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早已将地上画着地道走向的树枝踢开,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周围,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开口附和:
“沈哥说的地方,应该是之前准备好的藏身点吧?有没有足够的干粮和水?咱们怕是要在里面待上几日。”
“放心。”
沈狱微微颔首,从腰间摸出一张折叠的油纸,展开后竟是一张简易的地图,上面用墨笔圈出了一个位置,
“离这里三里外有个废弃的窑厂,是早年烧砖留下的,里面有几间封闭的砖窑,干燥又隐蔽,我之前已经让人送了干粮和水过去,足够咱们撑到军队来。”
王二牛一直握着佩刀站在一旁,听到“要走”,立刻挺直了腰板,瓮声瓮气地说道:
“俺听你们的!俺会护好海大人,路上要是有不长眼的过来,俺一刀就劈了他!”
海正看着他憨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二牛在,我们自然放心,不过路上尽量低调,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藏’,不是‘斗’。”
王二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还是下意识地将佩刀往腰间紧了紧,眼神警惕地盯着树林深处,像极了守护领地的猛兽。
几人不再多言,由沈狱带头,沿着树林边缘的小路往废弃窑厂的方向走。
沈狱对这一带的地形显然极为熟悉,专挑枝叶茂密、少有人走的路径,脚下的步伐又轻又快,几乎没发出多少声响。
海正虽已年近半百,却也紧随其后,呼吸平稳。
李默走在中间,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动静,以防有人跟踪。
王二牛则走在最后,像个移动的屏障,将三人护在身前。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树林渐渐稀疏,隐约能看到一片破败的土墙。
正是沈狱说的废弃窑厂。
窑厂的大门早已腐朽倒塌,只剩下半截门框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墙上爬满了藤蔓,将砖窑的入口遮得严严实实,若不是走近了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藏着能藏身的地方。
沈狱上前,拨开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窑口,对着三人做了个“进去”的手势:
“里面的空气流通还不错,我之前已经通风过了,你们先进,我在后面把藤蔓归位,免得被人看出痕迹。”
王二牛先扶着海正弯腰进了窑口,李默紧随其后,沈狱则留在外面,仔细地将藤蔓重新铺好,又捡了几块碎石堆在窑口附近,让这里看起来与周围的荒草无异,才转身钻进窑里。
窑内果然干燥宽敞,借着从窑顶细小缝隙透进来的微光,能看到角落里堆着几袋干粮和两桶水,还有几张铺在地上的干草,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
海正走到干草旁坐下,松了口气,对沈狱说道:
“你考虑得倒是周全,这里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也是以防万一。”
沈狱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静,
“之前查白莲教的时候,就怕有朝一日需要隐蔽,所以提前找了这个地方。没想到现在真的用上了。”
李默靠在窑壁上,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掰了一半递给王二牛,又对海正和沈狱说道:
“咱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过了晌午,我再去窑厂周围探探情况,看看江彬的人有没有搜到这附近来。”
海正接过李默递来的干粮,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目光落在窑顶透进来的微光上,若有所思地说道:
“等军队到了,咱们首先要做的,是联系上领兵的将领,把白莲教与盐商勾结的证据交给他,再制定平乱的计划,江彬和卢忠那边…暂时不用管他们,让他们继续内斗,咱们正好可以趁机行事。”
沈狱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大人说得对,江彬想抢功,卢忠想自保,他们现在顾不上咱们,等咱们带着军队出现,他们就算想插手,也没那个资格了,到时候,不仅要平定白莲教的乱,还要把两淮盐案的真相,一并揭开。”
王二牛大口啃着干粮,含糊不清地说道:
“俺听你们的!到时候俺一定冲在最前面,把那些勾结白莲教的盐商,还有那些妖众,全都抓起来!”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着,窑内的气氛渐渐从之前的紧张,变得多了几分期待。
突然,海正问道:
“接我们的人是谁,我记得你不是没有带其他人过来吗?”
窑内的微光透过缝隙洒在沈狱身上,他听到这个问题时,眼神微微一动。
仿佛早已等这一刻许久,扑通一下又跪倒在地上,连忙开口:
“大人既然问起,属下便不敢隐瞒,只是此事牵扯甚广,属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应允。”
海正见他神色郑重,便点头道:
“你先说来听听,若是合乎律法、不违道义,我自然会考虑,但你记住,往后不必动辄下跪,有话直说便是。”
沈狱这才松了口气,声音放低了些:
“方才送咱们出地道的人,正是李守成。”
“什么?!”
李默猛地从窑壁旁直起身,手里的干粮“啪”地掉在地上,眼神里满是震惊,
“李守成?他不是早就死了吗?咱们在京城外那座破庙里,明明看到了他的尸体!当时尸体都开始腐烂,连蛆虫都生出来了,我还特意检查过,绝不会错!”
他语速快得像倒豆子,连当时破庙的细节都翻了出来,此刻听到“李守成还活着”,全是震惊!
海正也皱起眉,语气带着疑惑:
“我也记得此事,当时李守成‘死讯’传来,还被当成灭口的证据,怎么会……”
沈狱等两人平复了些情绪,才缓缓解释:
“李守成没死,那具尸体是他用‘地官’的能力伪造的,具体的细节我不便多说,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好暗中调查白莲教与盐商的勾结。”
这话让窑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李默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干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嘴里喃喃道:
“难怪……难怪当时我总觉得尸体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原来竟是仿造的,这地官的能力,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海正则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
“这么说,你查到的那些证据,李万山勾结白莲教的细节、其他盐商的往来书信、都是他帮你的?”
“正是。”
沈狱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
“甚至于这地道的后半段也是他来完善的。”
“李守成是李家子弟,清楚盐商之间的门道,又暗中调查多年,我能摸清两淮的乱局,大半功劳都在他身上,他一直隐姓埋名,就是怕被白莲教和李万山的人发现,直到这次送咱们出地道,才敢暴露一点踪迹。”
说到这里,沈狱的语气又沉了下去,看向海正的眼神带着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