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者死,白者生,公指之,是自取死也。——《续定命录》
薛负缓缓推开院门,脸色惨白。
“负郎——”青杳闻声而来,却被薛负的神情吓了一跳。她赶忙扶住脱力地倚靠着院门的薛负,急切道:“这是怎地了?可是县令家的两位公子又闯了祸事,累及了你?”
自家夫郎性子温和文质,与自己成婚七年,连口角都未曾有过。青杳想不出究竟是何事,能让薛负失魂落魄至此。面对妻子的柔声追问,薛负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双目无神地凝着脚前的方寸之地,急促地喘息着。
——来不及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猛地,薛负攥住了青杳的手腕,把后者吓了一跳。
“收拾东西,现在就走。”薛负的声音如同耳语,却抖得不成调。
“到底出什么事了?”青杳有些急了。
“噤声!”薛负身子一缩,不自觉地向下矮了去,五官紧紧皱在一起,不住地向着青杳摆手:“噤声!莫让他们听了去!”
青杳又是气恼又是心软,她何曾见过薛负这般困窘惊恐的情态,知道便是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先顺着薛负的心意再做安排。
亥时三刻,薛负赶着马车离了家门。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才过了村口,马车的布帘掀开一角,露出青杳担忧的脸。她看着薛负绷得笔直的后背,脊梁骨仿佛要从衣衫里戳出来。
“负郎……到底是怎地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薛负攥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不能说……说了,连你都……”他突然回头,月光从树叶的间隙漏进来,斑驳地晃着他黑黢黢的眸子,让青杳觉出一股莫名的陌生感。“杳娘,我不想死,我想陪着你……我不想……”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青杳不得不倾身向前,想要听得更仔细些。
偏就在这一瞬,马蹄声突然乱了。马儿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猛地人立而起,嘶鸣声刺破夜空,青杳被惯性扯得向马车后方倒去。从车帘掀开的间隙,青杳清晰地看到一道狭长的黑影突然从路边的枯树后甩出,像毒蛇般朝着薛负的脖颈袭去。而此时,薛负正手忙脚乱地拉扯着缰绳,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恍然未觉。
“负郎!”在黑影勒紧薛负脖颈的瞬息,青杳惊恐地大喊出声,同时整个人重重撞在马车厢壁上。
时间似乎骤然放缓,青杳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黑影越勒越紧,薛负的脸色亦随之由白转青,再由青入紫,他的身体被拽得向后仰倒,双脚离地,舌头被从口腔之中挤压出来,无助地垂挂在嘴角,眼睛颓然睁大,眼角隐隐有着泪痕。
那眼中满溢的,不仅仅是对死亡的恐惧,更是对青杳最后的警告。
——逃啊!杳娘,逃啊!
可这一切哪容青杳反应,驾车的辕马突然疯了似的往前冲,载着还妄图扑向薛负的青杳向着道路尽头的悬崖疾驰而去!
“负郎——”
薛负被吊挂在树上挣扎的身影越来越远,青杳的哭喊被车轮刺耳的声响吞没。马车冲出悬崖的瞬间,她似乎隐隐看到崖底的黑暗中有红光闪烁,恍若无数双通红的眸子,正窃笑着等待她的坠落。
* * *
夏半,暑气初蒸。
楚庸背着半人高的柴捆走进长生观。观中的石板地刚被道童仔细洒扫过,只在大槐树下尚余几瓣落花。楚庸将柴捆卸下,顺手拂了去,不消片刻便又有几瓣落了下来。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便由着它落呗!”西厢房的竹帘被缓缓掀开,范凌舟倚在门框上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早啊,楚兄!”
闻言,楚庸顺从地直起身子,垂手恭敬道:“范道长。”
“诶——”范凌舟竖起食指,蹙眉晃了晃,“怎么还范道长范道长的,听着生分得紧,唤我无鱼便可。”
“无鱼……兄。”楚庸有些磕巴道。
范凌舟眯眼一笑,顺手折了根槐花枝,在头顶胡乱转了两转,簪了一个略有些凌乱的发髻,一屁股坐在楚庸刚码好的柴垛上。
“来观里数月,可还住得惯?”他语气随意,目光却在楚庸周身扫量了几圈。他一如初见一般平实质朴,只是那眉间隐隐的怨怒与愁绪,经过数月的调养已散去许多。
“住得惯住得惯!”楚庸慌忙答道,“无论是晏回姑娘,珠儿姑娘还是范……无鱼兄对我都甚是照顾,只是……”
“只是?”范凌舟歪了歪脑袋。
“只是不知何时再能承接委托,替无辜之人复仇……”
范凌舟笑了:“楚兄这一点,倒是和初入观时的西楼一般无二。”
楚庸的双眸微微睁大,范凌舟言语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和他想得有些出入。加入长生观数月来,他一直以为长生观真正发号施令之人是晏回姑娘。而当日他所收到的委托竹帖,联系人依旧是晏回姑娘。可范凌舟却说,晏回入观时他便在,那自此想来,长生观竟然不是晏回姑娘所设,而是……面前这位不着调的范道长?
“失敬失敬,楚某一直以来竟是不知,长生观乃是无鱼兄所设。”他嘴上慌忙应着,却是忘记了遮掩脸上的神情。
“啧——”范凌舟不满地砸吧了一下嘴,“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才是道士,长生观自然是我的道场。我听西楼的,主要是因为……”
——因为我心悦于她。
范凌舟不自然地噎了一下:“我惫懒了些,她的确也比我多了一丝丝的领导之能,这才退位让贤的。”
“原来如此——”楚庸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晏姑娘那般人物,又是如何入的长生观呢?难不成晏姑娘也有未报之仇吗?”
在楚庸心中,晏回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识,皆可谓人中龙凤。莫说是寻常男女,便是谋臣良将都难与之匹敌。难道说,这样的晏回姑娘也会有不泯之恨吗?
闻言,范凌舟发出一声泄了气般地长叹,他将手缚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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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后,倚靠在槐树粗壮的树干上,望向头顶那片被叶片与花朵分割打碎的天空。
“哎……楚兄若是有能耐,自去问她,她确是从未告诉过我的……”
相识数年,他自问是这世上最熟稔晏回之人。他们朝夕相伴,生死相托,默契无匹,长生观从最初的不足十人,到现在五十余人的规模,皆是他与晏回一手打造。无论是小班主唐珠儿,还是新加入的楚庸,都可说是他与晏回着力为长生观挑选的人才。可是,对于晏回的过去,他与世上的其他人一样,分毫不知。
他也并非是全然不懊恼的,只是他知晓晏回的性格,生怕惹她愠怒,是以晏回不说,他便也从来不问。今时今日,心中的疑团被楚庸直愣愣地道出,倒生出些许怅然之意。
范凌舟与晏回的初遇,源于一场血腥的误会。
那是初成立的长生观接的第二个委托,无论是范凌舟还是手下之人都尚有些生疏,一不小心,竟让那复仇的对象趁乱逃了。这一下,连一向惫懒松懈的范凌舟都着了慌,命令全观人手都出去寻那逃脱之人。
众人一路找一路追,最后冲入了一处废弃的大宅。外面是大雨滂沱,宅中是鬼气森森,伸手不见五指,众人只能依靠天空中不时划过的闪电分辨前路。好在范凌舟耳聪目明,将那人从一尊歪倒的佛像后揪了出来,就地正法。
众人皆长出一口气,正欲撤离之时,范凌舟却又出手如电,探向佛堂的供桌之下。说时迟那时快,供桌下的阴影里,一道纤细身影如匍匐的猞猁骤然杀出!范凌舟足尖一点,身形如纸鸢般飘后丈许,堪堪避过直刺心口的短刃。
范凌舟挑眉,看向那随着呼吸而微微颤动的人影。那人身形单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是受了伤,持刃的右手却稳如磐石,看身形竟是一位姑娘。
“这位姑娘,”范凌舟语气平静,带着几分笑意,“我等追凶至此,与姑娘无冤无仇,何必出手便是杀招?”
“草菅人命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女子腕花一转,再次扑来。她的身法诡异狠辣,招招直取要害,却因左臂使不上力,动作间终究是落了下风。范凌舟侧身避过她的扫堂腿,指尖在她刀背上一弹,只听“嗡”的一声,短刃竟自脱手,“哐当”砸在供桌前面的地上。
还不待范凌舟再做解释,那女子竟不顾门户大开,合身撞了过来,灵活的右手闪电般探向供桌——那里摆着一个硕大的青铜香炉,炉灰厚积,香灰中隐约有着火星。
范凌舟瞳孔微缩。这姑娘分明是玉石俱焚的打法!他旋身欲擒住她的手腕,却见她猛地掀翻香炉,炉灰劈头盖脸地洒满了二人所在的空间。
“嗤——”
那女子动作如风,不知何时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冲着空中猛然吹亮。火星遇着干燥的香灰,骤然爆发出刺目火光!“轰”的一声爆响,浓烟裹挟着火星冲天而起,将整个佛堂照得亮如白昼!
范凌舟被火气唬得立时偏头,眼角余光却死死钉在那火光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