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汁般泼满了天津卫的码头,官船泊在岸边,只有桅杆上挂着的一盏马灯在风里摇晃,将细碎的光影投在甲板上。
海正和随行的老仆早已在船舱深处睡熟,鼻息声均匀地混在水声里,可沈狱三人却毫无睡意。
“总觉得今晚不对劲。”
沈狱靠在舱门内侧,手始终没离开腰间的绣春刀,刀刃在微光里泛着冷光,
“那蓝布船夫白天见了同伙,今晚大概率要动手。”
王二牛攥紧了腰间的短刀,瓮声瓮气地说:
“沈哥你去睡,前半夜俺来守着!俺壮实,熬得住!”
李默也连忙把怀里的“警戒”往胳肢窝里紧了紧,小黑狗似乎也察觉到气氛紧张,竖着耳朵没敢吭声:
“还是我来吧,我带着狗,它警醒,有动静能先发觉,再说我功夫最差,真遇上事也帮不上大忙,守夜正好,你们俩养足精神,后半夜才是关键----贼人都爱后半夜动手。”
沈狱看着两人眼里的坚持,又瞥了眼角落里那双亮晶晶的狗眼,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也好。你守前半夜,后半夜叫我,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先别轻举妄动,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他特意指了指舱内的淡水桶,
“尤其看好这个,别让人靠近。”
“放心吧沈哥!”
李默拍了拍胸脯,抱着小狗缩到舱角的阴影里。
那里刚好能看清舱门和通往海正睡处的通道,黑暗中,他和小狗的眼睛都亮得惊人,像两盏警惕的小灯笼。
沈狱和王二牛躺在临时搭的铺位上,船板硬得硌人,可沈狱却睡得极浅,怀里始终抱着刀,耳朵支棱着捕捉周围的动静。
甲板上的风声、船工的鼾声、远处码头的夜话…………
任何一丝异常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王二牛倒是头一沾枕就打起了呼噜,却攥着刀的手始终没松开。
夜色渐深,马灯的光晕越来越暗。
李默怀里的“警戒”忽然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尾巴紧张地夹了起来。
他瞬间屏住呼吸,顺着小狗盯着的方向望去。
舱门外的甲板上,有个黑影正猫着腰移动,脚步轻得像猫。
李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紧紧按住小狗的脑袋不让它出声,眼睛死死盯着那黑影。
只见对方贴着舱壁摸到淡水桶旁,犹豫了一下,似乎想动手,却又像是忌惮什么,最终转身往海正睡卧的舱室摸去。
黑暗中,李默的后背已沁出冷汗。
他悄悄挪动身子,想去叫醒沈狱,可脚刚一动,就听见舱外传来极轻的“咔哒”声。
像是有人在撬海正舱室的门锁!
“警戒”终于忍不住低吠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舱内的沈狱猛地睁开眼,几乎在同时,王二牛也弹坐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厉色。
沈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抽出绣春刀,猫着腰往舱门挪去,刀鞘与船板摩擦发出的轻响,被外面的风声巧妙地掩盖了过去。
舱角的李默紧紧抱着小狗,手心全是汗。
他看着沈狱的背影消失在舱门后,又看了看通往海正睡处的黑暗通道,只觉得每一秒都像熬了一个时辰。
小黑狗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却懂事地没再叫出声,只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在黑暗里警惕地窥探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夜风吹过船帆,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掩盖了甲板上即将爆发的厮杀。
这场潜伏了五日的暗算,终于在天津卫的深夜里,露出了獠牙。
“不能等!”
沈狱低喝一声,心头的警铃疯狂作响。
若真让贼人撬开海正的房门,劫持了钦差海正,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猛地起身,腰间绣春刀“噌”地出鞘,寒光在昏暗的舱内一闪,随即一脚踹向舱门。
“哐当”一声巨响,木门应声而裂,木屑飞溅中,沈狱已如猛虎般扑了出去。
门外的黑影刚撬开半寸门锁,猝不及防被门板撞得一个趔趄,抬头就见明晃晃的刀劈面而来。
他反应极快,左手丢掉撬锁的铁钎,右手瞬间从腰间抽出短刃,横刀便挡。
“铛!”
短刃与绣春刀相撞,火星四溅,那贼人只觉手臂剧痛,虎口险些震裂,哪里架得住沈狱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找死!”
沈狱低喝,手腕翻转,绣春刀如狂风骤雨般落下,刀刀不离对方要害。
他常年在锦衣卫练的就是搏杀功夫,大开大合的刀势逼得贼人连连后退,脚步骤履蹒跚,很快就被逼到了甲板边缘,再退半步就要坠入运河。
眼看就要被擒,那贼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忽然左手一扬,一个布袋“哗啦”张开,漫天灰白色粉末瞬间散开,带着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石灰粉!”
沈狱心头一凛。
这伎俩他在锦衣卫见得多了,早在对方抬手的瞬间就已借势后跳,脚尖在船板上一点,身形如狸猫般横移三尺,堪堪避开粉末的笼罩。
可那贼人却戴着面罩,不惧粉末,借着灰雾掩护猛扑过来,短刃直刺沈狱心口,竟是想贪功冒进!
沈狱冷笑一声,侧身避开刀锋,手腕翻转,绣春刀刀背顺势砸下,“啪”地正中对方脖颈。
贼人动作一滞,沈狱左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扣住他握刀的右手,指节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骨裂的剧痛让贼人痛呼出声,短刃“当啷”落地。
“拿下!”
沈狱低喝,右手丢开绣春刀,反手扣住贼人后领,猛地一拉将他拽到身前,左拳蓄力,重重砸在他后脑!
贼人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彻底晕了过去,瘫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几乎在同时,舱内的王二牛和李默已抄起家伙冲到海正门前。
王二牛举着刀守在左,李默抱着“警戒”挡在右,两人背靠背堵住通道,正好迎上被动静惊醒、刚打开房门的海正。
“海大人!没事吧?”
王二牛急声问道,眼睛死死盯着甲板上的动静。
海正穿着常服,脸色虽沉,眼神却依旧清明,目光扫过堵门的两人,又望向甲板上被制服的贼人,沉声道:
“守住门户,别让其他人靠近!”
“是!”
两人齐声应道。
李默怀里的“警戒”对着晕过去的贼人狂吠,尾巴竖得笔直,刚才打斗的声响吓得它毛发倒竖,此刻却像个小护卫般护在主人身前。
沈狱喘着粗气,用麻绳反手捆住贼人,又撕下他的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