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气氛压抑至极。
林翰将所有怨气都撒在了林月如身上,动辄训斥,甚至克扣其用度。
林月如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心中愤懑难平。
这日,她又因一件小事被林父狠狠责骂后,终于忍不住尖叫反驳:“父亲!您就知道怪我!那谣言之事,分明是月茗主使……”
“蠢货!”林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鼻子骂道,“那月茗早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拿得出证据吗?空口白牙去指认她,你是嫌我们林家败落得不够快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
林月如被骂得哑口无言,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这才彻底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月茗利用了,成了对方手中那把用完即弃的刀。
巨大的愤怒和被背叛感瞬间淹没了她,她冲动地想要直奔将军府找月茗对质,但走到府门外,看着那威严的石狮和守门侍卫,她猛地冷静下来。
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停下脚步,咬牙低语:“月茗,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她开始暗中留意谢芜的动向,花重金买通了秦王府一个负责采买的下人,得知谢芜近日会出门前往京郊的一处庵堂静心。
林月如觉得这是机会,早早便带人在谢芜必经之路上等候。
果然,远远看见一辆看似朴素的马车驶来,林月如心一横,猛地冲出去拦在了路中央。
车夫急忙勒紧缰绳,马车猛地一顿。
“吴姑娘!请留步!我有要事相告!”林月如扬声喊道,语气虽称不上恭敬,但比起以往的尖酸刻薄,已是收敛不少。
车帘纹丝不动,里面传出桃幺不悦的声音:“林小姐,你又想做什么?我家姑娘没空见你!”
林月如急了,正要再喊,却听得车厢内传出一个冰冷低沉的男声,:“乔穆,驱走。”
这声音是秦王!
林月如吓得魂飞魄散,她万万没想到玄千机竟也在车上。
眼看乔穆就要上前,她慌忙喊道:“吴姑娘!是关于之前谣言之事的真相!我知道全部内情!是有人指使我做的!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车内沉默了片刻。
谢芜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停车。”她隔着帘子问道,“林小姐,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林月如急忙保证,“只求姑娘能听我一言!”
谢芜沉吟了一下,对玄千机低声道:“殿下,听听无妨。”
玄千机微微颔首。
谢芜并未请她上车,只让桃幺掀开车帘一角,足以对话,“说吧。”
林月如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为了自保和报复月茗,她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的全部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末了还恨恨道:“都是月茗!是她嫉恨您得王爷青眼,才想出这等毒计要害您身败名裂!我只是一时糊涂,被她利用了!”
听着林月如的叙述,谢芜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虽失去记忆,不记得与月茗有何旧怨,但听到对方如此处心积虑地陷害自己,仍感到一阵心寒。
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如今告诉我这些,想要什么?”
林月如咬牙道:“我只求姑娘能在王爷面前为我美言几句,让我林家有条活路,只要姑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谢芜与玄千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考量。
谢芜心中已有计较,她对林月如道:“空口无凭,你若真想将功折罪,便按我说的做……”
一番低语后,林月如眼中闪过惊异和一丝兴奋,连忙点头:“姑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月如果然办事效率奇高。
她深知月茗最大的心病便是嫁入王府多年无所出,于是便设法偶遇月茗。
“月茗夫人,我听说京郊某处来了位极灵验的神婆,尤其擅长求子秘法,许多久未生育的妇人都因此得偿所愿。”
月茗虽半信半疑,但在林月如的怂恿下,决定前去一试。
于是,月茗心怀志忑,踏入了那间特意布置过的庵堂“法堂”。
室内光线昏沉,只有几盏油灯摇曳出幢幢鬼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却隐隐夹杂着甜腻气息。
一位身着服饰诡异的的神婆示意她跪在蒲团上。
“夫人,”神婆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欲求天赐麟儿,需以诚心感应,且饮下这碗‘净心符水’,在菩萨座前,涤荡尘埃,袒露心扉。”
说着,递上一碗浑浊的符水。
月茗犹豫一瞬,但求子心切终究占了上风,屏息饮下。
那水入喉不久,她便觉得头脑一阵晕眩。
就在这时,一个缥缈阴森的声音幽幽响起,“月茗,你可知罪?”
月茗猛地一颤,惊恐地环顾四周,只见黑影重重,却不见人影:“谁?是谁在说话?!”
那声音忽远忽近,带着冰冷的威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心存恶念,手段歹毒,满手沾污,竟还敢来求子?就不怕生下的孩儿,承你之孽,永世受苦吗?!”
“不!我没有!我……”月茗想要辩解,但莫名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不敢再说下去。
“还敢狡辩!” 声音陡然凌厉,如同惊雷炸响在她耳边,“菩萨座前,若再不坦白,立时便叫你遭了报应,永绝子嗣之望!”
随着话音,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墙壁上的影子扭曲得如同地狱恶鬼。
月茗的心理防线在这连番恐吓和药物作用下彻底崩溃了。
“我说!”她涕泪横流,伏在地上不住磕头,心理的堤坝一旦决口,便收不住了,“我嫉妒吴云!我恨她得了王爷和将军的青眼!我找到林月如,让她去散播谣言,说吴云与那乐师吕一野有染……是我编的那些污糟话……”
“细细道来!如何谋划?” 那声音紧逼不放。
月茗如同提线木偶,一五一十地交代:“我让她去找市井无赖,编造细节,说得越不堪越好……银子是我出的,通过嬷嬷给她的……事后我怕王爷追查,就把所有线索都引到了林月如那个蠢货身上……”
“仙姑,我真的知错了!求您宽恕我,信女愿吃斋念佛,只求您赐我一个孩儿!”她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
隐藏在暗室中的谢芜和玄千机,将月茗的话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