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妹妹。”
安玥动作一僵,闭了闭眼,祈祷着是风声,脚底抹油就要开溜。手腕一凉,一道力道将她往后一带。她后背撞上“一堵墙”,大半个身子暴露在阳光下。
头顶传来声音,语气玩味,却像是有一根冰锥直指她脊背:“妹妹跑什么?”
熟悉的语调飘入耳中,她浑身汗毛竖起,扯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皇兄?唔,好巧……”
她扭头,见曲闻昭一言不发看着自己,她想起这几日狐假虎威之事,眼下见着正主,心虚更甚,解释道:“适才专心赶路,未能看见皇兄。”
“是么?”他指腹不轻不重捏着她腕骨:“我当是妹妹不想见到我。”
安玥看了眼四周,把手腕从曲闻昭手里悄悄挣回,“没……有。”
曲闻昭笑了声,二人拉开距离,“昨日莲太妃娘娘找我,你可知是何事?”
安玥身后是假山,退无可退。只能缩着脑袋,摇摇头,眼神止不住地飘。
“哦?她说你仗势欺人?欺打长姐,可有这回事?”
安玥勉强笑笑:“没影的事。臣妹哪有势呢?只是生了口角。臣妹自幼没了母妃,只有兄弟姐妹,这些年在宫里都未与人生过争执,哪里会打架?”
“这是怪皇兄未护好你?”
“……皇兄误会了。”
“手足和睦是最好不过了,既然生了误会,不如上门说开了如何?”
安玥面色微变,莫名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又觉得荒谬。
她咬住下唇,没敢把拒绝的话说出。却觉得后颈冰凉,一只手在上面不轻不重捏了一下,迫着她仰起头。
鬼使神差的,安玥不知哪来的胆子:“不要。”
要让她上门见岁康,绝无可能。这只是其一。最要紧的是,她怕翠翘的事败露。况且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不想道歉。
“什么?”
她脖子一梗,仰面直视他的眼睛,颇有几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意思。
“没误会,就是臣妹打的。”
几次下来她也摸清了,皇兄暂时没有杀她的念头。只是想吓唬她。既然如此,她不管怎么答,皇兄都能找到理由磋磨她。
不如认了。
曲闻昭眉头轻挑。他倒未想到,她那软弱可欺的性子,会动手打人。更没想到,她竟直接应了。
“那妹妹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安玥又蔫下来,低头道:“是臣妹不是,皇兄罚我吧。”
曲闻昭发觉她今日胆子变大了些,褪去了以往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不再像兔子,倒像是只狐狸,狡黠。
他语气轻飘,漫不经心:“前些日子北疆新进贡了一批布帛,你若肯上门解释误会,那些布帛便都是你的。你若执意不愿,便到我那择卷经文抄三十遍,静静心。”
“多……少?”安玥以为自己听错,瞪大了眼,仰头看他。
“不愿意?”
她缩回去:“愿……愿意。”
安玥咬牙,心底把这帮人骂了个底朝天。面上却竭力扯出抹笑:“臣妹遵旨。”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皇兄是来主持公道的。本以为此事出来,她少不了一顿戒尺,不想只是抄经。
抄就抄,择几卷短些的便是。
安玥绕出假山,跟在曲闻昭身后。她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瞧着压根不像刚挨过罚的人。
偶有路过的宫人见了,也要在心底暗叹一声,陛下果真是宠爱公主。若是旁人,连见陛下一面都难,更遑论一道游园。
安玥跟着曲闻昭到宁兴宫,先去了书房。
曲闻昭在案边坐下,“你自去架子第五层挑一卷。”
紫檀木做得橱柜,瞧着有六尺,通体光素无雕,只在柜角处饰以云纹卷边,第三层是封闭的,橱门镶着细格纱棂。
橱内藏书码放整洁,不见尘垢,有几本用蓝布函套套住,里面的书纸页泛黄,瞧着有些旧了。
安玥仰着头看了眼第六层,上面多是竹简,她相中了卷相对小的,踮了踮脚,用指尖去够。
她举得手酸,竹简在指尖反复触碰下露出大半节身子,安玥悄悄往后看了眼,见皇兄低着头处理奏折,未注意到这边。她大起胆子,轻轻一跃,那摇摇欲坠的竹简被她往下一压,终于从橱柜上掉了下来。
她仰着面不经意伸手去接,未防慢了半拍,竹简正砸在额头上。头昏脑涨间,“啪嗒”一声,竹简已滚落在地。
安玥痛得捂住了额头,额脚火辣辣的,只得以手扇风,余光朝那头觑了眼,好在曲闻昭只是轻轻将澄心纸铺平,未在意这边。她心虚弯腰将竹简拾起,看清赘简上的经名。
是心经。
她记得这卷经文确实不长。
安玥手里拿着那卷竹简,觉得指腹沾上什么,轻轻捻了捻,是一层薄灰。
她语气试探,“既然如此,安玥便回去抄书了?”
曲闻昭未说话,似是默认。安玥转过身时,面上那点笑意维持不住。曲闻昭听着她“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近至远,悠悠倒了杯茶,俨然是心情大好的样子。
眼看着人就要踏出房门,他不徐不疾把人叫住:“在这儿抄。”
安玥目光瞪大了些,扭过头,方见胡禄在距皇兄用的那张书案不远处又摆了张桌。她身形微僵,勉强启唇:“皇兄,臣妹写字容易甩到墨水,怕弄脏了奏折,打扰皇兄行公务。臣妹坐偏殿便是。”
曲闻昭抬眼,睇向她:“你确定?”
安玥总觉得皇兄语气有些奇怪,跟设了套似的。她想了想,偏殿无非冷些,微微颔首:“皇兄忙得是国家要事,臣妹不好叨扰。臣妹本就是来受罚的,待在偏殿便好。”
曲闻昭呷了口茶,“带公主过去。”
出了书房,风一吹,将袄裙沾上的闷热拂净,只余下一股淡淡的木兰香,贴着雪点飘入衣领,渗进肌理的瞬间,化成水珠,有些凉。
她觉着四周风气通畅,整个人如鱼归了水,步子都轻快了些。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她一口气尚未松到底,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小胖子!
安玥眼底闪过嫌恶。她猛地想起,他今日也被罚了抄书。若是让他得知自己因岁康之事被罚,还不知要怎么嘲笑她。
曲靖溪未料到安玥也在这里,冻得通红的脸变得有些难堪。
红里透青,他语气无半分敬重:“你怎么在这?!”
安玥手里拿着经文,微微一笑:“皇弟怎么在这?”她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可是被罚抄书?”
曲靖溪面色凶狠:“不用你管!”
安玥一双眼睛上下轻扫了下,曲靖溪不经意要去遮书本上的字,但是来不及了。
只见她做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原来是礼记。莲太妃娘娘平日里对皇帝实在是疏于管教,皇弟确实是该抄一抄,想来皇兄也是为了你好。”
同那日一样的话,安玥原封不动还回去。
“砰!”
曲靖溪被戳到了痛点。将笔往案上一砸,抡起拳头就要冲上来。胡禄面色一沉,往两边看了眼,训练有素的女官一左一右上前,将曲靖溪拽住。
曲靖溪不防这一下,整个人因惯性仍向前冲去,女官们自知拽不住,面色微微变了下,及时松手。他肥胖的身子跌滚在地,正砸在安玥脚边。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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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玥似是受了惊吓,语气都带了些哭腔,“别打我……”
曲靖溪自觉丢脸,挣扎地爬起身。一抬头见胡禄沉着面色,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登时有些害怕。
胡禄往左右使了个眼色,要把人拉回去,这厢还有些焦头烂额,一扭头发现公主已提裙跑远了。
曲闻昭将手中奏折合上,听屋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皇兄……”安玥垂着脑袋进来,她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眼眶也红红的,难得狼狈。
曲闻昭喝茶的手一顿,似是不解:“谁惹着你了?”
“没事,七皇弟性子急躁,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她见皇兄不接话,只得拉下脸:“皇兄一人在这儿,想来闷极了,安玥就在这儿陪皇兄可好?”
曲闻了未说话,安玥也不敢动,手里拿着卷经站着,窘迫极了。
最后是胡禄接过安玥手中的竹简,放到书案铺开,“公主,请。”
安玥终于松了口气,她宁愿对着皇兄。至少皇兄不发疯时像个正常人,而曲靖溪却时时刻刻都像个傻子,又疯又傻。
安玥右手执笔,见着不远处书案上,大红的奏封,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压着,他指节修长,隐隐能看见青色的筋脉,倒有几分赏心悦目。
安玥怀着心思,一抬眼,正撞进头顶那双含笑的眸子里,那笑不似笑,倒更像是戏谑,只是不明显。
若有第三人在这儿,必要被这番假象骗过,以为坐在面前的只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兄长。
安玥低头写字,那头冷淡一声:“抄经是为了静心,妹妹不该走神才是。”
两张书案离得极近,一只横向,一只纵向,边角几乎要对在一起。安玥笔尖的字洇成了一团墨,却是乖巧道:“谨遵皇兄教诲。”
今日之事,她倒不觉得皇兄是为了谁主持公道,倒更像是寻了个由头磋磨她。
先前那件事,他绝对是故意的!
曲闻昭看着她执笔泛白的指尖,唇角微扯,好整以暇地看了眼窗外,起身。
胡禄在房外候了片刻,房门打开,便见陛下从里面出来。
靴子一步步碾过阶上的落雪,留下印记。玄黑的氅衣亦从阶面扫过。
“陛下。”
曲闻昭睇他一眼。
胡禄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告知,未偏向谁,也无添油加醋,陛下有自己的判断。
曲闻昭耐心听胡禄说完,低低笑了声。他掩在袖中的手轻轻捻了下,上面似乎还留有一丝潮意。
“他既目无长姐,那便按宫规,打二十鞭。”
胡禄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反应过来,“是。”
安玥端坐在案边写了阵,悄悄扭过头,见屋门没有打开的趋势。她看了一眼边上的茶水,抿唇伸出两根手指捻起壶盖,将手中沾了墨的毛笔放到里面快速搅了搅。
她先前便闻到了,壶子里烧的是泾阳茯砖茶,又是陈茶,茶汤颜色本就深,她悄悄放那一点,并不明显。可若是不放,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安玥做完这一切,飞快缩回手。她不知怎的觉得后颈有些发凉,心虚地看了眼身后,好在房门依旧紧闭。
她端坐回去,若无其事地抄书,不由得有些后悔。一阵冷风吹过,将宣纸吹起弧度。安玥猜到是有人进来,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瞬间扑通直跳。她稳了稳心绪,面上不见异样。
曲闻昭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见她端正坐着,时不时用笔尖沾了些墨水,瞧着颇为乖巧。
他走近了,在安玥对面坐下。
安玥又写两个字,听到外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皇兄!臣弟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