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桌上放着一个盒子，黑虫子瑟瑟发抖地缩在盒子里，将自己盘曲成了一小坨。
五只风暴鸦幼崽将它团团围住，冒着绿光的眼睛无声地诉说渴望。
“姆姆，这个可以吃吗？”最小的风暴鸦埃托抬起头，期待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不行哦，”回答的却是楼仰雪：“我跟这条虫子做了约定，约好了不杀它。”
小风暴鸦们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不过，你们可以带它回深渊，让它每天陪你们玩捉迷藏。”楼仰雪将装着【广告与快递之神】的盒子往它们的方向推了推，成功收获了一片稚嫩的欢呼声。
“好耶！！”
【广告与快递之神】现在就是很想死。
早知道所谓的“不杀你”是这个不杀法，祂还不如直接死了呢！
要祂每天被迫跟一群爱吃虫子的熊孩子玩耍，对祂来说不亚于地狱！
“不——我不要去深渊，你还是杀了我吧！”黑虫子绝望嘶嚎。
楼仰雪饶有趣味道：“你不是很希望能活下去吗？我对你提供的情报很满意，所以才破例给你提升了待遇。你放心，深渊的风水养人，必不叫你玉减香消。”
黑虫子扭曲尖叫：“你这个恶魔！你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诅咒你也会在不久后的未来堕入深渊，跟我一样受尽苦楚！”
楼仰雪：“……”
怎么说呢，其实在楼仰雪看到的未来里，这个诅咒还真应验了。
……只不过是以一种扭曲的形式应验的。
楼仰雪汗了一下，怜悯地看着黑虫子：“那也比你过得好。”
黑虫子一口气没上来，被气晕了。
莉赛姆将装着【广告与快递之神】的盒子收进了怀里，笑眯眯道：“雪，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略过【广告与快递之神】的插曲，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天，随着时间流逝，夜色渐深，就在他们聊到30年前的一场惊险战斗时，一只小章鱼爬到了桌上。
蒙塞余光瞥到祂，险险刹住了嘴，莉赛姆的神色也僵硬在了脸上，夫妇二人共同露出了迟疑忌惮的神色。
火热的气氛猛然陷入了凝滞，只有小风暴鸦读不懂气氛，好奇地朝着看似Q弹无害的小章鱼走了过去，胆子最大的，甚至想要上嘴啄一啄小章鱼的短粗触手，但它几乎是刚伸出脑袋，就被母亲一把抓了回去。
“章鱼是神圣的，不得对章鱼无礼！”莉赛姆板着脸严肃教育完自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熊孩子，跟丈夫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了对方的意思。
“雪，时间有点晚了，那么我们就先走了。”莉赛姆将孩子们夹在胳膊下，起身道别：“如果你以后还有什么事，随时召唤我们。”
楼仰雪也没挽留，点了点头，目送风暴鸦一家匆匆忙忙消失在了召唤阵里，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桌上的小章鱼。
小章鱼目光跟他对视一瞬，无辜地爬走了。
但楼仰雪敢肯定，小章鱼会忽然爬出来，绝对是阿斯莫德授意的。
但阿斯莫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事找他？
想到这里，楼仰雪一把抓住了试图爬走的小章鱼，问祂：“阿斯莫德呢？”
小章鱼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没有做出回应，也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想把阿斯莫德的行踪透露给他。
询问无果，楼仰雪只好将这只小章鱼放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爬进了厨房，煞有其事地戴上一顶契合章鱼脑袋的白色厨师帽，而后优雅卷起锅铲，一键开火。
这位显然是主厨小章鱼，它就位后，其他帮厨小章鱼立即汇聚了过来，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厨房顿时一片热火朝天。
楼仰雪：“……”
有时候真的为小章鱼的十项全能而震惊。
这么能干，阿斯莫德你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楼仰雪好奇地往厨房走了几步，本想看看小章鱼是不是又在用自己的触手做菜，但他刚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就被一只小章鱼礼貌地请离了厨房重地。
还不让看？不看就不看。
楼仰雪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查看自己今天的收获。
【虚妄与梦魇之神】的神格，带来的能力有【入梦】、【开辟虚幻空间】，精神系和空间系的结合。
“诡市”五分之一的所有权。
【广告与快递之神】51.3％的神格，【广告与快递之神】名下所有的快递网点和传送阵，多年囤积的道具，连通其他沦陷地的传送蜂穴，有价值的情报，与祂存在契约关系的快递员……现在全部归楼仰雪所有。
加上楼仰雪手中40.3%的神格，现在，楼仰雪手里总共有91.6％的神格碎片。
剩下的8.4％，分散在那些逃走的蜂使身上，想收回来也简单，楼仰雪掌握百分之九十的神格，对蜂使拥有绝对操纵权，只需向它们下达命令，那些蜂使就会主动来到他的面前。
很快，楼仰雪就集齐了所有的神格碎片，就在他持有神格碎片量达到100%的瞬间，楼仰雪同时感知到了这枚神格拥有的能力。
【金蜂脱壳】：每死亡一次，都可以依靠损失10％的神格复活，复活的瞬间为无敌状态，可以无视一切屏障逃脱。
【快递转生】：您可以将某种类型的固定地点（如医院、超市、快递点等）设为转生点，在转生点复活不必消耗神格，但实力将会回到幼年期，在【快递转生】生效期间，您将无法使用任何能力。（注：转生点必须为您统治的领地。）
【蜂群意志】：您可以依靠神格碎片构建出一个集体意识网络，拥有神格碎片比重最多者为蜂王。蜂王为意识网络的顶端控制者，可以通过意识网络控制蜂群中的所有存在。
【信息共享】：您可以将您要传递的信息共享到您标记过的每一处地点。
感知完这枚神格拥有的所有能力后，楼仰雪饶头兴趣道：“有点意思。”
监管者66666立即感兴趣地问：［哪里有意思，说来听听！］
楼仰雪将【广告与快递之神】的神格能力告知了监管者66666，然后感慨道：“这个能力被小蜜蜂用成这样，真是暴殄天物，硬生生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监管者66666听完也沉默了：［那个……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跟小蜜蜂没关系，是你自己实在太变态了……］
【广告与快递之神】真的已经非常小心了，不仅隐藏了复活点，还隐藏了总部，甚至未雨绸缪地给自己留了传送蜂穴当退路，谁知道会出现那么变态一精灵魔法师，居然用追踪魔法追着杀……
就说天使之城吧，这地方可是SS级沦陷地，换作普通追杀者，追到这里就该偃旗息鼓了，但楼仰雪追到这，直接连【虚妄与梦魇之神】一起杀了，【广告与快递之神】死得真不冤。
有一百条命也经不起楼仰雪这么杀啊！
楼仰雪摇了摇头：“他把复活点设置得太低端了，一下就能被敌人找到，那不叫复活点，叫做送菜点。”
监管者66666好奇：［那你会设置什么类型的地点当复活点？］
楼仰雪卖了个关子：“不如你来猜猜看？”
［我猜不到你的脑回路。］监管者66666麻木道：［你的邪恶永远超乎我想象。］
“不是邪恶，”楼仰雪竖起一根手指，煞有其事道：“是老玩家的丰富经验。”
监管者66666真是信了他的邪。
［传送阵你已经拿到了，接下来就要去生骸菌林了吗？］
“嗯，但是在此之前，我要稍微移动一下传送阵的位置。”楼仰雪收敛了脸上笑意，沉思道：“快递点的位置，很多异端都知道，继续把那些地方作为我的跳跃点，就有些不够安全了。”
神塔玩家很快就会抵达这个世界，万一有玩家得知消息，故意守在快递点外面蹲他……
楼仰雪往沙发椅背上一靠，望着头顶璀璨的水晶吊灯，喃喃自语道：“移动传送阵很快的，大概明天下午就可以动身前往生骸菌林了，如果顺利的话，我拿到【菌菇与生机之神】的神格，彻底治好身上的伤，再毁掉生骸菌林的门，从门里的异端身上再收集一些神格，能凑齐一百枚，我就要想办法返回神塔，准备进行最后一场战斗了。”
监管者66666听了，顿时急道：［你别急着立fg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立就立吧，”楼仰雪佛系道：“人生不顺意之事十有八九，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实际上肯定不可能这么顺利的。”
监管者66666欣慰道：［这就对了，有时候越是期待，就越是容易被命运玩弄。］
楼仰雪深有同感：“说得对，就像我很希望阿斯莫德能一直沉睡，结果祂却提前醒来一样，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戏弄大法师啊……”
监管者66666：［……］倒不必说几句话都要自恋地夸夸自己。
说章鱼章鱼到，他们聊天的功夫，小章鱼大厨们已经做好三菜一汤，全部端上了桌。
楼仰雪闻香识章鱼，光是嗅着从汤中飘出的鲜香气息，就知道这道汤里必定又添加了章鱼触手。
往汤里一看，漂浮在汤里的猩红触手印证了他的猜测。
“……”
楼仰雪以为上次的炭烤章鱼腿就够离奇了，没想到小章鱼居然还开发出了新菜谱。
再看其他菜：白灼章鱼，香爆章鱼，章鱼虾泥饼……一道比一道离谱。
以后该不会还有章鱼腿的其他108种做法吧……
楼仰雪其实不太明白小章鱼为什么会如此执着地投喂他触手，难道食用触手会产生某种邪恶的效果？比如吃下多少根触手，就会对章鱼上瘾，爱章鱼爱得无法自拔，然后再也离不开阿斯莫德之类的？
楼仰雪脑海里转着各种阴谋论，身体却诚实地坐到了餐桌前。
可是章鱼真的很香啊，楼仰雪心想，爱上章鱼（的味道）也是人之常情吧？
楼仰雪先舀了一勺海鲜汤送进口中，美味触及舌尖的瞬间，极致的鲜香绽放在味蕾，带来了一种直冲天灵盖的绝顶享受。
好喝！！
楼仰雪又依次尝了其他几道菜，十枚章鱼虾泥饼很快被一扫而空，小章鱼大厨见他喜欢，返回厨房，准备再做一些。
楼仰雪坐的位置离厨房近，能清楚地看到章鱼虾泥饼的制作过程。
只见小章鱼将虾肉和几根触手一起丢入破壁机中，日的一声打成糊糊，再加入面粉，开始狂野揉面，一番捶打后，裹上鸡蛋液，放入锅中两面煎至金黄。
楼仰雪：“……”
阿斯莫德，你知道你的分裂体们是怎么做菜的吗？
……
……
吃完小章鱼做的爱心晚餐，楼仰雪决定找阿斯莫德谈谈，不然一直吃小章鱼的触手，他也感觉自己的口味怪变态的。
大章鱼没找到，楼仰雪先找到了真理之眼，真理之眼身上还有一小半的神塔印记没有洗清，既然遇到了，楼仰雪就准备先给真理之眼彻底去除神塔印记，再带着真理之眼一起去找阿斯莫德。
真理之眼昨天很听话，今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不听话了。
它假装没看到楼仰雪朝自己张开的手臂，一蹦一蹦地试图逃走，楼仰雪追在它身后，把圆滚滚的真理之眼抱了回来，哄它：“乖啊，马上就好了，不痛的。”
真理之眼不高兴地耷拉着眼皮，逃避现实般地将整颗眼睛埋进了楼仰雪的怀里，楼仰雪以为它是怕痛，就像昨晚一样，一边勾画符文，一边低头轻吹。
就在楼仰雪全神贯注地勾画咒文时，楼顶的夜景露台上，阿斯莫德躺在躺椅上，双手枕在脑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随着神塔的印记被洗去，祂与真理之眼的链接逐渐增强，阿斯莫德渐渐能感受到吹在眼睛上的气流，它们如同一片片轻柔拂过的羽毛，存在感强烈，却并不恼人。
闭上眼，精灵的气息仿佛就在身边。
阿斯莫德的手指动了动，忽然很想触碰精灵身上的什么东西，头发，尖耳朵，手指……哪里都好，好像只要能触碰到他，那种蠢蠢欲动的欲望就会被完全填满。
事实上，在今天看到楼仰雪战斗时，阿斯莫德就这么想过了。
祂的小精灵变得很厉害，也变得更加耀眼，祂喜欢精灵使坏时的模样，也喜欢精灵果决狠辣的手段。
只是……这样的成长速度，已经不是一句天才可以形容的了。
时间是公平的，无论是领悟空间法则，还是对使用魔法的熟练度，楼仰雪仅用两百年不到的时间，就达成了别人两千年都无法触及的成就，势必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在神塔，究竟经历了什么？
阿斯莫德隐约有种不安定感，天才的陨落在宇宙中一直是常事，楼仰雪过早地燃烧自己，总归不是好事。
阿斯莫德决定，等取回真理之眼，就用它仔细地看看楼仰雪在神塔的经历——还有他失明的原因。
吃了祂那么多触手，再重的眼伤都该治好了，可楼仰雪的眼睛依旧毫无恢复的痕迹，这实在太过可疑，阿斯莫德总感觉这只狡猾的精灵还隐瞒了自己什么事情。
阿斯莫德沉着脸思索的时候，楼仰雪抱着清洗完毕的真理之眼上来了。
看到躺椅上的阿斯莫德，楼仰雪赞道：“真理之眼确实很好用，找人一找一个准。”
“你的眼睛洗好了。”楼仰雪来到阿斯莫德的躺椅边，将真理之眼往阿斯莫德的方向递了递：“给。”
阿斯莫德坐起身，正要接过被洗得蔫蔫的真理之眼，楼仰雪忽然将手往回一缩，迟疑道：“阿斯莫德，你拿回真理之眼后，能不能别用它看我的过去？”
阿斯莫德眯起眼：“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看的吗？”
“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楼仰雪目移：“就是……我刚进神塔的时候……比较狼狈，我不太想让你看到。”
“我又不会笑你。”阿斯莫德面无表情地伸手：“看看你有没有被神塔欺负，给我。”
楼仰雪抿唇：“这是我的隐私，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的隐私。”
阿斯莫德站起来，血色的重瞳逼视着他，给人一种近乎无情的威严感：“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另一个守护神，精灵女神不在，我就是唯一有资格监护你的存在。”
第107章
楼仰雪听得愣了一下，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停留在了恼怒上：“少胡说，你怎么能跟精灵女神比！”
阿斯莫德咬牙：“好，我比不过她，不跟你吵这个，眼睛给我。”
楼仰雪将真理之眼藏在身后，试图负隅顽抗：“你看了也没有用，反正什么都改变不了，根本没有必要看。”
“万一你在自己身上使用了能快速增长实力的禁术呢？”阿斯莫德也是急了，加重语气，显得咄咄逼人：“万一你身上有危及性命的陈年旧伤呢？没有必要看？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些都是理由！”
楼仰雪怔了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没用，以前你觉得我没有你战胜不了神塔，现在，你也觉得没有你的帮助，我就会死掉。”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身后的真理之眼拿了出来，故作平静道：“好啊，那你看吧，看看我用了几个禁术才有现在的实力。”
阿斯莫德真是百口莫辩，他只是想看看楼仰雪身上有没有伤，怎么就被曲解成了这个意思？祂皱着眉，正要不管不顾地接过真理之眼，触碰到楼仰雪冰凉的手指，心中忽而微微一悸。
祂看着楼仰雪安静垂落的银睫，手指蜷缩了一下，用力握紧了，僵硬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楼仰雪轻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质疑你实力的意思，我只是……”阿斯莫德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第一次觉得语言是如此的匮乏，以至于无法让祂表述出准确的意思：“你很厉害，能在神塔中存活下来，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领悟空间法则，我很吃惊，一百二十五年前，我不该如此武断地断定你无法战胜神塔，是我轻视了你的力量和决心。”
楼仰雪似是没想到祂会说这些，终于抬眼看向祂，目光有些诧异。
可这次，却轮到阿斯莫德躲避他的视线。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阿斯莫德咬牙道：“我说带你回深渊治疗，你又不愿意，我总得确认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吧？”
楼仰雪抿了一下唇：“只是这样吗？我不信。”
阿斯莫德缄默了几秒，最终冷硬地开口：“好，我承认，我想弄清你在这一百二十五年你经历了什么，也有我的掌控欲在作祟。毕竟从你诞生以来的一百一十六年，我一直都密切地注视你，而你在神塔的那些日子，对我来说却是完全空白的，我感觉我失去了对你的掌控。”
楼仰雪用力做了个深呼吸：“你就是个偷窥狂和控制狂！”
真理之眼被夹在两人中间，血红的眼瞳左转右转，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下一秒，它就被阿斯莫德抓住，一把丢了出去。
阿斯莫德恨声道：“你不希望我看见你的隐私，我不看就是了！”
真理之眼嗖的一声飞进了花丛里，懵逼地眨了眨眼。
楼仰雪转过头，看到在花丛里砸出一个坑的真理之眼，哑然片刻：“……你说就说，乱丢真理之眼干什么啊。”
“那是我的眼睛，我爱丢哪丢哪！”阿斯莫德恼怒道：“我不看了，行了吧？但你必须告诉我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还有是怎么领悟的空间法则。”
楼仰雪别开脸：“我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
“因为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楼仰雪往躺椅上一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想起了什么，倏然攥紧了五指，自嘲道：“是的，你说的没错，我领悟空间法则，确实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
“有一次，我跟一个拥有空间权能的异端战斗，最终打赢了，可是我没想到，那个异端死亡后，祂构建的空间竟然没有立即崩塌，而是陷入了混乱，坍缩成了一个没有秩序存在的虚无之地。”
“而我，没能及时逃出来。”
“说不清被关在虚无之地多少年，或许是一百年？也或许是五百年？我记不清了，毕竟虚无之地里面没有时间的概念。”楼仰雪闭了闭眼：“在那样的虚无里，我几乎以为我本身也已经不存在了……可我实在太想回到弥萨伦亚了，所以我坚持了下来，一直在虚无之地里面尝试自救。”
“直到领悟了空间法则，我才从那里逃了出来。”
不知何时，阿斯莫德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听完他的讲述后，阿斯莫德一言不发地将楼仰雪抱到膝上，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摸了摸他的银发。
楼仰雪没有从祂怀里挣脱出去，安静地接受了这个陌生的拥抱。
“被关在里面的时候，我也后悔过，要是那时候接受你的帮助，是不是就不会遇到如此绝望的事情了，可是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楼仰雪轻叹道“如果时光倒流，我还是会选择自己去寻找拯救弥萨伦亚的办法，宁可绝望，我也不愿麻木，阿斯莫德，你能懂吗？”
阿斯莫德哑声说：“好像有一点懂了。”
“你根本不懂。”楼仰雪突然坐直身体，抿唇看祂：“你从我小时候就开始偷窥我，可你依然不懂我，不懂我的理想，也不懂我讨厌什么，喜欢什么。你只会欺负我，不仅打倒我的雪人，还嘲笑我打不赢神塔，你根本没有守护过我，你算什么守护神？”
阿斯莫德面色僵硬了一瞬，见楼仰雪推祂的胳膊要下去，下意识收紧了手臂：“那从今天开始，我不欺负你了。”
楼仰雪怀疑地看着祂。
“我来保护你。”阿斯莫德加重了语气，认真道：“从今天开始，我正式当你的守护神。 ”
楼仰雪张了张口，半晌，憋出一句：“没有守护神会想亲信徒的嘴。”
“那现在有了。”阿斯莫德握住楼仰雪的手，祂的指骨很长，长着漆黑的尖利指甲，包裹着雪白的手，像一个捕获猎物的黑色囚笼。
楼仰雪抽了抽手，没能抽出来，想要后退，腰也被阿斯莫德的臂膀紧紧揽着，他刚刚光顾着为过去的事伤怀，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竟然有这么糟糕。
炙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递了过来，存在感惊人，楼仰雪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抱着过了，一时间浑身都不太对劲。
正当他思考要不要使个魔法脱身的时候，阿斯莫德展开他的手心，将一兜神格放在了他的手心里：“还有34枚。”
楼仰雪知道阿斯莫德是什么意思，拿到100枚神格就亲嘴，这是楼仰雪之前跟3号的约定。
而现在，还剩34枚，阿斯莫德就要完成约定了。
楼仰雪感到一股热气突然涌了上来，蒸得他有些脸热，他跟3号做这个约定，也不过只是想压榨3号的免费劳动力，压根没想到这个约定还会有成真的那一天。
后来发现小章鱼就是阿斯莫德的分裂体，他也对这个约定没有太多实感，潜意识觉得阿斯莫德肯定完不成目标。
可现在，眼看距离100枚神格只差一扇门的神格量，楼仰雪才终于有了一丝紧迫感。
但楼仰雪面上是绝不可能表现出惊慌的，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假装自己毫不在意：“我知道了……可以放我下去了吧？”
阿斯莫德依然没有松开他，面上正色问：“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被神塔的塔核刺伤了，”楼仰雪不情不愿地答道：“神塔的塔核蕴含五种不同的力量，我试图毁掉它的时候，它爆炸了，塔核的碎片进了我的眼睛。”
阿斯莫德脸色阴沉了下来，托起楼仰雪的脸：“我看看。”
祂捧着楼仰雪的脸拧眉端详，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时间拉得极近，楼仰雪能清晰地看到阿斯莫德那双诡谲怪诞的血色重瞳，还能看到在祂眼尾游动的类似章鱼触手的深红纹路。
这是一张堪称魔魅的面孔，诡谲的色彩拓印在深邃的轮廓上，更显得浓墨重彩。
再往下，楼仰雪发现，阿斯莫德乌木色的下唇竟然还有一道微微凹陷的深红竖痕，使得祂的唇形看上去多了几分性感，莫名让人感觉很好亲。
楼仰雪：“……”
不对啊，他在想什么？！
“阿斯莫德，你是不是在触手里放了什么东西？”楼仰雪幽幽问：“为什么我吃了以后出现了不良反应？”
忽然被精灵倒打一耙的阿斯莫德：“？”
四目相对十秒钟后，阿斯莫德怀里一空。
再转头，阿斯莫德只看到了楼仰雪匆匆下楼的背影。
精灵还没抱热乎就跑了，阿斯莫德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祂这张脸真的有那么不讨精灵喜欢吗？
祂看向从草丛里滚出来的真理之眼，没忍，问它：“你觉得我应该稍微改变一下外形吗？”
真理之眼无语地将目光投向祂，上上下下打量祂几眼，最终凝重地上下点了点。
精灵明显欣赏不来黑皮，你还是换个皮肤颜色吧。
阿斯莫德非常不甘心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身上的肤色如章鱼变色般不断变幻，最终由黑转白，变得白皙透亮。
阿斯莫德：“还有呢？”
真理之眼：黑色长指甲也得换，太非主流了，一看就邪得发黑，哪有精灵会喜欢这样的？
“……”阿斯莫德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缩短了指甲长度，将它变短变透明：“这样可以了？”
真理之眼目光苛刻地围着祂转了几圈，左右摇了摇：头发颜色也不行，干脆把那玩意染成跟精灵一样的情侣色！绝对挑不出错处！
阿斯莫德被“情侣色”这三个字说服了，立即欣然应允，把黑色半长卷发染成了银白色。
真理之眼继续提出形象管理建议：眼睛颜色也变一变，红色太邪！搞成金色，看上去更加飘然出尘，正气满身！不正经的面纹通通去掉去掉去掉，把头上的犄角变成玉石白！
阿斯莫德虽然质疑，但一想到楼仰雪被大章鱼本体丑到的表情，只好憋着一股火一一照做。
呵，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待祂华丽变身，必让你爱得不可自拔！
……
楼仰雪被自己产生的诡异想法惊吓到了，生怕又被阿斯莫德蛊惑，回头多看一眼都不敢，匆匆下了顶楼露台。
真是太可怕！他居然会觉得阿斯莫德长成那样也蛮性感的，他真是饿了啊！
楼仰雪有些心烦意乱，洗完澡出来，脑海里依然在闪回阿斯莫德下唇的竖痕，为了转移注意力，楼仰雪索性在群里通知魔药师们上课，补回上次去幸福岛落下的那节课。
上完课后，楼仰雪照常给班上的学生们布置了作业，结束时，张右青问他：“伊里安老师，请问我们可以把在您这里学到的知识，教给我们的学生吗？”
楼仰雪道：“你们随意，这些并不是什么很珍贵的知识。”
张右青摇头苦笑：“伊里安老师，您太谦虚了。”
楼仰雪并不觉得这是谦虚，对他来说，他教这些魔药师的东西，只是一些入门基础，再深入一点的知识，就是这些人类魔药师无法触及的领域了。
就如他跟独孤长风所说，他们只是他随便教教的学生罢了。
结束课程后，楼仰雪心绪稍稍平静，将小花盆摆在床头，浇了一点营养水给小黑球。
小黑球营养匮乏了这么多年，现在吸收灵力时，就像海绵吸收水，需要他频繁浇水。
进入了生长期的小黑球像小婴儿一样，觉多醒少，楼仰雪给它浇水，小黑球只在睡梦中舒服地哼唧了几声，打了个滚，连眼睛都没睁开。
楼仰雪用指腹蹭蹭它，躺上床准备冥想片刻，忽然听监管者66666问他：［你有想过收徒弟吗？］
“徒弟？”楼仰雪睁开眼：“有想过，但是在神塔朝不保夕的，也没什么好找的，说不定徒弟明天就会在副本里死掉，没什么意义。”
［那等你解决神塔后呢？会找吗？］
楼仰雪敷衍道：“说不准，等我解决神塔再说吧，那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监管者66666莫名惆怅道：［说的也是，那时候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楼仰雪：“多想无益，睡吧。”
楼仰雪被监管者66666半路带歪了，原本的冥想变成了睡觉，并且，楼仰雪又做了几个预知梦。
这次的预知梦更加清晰，梦里，楼仰雪回到了神塔的副本大厅，在最显眼的中心大屏幕上，他看到了一个多人大副本的名称：《终末之日》。
无数神塔玩家聚集在这面显示屏的下方，有人沉默，有人崩溃，还有人对着这个副本破口大骂。
“神塔是什么意思？No.1不是已经顺利离开神塔了吗？为什么它又发布了对No.1的追杀令？”
“我早就说过了！我早就说过了！！根本没有人能从神塔逃脱！”
“他活该！那个背信弃义的家伙，我就知道他会遭报应的！”
“怎么办，我们要参加吗？”
“我靠！奖励这么丰厚，老子我冲了！No.1的项上人头必定是我的哈哈哈哈！”
……
楼仰雪微微眯起眼，看来在不久后的未来，神塔确实发布了对他的通缉令，这表示那六个主神真的急了，哪怕违背契约，也急着要杀死他。
正当楼仰雪思考着对策时，面前的画面再次一变。
那个会在未来发生的旖旎片段又出现了。
片段里，他坐在阿斯莫德的膝盖上，揽着祂的脖颈，正在跟祂接吻，那个今晚让楼仰雪觉得很性感的深红竖痕，在不久后的未来，被他咬着吮着，不断用唇舌描摹着它的轮廓。
看着这幅场景，楼仰雪：“……”
不是吧，他就是忽然生出了那么点无厘头的念头，其实他根本没有很喜欢阿斯莫德的下唇啊，为什么最后还真的亲上去了？！
离谱！这个预知梦肯定是假的！
等楼仰雪胡乱挥散梦境，再次醒来时，果然发现自己怀里正抱着真理之眼。
见楼仰雪醒来，真理之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弯起眼睛，像是看穿了他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正在得意地笑。
楼仰雪：“……”
楼仰雪掀开被子，正要将真理之眼丢出去，突然发现自己床边坐了一个人，立即惊了一惊。
定睛一看，只见此人身影高大，有着一头颜色跟自己一样的银色半长卷发，身穿白袍，头上长着一对玉石白的角，侧脸冷白，坐在那里，仿佛一尊玉石雕刻的神像。
仿佛察觉到楼仰雪的目光，祂回过头，勾起唇角，自信看向楼仰雪。
“呃……”楼仰雪看着那张冷白色的脸，思维混乱了片刻，最终震惊且茫然地问：“你谁？”
这很难认吗？阿斯莫德不满地皱眉，隐忍地出声：“……是我。”
楼仰雪：“…………”
楼仰雪呆了足足有八秒，语言系统彻底崩溃：“你怎么、怎么……你你的皮肤，你的头发，你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只是过了一晚上而已，阿斯莫德究竟受了什么刺激啊！
“你不是不喜欢我以前的样子？”阿斯莫德臭着脸道：“昨晚我想了一下，既然要谈恋爱，就该拿出谈恋爱的态度，为了迎合你的审美，我也做出了让步，我的态度够认真了吧？”
大清早就遭受暴击的楼仰雪恍恍惚惚：“阿斯莫德……你倒也不必如此……委曲求全。”
白得发光的阿斯莫德用金色的眼睛隐忍地看他：“你还不满意？哪里不满意？我可以继续调色。”
你以为你是调色盘啊，还调色……楼仰雪默默躺回了被窝里，将被子拉过头顶，不愿再看。
他严重怀疑自己其实还没醒。
阿斯莫德扯他的被子：“躲被子里是什么意思？说话！”
监管者66666已经在楼仰雪脑海里笑疯了：［这下好了，邪神也被你整得容貌焦虑了！怎么样，还满意你看到的吗，颜值至上的精灵？］
楼仰雪：“……”
他只是说过本体大章鱼很丑，根本没说过阿斯莫德的人形很丑吧！
这下好了，昨晚刚品出了一点异域风情的味道，今天阿斯莫德的原始皮肤就没了，他跟谁说理去？
……
之后的一整天，楼仰雪都会时不时瞄阿斯莫德一眼，然后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阿斯莫德会错了意，以为楼仰雪当真对祂的新皮肤很钟意，不免得意。
这颜控的精灵，迷死他了吧？
但实际上，楼仰雪只是看不习惯阿斯莫德的新皮肤，每次看到的时候，楼仰雪都会想，这也太怪了，还不如原始皮肤呢，黑红配色虽然很邪恶，但很有异域风情的特色啊。
大概是看黑皮看习惯了，导致楼仰雪越看阿斯莫德的白皮，就越是觉得别扭。
但楼仰雪也不好意思跟阿斯莫德说，我其实更喜欢你的原始皮肤，于是只能一路憋着。
好怪，再看一眼。好怪，再看一眼……如此循环往复，才让阿斯莫德误会了他的行为动机。
一直到楼仰雪移完传送阵，开始朝生骸菌林出发，楼仰雪都没找到机会跟阿斯莫德说清这件事，不由有些郁闷。
监管者66666悄悄询问楼仰雪：［我们不带管理员了吗？］
因为Deicide去生骸菌林捕捉过王孢，认识路，楼仰雪本来是打算邀请Deicide一起走的，但后来他去了秘门拍卖行，意外捡到了真理之眼，真理之眼可以为楼仰雪更精确地指路，楼仰雪就放弃了跟Deicide同行。
再加上神塔玩家很快就会登陆这个世界，对楼仰雪展开追杀，楼仰雪不知道他们究竟会在哪扇门登陆，介于【诸天】下也压着一扇门，楼仰雪还是觉得Deicide继续镇守【诸天】更为稳妥。
“嗯，不带他。”
监管者66666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
它总感觉管理员对它的态度怪怪的，管理员不跟着，它立即感觉轻松了不少。
[好耶！那我们快点出发吧！］
冷白皮的阿斯莫德开了一个空间通道，朝楼仰雪伸出手。
楼仰雪一低头，发现阿斯莫德非常邪恶的黑色尖指甲也不见了，心情不由变得更加复杂。
是什么让章鱼变得面目全非？
恋爱脑的风，终究是吹到了阿斯莫德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章鱼拟态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随便捏脸，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想不到吧[好的]
阿斯莫德：真理之眼，谁是天底下最帅的章鱼？
真理之眼：当然是您了，我的主人！[好的]
十秒钟心动挑战，邪恶银渐层竟然失败！
雪雪：细品一番，这章鱼确实有点姿色？不确定，再品品……什么！昨晚的皮肤竟然成绝版皮肤了？！[裂开]
第108章
跨过空间漩涡，楼仰雪一脚踩进了金黄色的沙子里。
烈日高悬，热浪滚滚，空气中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热浪。
楼仰雪的脸色顿时一黑。
又是他最讨厌的沙漠！
生骸菌林位于12区曾经的旧主城，但为什么又会出现沙漠地貌呢？原因就要追溯至70年前了。
70年前，12区还没有沙漠，沙漠的位置，原本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城市。
有一天，这座城市里的一个植物园忽然长出了一株巨大的蘑菇，吸引了很多游客前往观赏。
却没想到，这株大蘑菇散发出了很多寄生性的孢子，这些孢子被游客吸入了肺部，寄生在了人体内，经过一周的时间就会发育成熟，而到了那时，被寄生的人体也已经被吸干了养分，成为了移动的散播媒介。
超管局发觉异常，紧急封锁了全城，但那个时候，已经有大半个城市的人都被感染了。
城市里的建筑长满了形态各异的巨大蘑菇，那些巨大蘑菇攀附在写字楼上，生长在居民楼间，它们迎着风，散播出的孢子随风飘扬，播撒至城市的任何角落。
如果任其发展，终有一天，陆地的每一寸土地，都会被蘑菇占据，人类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会充满数以亿计的孢子。
于是，人类最终只能选择核平这座城市。
为了安抚不明真相的普通人类，他们对外只宣称发生了核事故。
可是在爆炸发生后的三天，人类使用卫星俯瞰事故地，却惊愕地发现，这座城市，居然依然存在。
这种蘑菇的抗打击能力，竟比人类想象的还要强。
他们一边研制杀灭孢子的特效药，一边继投放核弹，这才阻挡住了孢子在全球的蔓延趋势。
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那座城市里的蘑菇也终于枯败，停止了生长。
危机似乎结束了。
没想到，仅过了十年，蘑菇不仅复活，还发生了更加强悍的变异，祂开始不断往人类的栖息地扩张领土，人类不得不做出应对之策。
而人类的应对之策，就是用沙漠围困住这座城市。
空间系超凡者移沙围城，再由黑魔法师在沙漠中施加任何生物都无法在此生长的诅咒，如此，才堪堪拦住了【菌菇与生机之神】扩张领土的趋势。
然而，【菌菇与生机之神】虽然无法跨过这片沙漠，但祂的孢子却能乘着风，散播至全世界。
每年，依然有很多人因孢子而死。
［人类对抗异端的历史是一部血泪史，无数人因此牺牲，人类可能也绝望过吧，因为最终的结局，或许是人类永远也战胜不了异端。］
监管者66666轻声说：［但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正是人类得以延续至今的原因啊。］
楼仰雪听得沉默了一下，他同样想起了自己在战斗中牺牲的族人。
为了抵抗神塔的入侵，每个受难的种族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就在这时，阿斯莫德的声音拉回了楼仰雪沉重的思绪：“这片区域禁用空间法则迁跃，我们穿过去。”
楼仰雪定定心神：“是生命能量扭曲了空间？”
阿斯莫德有些惊讶楼仰雪竟然这么快就想到了原因，赞许道：“没错。”
生骸菌林本质上是一个活着的巨大生命体，亿万蘑菇散发出的不同能量场使得这片空间极度不稳定，外部的空间法则遇到它，极容易受到干扰，无法准确迁跃至内部地点。
楼仰雪叹了口气，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每次都跟沙漠过不去，蔫蔫道：“走吧。”
阿斯莫德却原地化作一只巨大章鱼，朝楼仰雪伸出一根触手，示意他坐上来。
楼仰雪犹豫了一下，坐上了猩红粗壮的触手，触手托着他上升，最后在大章鱼身上的某个荫蔽角落放下了他。
身下的章鱼皮肤冰冰凉凉的，头顶的烈日还被其他触手遮住了，热气被拦在了外面，楼仰雪甚至感到有些凉爽。
不同于耐冷怕热的精灵，大章鱼丝毫不惧热意，看似慢悠悠地伸出触手，但因为体型过大，眨眼间便能爬出去很远。
楼仰雪迎着吹来的风，有些惊讶，不用自己走沙漠了？还有这种好事？
没一会儿，就有小章鱼给他送来了不知何处搞来的甜点和冰饮，楼仰雪坐着章鱼车，吃着点心喝着冰饮，忽然怀疑自己是来沙漠度假的。
在糖衣炮弹的攻势下，楼仰雪看丑丑的大章鱼都有点顺眼了，先不提大章鱼好不好看，祂能干啊！
又能当移动空调，又能当代步车，小章鱼还会附赠下午茶服务，太贴心了，根本没话说。
楼仰雪捧着冰饮，没话找话：“阿斯莫德，你的触手贴在沙子上，会不会很烫？”
阿斯莫德轻蔑地回他：“就这？哪怕是星核爆炸的温度，我都能扛住。”
“这么厉害？”楼仰雪戳戳身下的触手，好奇道：“可是为什么做铁板烧的时候熟得这么快？”
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没好气道：“给你吃的是最嫩的新生触手，你说呢？”
楼仰雪：“那小章鱼把触手掰下来，它们会痛吗？”
阿斯莫德不答反问：“你的头发断掉了，你会痛吗？”
楼仰雪认真探讨：“触手跟头发不算同一种东西吧？我头发上又没连接神经。”
阿斯莫德被问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反正就是没感觉。”
楼仰雪又问：“阿斯莫德，你一直在没水的地方，会不会被烤干？”
“不会，我又不是水栖生物。”阿斯莫德傲慢道：“我可以适应任何环境，就算在真空中也能生存。”
楼仰雪摸摸下巴，对这种章鱼的好奇达到顶峰：“那你岂不是能在宇宙中一直飘下去？”
阿斯莫德顿了顿：“在创造深渊之前，我确实一直在星域里漫无边际地游荡。”
楼仰雪：“就你一个章鱼吗？你游荡的时候一般都做些什么？”
“没什么好做的，打架，进食，睡觉……无限循环。”
楼仰雪试想了一下那样的生活：“那很无聊啊，你会觉得寂寞吗？”
阿斯莫德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
楼仰雪戳戳身下的触手：“阿斯莫德？”
“是很无聊。”阿斯莫德最终这么说道：“所以有一次，我决定找个地方，一口气沉睡三千年。”
“在沉睡前，我抓了一些储备粮放在巢穴旁边，但还没吃完，就睡着了。”
楼仰雪点点头：“然后呢？”
“等我一觉醒来，就发现，那些储备粮竟然繁衍出了庞大的族群，并且将我奉为它们的神祇。”阿斯莫德幽幽道：“不用到处捕猎，就有眷从主动把食物送到我面前，这不是很好吗？”
楼仰雪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你创造深渊的契机！”
只是因为一次阴差阳错，没有吃完的储备粮繁衍出了族群，奉阿斯莫德为神祇，阿斯莫德品尝到了拥有眷族的好处，同时也厌倦了在星域中飘荡的孤寂生活，于是祂开始研究，该如何从这些眷族身上压榨出最大的价值。
在研究的过程中，阿斯莫德终于找到了生活的一丝乐趣，为了赚取更多的供奉品，祂将主意打到了召唤契约上。
召唤契约，本质上就是雇佣契约，召唤师献祭物品，雇佣召唤池里的生物帮忙作战，而作为召唤平台的创造者，阿斯莫德同样可以从中得到一笔能量作为抽成。
然而，在当时的星域中，其实有好几个召唤池，根据不同的召唤体系，召唤师可以选择从不同的召唤池里召唤生物，这意味着阿斯莫德想要独占召唤市场，就必须打出自己的优势。
就这样，在空间法则的基础上，祂创立了一套全新的召唤体系。
比起其他的召唤池，深渊的召唤法则更稳定，更安全，对召唤双方的权益更有保障力。
靠着显著的优势，深渊没多久就打败了其他的卡池，一跃成为召唤师们的首选……
听到这里，楼仰雪没忍住震惊：“原来以前还有很多其他的召唤池吗？”
阿斯莫德不在意道：“有，不过大多都被深渊吞并了。”
“现在还剩下的召唤池好像就剩三个了吧？”楼仰雪掰着手指：“万兽虫巢、魇海、魔狱，但它们的召唤法则都对召唤师太过不利，并且据说从那些召唤池里召唤出来的生物，很多都听不懂人话……”
说到这里，楼仰雪不由感慨：“比起这三个召唤池，深渊真是太完美了。”
作为一个召唤池，深渊无疑是十分合格的。完善的召唤体系，可靠的契约法则，还有种类繁多的召唤生物可供选择，凡是体验过深渊的召唤体系的召唤师，恐怕都无法再接受其他卡池。
在那个不把召唤师当成平等契约对象的时代，召唤师想要进行召唤，不仅要支付高昂的代价，还需要讨好召唤物，若是哪里惹得召唤物不快，那不好意思，它直接不干了。
阿斯莫德能在那个时代开创出一个平等的召唤体系，对召唤师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福音，也无怪乎深渊可以打败其他召唤池，成为了召唤师首选。
楼仰雪没有经历过召唤师的黑暗时代，所以对此感受不深，现在听阿斯莫德提起这些往事，才发现深渊的存在是多么有价值。
楼仰雪忍不住问：“阿斯莫德，你那时怎么会想到构建平等的召唤契约？”
阿斯莫德用矜傲的口吻道：“这很难想吗？要想快速打出名声，当然要创造出自己的优势。”
楼仰雪摸摸冰凉的触手，由衷感叹：“那你很有经商的天赋啊，随便一出手，就打败了99.9%的同行。”
没错，祂就是如此天赋异禀，阿斯莫德被夸得心下暗爽，口中却佯装不屑道：“无聊随便搞搞而已，还算不上什么丰功伟绩。”
楼仰雪咬着冰饮的吸管，低声且含糊道：“哪有……我觉得深渊的存在很有意义。”
阿斯莫德更加暗爽：“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楼仰雪目移：“……”
一根触手伸了过来，戳戳楼仰雪的腰：“快点，再说一遍。”
楼仰雪一个激灵，差点呛到，他没好气将触手推远，撇嘴道：“我说，深渊的存在很有意义，阿斯莫德你真是太伟大了，造福了无数召唤师，同样身为召唤师的我好崇拜你——满意了吧？”
此话一出，阿斯莫德直接从头皮爽到了触手尖。
“现在知道我的伟大了？”阿斯莫德得意道：“以前还在卷轴上写精灵语骂我，说你不知好歹，你还不承认。”
楼仰雪不服气地跟祂争论：“那时候我才几岁，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以为你是那种喜欢杀人吃人的邪神，当然会讨厌你。”
要是早知道阿斯莫德有正规事业，他对阿斯莫德的观感说不定就没那么差了。
阿斯莫德捕捉到关键词：“现在不讨厌我了？”
楼仰雪轻哼一声：“只是不讨厌而已。”
阿斯莫德立即追问：“是因为我改变了外貌吗？”
楼仰雪想起冷白皮的阿斯莫德，头皮一麻：“……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一定知道的，再想想。”
楼仰雪实在不好意思说，可能是因为他忽然觉得阿斯莫德的下唇看上去很好亲，便心虚地给了一个答案：“可能是因为你给我做饭的样子很贤惠吧。”
“……”
楼仰雪轻咳：“我只是说可能，不一定完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阿斯莫德幽幽道：“我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了什么啊？楼仰雪闭了闭眼，想再说些什么，又怕多说多错，最后只能无奈闭嘴。
他们一路深入沙漠，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空气中的孢子浓度便开始骤升，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接近生骸菌林。
阿斯莫德停止前进，问楼仰雪：“能吸孢子吗？”
楼仰雪肯定道：“能。”
阿斯莫德便将精灵往里揣了揣，继续往前爬去。
楼仰雪用魔法卷起一道强风，吹散了前方淡粉色的孢子雾。
随着他们愈发靠近生骸菌林，下方的金黄沙砾逐渐向漆黑转变，四周也开始变得危险，不断有尖利的焦黑骨手从地里伸出来，抓向大章鱼放在地面上的触手。
这点伤害，对阿斯莫德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但虱子多了也恼人，眼看阿斯莫德的前进速度因为这些骨手慢了不少，楼仰雪使用黑魔法，将这些骨手全部操控，控制它们回了地面之下。
阿斯莫德见他使用黑魔法如此熟练，心情不由多出了些许复杂，伊瑟洛斯以前可是乖宝宝，对黑魔法可谓是完全不屑一顾，现在却能熟练使用黑魔法……
阿斯莫德忍不住问他：“你在哪学的黑魔法？”
楼仰雪平静道：“副本里，神塔的道具商城里，都会掉落黑魔法书。”
“以前不是讨厌黑魔法吗？”
“没办法，清高又当不了饭吃，只能向现实低头，”楼仰雪望着前方，坦然承认：“在神塔那种地方，想活下来，就得不择手段。”
阿斯莫德不明白，为什么在听到这段话的时候，自己的心脏会骤然紧缩，变得十分酸涩难受。
一百二十五年前跟伊瑟洛斯做交易的时候，祂以为只要伊瑟洛斯在外面吃点苦，就会乖乖回来向祂求助，所以祂放任了伊瑟洛斯离开。
可现在，阿斯莫德忽然开始后悔自己那时的傲慢。
祂低估了伊瑟洛斯的决心，以为这只精灵最终一定会屈服于现实，向自己求助，竟然没有在伊瑟洛斯最需要的时候，无条件地帮助他。
那时祂满脑子都是交易交易，跟亲老婆都要明算账，伊瑟洛斯那么小一只精灵，竟然就真的放他独自去挑战神塔了，祂是疯了吗？
阿斯莫德反省了一下，昨晚，伊瑟洛斯说自己就是看不起他，也不了解他，其实说得没错。
那时精灵那么弱小，阿斯莫德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可以在这段关系里居于上位，随意操纵精灵的人生，所以祂不在乎精灵的想法，被精灵忤逆，也会觉得精灵不识好歹，想要让他出去吃吃苦头。
祂确实喜欢这只精灵，但同时，祂也不允许一只弱小的精灵站在跟祂平等的位置上。
一百二十五年过去，等祂终于开始正视精灵的本身，却已经为时过晚，在那些祂没有参与的时间里，精灵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阿斯莫德第一次品尝到了傲慢带来的苦果，如果祂那时就有了现在的觉悟，伊瑟洛斯就不必抛弃自己的真名，在神塔吃这么多年的苦。祂可以教导伊瑟洛斯，陪着他慢慢成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身受重伤，双眼失明，独自在外面疲于奔命。
可惜，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
楼仰雪专注地观察周围的环境，没有注意到阿斯莫德异样的沉默。
路上，他思索了一下，既然【菌菇与生机之神】的沦陷地也存在一扇门，那么这扇门会位于什么位置？
想来想去，还是首次出现大蘑菇的那个植物园最可疑，极有可能是因为神塔将门开在了植物园里，才导致了蘑菇的异变。
为了印证猜测，楼仰雪询问阿斯莫德：“门的位置是在植物园里吗？”
阿斯莫德似乎有点走神，卡壳了几秒，才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
楼仰雪摸摸下巴：“这么说，【菌菇与生机之神】也在那里？”
“对。”
楼仰雪：“那我们分头行动？”
阿斯莫德立即拒绝：“不用，就那只蘑菇，顺手就打死了。”
真有这么顺手吗？楼仰雪十分怀疑，但阿斯莫德既然这么说，楼仰雪就没有坚持分头行动，点头道：“行吧。”
跨过生骸菌林的边缘地带，楼仰雪终于穿过遮挡视线的孢子雾，看清了生骸菌林的核心区域。
那是一座长满了蘑菇的城市遗址，这里的蘑菇形状各异，颜色绚烂，有的高耸入云，有的密密麻麻分布在破败的建筑上，肉眼可见的大孢子在一片混乱的街道上到处飘荡，在某些蘑菇身上，隐约可见核武大爆炸留下的陈年坑洞。
大约是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这座被蘑菇占据的死城，忽然“活”了过来。
大孢子们全都停下了飘荡，向大章鱼聚来，倒塌的建筑中，一个个人形生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们的头顶、眼眶里、口中、四肢上，全都长着各种各样的蘑菇，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些蘑菇上，竟然也长着眼睛和嘴巴。
这些危险的生物无声地聚拢而来，很快将楼仰雪和阿斯莫德团团包围。
监管者66666在楼仰雪脑海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可恶！为什么这个场景没打马赛克！它明明非常有精神污染！！”
楼仰雪悄悄跟它说：“这算什么？远远比不上大章鱼的精神污染。”
监管者66666：［……］
监管者66666生怕又被阿斯莫德听见，急忙转移话题：［比起孢子，我现在更担心核辐射，话说你能物理免疫核辐射吗？］
楼仰雪满不在乎道：“区区核辐射罢了，别说辐射，我直接生扛一发核弹都不在话下。”
监管者66666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6。］
第109章
面对围过来的蘑菇人和孢子，阿斯莫德眼神傲慢，正要一触手抡过去，挥散这群挡路的蝼蚁，却被楼仰雪阻止了动作：“不用把力气浪费在这里，擒贼先擒王，我们直接去植物园，植物园在哪个方向？”
阿斯莫德迟疑地收回触手，指了一个方向。
楼仰雪双手紧握法杖，将它置于身前，不知他使用了什么魔法，阿斯莫德触手下的土地忽然托着祂拔地而起，而后像海浪一般，高速往前席卷而去，一路强势地掀翻所有的孢子与蘑菇人，乘风破浪地抵达了终点。
到了终点，阿斯莫德仍有点没回过神来：“这是什么魔法？”
“自创的土系魔法，”见植物园里的蘑菇密度太高，已经不适合用这个魔法，楼仰雪撤回魔力，一边降低他们的高度，一边解释道：“攻击力不强，但很适合撞翻所有敌人突围。”
增加高度+快速移动，简单粗暴地创飞所有敌人，缺德，但好用。
他们重新落回了地面上，以大章鱼的体型，密集的菌林肯定是挤不进去的，于是阿斯莫德也恢复了人形。
楼仰雪冷不丁看到阿斯莫德的冷白皮，额角顿时一跳：“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阿斯莫德理所当然：“你不是喜欢吗？”
“……”楼仰雪有口难言，郁闷地换了个话题：“我们进去吧。”
植物园门口的牌匾已经风化了，看不清植物园的名称，大小各异的蘑菇占据了植物园内的每一寸空间，颜色各异的孢子一刻不停地从伞盖下飘出，形成肉眼可见的孢子雾，它们弥漫在半空中，使得这片菌林看上去竟然有些梦幻。
好看归好看，楼仰雪很清楚，这里的任意一颗孢子，都有着潜在的危险，虽说他可以免疫孢子的寄生，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往自己身上套了一层防御魔法，将那些意图钻进他体内的孢子阻隔在外。
自然也有孢子试图寄生在阿斯莫德身上，然而刚接近祂，它们就被阿斯莫德身上的气息吓得逃之夭夭。
阿斯莫德冷冷环顾四周，抓住楼仰雪的手，直接往一个方向掠去：“走！”
几乎是阿斯莫德刚拉住楼仰雪的手的下一秒，异变突生——
宁静祥和的表象被打破，地面震颤，高耸入云的蘑菇林竟然开始轰隆隆地移动，更多的孢子如密集的雨点，从密密麻麻的伞褶中抖落而下。
然而，闯进蘑菇林的两位不速之客皆非等闲之辈，无论是致幻孢子，还是寄生孢子，亦或是剧毒孢子，对他们通通无效。
发现无法用寄生手段造成伤害后，孢子们换了一种进攻方式，它们的颜色剧变为鲜艳的红，生长出了锯齿般的牙齿，如炮弹一般朝着入侵者冲去，一头撞在了防御阵法上，而后自杀式地爆炸。
监管者66666瞳孔地震：［我嘞个毁灭菇啊！这怎么还带爆炸的？吃核弹吃得变异了吗！］
楼仰雪应付爆炸孢子的间隙还有闲工夫问它：“什么是毁灭菇？”
［是一款塔防游戏里的攻击植物啦，游戏名叫《植物大战僵尸》，获胜条件是在僵尸的进攻下保护脑子……跟现在的境况还蛮像，你可不就是奔着大蘑菇的神格去的？］
楼仰雪：“……我跟僵尸一点都不像，谢谢。”
一开始的爆炸并未对楼仰雪造成什么伤害，于是很快，蘑菇们的战术发生了改变。
它们开始移动，有目的地拦住了楼仰雪和阿斯莫德的去路，同时，更有巨大蘑菇如泰山压顶般朝他们压下。
这些蘑菇是从多次核爆中存活下来的蘑菇，硬度可想而知，偏偏这次，它的对手是能够硬抗星核爆炸的章鱼。
被触手洞穿的那一瞬，蘑菇才明白，什么叫强中更有强中手。
监管者66666激动：［这个我知道！窝瓜和坚果墙嘛！我现在严重怀疑大蘑菇也玩过这个游戏。］
楼仰雪挥动法杖，清了一波小怪，饶有趣味地问：“这个游戏还有什么？”
监管者66666努力调动模模糊糊的记忆：［还有很多，比如——］
它还未说完，四面八方的蘑菇忽而长出了无数尖刺，刹那间，这些尖刺万箭齐发，齐齐朝楼仰雪和阿斯莫德疾射而来。
阿斯莫德被这些小手段搞得烦不胜烦，刚将触手伸出，准备将这些尖刺拂开，便见尖刺忽然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楼仰雪手中法杖一转，引爆了周围涌过来的所有毁灭菇。
“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楼仰雪将法杖往地上一杵：“阿斯莫德，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生命值都在不断减少？”
什么！监管者66666急忙刷新了一下楼仰雪的数据，果然发现楼仰雪的生命值在缓慢下跌。
可楼仰雪不是能免疫孢子吗？在打斗的过程中也没有受伤，可为什么血条还是下跌了？
阿斯莫德用真理之眼看了两秒，给出了答案：“那个蘑菇确实拥有生命汲取的能力。”
“果然。”楼仰雪果断道：“我们必须得尽快抓到祂，阿斯莫德，你的血条厚，万一被祂汲取了大半，再想要击败祂就难了。”
阿斯莫德了然，朝楼仰雪伸出手，作势要将他横抱起来：“我带你杀过去。”
楼仰雪却将身一扭，没让祂抱到，然后无视章鱼幽怨的目光，低头掏了掏紫穹之钥：“打打杀杀的多浪费力量，先让小黑球试试。”
阿斯莫德不甘心地捏了捏手指，试图说服精灵投入自己的怀抱：“那个小东西能有什么用？我带你过去，马上就到了。”
“不要。”楼仰雪将小花盆拿了出来，小黑球还在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它的好“妈妈”将它如火炬般高高举起，正在试探能不能“挟太子令诸侯”。
最后的效果很不错，王孢的气息散开后，狂涌过来的爆炸孢子们迟疑片刻，纷纷退开，层出不穷的暗杀植物也逐渐偃旗息鼓。
这时，监管者66666忽然惊喜道：［你的生命值不往下掉了！你快让大章鱼也抱着小黑球，看看能不能让祂也停止掉血！］
楼仰雪立即转头看向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正因抱不到精灵而不爽，发现楼仰雪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目光微动：“怎么，又想让我抱了？”
楼仰雪点点头：“要抱。”
阿斯莫德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平静地将精灵打横抱起，心神却抑制不住地荡漾了一下，主动要抱的精灵太可爱了，为什么精灵会主动让自己抱？是不是被自己的可靠征服了？终于认清了祂的强大？
楼仰雪不知道阿斯莫德脑补了什么，他会主动让阿斯莫德抱，纯粹只是为了防止阿斯莫德被大蘑菇吸干血条，导致大蘑菇变得难打而已。
楼仰雪让阿斯莫德抱了一会儿，然后问祂：“你的生命值还有往下掉吗？”
阿斯莫德正心神荡漾地抱着精灵疾速往前，闻言反应了一下，才回答：“停止了。”
闻言，楼仰雪抱着小花盆，对里面呼呼大睡的小黑球不吝夸赞道：“小黑球，你真是太棒啦！”
原来蠕虫女神当时说的“有王孢在就可以轻松进入生骸菌林”，就是这个轻松法啊，确实轻松了很多呢！
阿斯莫德：“……？”
为什么不是大章鱼太棒了？祂难道不值得夸一夸吗？
有了小黑球的加入，拦在路上的巨大蘑菇缓慢地挪开，楼仰雪给阿斯莫德额外套了几层疾行魔法，以便祂更快抵达终点。
穿过外围区域，他们便进入了一个由各种蘑菇组成的迷宫，这里的地形更为复杂，攻击他们的植物也更加繁多。
阿斯莫德压根没有那个耐心走什么破迷宫，祂抱着楼仰雪，径直往前疾冲而去，从祂身上探出的触手挥舞着，迅速扫清了一路上遇到的所有障碍。
“阿斯莫德！”不管来多少次，楼仰雪都无法适应阿斯莫德的作战思维。
遇见障碍，楼仰雪的思路是用魔法击碎，而阿斯莫德不同，祂的思路是直接用强悍的身躯创飞一切。
不管是挡路的蘑菇人，还是试图攻击他们的蘑菇，在绝对的实力前，都是纸老虎。
飞溅的汁液和碎屑落到了楼仰雪的身上，楼仰雪怕这些脏东西溅到自己的脸上，只好将脸埋在了阿斯莫德的怀里。
阿斯莫德唇角微扬，知道精灵怕脏，最终还是收回了触手，换了一个战术。
祂依旧抱着楼仰雪往前，但击碎那些屏障的不再是狂舞的触手，而是一个个展开的黑环。
开在屏障上的黑环悄无声息地吞噬了屏障，为他们留出了一个可供通过的黑色洞口，紧接着是下一面墙、下下面墙——它们很快贯穿出了一个笔直的圆形隧道，硬是在这错综复杂的迷宫里打出一条通往终点的捷径。
楼仰雪发现周围的声音消失了，从阿斯莫德怀里抬起头，看到了那些无声吞噬一切的黑环。
“这是……空间裂缝？”楼仰雪眯起眼：“你利用空间裂缝吞噬了墙？”
阿斯莫德：“虽然没法走空间通道，但如果只打开一条裂缝，自然是没问题的。”
阿斯莫德说的简单，楼仰雪却很清楚，要想在高速前进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打开空间裂隙，必然需要对空间法则拥有极强的操控力。
不愧是古老的章鱼，确实是很有实力的……
楼仰雪心里转过了这么一个念头，还没细思，阿斯莫德前进的速度渐缓，最终停了下来。
楼仰雪抬起头，看到了一株巨大的黑色蘑菇，祂静静屹立在终点，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并未因敌人的抵达而产生什么特别的情绪。
楼仰雪推推阿斯莫德的胸膛，要从阿斯莫德怀里下来，阿斯莫德不肯松手，还说什么：“不用你下来，我单手就能解决祂。”
楼仰雪：“……”单手，但是用一万根触手捶死蘑菇是吧？
楼仰雪被阿斯莫德紧紧抱着，便暂时歇了下去的心思。
他思索片刻，总觉得【菌菇与生机之神】这么平静，有点不正常。
保险起见，楼仰雪拉了一下阿斯莫德的胳膊，用心声对祂说：“别用力打，先试探试探。”
阿斯莫德虽然有些疑惑，但祂现在已经学会采纳精灵的意见，当即收了力度，用触手轻轻地锤了大蘑菇一下。
“噗嗤”一声。
一些淡黄色的孢子从大蘑菇的伞盖下飘了出来，随着风飞上天空。
下一秒，它们像是忽然拥有了重量，倏然从空中高速坠落。
楼仰雪瞳孔骤缩，毫不犹豫打开顶级防御卷轴。
淡黄色孢子落在了防御卷轴的屏障上，刹那间，刺目到极致的光芒轰然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在防御屏障外形成了一个小型的蘑菇云。
监管者66666目瞪口呆。
[我嘞个菇，这个才是真的毁灭菇……]
第110章
顶级防御卷轴将爆炸产生的能量冲击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面，然而，一轮爆炸后，一切并未停止，因为围绕在周边的蘑菇们同样在冲击波下散发出了孢子。
这些孢子同样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然后再次引起一系列的链式爆炸反应。
一时间，耳边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楼仰雪有顶级防御卷轴在手，倒是无惧爆炸，只是目前为止看到的一切，忽然让他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这里的蘑菇不可能一出生就拥有如此强悍的能量，那么它们孢子里蕴含的能量，又是从哪里来的？
楼仰雪想到了什么，缓缓问监管者66666：“五六，这些年里，人类往生骸菌林砸了多少枚核弹？”
监管者66666从他的语气里意识到了什么，急忙翻了翻资料记录，然后颤颤巍巍道：［总共五、五……］
楼仰雪抱着一点希望：“五枚？”
监管者66666绝望道：［……五十九枚。］
楼仰雪：“……”
楼仰雪不禁感慨：“你们人类，真的很会作死啊。”
哪怕这些蘑菇只能吸收百分之十的能量，再将它们释放出来，也够人类狠狠喝一壶的了。
监管者66666回过味来，顿时感到浑身发冷：[可如果不想办法抑制它的生长，大蘑菇的孢子就会快速占据整个世界，选哪个都是死，完全是进退两难啊……]
现在思考这些问题也没什么意义了，楼仰雪就事论事：“五十九枚，也不是打不过，但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我们把【菌菇与生机之神】打倒后，祂释放出的这些爆炸孢子会不会飘到附近的其他城市，然后造成巨大的伤亡。”
监管者66666倒吸了一口冷气。
五十九枚的核弹能量，什么概念？如果任其释放，将会造成多么恐怖的灾难？
现在还不清楚孢子里储存的能量包不包括核辐射，如果包括，那么人类即将面对的，就不仅只有爆炸和孢子带来的威胁，还有……核辐射带来的放射危机。
它看着一望无际的蘑菇林，感到了莫大的绝望。
人类意图阻止危机的发生，这是正常的，但人类绝对想象不到，最大的危机，恰恰来自人类本身。
*
不知多少轮的连锁爆炸后，菌林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平和，但现在他们已经明白，这只是表象。
阿斯莫德总算将楼仰雪放到了地面上，似乎并未将这些小招数放在眼中：“你拿好防御卷轴，我来解决它。”
楼仰雪急忙拉住祂：“它能储存能量反弹伤害，你准备怎么解决它？”
“我有操控时间的权能，只要暂停时间，就能卡住它反弹的时间差。”阿斯莫德低下头，看到楼仰雪抓住自己衣角的白皙手指，心念一动，忍不住握住他的手，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楼仰雪的手背，放低声音道：“等我几分钟，马上就好。”
楼仰雪手指微微蜷缩：“不行，除非你能瞬间让大蘑菇彻底消失，否则它释放出的孢子就会失去控制，飘到人类的城市。”
闻言，阿斯莫德微眯起眼，本想说人类的生死与祂何关，但想到精灵向来心肠软，绝不会喜欢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头，就硬是止住了话头，转而问他：“那你想怎么办……我听你的。”
楼仰雪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个好主意。
要完全排除爆炸孢子带来的后续影响，归根到底，方法其实只有两种：
1.强行封锁生骸菌林，防止孢子外泄，然后在菌林内引爆所有孢子。
但生骸菌林内能量场混乱，他无法依靠空间传送及时遁走，这样一来，楼仰雪就得直面引爆孢子后产生的所有爆炸能量。
虽说楼仰雪可以扛住这样的伤害，但这个方法总归还是费力不讨好。
2.从【菌菇与生机之神】身上入手，在祂释放出孢子的前一刻，就将祂转移到一个独立的密闭空间。
楼仰雪思来想去，觉得第二个方法比较有可行性。
【虚妄与梦魇之神】的神格就拥有一个空间系的能力——［开辟虚幻空间］，如果他能顺利将【菌菇与生机之神】释放的毁灭孢子装进这个虚幻空间里，那么不仅能解决人类的危机，还能储存毁灭孢子里蕴含的力量，留待日后使用。
楼仰雪跟阿斯莫德说了自己的想法，阿斯莫德沉思片刻，先给他浇了一盆凉水：“这里能量场太乱，空间流也不稳定，你想在这里开辟一个独立的空间，会很困难。”
楼仰雪：“如果面积不大呢？也不行吗？”
阿斯莫德也没把话说死：“先试试吧，会开空间吗？”
楼仰雪摇头。
他虽然领悟了空间法则，但没有神格作为媒介，仅仅空手操控，耗能就会很大，所以仔细算来，他真正使用空间法则的次数，其实少得可怜。
等他拥有了神格，也很少使用神格的权柄，一个原因是这些神格拥有的能力有些很鸡肋，他用魔法也能做到，另一个原因是这些神格太多太杂，毕竟是楼仰雪强行融合来的，使用起来也没有那么顺手。
用神格开空间，会比空手开空间更轻松一点吗？楼仰雪其实也很好奇。
见精灵一副茫然的模样，阿斯莫德来了兴致：“我教你开。”
于是，在一群蘑菇的沉默注目下，阿斯莫德跟楼仰雪席地而坐，现场探讨起了运用神格开辟空间的办法。
装着小黑球的花盆被放在了他们中间，防止血量被大蘑菇悄悄吸走。
监管者66666看着他们就这样谈论起了高深的内容，不由苦中作乐地想，在战场都能进行现场教学，你俩还挺松弛的。
楼仰雪悟性很高，很快就掌握了使用神格的要诀，他闭着眼，努力在混乱的空间流里寻找稳定的空间夹缝，试图在空间夹缝里开辟出一个类似［天使之城］的空间。
阿斯莫德引导他：“慢慢找，仔细感应。”
楼仰雪：“找到了……但是造出来的空间不太大……”
“小就小吧，孢子又不占空间。”阿斯莫德碰了碰楼仰雪的手背：“好了吗？”
楼仰雪睁开眼：“好了。”
前期准备工作结束，接下来就是讨论战术。阿斯莫德的战术一向是直接开打，但既然楼仰雪有别的计划，祂就也跟着改了战术：“我去攻击蘑菇的核心，等它掉孢子了，我暂停时间，你就去收。”
楼仰雪认真点头：“好！”
阿斯莫德没忍住，摸了摸精灵的头，可爱。
楼仰雪没躲，但眼神变得幽深：“你刚刚用这只手捏爆了一只蘑菇，然后不洗手……就摸我的头发？”
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收回五指，紧握了一下，咬牙道：“在外面打架，哪有干干净净的，你要求不要太高！”
“反正你不能用碰过脏东西的手摸我头发，”楼仰雪捋捋自己的额发，用最大的恶意揣度不讲卫生的章鱼：“谁知道你把谁的脑浆抹我头发上了……”
阿斯莫德：“……”也没有那么脏吧！
阿斯莫德还想为自己争辩几句，但楼仰雪已经提着法杖往大蘑菇的方向走了，祂只能郁闷跟上。
算了，打完再说。
锁血的小黑球只有一个，且只有靠近它才能起效，阿斯莫德就将小黑球留给了楼仰雪。
阿斯莫德皮糙肉厚，很能扛伤，但楼仰雪身上有伤，再被蘑菇吸收生命值，后果不堪设想。
楼仰雪没有对此提出异议，两人开始按照原定战术分头行动。
阿斯莫德化作体型不亚于大蘑菇的巨大本体，径直朝着大蘑菇的核心攻去，硕大的触手如切瓜砍菜一般，轻松洞穿大蘑菇膨大的黑色根部，比起曾遨游宇宙万年的章鱼邪神，大蘑菇就算硬度可扛核武，也依然不够看。
似是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深黑大蘑菇的身躯开始涌现出丝丝缕缕的血色红光，这些红光如熔岩一般沿着祂的身躯往上蔓延，最终在伞盖处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轰——”密密麻麻的深红色孢子如岩浆般喷涌而出，它们遮天蔽日，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芒，就在它们即将往下降落的前一秒，时间暂停。
楼仰雪像一把离弦的箭，疾速飞向高空，而后，空中的深红孢子如同被一块橡皮擦抹去，瞬间消失在了高空当中。
收集完溢出的所有孢子，楼仰雪只用了三秒。
三秒过后，时间重新开始流动，阿斯莫德继续重击大蘑菇，大蘑菇再次喷发出孢子，时间再次暂停。
楼仰雪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高速在空中移动，又白嫖了一轮免费的爆炸孢子。
如此反复循环，等阿斯莫德彻底打穿打蘑菇的根茎部，大蘑菇也已经被榨干得差不多了。
监管者66666：［……］
这都能行！？
在白嫖的方面，楼仰雪真是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啊……
确认再也榨不出更多的爆炸孢子后，楼仰雪纵身降落，开始跟阿斯莫德一起推BOSS。
阿斯莫德不像楼仰雪，可以靠小黑球锁血，在攻击大蘑菇的过程中，祂一直有在被大蘑菇吸取生命值，反弹伤害，也就是阿斯莫德血量高，才能扛住这波伤害。
等楼仰雪回来，站在以召唤师的身份给了阿斯莫德增益加成，再用小黑球帮阿斯莫德一起锁血，局面才开始以碾压式的形式逆转。
【菌菇与生机之神】的优势很明显，防御值高，能反弹伤害，能吸收敌人生命值化作自己的血条，攻击范围广，但凡祂遇上任何一个人类超凡者，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可惜，祂遇到的是两个变态中的变态。
意识到自己被逼到了绝路，迫不得已之下，【菌菇与生机之神】只能另寻找他路。
……
小黑球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它。
【王孢，王孢……快醒醒，我是你的父亲。】
父亲？可这明明不是黑脸爸爸的声音啊。
小黑球有些疑惑，勉强睁开了酸涩的眼睛，看到了一个漆黑的空间。
在黑色空间的另一端，它看到了一个乌漆嘛黑、奇形怪状、散发血红光芒的奇怪蘑菇，并且，这颗蘑菇还朝它发出了嘶哑的召唤：【来这里……回到父亲的身边……】
小黑球愣了足足五秒，然后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了响亮的哭声。
“你这么丑！你才不是我爸爸！妈妈……美丽的妈妈去哪里了，我要美丽的妈妈！”
【菌菇与生机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