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秦大人寻着这个万象更新的好日子,举办了今年的春季童生试。
比往年要早上很多日子。
可义通才刚刚经历过一场灾难,这时候,正是给所有人提精气神的好时候。
若不是律法不允许,秦大人已经想着偷偷放点水,让今年能过童生的人多一些,也好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当然,他就是这么想想。
最多,最多他出题稍微简单那么一点,一点点……
义通县考场外,人头攒动,多是送家中子弟前来应试的家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盼。
严清溪和林招娣母女二人,也挤在人群中,亲自目送着家里的三个男丁——宋子谦、宋子言和白扶淮,随着人流走进考场大门。
宋子谦很紧张。
他可是当大哥的,老二都轻轻松松的考中了,若是他考不中,往后大哥的面子,大哥的威严,大哥的地位,就全完了。
他低头,左边是一脸无所谓的宋子言,右边是胸有成竹信誓旦旦的白扶淮中。
他暗暗吞了吞唾沫,更紧张了。
脑子里又将刚刚背过的书默默诵了一遍,他必须得加油啊!
他想回头再看看林招娣,扭头却并没有找到人。
此时的林招娣正在人群中寻找最好的位置。
有了宋子询的经验,这一次,她飞快地找准了一处最高的有石头的地方,噗通一声跪下去就开始双手合十,诚信祈祷。
“求佛祖保佑我家扶淮,我家子谦,我家子言都能考中童生,旗开得胜,信女给您磕头了!”
林招娣相信,上一次宋子询能考中,多少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因而这一次,她磕头磕得更加实诚。
周围人见状,也赶紧跟着开始跪拜祈祷。
严清溪看得不由发笑,这该不会成为往后童生试的必备磕头项目吧?那也太逗了。
“行了行了。”
眼见她额头都红了,严清溪赶紧过去把人拉起来。
天寒地冻的,跪在地上可别把膝盖再冻坏了。
“燕凝还在纺织厂等着咱们呢,走吧。”
二人没有片刻耽搁,坐上车,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纺织厂。
林招娣径直去了账房,而严清溪则被韩小玉火急火燎地请到了车间。
“二东家,您可来了!丙字坊有三台织机出了毛病,提花总是不对,织娘们都急坏了!”
严清溪挽起袖子,蹲在机器前仔细查看。
她手指拂过冰冷的木质构件和紧密的丝线,眼神专注。对于这些由她亲手参与改良的机器,她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便找到了症结——是连接提花综片的牛皮绳因连日高速运转有些松弛了。
“小玉,拿些韧性强的新牛皮绳来,再把这边榫卯重新紧固一下。”
她一边吩咐,一边亲自动手调试。
当织机重新发出规律而顺畅的“哐当”声,织出完美无缺的提花图案时,周围的织娘们都松了口气,看向严清溪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刚直起腰,想喘口气喝口水,香儿就找了过来:“严大娘,我们姑娘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严清溪擦了把汗,又赶去燕凝处理事务的屋子。
这日子呦,忙碌却充实。
“大娘,您说的经销商的事儿,我已经筛选了几家出来,您看看。这几家外地实力雄厚、信誉也不错,与他们合作,将咱们的布料,尤其是七彩锦,授权给他们独家经营。如此一来,不但能增加咱们的销量,七彩锦的事儿,咱们也能安稳些。”
严清溪接过单子,仔细看去。
她的目光一行行扫过,忽然,在一个名为“隆昌商行”的名字上顿住了。
像是一道冰线猝然滑过脊背,严清溪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隆昌商行……
她记得这个名字!
小说中,这家商行的背后,是柳家的势力。
柳家,一个与宁亲王勾结,通敌叛国之世家,绝对不行。
严清溪眉头蹙起,开始思考该如何措辞和燕凝解释。
“怎么了?”燕凝狐疑地问道。
“凝儿,”严清溪放下单子,手指看似随意地点在“隆昌商行”上,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定,“这家,我觉得不行。”
燕凝愣了一下,疑惑道:“为何?隆昌商行在隔壁州府势力不小,渠道很广,给出的条件也颇为优厚,且相比较其他商行,我还更看重这一家。”
“那你可知这家背后的东家是何人?”严清溪问。
燕凝点点头:“我打听过了,听说是京城盛家,盛家背后是太后的母家,咱们背靠大树,也算搭上了大船。”
“不对。”严清溪否认道:“是柳家。”
“柳家?”
燕凝瞬间愣住。
眼中的情绪逐渐浓烈,她想到了她娘,想到了那些百姓之间的传闻。
如果严大娘所言属实,那柳家与她就有杀母之仇。
她绝对不能和柳家有任何利益往来。
眼见她情绪不对,严清溪赶紧握住她的手:“我们来看看其他的。”
有些事情,急不得。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她们什么也做不了。
“好。”
燕凝没有犹豫,她拿起笔直接将“隆昌商行”从名单上划去,爽快道:“咱们就从剩下的这几家里再仔细挑挑。”
见燕凝如此信任自己,严清溪心中温暖,也松了口气。
在一番商量过后,二人终于暂定了四家商行与其合作。
这四家全都家大业大,且其背后的势力庞大,盘根错节。
将炒七彩锦的事儿交给他们,她们就只管收钱就是,再有权贵想找,也找不到她们的头上。
当天晚上,纺织厂迎来了一个老主顾。
正是女子纺织厂当初接到的第一笔大订单。
来者是那位一身杀伐之气,带着帷帽的男人。
“燕老板,我这次想直接要棉衣,能做成这样厚实保暖的棉衣,你不只有纺织厂,还有裁缝铺,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这次,我要三千套。”
燕凝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我能冒昧地问一句,您要这么多棉衣做什么?”
“燕老板放心,我是做镖局的,常年走南闯北,手下镖师千人,自是需要的东西也多一些。”男人声音低沉,虽故作轻松语气,可一身气势却骗不了人。
燕凝摇头道:“寻常镖师商队用不了这么多,且您这做派……倒像是要供养一支队伍,抱歉,我们女子纺织厂,不能做您的买卖。”
燕凝话落的瞬间,一把军中所用的匕首,已悄然横在她的脖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