保持着这个被卷住腰的姿势，启动权限破解神塔对登陆点的封锁。
如楼仰雪所料，登陆点屏障的异常波动果然引起了神塔的警觉，在神塔系统的命令下，玩家们被神塔系统赶羊一般赶回了登陆点。
三分钟的时间，能赶回来的玩家数量十分有限，这十万个玩家里，有大半都被楼仰雪的分身牵制在了各个沦陷地里，还有小半仍在8区四处搜寻他的踪迹，也只有拥有远程传送道具的玩家才能及时赶到。
阿斯莫德兴致缺缺地瞥了一眼赶回来的零星几个玩家，他们便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力击中，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猝不及防地倒飞了出去。
监管者66666目测了他们飞起来的高度，严重怀疑大章鱼的这一下，能把这些玩家都打飞到隔壁区。
监管者66666猜的没错，事实上，要不是看在楼仰雪的面子上，阿斯莫德早就将这些是非不分的蠢货们全部杀光了。
偏偏这些蠢货死了都碍眼，阿斯莫德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只怕他们死后惹得精灵难过，索性丢远一点，免得看得心烦。
在阿斯莫德的严防死守下，每一个玩家能近得了楼仰雪的身。
没有旁听打扰，三分钟的时间一过，楼仰雪顺利解开了神塔对登陆点的封锁。
他们的面前出现一扇门，这扇门并不大，只够一个人通过，见状，阿斯莫德变回了人形，但依然用一根触手卷着楼仰雪的腰，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楼仰雪扯了扯腰间水桶粗的触手，表示抗议：“你放开，这样像什么样子，我又不是小孩，丢不了的！”
阿斯莫德疑神疑鬼道：“你怎么知道丢不了？万一这扇门会随机将进入者传送到不同位置呢？还是拴着保险。”
楼仰雪：“……”
监管者66666默默锐评：［章鱼版精灵防走失牵引绳。］
楼仰雪：“……”
阿斯莫德现在草木皆兵，保护欲高涨，说什么都不肯松开楼仰雪，楼仰雪只好随祂去了，保持着被触手拴着的姿势，一前一后地进入了这扇门。
阿斯莫德还特意跟楼仰雪调换了位置，由祂走在前面，楼仰雪走在祂的后面，全方位预防所有意外发生。
进去以后，楼仰雪就知道阿斯莫德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了。
——因为此时的斗兽场里，物理意义上的都是“兽”。
神塔几乎把压箱底的异端都投放到这个斗兽场里了，可见其阻拦楼仰雪的决心，粗略一看，密密麻麻的异端不下万只，他们刚进来，就遭到了异端门的疯狂攻击。
阿斯莫德肉身防御极强，走在前面，直接把伤害全部扛了下来，等楼仰雪发现异状，正要发动魔法，阿斯莫德已变回本体，卷住楼仰雪腰部的触手猛然发力，一把将楼仰雪拖进了层层叠叠的触手当中。
阿斯莫德说让楼仰雪旁观，就真的只让他旁观，将楼仰雪困在触手当中，便如推土机一般径直朝登录大门的方向前进。
密密麻麻的异端们尖啸着，如浪潮般前赴后继地涌了上来，阿斯莫德来者不拒，抓起这些对祂来说如蚂蚁般渺小的异端狂吃一气，一边吃，一边将身上的每一根触手都抡成残影，一路掀飞挡在前路上的异端。
从远处看，祂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像一只章鱼，反而更像一颗章鱼海胆，每根触手都构成了血腥杀戮的利刃，到了最后，祂已经不耐于缓慢的前进速度，干脆开始翻滚，一路更是轧死了无数异端。
阿斯莫德非常习惯这样的进攻方式，但楼仰雪和监管者66666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翻滚给滚晕了。
好消息，敌人完全挡不住这样的攻势。
坏消息，我方魔法师也有被伤害到。
楼仰雪无力地伏在纵横交错的其中一根触手上，虚弱道：“阿斯莫德，你以后战斗……不许再把我放进身体里了。”
阿斯莫德：“……”
章鱼有些心虚，所以没吭声，只是默默停下翻滚的动作，用一根触手卷住挡在前路上的十多只异端，狠狠将祂们抡飞。
这时，他们距离登陆大门已经非常近了，眼看他们即将进门，四周的异端们忽然停止了攻击。
紧接着，整个斗兽场就被一片浓郁的黑雾笼罩了。
察觉到异象，楼仰雪费力地扒开触手，刚探出头，看到不远处凝聚成人形的黑雾，就被一根触手抵住脑袋，强行推了回去。
楼仰雪倔强地再次探出了脑袋，非要看清来了什么牛鬼蛇神不可。
阿斯莫德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告诉他：“是【死亡与杀戮之神】神降到了祂的从神身上。”
阿斯莫德这么一说，楼仰雪就懂了。
【混乱与毁灭之神】是【死亡与杀戮之神】的从神，而上位神有权神降在任意从神身上。
【死亡与杀戮之神】大概是怕他真的一路打进神塔，彻底坐不住了，才会纡尊降贵地神降到【混乱与毁灭之神】身上，阻拦他进入。
楼仰雪推推环绕在周围的触手：“放我出去。”
他也是要面子的，要是被仇敌看见他现在这幅只能探出一颗脑袋的不优雅模样，他真的会很想死。
阿斯莫德自然不肯答应，偏偏楼仰雪不讲武德，竟亲了一下祂的触手，还放软声音央求祂：“阿斯莫德，你就让我出去吧，好不好？不会有事的。”
等阿斯莫德回过神，触手们已经自作主张地把精灵放了出去，其中一根触手还格外殷切地托起精灵，将精灵送到了祂的头顶。
阿斯莫德：“……”
三言两语就被精灵哄骗了，这些副脑全是恋爱脑的蠢货吗？！
主脑没醒，阿斯莫德现在的状态是副脑的超级结合体，主脑的位置由力量最强的3号副脑暂时替代，触手则由其他的副脑操控，力量叠加起来，祂们就能发挥出“1+1＞2”的效果。
阿斯莫德一直很自傲于自己【无限分裂】的进化方向，可直到楼仰雪出现，阿斯莫德才发现，原来祂的副脑并不会百分百听话，这个进化方向也有着一定的弊端。
阿斯莫德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平时副脑们纵容精灵也就算了，事关精灵的安全问题，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必须用严肃的态度对待，怎么能因为被精灵软言求几句，就贸然放他离开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里，阿斯莫德将副脑们狠狠训斥了一顿，副脑们认错态度良好，都保证下次一定会严厉看管精灵，但它们究竟能不能做到，还有待商榷。
章郎们开小会的时候，楼仰雪已经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拿好法杖，用最沉着端庄的姿态迎敌。
黑雾凝聚成一个手持死神镰刀的人形，祂的面容一片漆黑，身着的黑袍宽大华丽，完全遮掩了祂的身形。
【不要再前行了，楼仰雪。】
死神发出沉闷的警告，飘扬的宽袖和衣摆缓缓落下，黑雾般的面容转向楼仰雪的方向。
祂显然也看见了楼仰雪身下的猩红大章鱼，刹那间，祂似乎明悟了什么。
【怪不得你的恢复速度会如此之快，原来，你是有所倚仗。】
楼仰雪挑了一下眉，心中有些吃惊，【死亡与杀戮之神】似乎没有发现阿斯莫德的真实身份，否则，祂怎么还有闲心点评阿斯莫德，而不是掉头就跑？
楼仰雪猜的没错，【死亡与杀戮之神】确实还没觉出阿斯莫德的身份，从祂的视角看来，祂的确从面前这只章鱼的身上感知到了同族的气息，并且，也猜测到了这只同族的进化方向大概率是【无限分裂】，但是，这只同族的力量强归强，还没有强到让祂侧目的地步。
【死亡与杀戮之神】因此轻视了这只同族，认为祂并没有跟神塔一战的实力。
至于气息……【死亡与杀戮之神】虽然隐隐觉得阿斯莫德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但祂压根没有往深渊之主身上联想。
笑话，用触手想都知道，凭楼仰雪的卑微身份，怎么可能接触到那个层级的伟大存在，又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骑在深渊之主的头顶？
不过，忽然在楼仰雪身边见到一只几乎绝迹的同族，【死亡与杀戮之神】说不惊讶，自然是不可能的。
祂向阿斯莫德发出询问：【我的同族，你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小小魔法师的身边？他给予了你什么好处，才蛊惑了你，让你为他卖命？无论他给了你什么，神塔都可以给你百倍。】
阿斯莫德冷冷看着祂，恨不得将这只口出妄言的愚蠢同族一口吞下，以解心头之恨。
【就凭你这种货色，还不配跟我谈交易。】
听到阿斯莫德的傲慢话语，【死亡与杀戮之神】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同族激怒了，祂在神塔久居高处，极少被人忤逆，楼仰雪是一个，眼下又蹦出一个傲慢的同族，这让祂如何能忍受得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杀掉楼仰雪的时候，就连祂一起吃掉吧！
就在【死亡与杀戮之神】暗生杀意的同时，楼仰雪开口讥嘲道：“死神，你出现在这里，是等不及想找死了吗？既然如此，我可以成全你。”
【死亡与杀戮之神】从愤怒中恢复了些许理智，定定心神，从黑雾中发出冰冷的声音：【你是不是已经忘了，玩家的性命还在神塔手中，想要进门，你就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楼仰雪的目光冷了下来，朝【死亡与杀戮之神】举起法杖：“那么，我会让你们六个，给所有玩家陪葬。”
两方僵持了片刻，最终，【死亡与杀戮之神】先一步开口，按捺不住地暴露了祂神降于此的真实目的。
【你想进去也可以，跟我赌上一局，只要你赢了我，自然可以随意进门。】
楼仰雪眯起眼：“赌什么？”
【领土战争。】
【死亡与杀戮之神】张开宽大的黑色神袍，他们周围的斗兽场场景迅速崩塌、重构，化作一片辽阔的平坦疆域。
地面轰然震动，两道柱子拔地而起，分别将他们两方送至同样的高处。
两柱相隔一段距离，在柱子的中间，一道笔直的竖线如楚河汉界一般，将这片疆域划作两半。
【在这片疆域当中，你我都可以驱使各自的臣民进行战斗，当一方彻底吞并对方的领土，杀死对方最后一个臣民，就代表赢下了这场战争。】
闻言，楼仰雪微微眯起眼，心情变得有些古怪：“意思是你要跟我们……比拼臣民的战力？”
【没错。】
见楼仰雪似乎有些犹豫，【死神与杀戮之神】越发肯定楼仰雪压根没有强大的臣民作为战力，至于那只没脑子的同族，都沦落到跟楼仰雪混在一起了，半点逼格都没有，更不可能占有多大的领土了。
楼仰雪微微皱起眉：“赌注是什么？”
【就赌你我的性命，如何？】
【谁败了，谁就彻底消失在这个宇宙里。】
楼仰雪脸上的迟疑之色更加浓重，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死亡与杀戮之神】敏锐地发觉了他的退缩。
果然，下一秒，楼仰雪就从大章鱼的身上跳了下来，大章鱼也化作了人形。
楼仰雪眉头拧得很紧，在那只同族耳边低语了几句，语气有点焦急。
【死亡与杀戮之神】听到了他说的话，楼仰雪在说：“赌得太大了……我们走吧，没必要……”
而那只没脑子的同族依然保持着傲慢，并直截了当地表明了对神塔的不屑：“怕什么，我的领地有一个星球那么大，区区一个塔，臣民能有我多吗？”
楼仰雪似乎也被那只同族的愚蠢无语到了，急声道：“你知道神塔是做什么的吗？赌得这么狠，你不要命啦！”
祂们这族的章鱼向来喜欢独断专行，这只同族也不例外，只见祂推开楼仰雪，冷眼朝【死亡与杀戮之神】望来：“赌就赌，他不赌，我赌。”
【死亡与杀戮之神】暗喜，真是一只愚蠢的章鱼啊，既然你这么想要找死，那就成全你！
放心，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那么，赌局成立。】
紧接着，【死亡与杀戮之神】直接把楼仰雪和阿斯莫德一起套进了赌局范围。
楼仰雪察觉到了祂的小动作，转过身面朝祂，似笑非道：“我没说我要加入这场赌局吧？”
【你们之间有契约关系，进入赌局，便自动视同一体。】
以为不答应就能逃过一死吗？逃不掉的，一个都逃不掉的。
成功达成目的，【死亡与杀戮之神】心中犹如巨石落下，浑身轻松地张开双袖，空荡荡的袖子无风自动，蓦然狂舞了起来。
在祂的号令下，无数的黑色流光从天而降，一道道流光落在祂的“领土”上，变成了一只只形色各异的狰狞异端。
这么多年以来，【死亡与杀戮之神】在无数世界建立了自己的神庙，自然也发展出了无数的从神。
只可惜，祂神降的这个从神力量不强，限制了祂【战争】权柄的发挥。
因此，祂最高也只能召唤到跟【混乱与毁灭之神】的差不多等级的臣民。
但即便如此，对付楼仰雪和那个同族，也已经够用了。
等级不够，数量来凑，那么多个世界的异端，每个异端吐口唾沫，都能把对面的臣民淹死吧？
很快，从各个世界召唤过来的异端密密麻麻地遍布了【死亡与杀戮之神】所在的疆域，朝着楼仰雪和阿斯莫德的疆域发出杀气沸腾的轰然咆哮。
“…………”楼仰雪跟阿斯莫德对视一眼。
楼仰雪缓缓开口：“你召唤还是我召唤？”
阿斯莫德捏捏他的手：“你试试。”
楼仰雪愣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黯然：“可是他们……”
整个维兰斯大陆的生灵，现在都被固定在停滞的时间里，不知是死是活，如果他号令他们，他们能回应他吗？
阿斯莫德鼓励他：“降临在这里的是他们的力量化身，并不是他们本体，试试吧，就算不行，还有我托底。”
【死亡与杀戮之神】见两人凑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什么，更觉胜券在握。
看看，看看，这么磨蹭，该不会连一个臣民都召唤不出来吧？
【死亡与杀戮之神】带着恶意催促道：【你们是没有臣民吗？如果没有，我现在就要发动战争了。】
楼仰雪在阿斯莫德的劝说下定了定心神，转向【死亡与杀戮之神】的方向，虽然心里没底，但面上依然沉着道：“急什么，这就来了。”
说罢，他双手握住法杖，闭上了眼睛。
【死亡与杀戮之神】嘲讽地看着他装模作样的动作，抬手止住了身后异端们的咆哮声，倒要看看楼仰雪究竟能召唤来多少臣民。
寂静当中，一阵微风拂过楼仰雪的鬓边，扬起他垂落的银发。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缕微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它们如同簇拥明月的群星，环绕在楼仰雪的周身，几乎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狂烈风暴。
在这道突然形成的风暴之下，阴沉天空中的黑色乌云忽而透出了数缕金色光束，转瞬间云开雾散，数道金光拖拽着长长的尾光，如流星雨一般密密麻麻地落下。
【死亡与杀戮之神】看到这幅画面，凝聚出身体的黑雾都因震惊而溃散了一瞬。
什、什么东西？
楼仰雪待在神塔一百二十五年，他有没有臣民，有多少臣民，【死亡与杀戮之神】还能不知道吗？
可为什么，现在他却忽然召唤到了这么多的臣民！？
不，不可能的……或许楼仰雪召唤到的是永暮圣堂的玩家吧，在神塔里，能算作楼仰雪臣民的人，也只有那些没用的玩家了。
不用慌，一切都在掌控当中。
就在【死亡与杀戮之神】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第一抹金光落在了楼仰雪身后的疆域上。
待金光散去，一只美貌的精灵手持弓箭，出现在了原地。
哈？精灵？？
楼仰雪的臣民里怎么会有精灵？
等等，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死亡与杀戮之神】彻底陷入了混乱。
然而，更让祂震撼的画面紧接着出现了。
随着无数金光落下，更多的精灵出现在了楼仰雪身后的疆域上。
那些精灵有些手持弓箭，有些手持法杖，还有的身负重剑，更有龙骑士骑着银龙，从天而降。
这条银龙只是个开始，在它之后，更多的龙族降临在精灵族的身后，红龙、黑龙、金龙、银龙……好像天底下所有颜色的龙都来了，看得【死亡与杀戮之神】眼花缭乱，甚至开始怀疑这是自己做的一个离奇梦境。
再往后，便是矮人氏族，古老的盟约使得精灵族与矮人族结成了同盟，在弥萨伦亚境内，精灵族的法律对矮人族同样有效。
独角兽踏着风从天而降，散发出的光辉驱散了黑暗，由精灵工匠打造出的符文巨像与手握巨锤的泰坦巨人站起身，每跨出一步，便引得地面阵阵颤动。
它们如山岳一般，挡在了大军的最前方，与身后疆域中看不清尽头的生灵一起，悍然拥立着它们的王。
【死亡与杀戮之神】近乎混乱地看着这一幕，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楼仰雪怎么可能拥有数量如此众多的臣民？他难道不是一个失去家园，只能被迫进入神塔苟活的普通玩家吗？他究竟是谁！？
而就在此时，楼仰雪睁开了眼。
看到自己被这些只在午夜梦回之时才能看见的故人簇拥着，楼仰雪那双鎏蓝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怀念的笑意。
他笑了，眼眸中却笼上了一层泪光。
在结束最后的战斗之前，能跟自己的子民再见一面，真是……太好了。
他抬起手，将手中的法杖缓缓指向对面【死亡与杀戮之神】的方向。
这场战斗，会是他跟他的子民们一起赢下的终末之战。
作者有话说：
死神看邪恶银渐层：那个无权无势，没有背景的可恶玩家……
死神看阿斯莫德：那个没脑子的章鱼……
死神：这波我稳赢！[好的]
还是死神：小丑竟是我自己[小丑]
第120章
【死亡与杀戮之神】要疯了。
明明是稳操胜券的战局，鬼知道楼仰雪为什么能变出那么多的臣民，【宿命与时间之神】是废物吗？连楼仰雪的真实背景都看不到？平白给祂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不行，不能慌，没事的，稳住，祂有那么多臣民，那么多异端，也不是吃素的，肯定能打赢……
个鬼啊！
如果【死亡与杀戮之神】是用本体发动的【战争】权柄，那么祂赢下这一局，将会毫无悬念。毕竟，在一百二十五年前，维兰斯大陆就差点毁灭在神塔手中。
神塔的量级对维兰斯大陆来说，完全是碾压级的存在，可偏偏【死亡与杀戮之神】太过急切地想要杀死楼仰雪，又吃了消息不全的亏，把自己塞进了【混乱与毁灭之神】的壳子里。
如此一来，祂召唤来的，也只是那些等级不高于【混乱与毁灭之神】的臣民。
正因如此，祂的臣民的等级和数量全部狠狠降低了一个档次，对上弥萨伦亚的全部臣民，哪有一战之力？
在【死亡与杀戮之神】方寸大乱之时，泰坦巨人和符文巨像作为前锋，已经挡住了异端们的第一轮冲击。
精灵一族的魔法师为它们念诵咒语，加强它们的力量与防御，独角兽载着矮人们在全场游走，布下一个个符文法阵，龙族首领仰天长啸，庞大的龙族如陨石一般撞击了异端大军，立即冲散了它们进攻的队形。
泰坦巨人高高扬起巨锤，每往下重抡一次，便将一大片的异端砸成肉泥。
【死亡与杀戮之神】眼见战局往一面倒，不免有点慌了，祂试图指挥自己的臣民进行战斗，但可惜的是，身经百战的楼仰雪显然比祂们更有作战经验。
随着战争的白热化，那条“楚河汉界”开始不断往【死亡与杀戮之神】的领土内推进，【死亡与杀戮之神】手握死神镰刀，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嘶嚎声，第三次感到了来自死亡的阴影。
第一次感知到死亡的阴影，是在三千多年前，祂被深渊之主追杀，身体都被吃掉了一小半，靠着【规则与惩罚之神】开的空间门，才侥幸逃脱，那一次，祂差一点点就要死了。
第二次，则是在楼仰雪攻上神塔之时，祂的地盘在神塔第二层，楼仰雪发动攻击时，祂轻视了楼仰雪的力量，结果猝不及防地被打成了重伤。
而这次，就是第三次。
祂记得这场战争的赌注是什么，谁输了，谁就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赌局一旦立下，是绝不可更改的，祂本想凭借这个赌局让楼仰雪送命，根本没有想到，最后被赌局坑到的，会是祂自己……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再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
【死亡与杀戮之神】先是暗中尝试解除神降，想要离开战局，回到本体当中去，但祂毫无疑问地失败了，因为支撑这场赌局成立的东西，正是祂的【战争】权柄，赌局还没结束，权柄的主人怎么能走呢？
除非【死亡与杀戮之神】立即自毁【战争】神格，否则祂完全不可能从赌局里脱身。
可如果自毁神格，祂依然会死，就算侥幸留了一口气，也会沦为一个任人宰割的废物。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死亡与杀戮之神】焦灼地寻找逃脱的办法时，又有一大片的异端在精灵们的箭雨中倒下了。
【死亡与杀戮之神】仓皇四顾，目之所及，皆是倒下的异端，祂的领土正在被迅速蚕食，那条象征胜负的分界线已经逼近到几乎能感受到泰坦巨人的锤风，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绞索，一点点勒紧祂的脖颈。
【不……不该是这样的……】祂嘶哑地低语，华美黑袍下的黑雾身躯开始不断溃散聚合，忽然间，祂猛地抬头，望向战场另一端那个始终从容的身影。
【楼仰雪！】祂发出尖锐的咆哮，试图穿透战场的喧嚣，喝止这场压倒性的战争：【停下！我们可以谈谈！你想要什么？神塔的权柄？我可以给你！玩家的性命？我也可以给你！只要你停下！】
相隔一个战场的距离，楼仰雪看着祂，没有说话，只是掀起唇角，缓缓露出一个嗜血的笑。
【死亡与杀戮之神】看到他做了个口型，那个口型代表的语句是——
“终结这场战争。”
刹那间，泰坦巨人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巨锤之上缠绕起金色的雷霆，以崩山裂地之势发起了最后的冲锋，所有龙族同时俯冲而下，喷涌而出的龙息交织成一片毁灭的火焰巨网，精灵的箭矢汇成无尽的光雨，精准地收割着残余的异端，矮人们激活了所有符文法阵，大地隆起尖锐的石刺，将异端成片地撕裂。
最后的防线瞬间崩溃。
那条决定命运的分界线，以无可挽回之势，彻底越过了祂的身体，将祂完全笼罩在楼仰雪的“疆域”之内。
当最后一只异端殒身于箭雨当中时，楼仰雪和阿斯莫德所在的柱子隆隆作响，开始向【死亡与杀戮之神】所在的柱子挪动。
【不……不！】
楼仰雪手中的法杖幻化为一把银白圣剑，他漠然地望着【死神与杀戮之神】，高高举起手中的圣剑。
将杀！
一切似乎只发生在瞬间。
待【死亡与杀戮之神】僵硬地低下头，便看到那把散发着明亮光辉的银白圣剑已经穿透了祂的身体。
楼仰雪双手握剑，将剑身往祂体内又送了一寸。
“掀起战争者，终将死于战争，你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死亡与杀戮之神】近乎骇然地看着那张圣洁美丽的面容，难以置信，祂竟然……败了？
战争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骤然远去。
【死亡与杀戮之神】僵立在原地，手中的死神镰刀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寸寸崩裂，祂感觉到那源自【战争】权柄的规则之力无情地缠绕上来，如同最冰冷的毒蛇，开始剥离祂的一切。
祂的神力在消散，祂的意识在模糊，祂的存在正被从根本上抹除。
【不……我……我是神……我怎么可能……】祂断断续续地发出破碎呓语。
祂是死神，祂怎么可能死？
可祂好像，真的要死了。
就算死，祂也一定要拉一个垫背。
就在【死亡与杀戮之神】生出同归于尽想法的瞬间，祂感到身体被另一个东西穿透了。
是一根触手。
那只愚蠢的同族讥嘲地看着祂，像是看穿了祂的打算，穿透祂身体的触手在祂体内无情地翻搅了起来，再收回时，触手尖已经多了一枚黑色的神格。
这一瞬间，【死亡与杀戮之神】心神俱震。
【吞噬】，竟然是【吞噬】！！
祂……祂是……
未等所有恍然大悟的念头浮出脑海，祂的身影便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化作四散的飞灰。
搭建战场的神祇已经陨落，战场自然也将不复存在。
异端化作一滩滩烂泥，融入了狼藉的战场里，维兰斯大陆的生灵则变回了无数金光，如倒流的雨幕，朝天际流淌而去。
离开前，它们在楼仰雪的身侧眷恋环绕了几圈，楼仰雪被金色的光点包围，朝它们伸出手，似是想要触碰，可下一秒，光点们便翩然离去，回到了天幕之上。
楼仰雪手指微微蜷缩，仰头看着倒流的金色洪流，喉咙酸涩地滚动了一下。
阿斯莫德牵住他的手，拉回他的思绪：“走吧，他们都在弥萨伦亚等你，解决了神塔，你就能看到了。”
楼仰雪收回目光，看向阿斯莫德，佯装轻松地呼出一口气，释然点头：“是啊……我们走吧。”
无垠战场轰然崩塌，他们回到了斗兽场，神塔仿佛察觉到了危险，那扇登录大门已经关闭了大半，只剩一条拇指粗的小缝。
现在想关门跑路，当然已经来不及了，阿斯莫德单臂抱起楼仰雪，身影一闪，动用【空间】权能，转瞬间化作一道残影，穿过了即将关闭的大门。
进入大门，并不能直接抵达神塔，从神塔的登入口，到副本的登出口，还有一段由【规则与惩罚之神】搭建的空间通道。
现在，这个空间通道已经崩塌得支离破碎，一旦神塔的登入口也关闭，那么他们将会失去神塔的空间坐标，迷失在空间通道当中。
然而，楼仰雪手握神塔的一部分权限，就算空间通道崩塌，他也不会彻底迷失方向，在他的指引下，阿斯莫德重新构建了一个空间通道，在神塔登入口彻底关闭的前一秒，强行闯进了神塔内部。
令人眼花缭乱的空间乱流消失了，楼仰雪眼前白光大亮，待狂风停下，他放在挡在面前的手，看到的，便是神塔一层的任务大厅。
此刻，所有正在任务大厅接取副本任务的玩家、观看直播的玩家、打探消息的玩家，全都被他们两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吸引了注意，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潮水般将他们包围。
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所有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偌大一个任务大厅，变得针落可闻。
“啪” 一声，一个玩家手里的武器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瞬间打破了寂静。
一个玩家终于从震撼里回过神，茫然询问身边的同伴：“我是出现幻觉了吗？为什么我好像看到了No.1？”
他身边的同伴木然道：“你没看错，他从登入口回来了。”
短暂的寂静后，整个任务大厅轰然炸开，楼仰雪没时间回应玩家们的激动问询，进入神塔后，他立即运起神塔权限，开始解除神塔与所有玩家的绑定。
整座神塔轰然震动了起来，同一时间，所有玩家眼前都弹出了一道红色的系统弹窗。
【是否解除与神塔的绑定？是／否】
不等玩家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道弹窗便如同信号十分不稳定一般，刚一弹出，就开始不断闪烁。
见玩家们呆呆的有些不敢置信，楼仰雪大喝一声：“别愣着！快点！”
玩家们这才恍然惊觉发生了什么，来不及思考更多，立即伸手去点屏幕上的【是】。
就在他们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屏幕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数倍，越是靠近屏幕，他们的动作便越是迟缓。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定格在了空中，连带着玩家们的表情和呼吸，也都全部静止在了这一瞬间。
楼仰雪目光微凝，知道这是【宿命与时间之神】出手了。
然而，神塔的制止手段并不止这一种，任务大厅的上空轰然破开一个黑漆漆的大洞，一颗布满沟壑的猩红脑花从天而降，祂重重砸落在任务大厅当中，引得整个神塔猛然一震。
看清任务大厅的场景后，祂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整个神塔：【谁都不准离开神塔！】
【意识与情绪之神】对神塔玩家的精神控制力无比强大，在祂这声命令过后，短暂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可玩家们的双眼中已经失去了方才的光亮。
即将点上屏幕的手指颤抖着，任凭玩家们如何挣扎抗拒，他们抬起的手，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放下。
象征着自由的弹窗如风中残烛般闪烁，在他们眼前，就这样熄灭了。
【我早就说过，没有人能离开神塔。】猩红的巨大脑花转向楼仰雪，语气里满是玩弄猎物般的恶劣：【想当救世主，楼仰雪，你还不够格。】
在祂身后，剩余的四个主神接连降临，与楼仰雪二人呈对峙之势。
【我就说你为什么恢复得这么快，原来你是找了个帮手。】
【意识与情绪之神】向来最懂如何令一个人崩溃，在楼仰雪离开神塔前，也是祂一手导致楼仰雪的san值跌低。
这次，【意识与情绪之神】显然准备故技重施，继续对楼仰雪进行精神攻击。
因此，祂的每一句话，都带上了煽动人心阴暗面的力量：【真是一个不乖的孩子，作为你擅自违约的惩罚，恐怕又要有一些玩家要因你而死了。】
【你猜猜，这次又会死死多少玩家呢？】
楼仰雪抿紧了唇，眼神阴翳地望着祂，放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
还未等他作出回应，身侧的阿斯莫德却忽而化作庞大本体，尖啸着扑了上去，在所有神祇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用数不清的触手死死抓住了这颗该死的脑花，所有触手同时发力，竟像掰一块头骨般，硬生生地将这颗长满鞭毛的恶心脑花从中间撕裂开来。
在祂面前这么欺负精灵，当祂是死的么？！
暴怒的章鱼浑身都变成了烈火般的鲜艳红，只听一声沉闷的、如同湿木断裂的“咔嚓”声，【意识与情绪之神】的脑子发出湿滑黏腻的撕裂声，裂缝瞬间蔓延，猩红的血丝黏连着两侧的脑组织，藕断丝连地连接着左右脑。
【意识与情绪之神】未能料到此等变故，剧痛之下，祂开始挣扎、尖叫，疯狂地呼唤其他主神的帮助。
【愣着干什么！快杀了祂！】
剩余的四个主神对视一眼，纷纷动手，【赛博与科技之神】伸出无数电子触须，从侧面攻了上去，【规则与惩罚之神】对阿斯莫德使用了神塔的规则之力，试图借此牵制祂的动作，【宿命与时间之神】暂停了时间，想要争取一举击杀阿斯莫德的机会，【生机与复苏之神】给予【意识与情绪之神】治疗，使祂不至于被马上撕裂。
此时的祂们并未意识到，祂们现在所面对的章鱼，究竟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等祂们发现这只同族章鱼防御力高到离谱，不仅能免疫物理攻击，还同时拥有【命运】、【空间】、【时间】、【规则】的权柄时，再想主动说和已经迟了。
【这片星域里怎么还有如此强大的同族！艾乌姆，你连这都没有算到吗！】
【宿命与时间之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气急道：【祂的出现根本不在命运的轨迹之中，我如何能料到！】
唯有【规则与惩罚之神】依然维持着理智，冷静道：【好消息是，祂没有［生机］的权能，无法给自己治疗，力量也不强，我们一起攻击，总能耗死祂。】
其他主神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得咬牙展开了对阿斯莫德的围攻。
战斗的过程中，阿斯莫德一直用余光留意着楼仰雪，见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祂们，神色不喜不悲，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极其不安的感觉。
为了速战速决，阿斯莫德同样发动了神降，准备强行让本体再次醒来，结束这场战斗。
由于祂们的战斗太过激烈，整个任务大厅都变成了一片废墟，挂在任务大厅中心的直播屏幕全部破碎，任务区化作废铁残骸，到处都闪起了不详的红光，在所有人的身上蒙上了一层血色。
有一个玩家踉跄着倒在了楼仰雪的脚边，他的心脏炸开了，瞪大的双眼定定地望着楼仰雪，朝他伸出抽搐的双手，似是想向他求救。
可是，他们的性命依然被神塔掌握着，楼仰雪救不了他们。
一直一直，都来不及，救不了。
楼仰雪已经受够了这种无能为力。
他想休息了。
他想长长久久地休息很多年，再也不用再感受到这种无力，这种……痛苦。
能最后再见故人们一样，他已经没有遗憾了。
楼仰雪缓缓蹲下，伸出手，合上了玩家充血的双眼。
然后他站起身，闭目存想。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眶中脱离了出来，那是两颗散发着黑红色光芒的珠子，它们在楼仰雪的手心中合并为一体，开始旋转。
随着楼仰雪灌入魔力，它们越转越快，最后近乎成为了一整个黑红色的光球，无比庞大的力量从它们当中满溢了出来，疯狂地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这股力量惊动了正在鏖战的五神，也惊动了阿斯莫德。
祂猛然回首，却看到了令祂目眦欲裂的一幕。
楼仰雪手中的黑色光球如星核裂变般，寸寸裂痕攀上它的周身，毁灭的力量从中溢出，而楼仰雪恍若未觉，他闭着眼，任凭银发在猛烈的风流中狂舞，面容在即将爆裂的光芒当中，显得格外平和安详。
【规则与惩罚之神】同样大惊失色，祂失声道：【快阻——】
黑色光球轰然爆裂开来的瞬间，这个空间倏然被一层血红光晕笼罩。
爆裂的光芒定格在了空中，楼仰雪在光芒中消散的面庞与双手亦定格在了湮灭的瞬间。
他被拥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当中，轻轻地横抱了起来。
在五神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抱着他的神祇抬起头，露出一双阴鸷的血色重瞳。
“你们，找死。”
【意识与情绪之神】接触到祂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下一秒，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然从中炸开，爆裂为无数的脑花碎片，恶心的脑组织如雨般落下，砸在剩余四神的身上，如同一个个响亮的巴掌。
好在，令祂们胆寒的力量很快消失了，因为那个恐怖的存在杀死【意识与情绪之神】后，便抱着将要断绝气息的楼仰雪，匆匆走进了黑色漩涡中。
祂们侥幸逃过一劫，浑身骤然一松，满是劫后余生。
好半晌，【赛博与科技之神】才颤声询问【宿命与时间之神】：【那个楼仰雪……他究竟是谁？】
【宿命与时间之神】没有说话，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就连祂，也已经无法再窥见命运的轨迹。
祂沉声道：【逃吧，等祂回来，你我必定死于祂手。】
气氛变得沉寂。
逃？【意识与情绪之神】和【死亡与毁灭之神】已经死了，神塔和祂们本身都遭到了重创，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哪怕是【宿命与时间之神】，此刻也不免生出了一丝悔意。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将身份不明的楼仰雪收入塔中。
谁能料到，小小一个玩家，却能招致神塔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