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户,陛下还有一道补充圣旨,特来宣召。”
太监展开圣旨,尖细的声音在公房内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两淮盐案既结,念及涉案者中多有被裹挟者,特施恩宥。
原李家家主李从安,查无通匪、勾结白莲教实据,且系被李万山胁迫为替罪羊,着即赦免其罪,免予追究。
其兄李守成迷途知返,助查盐案有功,且揭发李万山勾结之罪,亦着赦免。
另,两淮抄没盐商家产,除充入国库外,拨付部分用于赈济京城周边灾民,不得截留,锦衣卫千户沈狱全程监管。钦此。”
“臣沈狱,谢陛下隆恩!”
沈狱再次跪地接旨,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最担心的便是李守成与李从安的安危。
如今陛下特下赦免令,不仅解了他的后顾之忧,也算是兑现了对李守成的承诺。
送走传旨太监后,沈狱立刻让人找来李默,将赦免圣旨的内容告知。
李默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太好了沈哥!守成兄弟和从安总算能安稳过日子了,守成藏在城郊破庙,我这就去告诉他这个消息,让他放心。”
“去吧,顺便把这个交给李从安。”
沈狱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银子,递给李默,
“告诉他,朝廷已经赦免了他,他李守成要是愿意来在我手下当个百户就来,不愿意就离开吧,这算是我给他的盘缠。”
“明白!”
李默接过银子,快步离去。
沈狱独自留在公房,手指轻轻敲击着案桌,细细思索着这道补充圣旨的深意。
陛下赦免李从安与李守成,看似是“施恩”,实则另有考量。
李守成知道太多白莲教与盐商的秘密,杀了他恐泄露出更多朝堂不愿提及的隐情。
李从安无依无靠,赦免他既能彰显朝廷的“仁厚”,又能安抚淮安刚经历动荡的民心。
至于拨付钱粮赈济灾民,更是为了平息民间对“抄家充公”的不满,稳固统治。
“陛下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测。”
沈狱低声呢喃,眼底闪过一丝敬佩。
嘉靖虽常年修道,却从未放松对朝堂的掌控,一道补充圣旨,既解决了个案的遗留问题,又兼顾了民心与统治,这便是帝王的权衡之术。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李默熟悉的声音:“沈哥,我回来了!”
他抬头望去,只见李默领着两个人走进来。
前面那人穿着一身素色长衫,面容清秀,正是李从安。
后面跟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李守成,他脸上没了之前的警惕,多了几分安稳,眼神却依旧锐利。
“沈千户。”
李守成刚进门,便对着沈狱躬身行礼,语气郑重,
“蒙您费心,陛下才会下赦免令,守成无以为报,愿留在您身边,为您效力,无论是查案还是护卫,守成万死不辞。”
沈狱连忙起身,上前扶起他,脸上满是笑意:
“守成兄弟客气了!当初若不是你提供的线索,两淮盐案也查不了这么顺利,你愿意留下,我求之不得,往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不必这么见外。”
李从安也跟着上前,有些拘谨地行了一礼:
“多谢沈千户救我性命,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我也会尽力。”
“从安不必多礼。”
沈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性子老实,不用跟着我们掺和查案的事,等过些日子,我让人给你在京城找个安稳的营生,比如开家小铺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
李从安闻言,眼眶微微泛红,连忙点头:
“多谢沈千户,多谢沈千户…”
沈狱心情大好,当即说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得好好庆祝庆祝!李默,你去附近的‘醉仙楼’订一桌酒席,要最好的菜,再打两坛好酒,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好嘞!”
李默笑着应下,转身快步出去订酒席。
没过多久,几人便坐在了醉仙楼的雅间里。
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两坛好酒打开,香气四溢。
沈狱端起酒杯,对着李守成和李从安说道:
“来,守成兄弟,从安,我敬你们一杯!守成,往后咱们一起查案,我信你,从安,祝你在京城能安稳生活,远离之前的是非。”
“多谢沈千户!”
两人连忙端起酒杯,与沈狱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李守成说起自己在两淮躲躲藏藏的日子,说起如何偷偷收集白莲教的情报。
李从安则说起在淮安被当作替罪羊的恐惧,说起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李默插科打诨,讲着京城的趣闻,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王二牛埋头苦吃,牛饮要应对喝酒。
沈狱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满是暖意。
从两淮的危机四伏,到如今京城的安稳相聚,从孤身一人查案,到如今有李默、李守成这样的得力助手,还有李从安这样需要守护的人,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之前那个只能在夹缝中求生的小旗官了。
“守成。”
沈狱放下酒杯,语气认真,
“往后你就留在锦衣卫,我给你安排个百户的职位,跟着我混,咱们接下来的路,还得一起走。”
李守成郑重点头:
“沈千户放心,守成定不负所托!”
李从安也连忙说道:
“沈千户,我虽然帮不上查案的忙,但我会好好学做生意,以后若是你们需要用钱,我也能帮上一点!”
沈狱笑着点头,又给几人满上酒:
“好!咱们一起努力,咱们都能扛过去!一起升官发财,来,再干一杯!”
雅间里的笑声与碰杯声交织在一起,透过窗户,飘向京城的夜空。
此刻的沈狱,不仅手握权力,更有了值得信任的下属。
醉仙楼的灯笼早已亮起,酒过数巡,几人脸上都染着醉意,互相搀扶着走出酒楼。
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得人清醒了几分,却吹不散席间的暖意。
沈狱的家在京城南城的一条小巷里,是处老旧的四合院,院墙斑驳,院内只种着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比起淮安李家的深宅大院,显得格外简陋。
“沈哥,你这屋子…………也太朴素了点。”
李默扶着门框,看着屋内简单的陈设。
一张旧木桌,几把缺了腿的椅子,里屋只有一张硬板床,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忍不住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