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闻声转过身,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目光落在校尉腰间的腰牌上,随即也抬手亮出了自己的腰牌.
上面刻着锦衣卫的印记,还有一个小小的“卢”字。
校尉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是卢忠手下的人。
他收起戒备,走上前,两人互相验过腰牌,确认了身份。
“原来是同门。”
校尉松了口气,开口问道,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来查昨日驿站毒案的食材来源?”
卢中手下的锦衣卫点了点头,语气平淡:
“卢大人吩咐过,食材源头必须盯紧了,这里我们的人一直盯着,我们昨晚就已经仔细查过铺里的存货。”
校尉心里一动,连忙追问:
“那查得怎么样?毒是不是从这里下的?”
“放心吧。”
对方摇了摇头,侧身让开位置,示意他看向铺内,
“我们查了铺里所有的米、面、蔬菜,还有剩下的干辣椒,都用银针试过,也找了懂毒的人验过,没有任何问题,掌柜的王老头和两个伙计,我们也分开问过了,他们说昨天卖给驿站采买的食材,都是早上刚到的新货,没经过其他人的手,也没见过可疑的人。”
校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铺内,只见几个锦衣卫正围着货架仔细检查,王掌柜和伙计则脸色发白地站在角落,显然是被折腾了一整夜。
他皱了皱眉:
“那会不会是在运输途中被下的毒?采买从这里买了食材,回驿站的路上,有没有可能被人动手脚?”
“我们也查过了。”
卢中手下的锦衣卫答道,
“采买昨天走的是城南主街,我们调了街上的眼线,都说他一路上没和任何人接触,也没在任何地方停留,直接回了驿站,食材的袋子也检查过,没有被拆开又重新缝上的痕迹。”
“而且,昨天是你们的人马在盯着运送的过程和采买的过程。”
校尉的眉头拧得更紧。
杂货铺没问题,运输途中也没问题,那毒到底是怎么混进饭菜里的?
难道是那个让厨子加辣椒的“粗布汉子”,在厨子做菜的时候下的手?
可厨子说那汉子昨天只来吩咐了一句,给了钱就走了,并没有进过后厨。
而且厨房也又锦衣卫在看着啊。
“你们卢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校尉定了定神,问道。
“卢大人说,若是你们来了,让你们不用在这浪费时间。”
对方答道,
“他已经让人去查那个‘粗布汉子’的踪迹了,据说那汉子昨天离开驿站后,往城西去了,我们的人正在追,另外,沈大人那边也有消息了,说是三日后就能到淮安。”
“沈大人要回来了?”
校尉眼睛一亮,心里的压力顿时减轻了几分。
沈狱经验丰富,有他回来主持大局,这毒案的破局希望也大了不少。
“嗯。”
卢忠手下的锦衣卫点了点头,
“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驿站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有任何线索,我们会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海大人。”
校尉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好,那就辛苦你们了。我们先回驿站复命。”
说完,他带着护卫转身离开。
……………………
淮安城外十里处,是一片荒草丛生的洼地,平日里鲜有行人经过,只有风吹过野草的“沙沙”声,透着几分萧瑟。
晨光刚刺破云层,几道骑着快马的身影便疾驰而来,马蹄踏过碎石地,发出急促的声响。
正是奉命追查“粗布汉子”的锦衣卫。
前方不远处,那名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牵着马慢悠悠走着,似乎还在盘算着什么。
他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回头一看,见是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慌乱,反而脸上堆起热络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衣襟:
“几位大人,可是沈百户派来的?小人是奉了沈百户的命令,去驿站…………”
话还没说完,那几名锦衣卫却丝毫没有减速,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
领头的锦衣卫眼神冰冷,手起刀落,一把锃亮的绣春刀划破晨雾,“噌”的一声,寒光闪过,粗布汉子的头颅瞬间飞起,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溅在满地的野草上,染红了一片土地。
尸体轰然倒地,头颅滚出几步远,眼睛还圆睁着,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领头的锦衣卫勒住马缰,胯下的马儿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他缓缓收起绣春刀,用腰间的帕子淡然擦去刀身上的血迹,动作从容得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待血迹擦净,他将刀插回刀鞘,声音平淡无波:
“处理干净了,别留下痕迹。”
“是!”
身后的几名锦衣卫齐声应道,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尸体旁。
一人捡起几根柴火,取出马背上的火油,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准备焚烧尸体。
另一人则四处查看,将粗布汉子掉落的行李、马匹一一聚拢,打算一并处理。
其他人人用铲子挖起地上的泥土,试图掩盖喷溅的血迹。
荒地里顿时忙碌起来,只有风吹过野草的声音,与锦衣卫们沉闷的动作声交织在一起。
那名领头的锦衣卫则骑在马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保没有路人经过。
他看着手下们有条不紊地处理现场,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灭口”,至于死者是谁、为何而死,都与他无关,他只需完成命令。
不多时,尸体被焚烧殆尽,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血迹也被泥土掩盖,连那匹马可也被牵到远处处理掉了。
几名锦衣卫收拾好工具,重新翻身上马,朝着淮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荒地,和空气中尚未散去的焦糊味与血腥味。
晨雾渐渐散尽,阳光洒满洼地,却照不亮这片土地上刚刚发生的黑暗。
没有人知道,那个试图“认亲”的粗布汉子,究竟是真的奉了沈狱的命令,还是被人推到台前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