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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作者:板栗红烧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一直以来好像就是这样,人类在科幻小说中构思被人工智能灭族,可现实中又会把这种猜想当做一个笑话,就好像一个箴言,只要不发生就相当于永远都不存在。


    恋爱作弊器对于应知安,就如科幻小说中的人工智能对待现实中的人类。


    一切都发生了,所以一切便也存在了!


    “知安姐,你怎么了?”宋曦丹刚刚起身,就看见应知安猛地闭上眼,头往一边歪去,整个身子都呈现出一种瘫软无力的样子,好在一秒钟后,应知安重新睁开了眼睛,左右歪了歪头,转了转脖子。


    “知安姐?”


    应知安没有回答,反而站起身往左一步、往右一步,然后又端端正正坐下,身子挺着笔直,目光幽幽看向宋曦丹,“哪道题?”


    宋曦丹本来还想把在小视频中学到的知识点演一演,可接触到应知安的洞若观火的目光,却一下感觉头皮发麻,规规矩矩不敢放肆,“知安姐,这道题我不是很懂,是关于绑架罪和故意伤害罪致人重伤的结合犯问题。题目说,甲为了勒索钱财绑架了乙,期间甲又想伤害乙,将乙打成重伤。我这个选项选错了?”


    应知安接过错题集,阅读题目只用了一秒钟,就立刻解释道:“这个题目涉及到《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第二款的规定。犯绑架罪,杀害被绑架人的,或者故意伤害被绑架人,致人重伤、死亡的,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没收财产。这意味着,在绑架期间,只要故意伤害被绑架人,致人重伤,就应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至于故意伤害行为是出于什么动机、目的,在所不问。所以,甲在绑架期间,出于勒索钱财以外的目的,比如想伤害乙,将乙打成重伤,都是绑架罪,如果在绑架期间有其他犯罪行为,如□□,就涉及到数罪的并罚问题,你没有理解到,对于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这一行为及后果,在绑架罪的加重情节中已经评价过一次了,所以不能数罪并罚,所以你选错了。”


    应知安的声音还是很好听,只是这一长段的话她一口气没歇,甚至没有任何无意义的语气助词,就好像是她早就准备好并提前背下来的东西。


    宋曦丹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归结到知安姐的业务水平是真得很强上面。


    有了法学的百科全书,宋曦丹倒也认认真真开始问问题,从《刑法》到《刑诉》,从《商法》到《国际法》,甚至一些《法制史》的超细节问题,应知安都丝毫不卡壳地流畅道来。


    宋曦丹瞪大了她那双充满惊奇的眼眸,仿佛要将这一幕深深烙印在脑海中,随即发出了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喟叹,“知安姐,这个清朝时期出台的法律条文你居然都还能记得如此清晰,你简直就是天才,太令人佩服了!”


    如果是真正的应知安在场,她或许会不屑地翻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以一种近乎于训诫的口吻说道:“我有没有和你强调过,少看点那些胡编乱造的电视剧,哪有哪个律师能随时随地、张口就来第几条第几项法律条文的!那些都是虚构的,现实里根本记不住那么多,也不可能那样轻松自如地引用!”


    然而,此刻站在宋曦丹面前的这位应知安,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略显冷漠的笑意,将错题本轻轻递回给宋曦丹,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却异常严厉的声音说道:“我其实并不厉害,只是你太过愚钝了。你问的问题相当基础,以你这样的状态,很难过得了法考。你特意找我过来帮你解答疑惑,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听课和做题上。法考的客观题考试就在下个月,时间紧迫,你应该收心养性,专心学习,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应知安的这番话,因为缺乏情感色彩,听起来格外冷酷无情,直击宋曦丹的内心。宋曦丹听完只觉得羞愧难当,仿佛被剥去了伪装,暴露出了自己内心的浮躁与不安。她确实心思不定,像是被欲望驱使的怪物,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与专注。


    “知安姐”宋曦丹轻声呼唤着,声音软糯如猫咪,眼神中满是讨好与依赖,就像一只小猫扒拉着主人的衣角,试图寻求安慰与原谅。


    但应知安却毫不犹豫地起身,动作利落而决绝。她看向宋曦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留恋,只有冷静与理智。“你和应知安除了师徒关系,其他关系都不合适,你一直在依赖她、仰望她、追逐她,你既不能成为慕强的对象,也无法成为同步的战友,你所提供的价值,是任何人都可以给予的。如果对一个人生活上的体贴照顾就能成为步入人类社会亲密关系的敲门砖,那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太容易了,每个人都将远离孤独。但真正的相伴一生,从来不是一时的善意所能维系的,它更需要持之以恒的能力与付出。宋曦丹,你更应该做的,是提高你自身的价值,而不是以廉价的体贴作为诱饵去捕猎别人的心。”


    应知安说完,就走到了门口,毫无留恋地打开门。


    “知安姐!”宋曦丹惊恐地喊道,“你知道的?”


    “我……”应知安的声音微微一顿,音调有些不寻常地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与流畅,“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想保持一种心知肚明的默契,因为那是成年人该有的体面。敲不开的门一直敲,是一种不礼貌,也是一种冒犯。”


    宋曦丹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紧紧咬着唇瓣,身体颤抖着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应知安说完这句话又要离开,心中那股猛烈的情绪告诉她,如果此刻不开口,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她猛地跑上前去,紧紧抓住了应知安的手,“知安姐!是我错了,是我太不礼貌了。那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应知安轻轻挣开了宋曦丹的手,留下了一句冰冷而决绝的话:“如果你过不了法考,你也不可能被律所留下来。到那时,我们的师徒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应知安离开后,宋曦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双脚发软,心中满是自责与不配感。但她眼中的泪花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她狠狠地一抬手将它们擦掉,心中升起了一股倔强的狠劲。她抓起错题本,开始全神贯注地投入学习。不就是法考吗?她一定要通过!


    “就算知安姐委婉地拒绝了我,可我至少还有师徒关系这一层纽带!”宋曦丹在心底暗暗发誓,语气中带着一股子执拗与不屈。“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被应知安这么一激,宋曦丹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将原有的因为宋墨秋而产生的自卑感抛之脑后,满脑子都是“增加自身价值”“通过法考”“维持师徒情分”这些念头。


    而另一边,应知安回到法官学院,见到宋墨秋时,开口说道:“我求证过了,你说错了。”


    宋墨秋猛地抬头,那双略显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我的意思,或许你应该考虑我们俩。”应知安缓缓走到宋墨秋身边,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芒,就像是一只懂得蛊惑人心的妖精,声音轻柔而充满爱惜:“你为我哭过,这说明了什么?”


    宋墨秋皱了皱眉,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我没有哭,只是稍微有些情绪激动而已。”


    “我感受到了,你在说之前那些话时,你在违背你的情绪,只是你的理智觉得应该说那些话。”


    宋墨秋抿了抿唇,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应知安,“你说考虑我们俩,是什么意思?”


    “你的理智也会惋惜吧?如果我真得一去不返,你的理智也会觉得,如果我们在一起,应该会很合适。”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


    旋即,应知安微微一笑,更显得魅惑十足。“我们俩,心知肚明。”


    宋墨秋突然起身,动作迅猛而果断。她一把就将应知安推倒在床上,一只手就将应知安的双手控制在了一起。“我们俩?心知肚明?什么?”


    应知安被她以一种拳击台上控制的姿势钳制着,一动也不能动。但她的眼眸中却全都是兴奋和期待,脸上洋溢着跃跃欲试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即将被点名夸奖的小屁孩。“可以开始谈恋爱呀!”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然而,宋墨秋并没有被这份突如其来的表白所打动。她突然说道:“宫廷玉液酒?”这句话听起来毫无逻辑,但却像是一个暗号。


    应知安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宋墨秋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什么?”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你不是应知安,你是谁?是什么脏东西!”宋墨秋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而呵斥,“我告诉你,我是党员,而且红旗下不允许成精!你乖乖给我从她身上滚开!”


    应知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用一种近乎冷漠的声音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应知安。”


    然而,宋墨秋却不再相信她的话。她紧紧盯着应知安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我的姨丈是非常厉害的道士,你不要逼我去找他!”说完这句话,宋墨秋下一秒就掏出一张看着很有年代感的黄符贴在了应知安的额间。


    第82章


    等到应知安再次恢复记忆,重新获得对身体的主导权,她拼尽全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瞬间发现自己被紧紧地捆绑在床上,那种束缚感强烈得仿佛自己是一只被茧紧紧包裹的蝉,浑身动弹不得。恐惧瞬间涌上心头,她惊恐地大喊:“啊!有!人……快放我出去!”


    “我在。”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从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紧接着,宋墨秋从洗手间缓缓走出,手里拿着一条还滴着水珠的湿毛巾,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与关切,“是你吗?应知安?”


    应知安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弄得有些发懵,但很快就意识到了宋墨秋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她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清晰起来,回答道:“是我,你看出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不可思议,我刚开始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也花了不少时间……”


    在应知安的成长经历中,她很少对什么人产生过崇拜之情。记得刚上大学那会儿,她还和蔡雅不太熟悉,曾看过蔡雅在辩论赛上慷慨陈词,主张废除死刑,言辞犀利且逻辑严密。后来又得知蔡雅年纪轻轻就能在专业期刊上发表论文,那份才华和能力确实让她觉得这位学姐相当厉害。不过,随着自己对法学的深入学习,以及和蔡雅的逐渐熟悉,那份崇拜之情也渐渐淡化了。


    自那以后,应知安便很难再对某个人产生由衷的敬佩。即便是她的师父王禹,虽然带她入门,教了她很多,但她也只是觉得王禹有值得她学习的地方,从未对他产生过崇拜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平等的伙伴。


    因为她已经慢慢建立了自己的三观,就很难有个人会让应知安觉得很厉害,自然也不会升起崇拜之情。


    然而此刻,宋墨秋仅凭一句话,以及她那仿佛神佛般淡然超脱的气质,就让应知安心生敬意,由衷地觉得这个人真牛逼。


    宋墨秋听到应知安的确认后,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原本淡然无波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人性化的表情,“你还真会给人制造惊喜!你回来就好,不然我还真有点骑虎难下了。”


    应知安心中疑惑更甚,“什么意思?它跟你说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它才肯放过我?”


    “我和它说,如果它还不走,我会用湿毛巾盖着你的脸上,让你窒息死亡,这样谁都得不到好。”宋墨秋说完,把那毛巾一把丢回了卫生间,“说实话,我还真没做过这种事,要是真没把握好,那我就杀了你了。我是真在硬撑了,再多一秒,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情。还好,你回来了。”


    应知安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之情,“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宋墨秋摆了摆手,神色显得有些疲惫,“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意义了。重要的是你回来了,但你这种到底属于什么情况?它不像是。”


    说到这里,宋墨秋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她将桌前的那张黄符缓缓拿起,仔仔细细地对折好,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汇来描述眼前这超乎寻常的一切。


    应知安在束缚中微微蠕动了一下身体,试图缓解那份不适,随即开口提议道:“要么……你先把我放出来,我再详细和你说说。”


    “把这事给忘了。”


    随着束缚的解除,应知安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明显的红印,但她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以一种轻松的姿态笑道:“宋法官的捆绑手法真是专业啊,一看就是练过的,以后要是转行做法警,肯定也是把好手。”


    宋墨秋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我给你拿个药膏擦一下吧。”


    “真的没事儿,也多亏你练过,直接把它给绑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它会带着我位移到哪里去。”应知安边说边想起了自己上一秒还在宋曦丹家中,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这个房间,心中不禁暗自嘀咕,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恋爱作弊器”有没有在宋曦丹面前胡言乱语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急匆匆地说道:“你等一下,我先去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宋墨秋却问:“你先告诉我,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和我说了很多”


    “它和你说什么?!”应知安猛然觉得有些羞耻,生怕那个作弊器说出了什么诸如“命定之人”之类的荒谬言论,那可就太让人尴尬了,这也太羞耻了!


    “它问我是不是害怕改变,我回答说我的确已经习惯了安稳的生活。它便说,只有脆弱的东西才会被反复强调要轻拿轻放,企图在一个稳定的空间里寻求庇护。它认为我应该更加直观地面对自己的情绪,而不是在反复的克制中失去了人类本该有的本能。”宋墨秋复述着作弊器的话语,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什么本能?”应知安追问道。


    “爱人的本能。”


    应知安抿了抿唇,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它这话说的实际上,我也没办法去佐证它是不是真的是个辅助器,它的行为总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辅助器?系统?”宋墨秋的思维飞快地展开,“什么系统,会需要分析我?它的对话核心都在诱导我,诱导我去做一些不过大脑、不讲究结果、不研究成本、不计量得失的行为,而令我很奇怪的在于,它似乎希望我和你表白。什么系统?总不能是月老系统?”


    “你太聪明了。”应知安由衷地感叹道,“它自称是恋爱作弊器,我之前一直是半信半疑,但这一次,我更加怀疑它不是什么正经的辅助系统了。”


    “你怀疑……”宋墨秋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迟疑,“所以,它想要你和我在一起,而你自己却选择了小宋是吗?你的选择和它的选择不匹配,所以它控制了你的身体,将你带到了这里。”


    应知安惊讶地看着宋墨秋,心中暗自佩服她的思维逻辑之强大,竟然仅凭一些细枝末节就推断出了真相。


    “所以,我猜对了,你喜欢小宋。”宋墨秋在说出那个猜测时,也仿佛听到了自己耳边传来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心在破碎。


    那颗心,仿佛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猛地揪紧,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如同冬日里寒风穿透衣襟,直击骨髓的冰冷。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嘴角勉强勾起的一抹微笑,还好,自己并没有投入太多,陷得太深,不然,或许真的会很难过吧。


    宋墨秋并没有让自己在这种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沉溺过久,她迅速调整心态,以一种近乎冷静的理智面对眼前的局面。“挺好的,实际上你们挺适合的,”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不过,大概率那个系统也有它的规则与需求,才想要如此控制你。”


    应知安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会找它谈谈,我的人生,我的感情,不可能由它来随意安排。”


    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猜,它或许并不是单纯害怕我会对你做出什么极端行为,更可能的是,这种控制有着特定的时间限制。”宋墨秋继续说道,她的推理逻辑清晰,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从你回到房间到你醒来,大约是一个多小时,再加上你回来我这里的时间,我推测,它的控制时效大约是两个小时。”


    “非常有可能,”应知安感觉自己选择把这个秘密坦诚以待,反而获得了一个强有力的队友,“真的很谢谢你,也给你贴麻烦了。”


    “不麻烦,毕竟,我是被它选中的人,如果要究其根本,我也是一份因果。”宋墨秋冲着应知安轻轻一笑,“还好,我没有不过大脑、不讲究结果、不研究成本、不计量得失。”


    “我也不是这样的人。”应知安知道宋墨秋再表达什么,“我也需要对方处于非主导位,恋爱作弊器并没有那么了解我们。”


    “或许,没有小宋出现,我们也可以彼此勉强,也不一定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应知安想起恋爱作弊器说的科学,这种科学下的恋爱模式,如果她和宋墨秋在一起,或者真的非常合适,可两个都渴望占据主导位,真得能够长久吗?更何况这种被程序操控的感情真的是爱情嘛?


    所以应知安想了想,得出结论:“如果勉强,都委屈。”


    “是啊,都委屈。”宋墨秋深深地看着应知安,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你去给小宋打电话吧。”


    应知安愣了愣,“你太聪明了,就像是有读取别人思维的特异功能一样,你或许需要一个高尚且赤忱的人,我这种一肚子坏水、偶尔过线思维的人,会害怕。”


    “你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就不需要再表达拒绝,第二次了。”宋墨秋一眼就看出应知安的表达目的,她倒是大大方方,很是坦诚,“注意那个系统,要是每天两个小时,也够你受的。”


    应知安揉了揉手腕,心中已有了对策,但她并未多言,只是拿起手机,走向阳台,准备拨通宋曦丹的电话。


    房间内,宋墨秋看着应知安的背影,才悄悄长叹一口气,紧抿着唇,不让自己的伤心泄露半分,毕竟这种难过没必要让应知安知道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孤独的旅者,站在茫茫人海之中,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却仍然只有她自己。


    应知安说得对,她们都是太相似的人,所以她也会羡慕那些能够勇敢表达爱意,即使被拒绝也能坦然面对的人,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那么洒脱。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这份痛楚压抑在心底,不让它影响到自己的理智和判断。


    毕竟生活还在继续


    谁的痛苦都不会过让夜晚永远是夜晚,谁的悲伤也不会过夜。


    晨辉而起,便也要投入工作——


    作者有话说:年底真的超忙,我努力一周多更


    第83章


    应知安吹着晚风,手腕刚刚被禁锢的地方还有些发痛。


    她的目光空洞而遥远,思绪仿佛飘向了某个未知的空间,在那里徘徊、犹豫。


    片刻后,她终于缓缓低下头,手指轻触手机屏幕,拨通了宋曦丹的号码。


    电话那头,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就被接通了,随之而来的是宋曦丹那充满活力、几乎能穿透电话线的热情声音:“知安姐!”这声音里没有丝毫阴霾,就好像恋爱作弊器那一出依仗“魅力加持”功能鸠占鹊巢的戏码完全没有发生。


    可应知安心知肚明,恋爱作弊器能和宋墨秋说那么多话,自然不会直接从宋曦丹那里一言不发的离开。


    应知安斟酌着用词,“你现在在干嘛呢?”


    “我呀,正在努力学习呢!我发誓一定要通过法考,留在律所,留在你的身边!”宋曦丹的声音高昂得几乎要冲破云霄,那份坚定与激情,就像是小学生站在周一升旗仪式上宣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满载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决心。


    实际上,这是她在原生家庭中获取的并不好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有一种喝了假酒的状态,一种近乎于自我麻痹的乐观,她选择性忽略了那些让她不快乃至绝望的话语,只紧紧抓住应知安给予的每一丝鼓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应知安没有被恋爱作弊器所控制,能够清楚记得自己与宋曦丹的真实对话内容,以她所学的心理学知识,是可以敏锐地识别出这是一种典型的“习得性无助”心理状态。


    这种心理状态通常发生在个体反复遭遇无法控制或预测的负面事件后,逐渐丧失了改变现状的信心,形成了消极的自我认知。


    宋曦丹虽然外表阳光,看似是个极具能量的小太阳,可实际上,她的自我认知并不积极,内心却深受其苦,面对恋爱作弊器操控下的应知安的拒绝,她选择逃避现实,不愿正视失败,转而通过加倍的努力和对应知安的讨好来逃避内心的痛苦和失落,这种行为模式因她长期维持的高能量外表而极具隐蔽性,让人难以察觉其背后的脆弱与无奈。


    而这种心理状态下的卑微求全,极具欺骗性。


    起码对于电话这头的应知安,就因为她这种状态,和这种状态下的话一说,让丝毫不知情的应知安放下心来,她想:恋爱作弊器看来只是让宋曦丹好好学习,这倒也没什么过界的地方。


    正巧,她也是这么想的,情情爱爱什么时候都可以说,可今年的法考就这么一次,要是能让宋曦丹可以认真备考,也算一件功德,所以应知安笑着说了句:“好好考试,等我回去。”


    “好的!”宋曦丹的回答依旧热情洋溢,但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嘴角还挂着未褪的笑意,眼中却已是一片落寞。


    偌大的家中,只剩下她孤单一人,台灯下,她机械地翻动着法考资料,心中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缓缓下沉,仿佛正一步步陷入一片沼泽之中。


    “知安姐,我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


    她低喃着,把自己的心一层一层捆绑上枷锁,以至于不敢再去表达什么,因为表达会带来失败,会带来改变,她要尽量避免。


    可人毕竟是会伤心的动物,她咬着牙一边看书,那颗心却七零八落像是跌入深渊。


    这一晚,三个人之中,睡得最安稳的或许还算是应知安。


    等到第二天醒来,宋墨秋为了避免尴尬早早就起床出门了,应知安起床时,昨晚被捆绑的手腕已经肿胀,她缓了好一会才敢轻轻转动手腕。


    “宋墨秋应该也是被吓着了,不然也不至于下这死手。”应知安自言自语道,下一秒就听到恋爱作弊器上线了。


    ——的确如此。


    呵,还有脸出现。应知安冷笑一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你那个魅力加持功能只能维持2个小时吧?之后是不是会待机12小时?”


    ——用户总结得很精准。


    “你当初莫名其妙就出现,丝毫没有人权就捆绑了我,现在又能自主控制我身体,你轻描淡写地说这一切只是为了谈恋爱?你确定这就是你全部的目的?真得就是谈恋爱这么简单?谈恋爱,听起来多么单纯无害,但事实真是如此简单吗?”应知安昨晚睡得好,但这并不代表她对当前处境的潜在危机一无所知。她的逻辑思维虽然不及宋墨秋那般敏锐,却也足以让她察觉到这套系统背后隐藏的问题。


    系统似乎预料到了她的质疑,平静地解释道——魅力加持功能的激活,确实依赖*于用户多巴胺的分泌水平。当条件满足时,系统会依据预设的人物设定,展现相应的恋爱魅力,以吸引目标对象,促进亲密关系的建立。该功能每次使用时长不超过两小时,启动后系统能力耗尽后需恢复12小时。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用户更顺利地开启一段恋情,并无其他不良企图。


    紧接着又强调道——请用户相信,系统的存在只是为了帮助用户更好的恋爱,并无其他目的。


    “你滑跪的姿势倒是很顺畅,但坦诚并不意味着目的单纯,也许,坦诚本身就是你为了达到目的而采用的一种策略”应知安并没有被说服,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作为试探,“那你告诉我,一旦我开始恋爱,你是否就会从我的意识中彻底消失?”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的,只要用户进入恋爱状态,系统将自动解绑,退出用户的意识空间。”


    应知安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可以开始一段恋情,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不打算和你安排的那个‘命定之人’谈。这样,你也没意见吧?”


    她轻轻动了动缠绕着红线的手指,那红线还是一如往常地往外延伸,仿佛有生命般,应知安甚至都不需要给宋墨秋打电话,看着红线的方向,她都能知道宋墨秋现在应该在食堂吃早饭。


    ——命定之人,才是科学恋爱


    “爱情根本就不是一种科学,没有理由,不符合逻辑,不严肃甚至会带有荒诞!而且你说因为我多巴胺分泌值高才激活了魅力加持这一功能,那我记得没错的话,是因为宋曦丹。”


    应知安想起她对宋曦丹的情愫,虽然这份情感目前还不足以称之为汹涌澎湃,但它确实与众不同,让应知安在面对宋曦丹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


    在其他人面前,她几乎可以无视性别,将所有人都视为同类——人类,他们的存在能够激发她的同情心或其他情感的共鸣,但绝不会引发强烈的占有欲或窒息感。然而,宋曦丹却是个例外,无论是怜悯还是慌乱,这些情绪在应知安心中都显得异常而强烈。


    这种关系,既危险又不受控制,它挑战了应知安一贯的理性与冷静,但同时也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这份未知带来的危险感,以及超脱掌控的美丽,让应知安既感到不安,又莫名地兴奋不已。


    她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全新的起点,准备踏入一个由未知与冒险编织的新世界。


    的确很有趣!


    第84章


    什么是科学!


    应知安之前看过一本书,上面有详细介绍现代中国人“科学”概念及其由来,要真正理解“科学”,需要进入西方的语境,因为“科学”本来就来自于西方,是个舶来词。


    而最讲究实用主义的国人所广泛接受的“科学”概念是在救亡图存之际衍生出的科技,所以纵观历史,学习科学室现代西学东渐,也是西方的“科学”由“技”化为“道”、由“用”化为“体”的历史,实用性是无法绕开的一个永恒话题。


    现在,恋爱作弊器和应知安一遍一遍强调科学,让应知安的逆反情绪更为严重,她本就是现实和实用的忠实簇拥,因此在已经明确自己心意的她看来,现在的恋爱作弊器实在是迂腐之极。


    她一贯是捏着七寸就必要打死一条蛇的人,所以她再次强调:“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我就能谈上恋爱,到时候你我之间也就拜拜了,你也根本不需要再强调你的科学了。”


    恋爱作弊器很快回复道——一切为用户服务。


    如果系统有拟人形态,这一句话就是在刚刚滑跪的基础上更加献媚。


    实用性的应知安再一次强调道:“你每一次看似无害,背后都揣着一个大的!我知道你的策略,本来是很有成功可能性的,但你这次没成功是完全因为宋墨秋不吃你这一套,你被她识破了,而且你的‘科学’也已经完全不可能了,在你待机的时候,我和宋墨秋已经说清楚了,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用户如此确定?


    应知安挑了挑眉,“等你见到宋墨秋就知道了。”


    宋墨秋的疏远是极其明显的,应知安感知明显,旁人也感知明显,恋爱作弊器更是想不知道都不行。


    先是吃饭问题,这天上午有课,说得是应知安感兴趣的知识,倒是认认真真听了一上午。


    临近下课边,班长上来介绍了接下来的一个夜间自习课的特色活动,也是分组对几个疑难案件进行研讨分析,每组报一个案例分析报告就行。


    今天上课的教授侃侃而谈导致有一些拖堂,等班长说完,大家更是饥肠辘辘,所以下课后,一群人“咻”地起身就往食堂走。


    而本来一直都坚定逆流而来的宋墨秋,却并没有再来找应知安吃饭,而是拿着包就潇洒地跟着人流去往食堂。


    应知安收拾好东西,也不远不近地跟上去。


    等到拿好餐食,在人群中找寻宋墨秋,却发现一向高冷喜静的她坐在了四人小桌上,而周围都是其他法院的人,那些人聊到什么,宋墨秋也停筷笑了一下。


    应知安便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斜前方的桌子上是另一个律所的律师,眼瞧着应知安一个人坐下来了,立刻端着餐盘挪了过来,很是热情地打招呼:“嗨!一直看你和宋法官同进同出,不好打扰,这次终于有个空闲能和你聊上几句,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昊,上面一个日下面一个天的那个昊,和姜超是同一个律所的,之前他说组个局一起吃饭,也迟迟没能组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应知安一听到姜超只觉得晦气,可场面上的客套却还是不能免俗,“你好,现在认识也不迟,至于姜超,我和他也算不上什么朋友。”


    “啊?!还有这事啊,竟然都算不上什么朋友,那之前姜律师一直说和你很熟,很多当事人也是冲着你们这一层关系,希望能通过姜律师牵线搭桥。”陈昊说道,“看来是姜律师狐假虎威了。”


    这件事应知安倒是第一次听说,只觉得逻辑上都说不通,“我们不同律所的,当事人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我也是听说,就是一个当事人去你们律所找了你好几次,你不是在出差就是出去开庭了,后来听说姜超与你关系要好,便寻了姜超去,姜超说这个案子可以由他来代理,不过辩护思路会和你商量着来。”


    应知安冷笑一声,“他案源也不少,不至于如此吧?”


    “那对于律师来说,案源肯定是多多益善啦。”陈昊是个极为察言观色,也极为善谈的人,所以他看出应知安在这件事情上不想深谈,立刻扯开话题,“应律师和宋法官以前就认识吗?”


    只不过他提起的话题,应知安都不是很想搭理,一顿饭吃得有点语塞,应知安只顾着“嗯嗯啊啊”的应付,一回头,宋墨秋已经走了。


    陈昊还在那边说:“晚上讨论的案子也不知道难不难,不过这也挺有意思,法官思维和我们律师思维就是很不同的,一个居中裁判,一个绞尽脑汁攻击和防守,也不知道会讨论出什么。”


    “角度不同,都是求知。”应知安端起餐盘,“我吃好了,陈律师慢慢吃。”


    “我也吃好了,一起回去吧。”


    等到应知安回到房间,宋墨秋已经盖被午睡了。


    房间里的遮光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整个房间都安安静静的。


    应知安挠挠头,只好蹑手蹑脚地拿上笔记本电脑的充电器,到学院的书吧干活。


    在她房间门关上时,刚刚一动未动的宋墨秋轻轻地翻了个身,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宋墨秋一直在回避与应知安的接触和沟通。


    一直到晚上的分组讨论,二人才算是在一张座子上面对面。


    树叶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外翻卷成斑驳的树影,像是一只随风舞动的怪兽。


    宋墨秋看完案卷材料,抬头时正撞上侧对面应知安低头的侧脸,那人将黑发夹在耳后,就好像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只是此时此刻看材料看得关注,倒比第一面相见时更显专业,而非那种漫不经心和桀骜。


    第一次见面,那种天地之间谁都会死的冰冷寒意,就已经彰显了这个人的骨头里的凉薄,可偏偏又长着一颗赤子之心,有着明确的善恶坚守,这样的人更让人挪不开眼眸。


    可那又如何呢?


    因为现在看见她,又会想起她那个徒弟,傻傻愣愣却带着年轻人的果敢和偶尔的执拗。


    宋墨秋低下头,将关注度重新放在案卷材料中。


    组长倒是安排地很快,“有三个案子,大家说说看法吧,先是这个刑事附带民事的案子吧,我看墨秋你先带头发言吧,你在刑庭和执行局都呆过。”


    “好。”宋墨秋没有推迟,肚子里有东西自然也不露怯、不怕说错话。


    会议室的空调嗡嗡作响,等轮到应知安,前面该总结的已经总结,该补充的也已经补充,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只好说些边角料的补充:“就这个刑事附带民事的个案来说,各位同仁已经分析地很到位了,就未成年人犯罪案件而言,我们自己干业务的都会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就是严重暴力犯罪占比越来越高,但司法实践中定罪量刑都以轻型为主,在这种非监禁刑适用更高的现实情况下,专门教育效果极其不佳,我之前有一个离婚案件中涉及到罪错未成年人的抚养权问题,我去到过本地的专门教育学校去见这位未成年人,有了解到专门矫治教育的人数远低于同期罪错未成年人数。未成年人罪错行为一步一步升级,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所以回到这个案件本身,如果只是单纯考虑被告人未成年人的身份,那是否也应该关注被害人未成年人的身份,如果在后续教育无法保障的现实困境上,是否可以在量刑的时候给予被害人家属更多的抚慰。”


    宋墨秋的水笔尖在卷宗上停留太久,在基本案情那里洇开墨点,她办案考虑最多的是构成要件,之后是社会危害性,还有一系列因果关系在后面排队,律师和法官的思维的确会有差异。


    她有这类的想法,却再也不会和应知安交流,她已经下定决心,断绝将心门打开。


    人类对重复出现的安全信号会产生依赖。


    就好像喜欢这种东西,会让人上瘾。


    当天晚上讨论的有一些晚了,所以一回到房间,宋墨秋一言不发就洗漱,应知安开口唤了一句“墨秋”


    “晚安。”宋墨秋说完这句,就关了灯。


    应知安愣了愣,起身抹黑去洗漱。


    在卫生间里,只开着镜面灯,应知安一边刷牙,一边在心中问恋爱作弊器。


    ——你感受到了吧,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手里的棋子,你想事态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我们都不受你的控制。


    ——系统永远是服务用户,一切以用户体验为主要标准。


    应知安列着嘴,冷笑一声,也不搭理恋爱作弊器了。


    很多事情没有意义,多费口舌也没有任何意义。


    马上,培训就迎来了最后一天。


    最后一节课结束,所有人聚集门口进行合影留念。


    “第三排中间需要补光!”摄影师在梧桐树下挥手。


    宋墨秋被众星拱月一样让到了第一排,而应知安习惯性站在了角落。


    清晨的阳光穿过摄影师胸前的单反相机,取景框里宋墨秋僵硬的肩线正在融化,在最后拍摄之前,宋墨秋强忍着想回头找寻应知安的冲动,就僵直着脖子,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那个不重要的人。


    等回到房间整理行李,宋墨秋本不想再和应知安说话。


    可应知安却强硬拦在门口,目光真挚,声音温柔,“墨秋,给个机会说几句话。”


    宋墨秋那颗强硬的心便突然软了下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那么一些些颤抖,只是面上依旧看上去那么冷酷与平静,“应律师要聊什么?”


    应知安很是坦诚,因此显得像是孩童一样恣意妄为,“我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前期可能有一些做的不太对的地方,容易让你误会,我要为此说一声抱歉。我知道可能我们之间或许连朋友也做不了,但很感谢宋法官这些日子对我的指导和照顾。”


    应知安的话还不至于那么直白,可言下之意宋墨秋听得很明白,比她整理的任何一份庭审笔录都更具说服力。


    “我的出现还算你半个老师,说来也怪可笑的。”宋墨秋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出这话,她突然想起自己大学的那个模拟法庭的活动,在模拟庭审上那个被自己推翻的证人——民事诉讼法第几条来着,当事人对有利己方的事实拒不承认的


    真得没什么意思,情情爱爱,从不是条件足够就能导出的必然结果。


    “是,所以很感谢你,因为有些话你本来可以不说。”应知安道歉之后,便觉得自己心理包袱少了许多,“像你说的,好的感情应该让人成长。”


    宋墨秋叹了口气,“那我再教你一课,应律师应该知道雏鸟情结吧,如果真想要一份感情长久,崇拜感永远不能成为基础,别让她把你的专业崇拜错当爱情,以免你自己沉溺其中耽于爱情,却因为成长而渐行渐远。”


    “我知道,这种事情我看得多了,她需要更稳定的情感支持,真想保护雏鸟,就该教她怎么对抗气流。”


    应知安的信誓旦旦,让宋墨秋想起二十多岁那年淋着暴雨在综合部门度过实习期的自己。面对舆情冲突时,那些被当事人撕碎的判决文书割破手指时,从没有人问她疼不疼。


    好在她已经习惯一个人面对困境,就像是当年缝合伤口的医用针线,早就和肌理融为一体。


    “你不用道歉,本就是我越界了。”宋墨秋说完这句话没有再说什么,在推门离开前,甚至没有和应知安说再见。


    只是人坐上车,回单位的路上,她犹豫再三,又一次删了应知安的好友。


    她一向果决,对自己又狠,理智的人更习惯硬抗。


    在出租车的后视镜中,法官学院的排水管还滴着昨夜的雨,树荫匆匆像是那晚上天台的风,宋墨秋摸到口袋里那法官徽章背面细小的编号凸起,突然想起上周那封结案报告好像还没来得及盖齐缝章。


    而那些令人曾经心跳加速的画面就像是做梦一样!


    就当是一个梦吧,宋墨秋长叹一口气。


    而应知安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到律所,见见她的那只小“雏鸟”。


    第85章


    推开律所玻璃门时,应知安的低跟皮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


    在工位整理文件的宋曦丹几乎是同时抬起头,因为熬夜看书叠加着心神不宁,本该满是胶原当白的脸颊上有了一丝疲态,眼底更是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她局促不安,倒像是贸然闯进来的小鸟,“知安姐,您回来啦。”她起身时椅腿擦过地板,发出细弱的吱呀声。


    应知安已明白自己心意,一向疏离的眼眸瞬间温柔下来,声音之中也带着一丝亲昵,“好久不见啊,曦丹。”


    宋曦丹却不敢看她,立刻拿起桌上的茶杯,“我去给您泡茶。”


    态度恭敬,却没有搭配着一直以来的无敌小太阳微笑,让应知安愣了愣。


    只是当宋曦丹捧着那盏青瓷茶杯回来,小心翼翼将杯盖拿开,“知安姐,我给你准备的杭白菊,清热明目,你前几天太忙了,我听你声音有些不对,是不是嗓子有些发干?我就多加了两颗宁夏枸杞。”


    还是那么体贴温顺,应知安心中的一丝不对劲的感觉便也消散了。


    茶水正氤氲着淡金色的热气,胎菊与枸杞在水中舒展的姿态很是漂亮,应知安缓缓品上一口,只觉得神清气爽,像是喝了十全大补汤。


    还在心中和系统嘚瑟了一下——恋爱脑系统,你还有半个月存在的时间,等曦丹法考一考完


    自从知晓宋墨秋的态度后,系统便一直装死,这次却很快就回复道——系统存在的价值便是为了让用户找到幸福,用户谈恋爱后,系统将会进入待机休眠模式。但人类的恋爱是一个长期事件,并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用户可以随时唤醒系统予以下一段恋爱关系的帮助。


    从来都对人性不抱有希望的应知安这次却一反常态,——我确定一段关系,就不会轻易放弃一段关系,不会有下一段恋爱关系。


    ——人类,真心瞬息万变。


    在一定程度上,理性的应知安应该是认同这句话的,可偏偏她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两个足够好的人,就会有永恒。


    系统不会冷笑,只是依旧用语调回复——恋爱脑人类。


    “知安姐,”宋曦丹将标注得密密麻麻的案件材料递过来,指尖却在刻意避开了应知安的触碰,“这周的几个离婚案件我把基本情况整理了,然后标了几个风险点、争议点和突破点,这个案子,对方可能会在婚前财产上做文章。”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还能和应知安说着工作上的事情,已经让她心满意足。


    应知安接过文件夹,指腹摩挲着纸页边缘那些娟秀的批注。


    墨蓝色的字迹间偶尔夹杂着便利贴,是宋曦丹特有的工作习惯。应知安注意到她把可能涉及的法律条文都标注了对应的司法解释,甚至附上了类似案例的判决结果——这远超过一个助理的工作要求。


    正要开口称赞她细心,却见宋曦丹已经低下头,发丝垂下来微微遮住眉眼,手里的法考教材被翻到物权编,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年轻的脸上满是光明的未来。


    应知安嘴角不自觉荡起一抹笑意,她的小雏鸟,已经在努力振翅之中。


    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留给宋曦丹复习的空间。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办公室门关合的瞬间,刚刚还低头看书的宋曦丹失落地注视着自己的背影上,那目光里的失落像被雨水打湿的棉絮,沉甸甸地坠着。


    宋曦丹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法考教材上掐出月牙形的凹痕,正好落在“占有改定”的释义旁边,这个法律术语此刻读起来,竟像极了她不敢宣之于口的心事。


    “占有改定”,所有权转移但现实占有不转移,仅占有名义变更。


    就像她们之间,什么都没变,可什么都变了。


    占有改定又需要明示意思表示,就像喜欢,不说出口,就不算数。


    而好在,她没有说出口,所以她还能维持现在的师徒关系。


    下午上班过了一个多小时,朱芸啃着苹果路过,“知安,你培训回来啦,晚上一起吃饭。楼下新开的大碗菜,听说剁椒鱼头用的是洞庭湖的胖头鱼。”


    她倚在办公室门框上,看见应知安正在整理一叠厚厚的文件,修长的手指在一些关键信息的纸页边缘留下细微的折痕,想起之前宋曦丹说要“主动出击”,自觉为僚机的朱芸又冲着宋曦丹挤眉弄眼,“小宋最近不是总念叨想吃辣?”


    “行啊,我请客。”应知安抬起头,窗外暮色将她干净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下颌线优雅,成熟姐姐的韵味满满。


    “小宋!”朱芸格外热情。“应律师说请你吃湘菜,机会难得哦。”


    她刻意加重了“应律师说”四个字。


    宋曦丹的工位笼罩在落地窗的余晖里,“不了我约了人”


    只要不抱有希望和非分之想,就不会再被推开。


    那她还能好好地呆在知安姐身边。


    朱芸不知道她们之间存在误会,也不知道宋曦丹本就存在的习得性无助,她只是很奇怪,冲着宋曦丹挤眉弄眼——啥玩意啊,啥人能有你知安姐重要?你还追不追人了?傻子吧!机会难得,要把握啊!


    暂且不说这些心里吐槽,宋曦丹能通过这些挤眉弄眼领悟几分。


    倒是应知安看了眼手机,很抱歉地说道:“这顿饭下次吧,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应知安一走,朱芸立刻说道:“怎么回事啊?你这个小同志?”


    宋曦丹叹了口气,“被切切实实拒绝了,而且知安姐说”她停顿了一下,喉间发出极轻的哽咽声,又被硬生生吞回去,“让我不要再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了,不要再敲门了。”


    “那你就放弃了?”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只要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就能一直呆在她的身边。”


    “以同事的身份?”朱芸嘴角抽了抽,很是不理解,“你这个小同志!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


    “芸姐,你别管我了,之前也谢谢你一直当我军师,”宋曦丹心中一片乱麻,想起刚刚应知安急匆匆地出门,可能是去找宋法官了吧,上午才分开,晚上又要见面,她们大概已经很要好了吧


    朱芸抓抓脑袋,“算了,这门不敲就不敲,以后姐给你介绍好的,比知安稍微弱一点的。”


    “不用了,我现在只想看书。”


    “行行行。好好看书,我不能耽误你,”朱芸一说到看书,就没有聊下去的欲望了,立刻就走了,“那晚上我自己吃湘菜去了。”


    让应知安急匆匆走的自然不是宋墨秋,而是张章。


    张章要和姜超离婚的消息被姜超妈妈知道了,现下正在张章家大闹。


    但应知安并没有向张章家开去,而是往法院的方向。


    过去的路上,应知安拨通姜超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姜超醉醺醺的喘息,背景音里还混杂着女人黏腻的调笑。


    “姜超。”应知安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字字淬毒,“你妈在家里大闹,把家里都砸了,还威胁张章不准离婚,张章身体还没恢复,你妈就敢大吵大闹,你要自己管不住你妈,我不介意帮你安排安排!”


    “应知安!你少在这儿装正义使者!”姜超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是我和张章的家,我妈过去怎么了!”


    “所以,你是知情的,还是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应知安冷笑一声,“张章放你一马,你还敢搞这个幺蛾子,我是真的对你太客气了。”


    “我知道又怎么样!”姜超带着被戳破的恼羞成怒。


    “你在你们律所茶水间吹嘘自己‘搞定’了某某法官的录音,我马上可以发给律协和纪检委。顺便,你伪造当事人签名的那几份合同,我也帮你备份了二十份,明天就会出现在你所有客户的邮箱里。”


    应知安从不打无准备之战,就算张章念在夫妻一场想放过姜超,应知安也在悄悄收集证据,她当时想的是万一有需要呢,没想到,这个万一成为了现实。


    应知安的声音高高在上带着强势的凉薄,“如果你现在立刻让你妈走,我还能给你留最后一份体面。案件已经立案,你带着你那套虚伪的嘴脸滚来法院,我今天就必须拿到你的离婚调解书,十五分钟后,如果你妈还在张章面前,而你还没到法院,那你就做好最后一次以‘律师’的身份出现在公众场合的准备吧。”


    “你……你他妈敢!”姜超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你他爹看我赶不赶。”应知安的声音轻得像在谈论天气,“你大可试试。”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砸碎的声响,姜超的呼吸粗重得像头困兽。“好,十五分钟后法院见。”


    等到应知安赶到张章家中,张爸爸在收拾家里的残局,张妈妈刚刚煮好汤给张章端过去。


    应知安先看了看张章的脸色,“没事吧?”


    “没事,喊了物业来帮忙,他妈也没敢动手。”张章的眼神中已经褪去了过往的娇柔,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平淡,“你帮我拿到了吗?”


    “当然。”应知安从包中拿出离婚调解书,“恭喜你,重启人生。”


    张章拿着调解书,一字一句看得很仔细,最后摸着法院的落款印章,终于露出了笑容,“明着走诉讼,实则走调解,果然很快。知安,谢谢你。”


    应知安抱了抱张章,“我们俩之间永远不用说谢谢,是我应该庆幸我的职业能帮上你,好好养身体,一切都会好的。”


    张章点点头,“一切都会好的。”


    站在一旁的张妈妈也是第一次柔和了语调,“一切肯定会好的!”


    第86章


    应知安那一周的培训积累了太多的工作,安抚完张章,她就准备回所里加班。


    是张妈妈把她送出了门。


    “阿姨,留步。”应知安很了然地揭开张妈妈的真实意图:“你有话就说吧,是有什么方面需要我帮忙吗?”


    张妈妈犹豫片刻,“我想带张章回老家,你觉得呢?”


    “我觉得张章可能并不想就这样子回去,她是个不服输的人,你让她回家,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只能回老家,而且,等她身体好了,她完全可以再去当老师,教培也可以吧?阿姨,你在工作这方面不需要太悲观。”


    “工作不工作都是小事,我和他爸也能养活她。”张妈妈的心态因为最近的事情发生了改变,她突如其来的愧疚或许是因为忽视自己女儿太久太久。“只是我就她一个孩子,她又出了这事,我不放心。”


    应知安能感知到张妈妈的愧疚,只是她还是冷静的指出,“阿姨,你矫枉过正了,我们现在最应该学习的还是尊重张章,我知道你今天和我谈话的意图,但我不会去劝说张章的,我希望她未来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张妈妈愣了愣,许久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应知安开车快到律所时,还在想着张妈妈最后那个眼神,那种母亲的自责与愧疚,却也已经无能为力,孩子已经长大,错过的时光就是错过了。


    如果在张章最需要她肯定的时候,她能够看见自己女儿的需求,或许张章就不会因为贪图婚姻的美好作出一些错误的选择吗?


    这种归因实在是扯淡!


    那张章父母的这份愧疚会少一点吗?或许也并不会吧,父母都是这样的,如果子女遭遇了不幸,他们或许只会更难过,并往过往追寻自己的错误。


    就像张爸爸私底下悄悄和应知安絮叨的那一句“如果当时我不允许他们结婚就好了”


    可应知安的思维又转了一个弯。


    也不尽然,起码宋曦丹的原生家庭也足够糟糕。


    想着想着,应知安又想到了宋曦丹,正巧,车拐过一个弯,看见宋曦丹的身影缩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下。


    站台的不锈钢座椅积着层薄灰,几张废纸在地面打着旋儿,宋曦丹就站在那片有限的光晕里,风掀起她的发丝,露出她年轻干净的脸颊,而她正拿着一本书,趁着等车的间隙背诵着。


    没有人会不喜欢努力的年轻人。


    因为青春易逝,所以更显欣慰。


    广告牌上的明星海报早已卷了边,露出底下泛黄的旧广告痕迹。


    宋曦丹的嘴唇轻轻动着,手指在书页上滑动,连风吹乱了头发都没察觉。


    应知安放慢车速,看见她手里拿着的还是刑法教材,书页边缘已经被翻得卷起毛边,在风中微微颤动。


    她将车缓缓停在站台旁,按下车窗。


    “宋曦丹。”她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不自觉上扬的声调,见到宋曦丹,她便觉得轻松愉悦。


    宋曦丹看到车里的应知安,眼睛倏地睁大,下意识地把书往身后藏了藏。“知安姐?已经下班很久了,您怎么又回来了?”


    “本来想加班的,现在想”应知安指了指副驾,“送你回去!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了,”宋曦丹连忙摆手,眼神有些闪躲,“公交车马上就来了,不麻烦您了。”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可应知安只觉得她可爱,因为宋曦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今夜的圆月。


    “早点回家,早点坐着背书。”应知安解开安全带,作势要下车,“还是,要我下来抱你上车?*?”


    “不用了!我自己上车!”宋曦丹被她说得一愣,看着应知安认真的眼神,脸颊又开始发烫。她没再犹豫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一股淡淡的油墨香随着她的动作飘进车厢。


    她缩在副驾驶,抿着唇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明明不久之前,宋曦丹还在这辆车上悄悄诉说过自己的爱意。


    就在不久之前。


    “谢谢知安姐。”宋曦丹心中苦涩着,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不敢看应知安。


    应知安发动汽车,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偷偷舒了口气,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正逢那辆宋曦丹等待的公交车缓缓驶来,二人全当没看见。


    宋曦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偷偷看了眼应知安专注开车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依旧美丽的动人。


    应知安的唇角一直上扬,“我很好看吗?这么认真看我。”


    宋曦丹立刻收回了目光,底气很是不足地“嗯”了一下。


    应知安本来上扬的嘴角突然就停住了,她愣了愣,有点诧异宋曦丹的回复,要是换做之前,宋曦丹肯定是狠狠一顿夸,直白且热烈。


    这是怎么了?


    不对劲,应知安结合在白天的那丝怪异,敏锐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那点生疏。


    一时之间,车厢内安静下来。


    应知安车里的香氛是某种清冷的木质调,混合着座椅皮革本身的味道,很好闻。


    让宋曦丹想起那些在草原上驰骋的过去,让她眷恋又心安。


    应知安并不是一个发现问题后会放任问题的人,所以她原本只想快点送宋曦丹回家,此刻却改了主意。“吃饭了吗?”


    宋曦丹下意识摇头,又赶紧点头:“吃过了。”其实并没有,她用约了人来拒绝和朱芸、应知安吃饭,实际上在办公室呆到现在,只打算回家煮个面条。


    应知安轻笑一声,那笑声像羽毛轻轻搔过宋曦丹的心尖:“撒谎,你朋友鸽了你的饭局吗?正好我也没吃,陪我吃点东西去。”


    这不是询问,而是温和的告知。


    应知安打了转向灯,车子流畅地驶向另一方向。


    宋曦丹又想和应知安呆久一点,又害怕呆得太久自己又失了分寸,更是心虚于自己编纂出来虚无的朋友和饭局,她的手指绞紧了书包带子,声音细若蚊蚋:“知安姐,不用麻烦了,我回去随便吃点就好。”


    “不麻烦,”应知安侧颜在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日料,安静,适合聊聊天。而且,你之前不是想请教我法考的内容?边吃边说吧。”


    言已至此,宋曦丹咽回了再次的拒绝,低低应了声:“好,谢谢知安姐。”


    这座城市很是繁华,高楼林立,霓虹璀璨。


    这家日料餐厅也就隐在一座高级写字楼的顶层,电梯需要刷卡才能抵达。


    门口穿着和服的服务员恭敬地向应知安问好:“晚上好。”


    环境雅致得让人屏息,包厢窗外就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车流如同金色的河流,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也静静屹立在窗外。


    精致的餐具像是这家高档餐厅的点缀,果然!菜单上的价格让宋曦丹心惊肉跳。


    应知安低头看着菜单,很是温柔地问宋曦丹:“有什么忌口吗?”


    宋曦丹慌忙摇头:“没有,都可以。”


    她根本不知道那些陌生的菜名具体是什么,一个个看起来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概念性餐食。


    等待上菜的间隙,应知安并没有急切地去问宋曦丹改变你态度了,而是真的开始聊法考的点,宋曦丹只能翻开随身携带的错题本,就题目中的知识点进行提问。


    与民事相关的,应知安回答得很快,语气专业,条理清晰。


    可轮到刑事或者行政法、商法相关的,应知安就有些吃力了。


    “让我先查查法条,你等一下。”应知安很是自然地掏出了手记,开始问ai法条。


    宋曦丹愣了愣,“你不会背吗?”


    “这年头有ai,有手机的,一查就知道了,谁还背法条啊。”


    “可”可你那天晚上还背的头头是道,侃侃而谈地像是个大学教授,宋曦丹愣了愣,觉得有些奇怪,可也没去深究。


    刚好应知安查好了法条,开始讲解这个题目,宋曦丹努力集中精神去听、去记,这是她宝贵的学习机会。可她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被应知安吸引,她指着错题本上那纤长手指,她说话时微微开合、涂着哑光口红的唇,以及她身上那件看起来就质感极佳、剪裁得体的丝质衬衫。


    宋曦丹低头,看着自己牛仔裤的磨损边缘,和那双方便挤公交的平平无奇帆布鞋。


    一种两个世界的自卑感又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心脏发紧。


    在草原时,她从不在意这些,只觉得天地之大、人类渺小,可回归现代社会,各种人为的价值观随时都在挤占着大脑,更何况爱情本就会让人卑微,所以她不过是又一次意识到,进入到应知安的世界,是她拼尽全力踮起脚尖,也仅仅只能窥见一角的繁华。


    这时,服务员端上前菜,一份晶莹剔透的刺身拼盘,鱼肉纹理细腻,如同艺术品般陈列在冰山上,旁边搭配着新鲜的山葵和嫩绿的紫苏叶。


    摆盘如艺术品。


    “试试这个蓝鳍金枪鱼大腹,”应知安用公筷自然地夹了一片粉嫩细腻、脂肪花纹排列有序的鱼肉,放到宋曦丹面前的碟子里,“这家店对外是宣传自己的金枪鱼是每天寿司国直飞的,今天早上才到,也不知道真假,刚刚服务员还说我们运气不错,这个是‘一本钓’的品质。”


    宋曦丹吃得小心翼翼,每一口都像是在完成一项精密操作,生怕发出不雅的声音。


    听到陌生词汇,“一本钓?”宋曦丹下意识地重复道。


    应知安微微一笑,耐心解释,语气就像在律所里带教时一样自然,一点也不装AC:“其实就是很简单,一本钓,等于一条条钓上来的,相比大规模围网捕捞,对鱼体的损伤小,肉质和鲜度保持得更好。捕捞方式是更讲究,可口感上差别,说实话,我没尝出来,有人说是挺明显的。”


    宋曦丹看着碟子里那片价格可能可以抵她好几天工资的鱼肉,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筷。


    应知安却已优雅地蘸了点调料,送入口中,微微颔首,“挺好吃的,你多吃点。”


    接着,又一道烤物上桌,是盐烤的某种鱼类,表皮金黄微焦,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是鲷鱼,”应知安似乎看出了宋曦丹的茫然,继续温和地介绍,“这个季节还算肥美,他们家用海盐轻烤,能最大程度保留鱼本身的鲜甜。我感觉是比石斑鱼好吃的,会有蟹肉一样的鲜味,你尝尝看。”


    她说话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但这些关于食材产地、捕捞方式、季节性的知识,对宋曦丹而言却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她只能笨拙地学着应知安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品尝,味蕾确实感受到了极致的美味,心中的崇拜与自卑同根同源。


    “知安姐!”宋曦丹很认真地夸道:“你真的好有才华!”


    应知安本不是多话的人,可再内敛的人面对喜欢的人也会不自觉“孔雀开屏”,而随着宋曦丹这句话,应知安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有点啰嗦了,她连忙喝了口茶,语气随意:“以前出国的时候,参加过几次比较正式的商务宴请,就学了点皮毛。后来工作累了,就觉得要吃点好的算是犒劳自己。”她顿了顿,“其实也没啥,瞎讲究而已。看你最近很努力,这段饭我请客算是奖励,等你以后正式执业,我再带你去吃点好的。”


    最后这句,应知安的本意是为了买单找个理由,也带着鼓励,甚至还带着一丝想让对方放松的讨好。


    但听在宋曦丹耳中,却愈发凸显了两人人生轨迹的巨大差异。“国外读书”“商务宴请”“以后正式执业”等等,这些词语勾勒出的,是应知安顺遂、精英、开阔的人生图景,而她自己,此刻的“以后”还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需要拼命挣扎的空间。


    更不用说“奖励”二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下。


    果然,在应知安眼里,她就是个需要鼓励和偶尔施予“奖励”的后辈。


    她之前一直莽撞地表达爱意,希望凭借那些廉价的汤汤水水来讨得欢心,在此刻巨大的阶层落差和对方自然而然的“上位者”姿态面前,显得格外可笑和卑微。


    应知安的美,是历经淬炼、拥有足够底气和资本才能散发出的光芒。


    她拿什么去匹配应知安?就连此刻这顿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自己进来消费的晚餐,都是对方的“施舍”。


    知安姐对我,还是太体面与温柔了,宋曦丹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内心的酸涩和自卑几乎要满溢出来,默默地将那片甘鲷肉送入口中,鲜美的滋味却仿佛掺杂了一丝苦涩。宋曦丹猛地低下头,假装被芥末呛到,眼圈泛红,匆忙拿起水杯掩饰:“不好意思……”


    应知安递过一张纸巾,语气关切:“慢点吃。”


    宋曦丹接过纸巾,这顿美味的晚餐,她而言,已经变成了一场甜蜜又痛苦的煎熬。


    只想着快点结束,不让增加的失态蔓延。


    可应知安并不想就此放过她,毕竟她还要解决两个人之间存在的莫名隔阂。


    应知安喝了口水,慢慢问道:“曦丹,我回律所,你就开始躲着我?为什么呀?”


    第87章


    宋曦丹拿着纸巾的手微微一颤,却不敢抬头,只低着头盯着碟子里那片被她咬了一小口的鱼肉,仿佛能数清上面的纹理。


    所以自己是连普通同事这个身份都没扮演好?带给知安姐困扰了嘛?


    一想到这点,宋曦丹不敢再沉默,连忙抬头说道:“没有躲着您,只是觉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大没小,给您添麻烦。”


    她找了个最蹩脚也最安全的借口。


    应知安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却并不逼迫,仿佛能穿透她卑微的伪装,看到她内里那颗惶惑不安的心。


    可在脑子里,她已经在大声责骂系统。——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你信不信我和你同归于尽!


    恋爱作弊器立刻回应道——系统并没有用过激的语言,宋曦丹内心的自卑一直都在,就像你们之间的差距也一直都在,这一些并不是系统导致的。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你这和把人杀死有什么不一样?反正只是是人,早晚都要死。


    ——从更高维的角度来说,的确如此。


    应知安一听,忍不住想翻白眼,可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声音放缓了些:“曦丹,看着我的眼睛。”


    宋曦丹听话地看过去,直直撞进应知安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可应知安的目光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温柔,让宋曦丹觉得不管自己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都能被得到理解和包容。


    这样温柔的目光,真的能够让人溺死过去!


    “是因为那天在你家,我说了什么话吗?答应我,不管我说了啥,那都不是我真实的想法。”应知安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宋曦丹心上。“我很喜欢你亲近我,我也很喜欢我们能够更亲近。”


    宋曦丹的脸瞬间爆红,她像是找不到自己的语言,许久才结结巴巴问:“知安姐知安姐我你亲近,我和你?”


    她语无伦次了,脑子有些运行过度。


    “嘘”应知安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拿起茶壶,缓缓给宋曦丹的杯子续上热茶,氤氲的热气暂时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曦丹,”应知安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一种引导思考的力量“你有没有想过,一种真正健康、能够长久的关系,应该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


    宋曦丹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跳到这个问题上。


    应知安的目光投向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和更深的清醒:“小时候我们看的电视剧,都在营造浪漫叙事,女人发现男人的才华,然后倾慕、追随、甚至牺牲自我去成全,这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但我开始有独立思考后,我就觉得这是不对。”


    她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宋曦丹身上,变得无比认真:“男人仰慕男人的才华,会想着誓要跟他并驾齐驱,更有野心者,想的是取而代之,这是一种竞争和征服。女性也应该这样,不要搞圣母卑微的一套,如果你向往才华,你要做的,是让自己去拥有才华,自己拥有的,那都是扎扎实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宋曦丹屏住了呼吸,这些话像惊雷一样在她耳边炸开,震得她心头发麻。


    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不要用爱情和风险去捆绑自己活成附庸,而真正爱一个人,也不是以高位者的姿态去接纳对方,甚至为了自己享受,去剪断雀鸟的翅膀,让她能安然待在笼子里,以供欣赏和消遣。”应知安说得很认真,也很直白,这也是她朴素的爱情观。


    宋曦丹像是触及到她热烈的灵魂,竟在这一瞬间眼角有些湿润。


    而应知安还再说,她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曦丹,话语直指核心:“曦丹,我不需要你成为别人,更不希望你觉得我有才华、很厉害感到自卑,觉得配不上。那不是爱情,那是慕强,是迷失。真正的喜欢,或者说我所能认同的喜欢,应该是看到对方本身的价值,是希望对方能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是两个人都能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对话。就像现在,我欣赏你的努力和韧劲,远胜过任何小心翼翼的讨好或者遥不可及的仰望。”


    “我希望你好好努力,通过法考,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不是为了配得上谁,而是为了成为你自己。”应知安的声音温柔下来,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当你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和光环时,如果你的心意依然如初,那才是我们能够真正开始对话的时候。而我,希望成为托举你的那个人。”


    宋曦丹彻底愣住了,大脑像被清空后又塞进了一团乱麻,嗡嗡作响。


    应知安的话太果断且有深意,她需要时间去消化。但她模糊地抓住了一个核心:应知安没有厌恶她,甚至……喜欢她?!


    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心跳如鼓,却不再是纯粹的自卑和惶恐,而是掺杂了巨大的震惊和一丝微弱的、却被点燃的希望。


    那晚,应知安将她送回了公寓楼下。


    宋曦丹几乎是飘着上楼的,她坐在书桌前,摊开刑法教材,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应知安的话——而我,希望成为托举你的那个人!


    明明,应知安没有说任何缱绻暧昧的话,可宋曦丹却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动人的表白。


    等等可以算是表白吗?


    宋曦丹心中一想,脸颊却红了。


    “不要想这些!想知安姐其他的话!”宋曦丹低喃一句。


    细细去想应知安其他的话,就像是一道强光,劈开了她因原生家庭而长期笼罩的习得性无助。那些她习以为常的“我不配”“我做不到”的无力感,在应知安清晰有力的逻辑面前,开始松动、瓦解。


    原来,通往她的路,不是仰望和奉献,而是自我成长。


    那一夜,宋曦丹没有复习法考。


    但她想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宋曦丹早早到了律所。


    按照往常,她仔细地泡了一杯应知安喜欢的茉莉花茶,水温恰到好处。


    当应知安走进办公室时,就看到宋曦丹站在她的办公桌前,脸上带着清澈温和的笑容,眼底虽有淡淡的青黑,却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像雨后天晴的小太阳。


    “知安姐,早。”宋曦丹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亮,却褪去了那份不安的怯懦和过度热烈的讨好,多了一份沉稳,“给你泡了茶,养胃的,另外,下午蔡雅律师的飞机落地,会过来所里和你讨论一下李温文家暴案的开庭细节,开庭时间是在明天,资料我已经放在你桌上了。”


    应知安看着她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接过那杯温热的茶,唇角缓缓扬起一个真正轻松而欣慰的弧度。


    “好,我知道了。”她应道。


    一切似乎恢复了原样,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破土重生。


    而下午,蔡雅也准时敲响了应知安办公室的门。


    “知安,没打扰吧?”蔡雅笑着推门进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正在应知安旁边轻声汇报下午安排的宋曦丹。


    这人还是爱看热闹的主,眼眸里都是马上八卦的兴奋。


    应知安抬头,见到是她,神色放松了些,“坐。曦丹,上个茶。”


    “好的,知安姐。”宋曦丹应声,转身去茶水间泡茶。她今天穿着合身的衬衫和西裤,显得利落又带着几分青涩的正式,搭配那张小脸更是颇具少年感的帅气。


    经过蔡雅时,也不忘和这个另类的爱情军师打招呼,“蔡律师,又见面了。”


    蔡雅笑着颔首,目光在宋曦丹和应知安之间不着痕迹地转了个来回。她格外敏锐,短短几分钟,就察觉到,这小朋友看知安的眼神,比起上次见到时,少了些惶惑的崇拜,多了些沉静的专注,但那份藏在眼底深处的、亮晶晶的东西,好像……更明显了?


    哟哟哟!看来有进展。


    蔡雅嘴角扬起一抹笑,面颊都舒展开了,只等着聊完案子后就八卦。


    这个八卦是可以暂且不聊,李温文的案子却一刻也不能懈怠,应知安和蔡雅两人很快进入工作状态,讨论起那个棘手的、涉及精神控制的家暴案。


    案情沉重,办公室里的气氛也变得严肃而专注。


    “你帮我整理的证据我都看了,”蔡雅皱着眉头,指着一段聊天记录,“你整理的聊天记录标红的‘你把最好的自己给别人了’‘我只配最坏的你’‘你都不是处凭什么要求我爱你’‘我的爱是完美无瑕的,不像你是不完整的’,你是想要以此证明他言语威胁和精神打压,对吧?”


    “对,这些话语就是李温文想要以构建女方的罪疚感,进而实现精神操控。还有这里,以自杀作为威胁,要求女方服从。传统的家暴认定更侧重于身体暴力,对于这种精神控制和coercivecontrol,我们的司法实践和证据标准还在探索阶段。我只能将这些证据通过时间线汇总,来证明这种控制是长期、持续并造成了严重后果的。我还想要被害人的室友出庭作证,证明这种新型的精神控制已经控制住了被害人。”


    “这倒也可以,还有舆论方面,我们也可以适当借力。”


    她们讨论着取证策略、法律适用以及如何说服法官采纳这种新型家暴形式的主张,气氛专业而严肃。


    中途,宋曦丹轻轻敲门进来,端着一壶新泡的茉莉花茶和两个洁净的杯子。“知安姐,蔡律师,添点茶。”


    她声音柔和,动作尽量放轻,生怕打扰了讨论。


    她先为蔡雅斟茶,然后绕到应知安这边。


    应知安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证据,微微侧身给她让出空间。


    也许是因为靠得近,能闻到应知安身上那缕淡淡的冷冽香水味,也许是应知安微卷的发丝近在咫尺,宋曦丹的心跳漏了一拍,倒水的力度没控制好,几滴热水溅了出来,恰好落在应知安搭在鼠标的手背上。


    “对不起!知安姐!”宋曦丹低呼,慌乱之下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擦。


    应知安被烫得轻轻皱了皱眉,第一时间安抚宋曦丹,“没事。”


    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不止一度,甚至带上了一点儿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哄慰意味,“真没事!我没烫着!”


    一边说着,一边又飞快地抽了张纸巾,不是先擦自己,而是轻轻按在了宋曦丹微微沾了水渍的手指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顺手,然后才擦自己的手背。


    “真的没事,你去看书把。”应知安又冲着她笑了,眼神温和。


    “嗯,”宋曦丹点点头,也冲着应知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明媚且阳光。


    门轻轻合上。


    办公室里安静了两秒。


    蔡雅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气,然后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啧啧啧!行啊,应知安。”


    第88章


    蔡雅打小就不是一个含蓄体谅人的主儿。


    此刻被她抓住真凭实据,更是会好好捉弄人的。


    她的目光从应知安那只明显红了一小块的手背,移到她似乎强作镇定、但耳根明显泛起薄红的侧脸,最后落在她无意识摩挲着刚才擦拭过宋曦丹手指的纸巾上。


    她把身体向后靠进椅背,调整一个自己最舒服的角度,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学妹,“我们家安安现在可真会疼人啊~”


    应知安绷着脸,试图维持平时的清冷模样:“时间宝贵,继续说案子,刚才那段证据……”


    “案子等会儿说,”蔡雅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你和小朋友,嘿嘿嘿嘿,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嘿嘿嘿嘿,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你这么……嗯……体贴入微?嘿嘿嘿嘿!~”


    “”


    应知安叹了口气:“您能别嘿嘿嘿嘿吗?笑得太□□了吧!而且蔡律师,现在是工作时间。”


    “现在是学姐关心学妹的个人问题时间,”蔡雅从善如流地切换身份,笑得更欢,“说真的,你和那小朋友到底怎么样了?到哪一步了?刚才那出泼茶记,我可看得真真儿的。你自己被烫了先抬头看人家脸,那眼神软的哟,还是我认识的应知安嘛?”


    “没到哪一步,就是同事。”


    “得了吧,和我还扯官话!”蔡雅压低声音,凑近些,“我还真是好奇,恋爱脑版本的应知安会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比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可爱多了?”


    应知安无奈地放下鼠标,揉了揉太阳穴:“首先,恋爱脑不是个贬义词,那是一种共产主义的爱人能力,全心全意去付出。再说了,你也说了是小朋友了,自然要呵护为前提,成长为主线。”


    “哦。”蔡雅撇了撇嘴,显然很不认同,“那怎么算成长?等她也到你这个年纪?”


    应知安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肩膀微微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近乎窘迫的坦诚。“我给自己一个时间,起码不能耽误学习,法考之后吧,至于其他,我也……正在学习。”


    “学习?”蔡雅挑眉,觉得这词从应知安嘴里说出来格外新鲜。“你还要学习啥?”


    “嗯,”应知安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承认了一件有点难为情的事情,“学习怎么……正确地、不吓跑对方地,对待一份可能很真挚也很脆弱的情感。你要承认我也是爱情小白!我也在学习,谈恋爱不是天赋异禀自然就会!”


    蔡雅愣了一下,看着应知安那副认真又有点苦恼的样子,像是遇到了比跨国并购案还复杂的难题,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好好好,学习好,活到老学到老嘛!”蔡雅笑着站起身,拿起文件材料,拍了拍应知安的肩膀,“说实话,你还是很可爱的,就爱和你这种可爱的人交朋友,只是我也没想到距离我上次来才短短几日,我们应律师也有今天!行,学姐不耽误你用功‘学习’了,争取早日‘毕业’!明天法庭见。”


    蔡雅是真的很欣赏应知安,她只要一想象在法庭上无往不利、在对手面前寸土不让的应知安,居然会为了一段还没开始的感情坦言自己“也是小白”“也需要学习”,就觉得格外有一丝。


    人有一定社会地位就会想要一定包装,像应知安这种坦诚谦逊真的挺招人喜欢的。


    而且,铁树开花,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蔡雅很欣慰。


    油然而生一种老母亲心理的蔡雅带着一脸“我家白菜终于开窍了”的笑容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应知安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手背上那点微红和指尖残留的微妙触感,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耳根,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个极浅的柔软弧度。


    这个世界很好,有时候却没有足够好。


    宋曦丹遇见了应知安,或许是宋曦丹的一种幸运。


    可余娟梅的女儿遇见李温文,却是彻头彻尾的一个悲剧。


    法徽高悬,庄严肃穆。


    偌大的法庭没有人高谈阔论,空气里弥漫着冰冷而凝重,却压不住公诉机关旁边原告席上的一种无声悲恸。


    刑事附带民事的原告席上坐着的余娟梅,这位头发花白、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紧紧攥着衣角,双眼红肿,身体因极力克制情绪而微微颤抖。


    蔡雅穿着律师袍坐在她的旁边,神情肃穆,却温柔地拍拍余娟梅,小声耳语:“一切交给我,我会帮你的。”


    蔡雅作为余娟梅的诉讼代理人,主要负责刑事附带民事诉讼部分。


    而胡斐作为该件刑事案件的检察官也已经坐在了公诉人席上,她微微向旁听席扫视一眼,就看见了应知安,旋即她对应知安微微颔首。


    她心中想着什么,无人再会知道。


    被告人席上,那个名叫李温文的年轻男人,穿着整齐,看上去人模人样,和大学校园里面走的男大学生没有特别的不一样,可他的表情却带着一丝令人不适的疏离与冷漠。


    应知安和宋曦丹坐在旁听席相对靠前的位置。


    胡斐目光扫过来时,宋曦丹的心就揪紧了,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应知安。


    应知安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声音低沉清晰,点拨道:“今天是刑事案件审理,主导是公诉人。蔡雅主要负责附带的民事部分,但她的陈述同样重要,代表了家属的立场和诉求,后面的记者看到了吗?也是她安排的。”


    法槌落下,庭审开始。


    胡斐首先起身,宣读起诉书,指控被告人李温文涉嫌虐待罪,并详细陈述了其长期对受害者实施精神虐待、侮辱、恐吓、孤立,最终导致受害者不堪承受而自杀的犯罪事实。


    在一定程度上,优秀的人是共脑的,因为她们的逻辑是很相同的,就像胡斐出示的证据和应知安准备的证据链几乎一模一样。


    胡斐逻辑清晰,语气沉穩,开始逐一出示证据:大量的聊天记录、电子邮件、通话录音、证人证言以及心理学专家出具的关于“精神控制”与“强制性控制”的说明报告。


    法庭的一侧的屏幕上滚动着那些刺眼的词语和令人窒息的控制逻辑,法庭内一片寂静,只有旁听席记者们笔尖记录的声音和公诉人冷静的声音和余娟梅极力压抑的啜泣声。


    对了,还有被告律师极力辩护。


    被告人的代理律师打得是无罪辩护,可显然这位律师开庭前看到旁听席的记者“大队”就已经慌了神,这个官司打赢了,宣传出去他可能会被认为是冷血,打输了,他就是助纣为虐。


    蔡雅这一招主要目的还没达到,先收获了一点附带目的。


    被告人律师磕磕绊绊说着自己的观点,试图将李温文的行为定义为“恋爱中的过分关心”、“情侣间的矛盾纠葛”,甚至质疑受害者的心理承受能力,试图减轻李温文的责任。


    只可惜,说到最后,他自己已经有点说不下去了,索性就结束了辩护。


    坐在他对面的蔡雅不屑地一笑。


    而每次交锋,应知安都会低声为宋曦丹剖析语言背后双方的真实目的。


    “胡斐刚刚那段话的意思是为了在构建‘长期性’和‘严重后果’之间的因果关系链,这是定罪的关键。”


    “对方律师在试图将系统性精神暴力拆解成孤立的、普通的情感纠纷,他自己后面都觉得圆不过来了。”


    宋曦丹全神贯注地听着,记着,感受着法律条文在真实悲剧面前的重量与挑战。


    在刑事部分法庭调查和辩论结束后,法官宣布进行刑事附带民事诉讼部分的审理。


    蔡雅的目光扫过被告人,最后落在审判席上,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克制住的悲愤:“审判长,各位陪审员。我代表受害者母亲余娟梅,在此发表我们的民事诉求。我们今天坐在这里,不是为了讨论赔偿金额。我的当事人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她所承受的痛苦,是任何金钱都无法衡量和弥补的。”


    她顿了顿,环*顾法庭,声音更加沉痛:“我们放弃一切经济赔偿要求,我们唯一的要求,也是一位无辜年轻女性用她最珍贵的生命所换来的唯一诉求就是,请求法庭在审理刑事案件时,能够充分考虑被告人李温文所作所为的恶劣性质及其造成的极其严重的后果,依法予以严惩,使其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告慰逝者,彰显正义!”


    “本案不仅仅是一个个案悲剧,我国刑法中的虐待罪主体范畴长期以来主要限定于具有传统亲属关系的‘家庭成员’,这在一定程度上未能充分涵盖具有共同生活事实、形成紧密依赖和控制关系的亲密伴侣。我们恳请并期待法庭能够充分考虑到亲密关系中的实质性控制与虐待行为对受害者造成的巨大身心伤害,在认定‘虐待罪’的犯罪构成时,能审慎而有力地考量并适当延伸‘家人’范畴的法律解释,这不仅是追究本案被告人罪责的关键,更是对未来类似受害者提供法律庇护的必经之路,是司法回应社会关切、完善人权保障的重要进步。”


    蔡雅的声音斩钉截铁,引起了法庭内一阵细微的骚动,可她丝毫未做停顿,整个法庭如同她的讲台,“本案的判决不仅关乎个案正义,更承载着推动法治进程、明确社会规则的重大意义。法律是神圣的,也需要法庭作出更符合社会现实的解释与延伸。”


    她的声音在法庭里回荡,充满了力量,而余娟梅这个为了女儿日夜奔走的可怜母亲,已经再也忍不住,捂住脸低声痛哭起来。


    她听到过太多嘲讽的话语,说她女儿自己不知检点,年纪轻轻就和男人同居,不要脸。


    还说她女儿就是个死读书的,考上大学有什么用,内心太脆弱,有点小挫折就要死要活的。


    他们那么嚼舌根,仿佛一个人的生死只是他们的下饭菜。


    可余娟梅知道自己女儿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也是多么无辜的人!


    现在,终于,有人听到了自己的哭声,并告诉更多的人,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蔡雅发言结束,庭审继续。


    宋曦丹感到胸腔激荡,她看向应知安,发现她也正微微颔首,注视着蔡雅的目光中是认可。


    什么时候知安姐也能这样看着我呢?


    宋曦丹心中这么想着,目光又看向蔡雅,在蔡雅身上,她不仅看到了法律的专业较量,更看到了法律背后的温度与力量。


    独立与强大,不仅仅指代男性。


    法槌落下,庭审结束。


    判决将择日宣判。


    人们陆续离席。


    在法院外,蔡雅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蔡雅说道:“我不希望社会的关注点放在对受害者的指指点点上,亲密关系中有非常多隐秘而危险的黑暗面,我当事人就算有错,也只错在未能及时识别并果断逃离这段有毒的、充满伪装的控制型关系。而这个世界中一定有很多处在类似困境中的人,我只希望大家清晰地认识到,一切借爱之名的操控、贬低、孤立、榨取,都与爱的本质背道而驰。真爱滋养人格,建立在尊重、平等与支持之上,其目的是希望对方成长为更完整、更自主、更快乐的个体,而非将其摧毁、占有,最终沦为附庸。”


    蔡雅顿了顿,诚恳地说道:“希望广大女性,在渴望与投入情感之时,必须永葆人格的独立与精神的清醒。”


    夕阳西下,记者散去,蔡雅送余娟梅回去,应知安和宋曦丹一道回律所。


    “有什么感想?”应知安问道。


    宋曦丹沉默了片刻,认真地说:“感觉很难过,但也更清楚了。法律能做的有限,但必须有人去做。而且,蔡律师今天说的话,也很振聋发聩。”


    “是啊,真爱滋养人格,永远只会建立在尊重、平等与支持之上。”应知安的语气缓和下来,“曦丹,法考客观题考试只有十多天了,加油。”


    “好。”宋曦丹应道,声音坚定。


    她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像是要紧紧握住自己的前途。


    而这条路上,她并不孤单。


    第89章


    蔡雅的行程很满,这一次庭审之后,也没再和大家一起吃饭,就匆匆赶往机场,只在电话里和应知安闲聊了几句,“之后研讨会见。”


    宋曦丹这才后知后觉应知安下周要出差。


    邀请函是直接送到应知安手机上的,这是法学会半年度研讨会,应知安作为国内较为有名的婚姻法与财富规划领域的律师,受邀前往港城参加。


    应知安让宋曦丹帮忙定机票,自己则在改发言稿,这次的行业峰会汇聚了知名律师、法官、信托专家及心理学家,她也需要就“跨境离婚中复杂股权分割与隐匿资产追踪”发表主题演讲。


    当天出发前一小时,她还在办公室里与罗卿城快速过一遍发言稿的最后细节,确保每一个关于境外财产申报令、资产冻结的论述都没有任何问题。


    罗卿城抓了抓自己不多的头发,下了论断,“可以了,很完整了,休息一下直接出发吧。”


    宋曦丹站在一旁,正在最后一遍核对需要带走的资料文件,动作利落,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应知安。


    应知安正专心致志看着笔记本电脑,周身散发着一种在处理最私密也最尖锐人性冲突中历练出的冷静与权威。


    “好了,暂时就这样。”应知安合上笔记本,“其实本来更好的是能够直接用英语表达最新那个涉及家族信托穿透的判例,可惜我英语太烂了,只能是译文了。”


    “早让你有空的时候把英语从小学开始再学一遍,不过话说回来,我国市场就足够你消化了,不需要拓展外国市场了。我看你这次行程安排得比较满,怎么不带小宋去,有助理很多事情你自己轻松点。”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宋曦丹目光灼灼看向应知安,鬼知道她有多想陪着应知安一起去。


    这就是惴惴不安归惴惴不安,想要靠近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一种不能控制的本能,更何况应知安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有一种只要自己把事业迈上正轨,爱情也会随之而来的感觉。


    应知安看了眼宋曦丹,并送上一个轻轻的微笑,“曦丹要备考,这次就不带你一起去了。”


    前半句是回答罗卿城,后半句却像是对宋曦丹亲昵的解释。


    宋曦丹愣了愣,下一秒耳朵就红了,还好被头发挡住了,没被人发现。


    应知安看了眼时间,拿过公文包检查了一遍,“我走了,好好备考。”


    “好的,知安姐。”宋曦丹一送就送到了律所门口,“您这次去几天?”


    宋曦丹忍不住轻声问,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舍。


    “三天,会议结束就回来。”应知安穿上剪裁优雅的浅灰色西装外套,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温和,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和宋曦丹呆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像是剑客卸下了锋利的剑,回归温情与亲切。


    “那知安姐,一路顺风。”


    电梯门缓缓打开,应知安走进去,冲着宋曦丹摆了摆手,在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她忽然又开口,声音透过逐渐变窄的门缝传来,清晰而简短:“法考复习,别熬太晚。”


    门彻底关上,宋曦丹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因为那最后一句关怀而泛起一丝甜意。


    她的脸上忍不住绽开一个笑容,更甜了。


    刚巧朱芸取了快递从电梯上来,电梯门一开就看见宋曦丹那副样子,朱芸皱了皱眉,“干啥呢?站门口犯花痴?”


    宋曦丹尴尬笑了笑,“没啥,芸姐这周末一起复习不?”


    朱芸点点头,“一起一起,刚巧我也没约会,下周周末就考试了,的确也该抱抱佛祖的脚了,万一我运气来,客观题乱选都对!”


    研讨会的日程的确很紧密。


    应知安飞机落地后,先和蔡雅找了个餐馆小酌,接下来就没有那么轻松的时刻了。


    会议议程很满,和上一次的培训相比,这一次应知安的笔记也记得非常认真。


    等到她演讲时候,她以案例切入,逻辑严密,策略清晰,尤其是对跨境资产追踪的实务操作见解,引起了众多同行的浓厚兴趣。


    所以午歇的时候,她便被来自不同地区的律师、家族财富管理专家围住,进入一场被动的社交饭局,交流经验、探讨合作。


    看着她被人簇拥着离开,蔡雅一边社交着,一边掏出手机给应知安发了条消息——炙手可热啊!


    很快应知安就回复了——如芒刺背啊!


    等社交饭局结束,已是下午一点。


    应知安回到酒店房间稍作休整,她脱下高跟鞋,但并未完全放松,而打开电脑,处理了手头几个案子的一些细节。


    好在她效率极高,没多久就处理完毕,这下才完全放松下来,轻轻靠在椅背上,短暂的安静让她感到一丝疲惫。


    窗外是港城繁华的都市景象,但她的思绪却飘回了国内。


    她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点开绿信,找到了和宋曦丹的对话框。


    对话还停留在她出发前,宋曦丹发来的“一路顺风”和一个加油的小表情。


    这个表情真可爱,一个软乎乎、糯米团子一样的小人拿着一个立牌手舞足蹈。


    应知安看着那表情包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手不自觉往上开始翻看聊天记录,宋曦丹发的每一句话又都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想宋曦丹了。


    很想她了。


    这是应知安第一次发现原来思念是这样的。


    应知安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


    她想起宋曦丹在公交站台啃书的样子,想起她在律所办公室亮到深夜的台灯,想起她看向自己那种明媚的笑容,又想起她痛苦的原生家庭和初次见面的年轻潇洒。


    原来,思念一个人是那么原始而纯粹。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了手机地图,搜索了一下。发现港城一座香火颇旺、据说以求学业事业灵验著称的文武庙,离她酒店不算太远。


    应知安把明天的行程盘算了以下,招待晚宴和下午的行程靠的太近,基本上没什么时间,可明天上午最后一场专题会议开始前,似乎能挤出一点时间。


    第二天一早,蔡雅还没起床,同行的其他律师还在享用早餐交流案情,应知安已经出现在了那座香火鼎盛的庙宇。


    有些信徒来的比她更早,她穿梭于虔诚的信众之间,身姿挺拔,步伐很快,与周围宁静祥和的氛围形成微妙反差。


    她遵循流程,敬香祈福,在心中默默许下愿望。


    然后,她走到请护身符的地方,目光扫过各种功能的符袋,精准地找到了“学业进步”的类别。


    她仔细挑选了两枚绣着“金榜题名”和“前程似锦”字样的精致符袋,又丝毫不心疼地付了较多的香油钱,才将那学业符小心地放入随身手包中。


    做完这一切,她看了看时间,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转身快步离开庙宇,赶往峰会会场。


    当她出现在最后一场研讨会的现场时,已然换上了优雅的职业套装,妆容同样一丝不苟,神情冷静专注,又变回原来那个高知律师精英。


    没有人知道,百忙之中抽空的辗转与心意,就静静地躺在手包中。


    而被应知安思念的宋曦丹正在忙碌和紧张的备考中。


    律所工作之余,所有碎片时间都被宋曦丹用来啃食那厚厚的法考教材和真题集。


    典型临时抱佛脚的朱芸也加入了自习行列。


    与宋曦丹的系统复习不同的是,考前焦虑驱使着朱芸抱着一堆崭新的资料和五颜六色的荧光笔,努力在最后关头创造奇迹。


    这天晚上,律所里只有她们两人。朱芸正对着一道历年的真题抓耳挠腮,还嘟囔着:“这一年的法考,我记得我应该去考了吧?这题目我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难道我真得没有学法的天赋嘛!难道我真的应该转行嘛?!”


    宋曦丹则一点没受到朱芸嘟嘟囔囔的影响,沉浸在自己的刑法世界里,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门被轻轻推开。


    两人下意识抬头,都愣住了。


    只见刚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应知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护身符,符袋是淡蓝色的绸缎。


    应知安显然没料到朱芸也在,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尴尬,可她很快恢复了镇定,语气如常,还在学?朱芸也这么用功少见呀。”


    朱芸就是个傻大姐,根本不关注细节,还傻傻问道:“你这是刚下飞机吗?不回家吗?还来工作?你这也太工作狂了!”


    应知安走了过去,她的目光主要落在宋曦丹身上,将其中一个学业符放在她摊开的书页旁,声音放低了些:“前几天去开会,顺路去了个据说很灵的地方,帮你……和朱芸都求了一个。图个心安。”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任谁都不知道其中的大费周章。


    宋曦丹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学业符,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瞬间染上薄红,低声道:“谢谢知安姐。”


    主要是她没想到应知安会做这种事,这完全不符合她平日里理性至上的形象。


    朱芸更是眼睛瞬间瞪大,“你不是最瞧不上这种了嘛?!我之前想去求,你还说就是个心理安慰!再说了你是去开会,又不是去旅游,还能记着求这个,谢谢啦!”


    宋曦丹的心随着朱芸的话更是填满了酸酸胀胀的悸动。


    她看向应知安,笑得像是吃饱饱的小狗,“知安姐!麻烦你了。”


    应知安只觉得宋曦丹仰着头看自己的样子真可爱,她忍不住摸了摸宋曦丹的头,“顺路的,不麻烦。”


    就算朱芸再大大咧咧,现在也觉得不对了,她的目光在应知安和宋曦丹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八卦光芒。


    怎么肥事!她可是清楚地记得,不久前宋曦丹还沮丧说跟应知安“闹掰了”,保持距离了。


    什么“一直敲门不礼貌”“门敲不开”什么的,怎么?那门是被你俩吃了?


    朱芸笑得一脸促狭,“应律师您也太好了吧!还想着我们这些备考的小可怜!怎么以前都没对我这么好呢?是想着我们呢,还是想着某人呢?”


    应知安不甚自然地轻咳一声:“你们继续,不打扰了。”


    说完,几乎是有些匆忙地转身离开了律所,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


    门一关上,朱芸立刻蹦到宋曦丹身边,压低声音兴奋地问:“喂!什么情况?!不是说掰了吗?不是说要保持距离吗?这都送上定情信物了?!”


    她晃着手里那个学业符。


    宋曦丹脸更红了,“什么定情信物!就是鼓励而已!你别瞎说!”


    “我瞎说?”朱芸夸张地指着那个宋曦丹的那个学业符,“我坚决认为你那个更好看!而且你是金榜题名,多么应景,我这个前程似锦,很可能是说我过不了法考,然后改行了,没想到前程很好!还有还有!知安刚才看你那眼神,都快拉丝了!快老实交代,怎么回事啊?在一起了?心想事成了?”


    宋曦丹被问得招架不住,又不想透露应知安那番关于“自我成长”的谈话,那太私密了。她只好含糊地说:“你别想太多,我想着等我考完,等客观题和主观题都过了,等我……真正有资格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我会再告诉她我的心意。”


    宋曦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朱芸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一脸惊恐地捂住她的嘴:“呸呸呸!宋曦丹你赶紧给我呸呸呸!法考当前你敢立这种flag?!你知道我考了几次都没过吗?这玩意儿邪门得很!这种‘考上了就如何如何’的话千万不能说!说了就完蛋!”


    宋曦丹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拉下她的手:“哪有那么夸张。”


    “就有!”朱芸一脸严肃,“你这是在挑战法考之神的权威!赶紧呸掉!说‘我就是随便考考,过不过随缘’!”


    宋曦丹笑着摇头,没理会朱芸的“迷信”,但心底那份决心却更加清晰了。


    是啊,她一定要过了法考,然后认认真真告诉应知安,她真的很喜欢她,甚至可以说爱她!


    第90章


    法考客观题那天,秋高气爽。


    法考作为法律行业的准入证,不管是要当律师,还是当法官、检察官,那都是第一门槛。


    作为通过率很低的难考考试,法考也与时俱进经过了改革,从之前主客观全部一张卷、考两天的模式,变成了先考客观题,客观题通过了,才能考主观题,主观题也过了才算真正过了。


    清晨,宋曦丹正准备出发去考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应知安发来的绿信,言简意赅——楼下等你,送你去考场。


    宋曦丹的父母早就旅游回来了,可自从上次冲突之后,宋父把宋母看得更紧,害怕宋母看见宋曦丹又受到刺激,索性就在外面租了一个小房间,平日里就带着宋母一起上班。


    所以,宋曦丹原以为今天没有人会给她送考,没想到应知安来了。


    她的心因为这份惊喜猛地一跳,快速检查了一遍准考证和文具,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很久的小狗狗,蹦蹦跳跳地跑下楼去。


    应知安的车就停在路边,她今天没穿职业装,而是一身墨绿色暗纹提花的修身旗袍,领口紧扣一枚玉石的盘扣,勾勒出纤细而挺拔的脖颈。


    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挽起,用一根通透的白玉簪子固定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下颌线,面料光滑垂顺,恰到好处地贴合着她的身形,显出一种含蓄而优雅的曲线


    配合那理智疏离的眉眼,将她身上那种东方女性独有的清冷韵味与书卷气淋漓尽致地衬托出来。


    胡斐觉得应知安如同古画仕女图中的女子,也使颇有眼力。


    如今穿着旗袍的应知安,格外典雅。


    宋曦丹看得有些呆了,愣在车门外。


    应知安转过头,看到她,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示意她上车:“发什么呆?快上来,路上可能会堵。”


    宋曦丹这才回过神,慌忙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车里还是那股淡雅的香气,随着宋曦丹的动作立刻萦绕过来,让她心跳更快了。


    “知安姐,你今天……”宋曦丹忍不住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怎么?”应知安平稳地发动车子,目视前方,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不是说‘旗开得胜’吗?图个吉利。”


    她顿了顿,又淡淡补充了一句,“给你,也给我自己。”


    宋曦丹瞬间明白了,近年来一些考场外总有家人为了寄托祝福,身穿旗袍送考。


    而应知安今天这般郑重其事,这一身特意的打扮,是为了她。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被一股庞大的、酸涩的、又那么甜蜜的暖流填满,一瞬间她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睛润润的,笑容却更甜了!


    “谢谢知安姐!”


    声音随着心情自然而然宣泄着,宋曦丹的声音就如同加了蜂蜜,让应知安忍不住勾起嘴角。


    车子向考场驶去,在等绿灯时,应知安看了眼手机刚刚弹出的消息,一边看的时候,还像是报备一样和宋曦丹说了一句,“是蔡雅发来的。”


    她快速浏览完,轻轻舒了一口气,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李温文的案子,判决下来了。”


    宋曦丹本来拿着错题本在那边座最后的努力,闻言立刻紧张地看过去。


    “虐待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二年三个月。”应知安的声音平稳,看不出任何情绪,“法庭部分采纳了我们对‘实质性家庭关系’和‘精神虐待严重后果’的论述,虽然刑期可能比不上公众的预期,但在现行法律框架下,这已经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判例了。”


    宋曦丹愣了愣,“二年三个月,的确低于预期”


    听到这个结果,她的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结果,相对于一条逝去的年轻生命来说,似乎太轻,可她参与其中,更明白这个结果背后法律博弈的艰难。


    应知安不想影响宋曦丹的心情,立刻补充道:“蔡雅还说,网上有很多关于这个案子的讨论,很多网友的留言都非常好,也都在鼓励余娟梅,离考场还有十多分钟,你可以看一看。”


    宋曦丹点点头,一边看着评论,一边和应知安说道:“有不少人说,‘妈妈辛苦了,您是她的英雄’、‘谢谢您没有放弃,替姐姐看到了正义’、‘阿姨,要带着姐姐那份好好活下去,看遍她没来得及看的风景’……大家可能也希望余阿姨能够好好活下去!”


    “说实话,我也担心余娟梅这笔心事了结后,会因为没有目标支撑心理,而失去希望,我遇见很多当事人实际上都是靠着一股气撑着,案子了结了这股气散了,人也颓了。”应知安想了想,“等你考完,我们一起送送她吧,她也准备回老家了。”


    “好!”宋曦丹又拿着手记刷了刷,“有评论说,虽然法条是冰冷的,但能推动它往前挪一丁点,也是无数个受害者的痛苦和无数个受害者家属的坚持换来的。”


    应知安回道:“虽然结果不尽完美,但有很多都在关注、思考,也并不算太差。”


    宋曦丹翻看着那些或真挚、或犀利的留言,仿佛看到了一幅广阔而充满善意的众生相,这一刻,她更理解了应知安所说的“个案推动法治”的意义所在。


    那些网友的温暖留言,像是冰冷判决后的一丝微光。


    无数个网友,不就是这个世界嘛!


    “到了,”应知安停下车,“今天你的任务是考试,专心答题。”


    “嗯。”宋曦丹用力点头。


    法考考点外人头攒动,满是紧张期待的考生和送考的家属。


    宋曦丹深吸一口气,在步入考场前,转头和应知安告别。


    熙攘的人群里,应知安美得很是突出。


    她安静地注视着宋曦丹,目光沉静而温和,看见宋曦丹和她挥手,她微微颔首,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加油。”


    没有热烈的举动,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这样静静站立,可宋曦丹的心却一下子被填得满满的,所有紧张不安都被抚平了。


    这样的应知安!美好的如同天使,宋曦丹用力点了点头,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向考场大门。


    她不是为了配得上谁而去考试,而是为了奔赴那个应知安为她指引的、属于她自己的、更广阔的未来。


    而她知道,并且坚信,爱的人会在前方等她!


    考完客观题,朱芸是和人流一起出来的,只是耷拉着脸看上去就丧丧的。


    应知安早就等在门口,她目光专注地扫过涌出的考生,寻找着宋曦丹的身影,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朱芸。


    应知安正想打招呼,就看见罗卿城快步走了出来,一把拉住了朱芸的胳膊。


    朱芸看清来人后,小嘴巴不断开开合合,好像是在和罗卿城吐槽刚刚考完的试,而罗卿城!这个平日里西装革履、不苟言笑、习惯小资精英的男律师,竟然很是自然地拿过朱芸的包,背在了自己身上!


    朱芸blabla完,罗卿城也说了句什么,然后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正好,目光与不远处倚车而立的应知安撞了个正着。


    罗卿城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应知安,表情瞬间僵住,闪过一丝极少见的慌乱。


    下一秒,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拽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朱芸,转身就往反方向快步走去,迅速消失在了人群里。


    应知安轻笑一声,这落荒而逃的意味也太浓厚了吧!


    罗卿城?来接朱芸?这组合!


    应知安漂亮的眉毛微微挑起,正准备给罗卿城打电话。


    这时,宋曦丹也从考场里出来了,脸上带着考完试后的疲惫和一丝放松。她一眼就看到了应知安,立刻小跑过来:“知安姐!”


    应知安这通电话便没有打出去,关注全给了宋曦丹,先问她,“考得怎么样?”


    “还行,感觉发挥正常。”宋曦丹笑了笑,注意到应知安似乎刚才在看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应知安淡淡一笑,“看到朱芸和罗主任了,有点意外。走吧。”


    “嗯。”


    车上,应知安很自然地对宋曦丹说:“晚上一起吃饭吧,叫上朱芸,庆祝你们考完一阶段。”


    说着,她直接用车载蓝牙拨通了朱芸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朱芸明显有些故作镇定的声音:“喂……喂?知安,怎么了?”


    “朱芸,考完了和曦丹一起吃饭吧,我请客。”应知安语气如常。


    “啊?吃…吃饭啊?”朱芸那边明显顿了一下,背景音里似乎还有一声极低的、被捂住的男性咳嗽声,“呃…我…我可能有点事……”


    “叫上他一起吧。”


    “他?谁啊?知安你在说什么呀。”朱芸装死。


    “罗卿城,”应知安直接打断她,“应该也没吃吧。”


    “……”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了好几秒,然后传来朱芸几乎破音的回答,“罗主任?!他…他怎么可能跟我一起!”


    应知安捉弄人的心思得到了满足,所以笑着说:“朱芸,别演了,我都看见他来接你了。”


    “……”


    电话那头又死一般的寂静了好几秒,朱芸尬笑几声:“哈哈……哈哈哈……那啥,吃饭是吧?好…好啊!地点你定!准时到!”


    说完就火速挂了电话。


    宋曦丹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芸姐和罗主任?他们俩?”


    应知安笑了笑,“马上就知道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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