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内,仅在一墙之隔的另外一间房内。
赵绣娘耳朵紧紧地贴在墙上,听着隔壁房间的声音。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虎背熊腰,却只有一只手臂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我听着没有声音了,估计里头的人已经走了,你现在就过去,好好吓唬吓唬这个小贱人,让她知道知道,做生意可没有她这样的,凭什么不给旁人留活路。”
男人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一捆绳子就出去了。
与此同时,屋内的燕凝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感受到冰凉的匕首接触在皮肤上,好似只要她轻轻一动,就会血溅当场。
连呼吸都听了一瞬。
甚至就连眼睛都没有办法转动。
“你……你干嘛?”燕凝慌得不行,良久才突然开口。
“这笔订单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男人声音中满是压迫感,帷帽内,他低垂的黑眸中,杀意尽显。
“咱们有话好好说,您想要我接这笔生意可以,但此事不只关系着我一人性命,更关乎整个纺织厂千人织娘的性命,若是,若是……”
燕凝没说完的话,是若这些棉衣被被卖给了叛军,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男人蹙起眉头,声音冰冷:“你在怕什么?”
燕凝抿着嘴不敢说。
有些话,现在挑明,只怕她不能活着从这间屋子走出去。
“公子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要的,又都是军中物资,您今日就算杀了我,不明不白的生意,我也做不了。”
燕凝这话是给他留了余地了。
也不是不能卖,若是对方愿意坦诚以告,让她放心,这生意她还是愿意做的。
正在二人说话之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接着,一个魁梧地身影猛地出现,直奔燕凝而来。
在看见燕凝的面前还有个男人时,明显一愣,随即,再度扑来。
原本抵在燕凝脖颈间的匕首瞬间移开,神秘男人一个侧身闪过,就见赵绣娘的丈夫已经到了燕凝的身边,一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拧到后背。
他抬头,冲着带帷帽的男人威胁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滚出去!”
“你抓她做什么?”带帷帽的男人没有走,反而开口质问。
“与你无关!你再不滚,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事情有些不在预料之内,本来以为屋内应该只有燕凝一个人,没想到这个男人竟还没走,他再想教训燕凝,怕是得先把他赶走。
心思一动,他撒开燕凝,挥起唯一的拳头朝着对方打去。
那人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与他过了几招,却显然收着力。
一个疏忽,竟被赵绣娘的丈夫掀开了帷帽,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柳将军?!”
当那张脸出现在眼前,独臂男人当即愣住,一个力没收住,自己撞到了桌角,他不顾疼痛,满眼诧异。
见已瞒不住,柳衔舟轻叹一口气,目光自燕凝的身上一扫而过,望着独臂男人,沉声问道:“周野,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何要为难燕老板一个女儿家。”
周野望着柳衔舟忽地红了眼睛。
“自我受伤后,您就给了我银子让我回乡,早知道您会战败,早知道那么多兄弟会死,我说什么也不能走,就算只有一只手,我也能替将军作战,也能杀得胡狗屁滚尿流!”
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抹了一把眼泪,忍不住爆起粗口。
柳衔舟暗了暗眉心,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事与你无关。”
燕凝将自己缩在墙角,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这个男人竟然就是传闻中戍守北境的柳将军柳衔舟?
那他上次从自己手里买的那么多厚棉布,果然就是给军中将士们买的。
这次,他又来买,也是一样要买给他手下将士们的。
可……
他刚刚明明就对自己起了杀心,因自己不愿做这笔生意,他就想杀了自己,为什么在周野出现后,他却又救了自己?
隔壁房间内,一直偷听的赵绣娘跑着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柳衔舟的面前。
“将军,求您放过我丈夫,他不是故意要为难燕老板的,他也是为了替我出口气。”
燕凝认出了赵绣娘,诧异道:“赵姨?”
赵绣娘哭着说明了缘由:“自周野去当兵,我独自一人带着几个孩子,就靠着绣坊活着,可自从璃云阁开业,我的活路就断了啊!”
她往燕凝的方向看了看,“年前我去求了燕老板,想求她给我一条活路,哪怕是让我去她那当个绣娘,一个月不多要,只要给我口饭吃,能让我的孩子们活下去就行,可她连这也不答应,我这才想着,才想着……叫周野过来吓唬吓唬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将军您千万别怪周野。”
说着,赵绣娘又转过去朝燕凝磕头:“燕姑娘,我给您磕头了,是我鬼迷心窍,求您饶过我们一马吧。”
燕凝想起来了。
年前时,她确实拒绝了赵绣娘一次。
但当时她说的是,让她等等,等年后她们璃云阁还要招绣娘,到时让她过来报名,若是能通过绣技考核,自然会留下她。
燕凝自认自己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却不想,这竟也遭人记恨。
燕凝解释道:“我已经定下了招工的日子,就在这个月中,你……你何必如此?”
赵绣娘一愣,却道:“我、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你就是忽悠我的,随口骗我的,我……呜呜呜……”
她忍不住痛哭出声。
完了,原本她可能还有机会能进璃云阁寻个谋生的活计,现在这下,是彻底得罪了燕凝。
她的活路,彻底没了。
燕凝没有再多言,她虽善良,却也不会要这样一个曾想谋害她之人留在身边。
万一哪一日,又有什么误会,难保她不会又生出想要教训她的念头来。
“你们先回去,我与燕老板,还有事要说。”
柳衔舟知晓了事情始末,朝周野挥了挥手。
周野立刻将自家妻子拉起来,往门外走去。
屋内,只剩下了燕凝和柳衔舟二人。
“你现在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可以与我做这场生意了?”柳衔舟问。
却不料,回答他的,竟是燕凝突如其来的一耳光。
“啪!”
一巴掌,毫无征兆甩在了柳衔舟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