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律师很难撩》 1、第 1 章 应知安三十“大寿”的时候,没有选择隆重聚会,只是和闺蜜张章两个人吃了一顿饭。 饭吃到一半,张章神神秘秘借口去上厕所,可应知安干法援律师那些年经常与犯罪分子周璇,一眼就知道闺蜜那鬼鬼祟祟、眉眼都压不住的狡黠,是必然要整出幺蛾子,张章一出门,应知安就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自己的包就准备闪人。 可张章来得更快,准备的“惊喜”早就等候在包厢门外,所谓厕所只用了半分钟时间,就从外面带着一群人高马大帅气的小伙们进来,一位小帅哥拿着鲜花,一位大帅哥推着蛋糕,一位肌肉型男捧着长寿面,还有放礼炮的几位眼疾手快就旋转开了自己手中的礼炮。 漫天的礼花亮片切割着这个世界,弥漫住了应知安的眼,却没挡住张章诚挚的祈祷,“三十岁生日快乐!老天爷,该女子名叫应知安,家住易拓市任容区阳光小区3幢1302,快赐给她一段甜美的爱情吧!” 应知安大惊,也顾不上那些张章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男人,在心中立刻反手一个更加真诚的祈祷:老天爷啊,信女应知安本人,不用给我爱情!就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生吧! 张章还在叽叽喳喳,“怎么样?姐妹!有没有喜欢的类型?” 男色环绕,各色品类,可在应知安眼中这些男性并没有什么不同,男女性别在她眼中时常被弱化,法律范围上的自然人和法人才是她常用分类。 而且应知安单身三十年,是个非常明确的独身主义。 所谓独身主义,是主动地杜绝感情婚姻的一切可能性,应知安用了她全部的青春期明确了她这个极度冷静客观的性格无法对任何人动心,再用日渐成熟的岁月明确了她的崇尚自由的性格拒绝对另一种人生负责。 当她在工作中见识了更多的人性,每一个触及灵魂的案件就又像一铲子水泥,把这独身主义的“大楼”浇筑地更加牢固。 这个世界上少有看透疾苦且热爱生活的人,应知安也不例外,她对于被歌颂的纯粹的爱情一向抱有最诚挚的歌颂和最缜密的怀疑。 怀疑这个世界上,本不存在爱情。 所谓爱情不过是激素在作祟。 可她的独身主义注定无法得到至亲之人的理解,包括早早嫁人的闺蜜,包括她小吵怡情恩爱一辈子的父母。 随着她吹灭而立之年的蜡烛,张章还想招呼一群帅哥和应知安去酒吧继续嗨。 应知安一手搀着大腹便便的张章,害怕她太过激动一个跌倒“一尸两命”,“我明天有开庭,我就不去了,我给姜超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姜超是张章的老公,也是应知安的政法大学同学,要是说起他们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应知安还算是半个媒婆——当年张章来学校找应知安玩,被姜超一眼相中,从大一追到大二,也让北方的汉子为爱留在了南方。 “别给他打电话!我们俩最近正吵架。”张章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稀奇事,你们模范夫妻为啥吵架?” “前段情况不太稳定有些出血,姜超要我辞职。”张章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这生个娃,怎么这么苦?” 应知安同样伸手摸了摸张章的肚子,声音温柔下来,“宝宝啊,你妈为你真的付出太多了,孕早期缺钙骨头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孕中期又是强烈的孕反啥都吃不下,最后几个月了,你就安稳一点吧。” 应知安话音刚落,张章轻唤一声,“呀,他还踢了一脚,这小家伙。”刚刚那淡去的笑容又重新洋溢在了张章脸上,张章的长相就是小白花类型的,标准的江南美人,这一笑更像是显得清纯动人。 “那你让这群人散了吧,我送你和小家伙回家。”应知安又摸了摸张章的肚子,隔着夏天的那一层薄薄的裙子衣料,像是真得感受到小家伙的那一脚,隔着肚皮传递给她。 就算摸过一万次,应知安还是会感慨人类孕育生命的神奇。 可显然,被护送回家的张章想和她聊得不是人类孕育的事情。 张章坐上应知安的车,看着驾驶座的应知安,长叹一口气。“婚姻真得挺好的,你为啥这么抗拒谈恋爱?” 应知安放开手刹,平稳地启动车子,听这话笑了,“谁刚刚还在和自己丈夫斗气呢?婚姻又挺好的啦?” “姜超也是为了我好,害怕我出意外,这点我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可我舍不得我这份工作,不想辞职.....嗐,你别扯开话题,知安,我是真觉得有个人能陪着你,我......” 张章和应知安是闺蜜也是发小,两家大人就是朋友。说难听点,这么多年朋友,张章抬个屁股,应知安都知道她要放什么屁,这些劝解的话语也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张章就像是一个无脑安利的自来水,因为她嫁给爱情、现在婚姻不错,就更不能理解应知安的独身主义了。 这种不被亲近人理解的感受,应知安这些年经历了太多了,她已经学会从一开始辩论式的输出到现在的安静微笑,斩钉截铁地避重就轻,“你看我们俩长得多不一样,所以人生自然也会不一样。” 要是说张章就像是江南烟雨中的那“弱柳扶枝”,应知安就是“弱柳”旁那结实的石墩,她们俩站在一起。高个子的应知安就会被小个子的张章映衬着人高马大,大骨骼的她不像是南方人,来自草原的姜超一进大学就说她亲切,要和她义结金兰,以为她也来自北方,在南方自然要抱好北方大兄弟这一小团体。 大骨架的先天条件,应知安注定瘦不到那里去,既然做不到白幼瘦,那就热爱户外运动,把身材练得前凸后翘的同时,也自带一身健康的小麦色。 而这样的buff叠加,小麦色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张扬的身材,搭配着那一双从不躲避他人目光的犀利眼眸,她看上去“张牙舞爪”,且不好骗。 自带男人退避三舍的“孤寡”光芒! 孤寡、孤寡、孤寡......听着像是乡间田野里的一群青蛙。 更何况,她的确对遇见的任何一个男的,都提不起兴趣。 比起爱情,赚钱不香嘛? “我这些年离婚案子无一败绩的名气算是打响了,来找我的离婚案子也越来越多,最近我更是接了个大单,分家析产的标的额能到这个数。”应知安伸开手,感慨中带着羡慕,“三千万啊,啧......这些被抛弃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同,可唯一相同的就是,夫妻中有一方实在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了。所以啊,这个婚姻制度能够稳定下去的第一前提,就是要学会自我欺骗,可张章你看我像那种会姑息的人嘛?” “放狗屁,我给你现身说法,我也没自欺欺人呀!” 在这一瞬间,应知安突然想到自己前不久在网上看到的话——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她太聪明了,从和观影中已经见识过了,无数崇高,强烈的爱意,她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体验到的。 她太清醒了,像个苦行僧,一直观察着自己的行为和心理。她根本无法投入地去爱,也知道自己没有爱的能力。 她也太悲观了,在现实里见识到了,无数令人绝望且显得可笑的爱意,见识了冷淡,欺瞒和背叛... 归根结底,她不再相信有人会长久地爱她。 可她并不准备像是个传道士一样去传播自己的独身理念,对于在幸福中的闺蜜而言,张章也无法去理解,所以最终应知安只是挑了挑眉,“我可能太缺乏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了,看见那些男的总是能看到缺点,无法找到他们的闪光点,更可笑明明有一些比我弱那么多,竟然就因为他是个男的,当事人就选他。哼.....” 张章听到这无意识地叹了口气,“你太挑刺了,但我相信只要那个人出现,就会像是偶像剧一样。” “偶像剧?”应知安嗤之以鼻。 “对,男女主角相见的那一瞬间,微风轻拂,有花瓣被吹落飘散在天空中,四目相对时,就像是时间也变慢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散发无边的魅力,就像是有一束光芒照耀着他。”张章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个花痴的姨母笑。 应知安声音冷淡,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升格镜头。” 张章白了她一眼,“你真是浪漫绝缘!” 应知安笑了笑,“谢谢夸奖。” 对于应知安而言,她的职业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客观,她需要在合法的框架下为她的委托人谋求更多的利益,她要比绝大多数的人更冷静,起码要比对方律师更缜密,这才是她能在法庭上立于不败之地的重要特质。 冷静自持的应律师回到家,先舒舒服服地去洗了个澡,然后瘫倒在她的大床上,随便投影了一部电影让它在屏幕上播放,手上拿着一本典型案例编选时不时翻看着,空气净化器和空调同时工作,让这个惬意的房间像是炎热的夏季中隔离开的一个空间。 而这个空间是让应知安舒服的、自由的、自在的。 夜里十一点,护肤结束的应知安准时入睡。 等待明日太阳一升起,应知安迎来了她三十岁的第一天。 按照惯例,她带着一杯咖啡提前十分钟出现在了律所门口,将车停在地下车库,应知安从负一层的电梯进去,她一边提着咖啡,一边拿着美丽废物的小包包,拿包的那只手里还拿着新到的蛋白粉,勉勉强强伸出一根小拇指按下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等一下!”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可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 本已后退半步的应知安听到声音,又急忙翘着小拇指去按开门的按键。 比应知安更快的是来人的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又纤长的手,就属于刚刚喊着“等一下”的那位女生。 应知安抬眸去看,发现这双手正巧按住快要闭合的电梯门。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人映入应知安的眼帘!像是有一道光正好从女人背后打来,映照着她清瘦的轮廓和那温柔的笑眼。 “谢.....谢.....啊。”女人的声音也像是放慢了0.5倍数,可这样反倒让她声音的清脆和性感更加彰显! “砰~砰~砰~”有什么东西在猛烈跳动! 应知安后知后觉,用手按住自己的胸脯,下一秒,手中的咖啡随着她的动作倾倒在她的白色的衬衫上。 应知安低头一看,发现咖啡倾倒的速度也被放慢!一点也不符合常识和力学! 什么鬼!应知安大惊! 2、第 2 章 ——对,男女主角相见的那一瞬间,微风轻拂,有花瓣被吹落飘散在天空中,四目相对时,就像是时间也变慢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散发无边的魅力,就像是有一束光芒照耀着他。 应知安皱着眉将换下来的白色衬衫送到了干洗房,干洗房的阿姨收衣服时候嘟囔了一句,“别的地方都干干净净,就胸口这里的污渍,我尽量给你洗干净。” 应知安点点头,“麻烦您了。” 的确是没穿过,她为了今天开庭特意换上的新买的衣服,不是她迷信,只是从独立办案那一天开始,她都会穿一身新衣服在律师袍里,既是给自己一种仪式感,也是告诫自己对每一个案子都要认真对待,同时期待对方律师不会提出刁钻的角度来解读法律关系。 可谁想着还能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 一想到刚刚的情况,应知安又缓缓皱起了眉头。 很好,第一次心脏加速的感觉叠加张章口中的“升格镜头”,这种诡异的事情真得发生了!应知安觉得有点扯,现在回想起刚刚的画面,觉得是不是自己记忆错误。 “昨天没睡好?眼睛恍神了?还是我精神恍惚了?”应知安抿着唇,大白天、人流密集的市中心、坚定的党员!总不会是撞鬼了! 而老天爷像是为了再次验证刚刚电梯里的一幕是的的确确存在的,在应知安回办公室的路上时,那位双肩包女人又出现了。 这次她跟在律所的合伙人罗卿城身后,罗卿城和应知安是同所政法大学的校友,是她的师兄,二人还经常会和姜超小聚,都能算是小型的校友会。自然是比其他同事更亲近一点,罗卿城看见应知安更是毫不客气,“知安,新来的实习律师,你师傅要的人,你带走吧,刚好省得我跑一趟。” 罗卿城又指了指应知安,“宋曦丹,这是应知安律师,现在主打离婚案件,你跟着她走吧,对了,办公大楼一楼的人脸系统记得去录一下脸部信息,门禁卡也是找他们,不然没有门禁卡你连电梯楼层都按不了,在我们律所就是寸步难行。” “谢谢罗律,”宋曦丹冲着罗卿城点点头,然后将自己的目光看向宋知安,“应律好。” 当宋知安的目光也从罗卿城的脸上转移到宋曦丹脸上时,那诡异的一切又开始了! 只见刚刚一点也不明亮的窗户外像是突然投射进一束光,那束光刚刚好就落在了宋曦丹的半边脸上,那张年轻的女性脸庞就像是加了一层柔光镜,温暖柔和得不成样子,偏偏她眉骨长得极好,藏在眉骨那片阴影中的眼眸却亮晶晶的,她整张脸就像是她那双手,轮廓分明带着少年的英气和少女的清纯。 应知安却像是见到鬼,她慌张地去看罗卿城,窗边那束光立刻就没了,罗卿城爽然的嘱咐声“我们是大律所,工作节奏很快,大家都很忙,你自己把握节奏,辛苦嘛肯定会是有些辛苦,年轻人好好干啊!”也立刻变得正常语速。 应知安立刻又看向宋曦丹,那束光又亮起,罗卿城的声音就又变成了0.5倍数,“知~安~啊~你~师~傅~很~久~不~带~新~人~了,可~能~就~是~分~给~你~带~了~吧。” 伴随着0.5倍数的罗卿城笑声,宋曦丹又冲着应知安露出一个微笑,她微笑时眼睛也会跟着弯成一道“月牙湾”,一次就戳中了应知安的萌点,这一刻,应知安有点理解男人看甜妹的感觉了。 不笑时英姿飒爽,一笑起来甜甜得像是夏天里的碎碎冰,太甜了! 她忍不住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跳! 血液之中像是在迸发着一种她从未经历过的兴奋和战栗,在叫嚣着:好可爱好甜!好想亲亲她的唇! 亲亲个鬼!放你妈狗屁!应知安在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一瞬间,清醒过来,那句粗话差点暴口,还好她憋了下来。 意识到的确很不对劲,应知安移开自己的目光,就看着走廊上的那盆花花草草,果然,一切又正常了。 “怎么?心情不好?我巴拉巴拉说了这么多,都不回应我。”罗卿城是个典型的enfp性格,虽然已经做到了律所的合伙人,却热情又敏感,很容易察觉到别人的情绪。 应知安听到罗卿城恢复正常的语速,缓缓叹了口气,“行,我带她过去,你忙吧。” “那行,中午没带饭吧?到时候一起出去吃。” 应知安忙着关注那些花花草草,以及躲开宋曦丹的视线,应付了一句就往电梯走去。 罗卿城看着应知安这般匆匆忙忙的样子,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难怪都说应律的名气越来越大,案子也越来越多,知安这样下去是不是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罗卿城的话的确很映衬应知安现在崩溃的心理,她把人送到了自己师傅成绮云的办公室,都不敢多呆一秒钟,“师傅,说是你要的人,我先去干活了。” 成绮云正在写起诉书,一抬头只看到了应知安的背影。 “这闺女。”成绮云笑了一声,她马上就要六十岁了,有个女儿年纪和应知安同岁,虽然是半路接手带得应知安,可却很是上心,一直到应知安能够独立办案才放手,她是把应知安当做另一个女儿看。 她目前主接的案子是刑事案件,像她这个年纪的刑诉律师又格外活跃的是非常少了,很多律师都是看心情接案,只是成绮云还要养自己智障的姐姐,所以工作强度仍然非常大。 成绮云把目光投向宋曦丹,都不需要她作自我介绍,就温柔又亲切地说道:“曦丹对吧?我与你母亲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所以我也愿意给你这个机会,我看过你的资料,那么好的大学法本毕业,怎么没过法考呢?” 法考是法本生的另一半毕业证,很多法本生大大学学习生涯,就要要获得这两本毕业证。 对于大律所而言,不是法本生的人,简历这一关就直接刷掉了,而没有过法考,就意味着国家都不承认你有法律从业资质,两者如硬要相比,可能法考在实践中还更重要一点,毕竟没过法考也意味着没有律师证,没有律师证的又哪能成为律师。 而明明那么好的政法大学法本毕业,却连法考都没过,这种高低落差就有点暧昧了,甚至可以直接导出“此人才能不行”的结论了。 所以,虽然受人所托,成绮云点出这个问题还是很尖锐。 而宋曦丹倒没有任何尴尬芥蒂,情绪稳定回答得体,“毕业后,养马养了三年,今年回来还是想看看自己适不适合做这一行。” “我懂了,这是还没想好。”成绮云依旧很是温和,也不好奇宋曦丹是不是真去养马,好像她就是随口一问,也像是宋曦丹不管说那工作经验空白的那几年干啥去了,她都不会惊讶。“我前些年就不带新人了,而且你母亲也不希望你办刑事案件,我让应知安律师带你吧,不过你要知道,律师这一行真的是师傅领进门、修行看自身的,师傅不给案子也是有的,毕竟说是师傅也是同事嘛,应律师人是不错的,很认真负责,不过你自己也机灵一点.....” 已经坐回自己办公室的应知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前不久成绮云和她提过一嘴,说是受人所托没有办法要带个人,可她根本没有精力去带徒弟,希望应知安能够帮帮忙,师傅张嘴,应知安自然不带犹豫地答应了。 不就是带个实习律师,她现在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案源多,还希望有个人来打打下手、帮帮忙。 而且自应知安独立办案以来,就没有带过新人,一想到能好为人师一把,也算是人生新的体验,应知安还期待着是个勤快肯吃苦的小妹妹,没想到......宋曦丹..... 应知安回想着刚刚那些诡异的画面,脑海中不禁浮现张章的话,她一瞬间怀疑自己三十年累积的常识,难不成谈恋爱还真就这样?心理暗示能够有实体转换?! 越想越觉得自己知识存储浅薄,便给张章打了电话,“你喜欢上姜超,也会是偶像剧画面?” 张章正在办公室备课,一头雾水,“什么偶像剧画面?” 应知安没敢说自己刚刚那些诡异的画面,“就是你昨晚说的,升格镜头!” “哈哈哈哈哈,”张章本就一个笑点低的女孩,一连串的笑声压都压不住,等她笑够了,才戏谑地说道:“我的应大律师!你用脚指头想想都是不可能的啊,我们现实生活哎!怎么可能啊,真实生活又不是偶像剧,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见面,就见面嘞呗,什么命中注定也就是稀疏平常,最多就是那人脸长得合你胃口,人群中一眼望去会多瞅几眼,再说了,当时第一眼我可是没瞧上姜超的。” 张章一脸傲娇,“只不过现在偶尔回想起来,可能会带点滤镜吧。怎么了?突然问这个?等等!你不会遇上心动男嘉宾了?” “不是,瞎想到的,就问问。” 很好,果然不是自己常识出现了问题,这是现实生活,怎么可能猛地打来一束光!和后期视屏操作才能做到的放慢时间! 常识没出问题,出问题的是自己。 下一秒,应知安给自己预约了一个心理医生的号。 而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这种诡异的对象是一位女性 3、第 3 章 昨天晚上生日,应知安以明天要开庭婉拒了张章。而她也没说谎,的确下午真有一个盗窃案件的开庭,是之前成绮云妹妹住院,应知安看成绮云忙不过来搭手负责的法援案件,刑事案件毕竟关乎被告人的人身自由,应知安既然接了,肯定也要负责到底。 准备的活已经干好了,一些细节还要再熟悉一下,自然也不能立刻去看心理医生,应知安最是冷静客观的人,她权衡了一下,很快做出选择——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惴惴不安,开始干活。 可很显然,这种诡异事件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她。 成绮云带着宋曦丹转了一圈律所的办公室,算是先混个脸熟,然后把这尊大佛送到了应知安的办公室。“知安,上次和你说过的,曦丹。” 应知安站起身,不小心瞟到了宋曦丹,这个年轻的女生长得的确有些美丽,又冲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像是一朵清晨的百合花,上面还滚动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在社会时钟里,宋曦丹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纪。 而这也是这一眼,成绮云的话陡然变成了0.5倍速,“曦~丹~以~后~就~跟~着~你~了,你~要好好带着她。” 应知安看向成绮云,果然后半句话就恢复了,就像是一个停滞的空间突然活跃开,可也让应知安的脑子都要炸了! 作为律师,思维最是发散和灵活,她开始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或许不是自己脑子有问题,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宋曦丹或许是一种不可描述的存在。 应知安自从意识到自己是个独身主义开始,就有意识地培养最近独立的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小的时候不敢看鬼片的人,也锻炼自己成为了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可就在这一刻,信仰摇摇欲坠!说不恐惧,那是假的! 成绮云姗姗而去,留下了恐怖源头。 应知安默念着不信则无、不语怪力乱神、阿弥陀佛等乱七八糟的一些,只将目光狠狠看向电脑屏幕,那个熟悉的案件信息文字和被告人的笔录才像是获得了一些支撑。 “师傅,多多指教。”恐怖源头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一块透亮的玉石敲击另一块玉石。 敌不动我不动,应知安努力保持冷静,可那脸色却还是难掩铁青,接近于面无表情指了指对面的桌子,“不用喊师傅,你坐那,电脑桌面有个文件夹,里面有律所规定和经典案例。没什么事情,不要和我说话。”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没有给宋曦丹一个眼神,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宋曦丹从小就长得好,也正是因为颜值的原因,她很少被人这么冷淡对待,刚刚成绮云给她介绍的话还在耳边,什么应知安能力很强、性格很好相处的话和现实丝毫不符,可宋曦丹自觉初来乍到应该没有哪里惹到这位直接领导,只将奇怪按捺在心底,乖乖地在对面坐下。 摸了摸电脑键盘,桌子旁边就是四四方方的窗子,对面应知安的桌子上规整地叠了很多卷宗,整个办公室没有绿植呈现着一种水泥的冰冷感。 宋曦丹有些不习惯,前不久她还在坐在马背上溯溪野骑,满眼的绿色,自然风的清新会绕着她的指尖而过,自由且轻松。 她没骗成绮云,那履历上空白的三年,她的确都在养马、放马、骑马。 那些大自然最纯正的颜色,那些自然四季轮转的魅力,就像是一首漫长却轻快的歌谣,时常回绕在她的耳边。 她是不习惯的,就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羊,被赶回了羊群。 而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大抵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应知安在实验,她逼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案件上,尽管这个案子的案情十分简单明了,被告人也听了她的意见,签了认罪认罚具结书,检察院给出的量刑意见她也觉得比较合理,溜门的入室盗窃叠加累犯这个buff,是需要这位被告人再到监狱里改造一段时间了。 可她还是仔细地把案卷材料又看了一遍,也顺手把开庭之前要完成的程序也核对了一遍,辩护词、代理的材料都完整,才开始看最新接到的一起离婚纠纷的材料。 她这边刚刚翻开档案夹,突然觉得有些口渴,才发现自己这沉浸式工作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应知安愣了愣,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 而人在屋檐下的宋曦丹一边熟悉系统,一边都留心着应知安,立刻用诚挚的目光回看应知安,“知~安~姐~” 妈耶!应知安暗骂一句,撇开目光。 “有什么需要我的嘛?”宋曦丹乖乖巧巧,像是一只在玄关安静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猫咪。 “没事。”应知安拿着茶壶就出了门,像是有鬼在背后撵她! 一路顺畅地到了茶水间,应知安才松了口气,紧接着那两种可能性就在脑子里打架。 ——宋曦丹如果是个不可言说的东西,那为什么卿城和师父都没什么怪异反应? ——那就是自己心理有问题?心理上的毛病都发展到五感上了,就算有病,这个进程会不会也太快了点! 两个可能性,都透着诡异,应知安抿了抿嘴,逼迫自己在诡异中去找逻辑! 只是目前之计......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应知安喃喃自语。“再多背诵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 应知安茶壶都没拿,回办公室蒙头就塞东西,材料一定要带上,律师袍带上。 “应律.....”没等宋曦丹说一句话,应知安已经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口。 被莫名其妙留在办公室的宋曦丹愣了愣,所以,她这是被放养了? 也罢,宋曦丹从包里翻出法考的资料,既然没有交代下任务,她便看书吧。 那些被她逃掉的人生任务,不过是延迟几年又压了回来。 法考、律师证、一份正经且拿的出手的职业、孝敬父母..... 宋曦丹微不可见,轻叹口气。 并习惯性忽略她父母对她更久远的要求——比如结婚成家、繁衍子嗣..... 应知安把包和律师袍一股脑就丢到了副驾驶,开着车就准备去医院看医生。 熬不住啊,这种诡异事情搁谁身上能熬住! 可当这车马上就要开到医院,十字路口直行的正前方就是省人民医院刚刚建好的新院区,应知安的手记就响了,那边十万火急,“知安,江湖救急,地址发你手机了。” “王禹,我这边也有事,来不了。”应知安的语气不比王禹好多少,要是平时得闲,她肯定会打趣喊王禹叫“王局”,可现在双方都没有打趣的心思。 王禹那边闹哄哄的,“知安,你看在师徒情谊上,人命关天......”这句话没说完,那边声音更大,就听王禹突然大声喊:“你别激动啊!我已经联系了江城最好的离婚律师来了!” 依稀有女人的哭声喊着:“我不信!你们都是和她一伙的,今天你要占我的房子,我母子俩就从这里跳下去!” “你别不信啊,要么你接电话,电话那头就是律师!”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你让那个律师过来,我要当面和她说!” 应知安听着这几句话,咬了咬牙,心一横就在红绿灯处拐了个弯,往王禹发的地址方向开去。 省人民医院刚刚建好的新院区在后视镜中,越来越远。 算了,要是真是精神病也总还有救。应知安心想着,脚上又加了点力道,车开得更快了。 王禹那边安抚了下来,形势又缓一些,他紧锁着眉,声音却依旧很是温柔,“知安,你也听到了,还真需要你。” “我知道了,”应知安看了眼导航,“正巧离得近,十分钟就到。” “行,我先和你说说这个案子情况,我们今天是来过来腾房的,事先调查过这个房子是属于被执行人婚前财产,而且他们家也不住这边,不属于唯一住房,被执行人那边也算配合,他老婆直接把钥匙给送了过来,腾空过程也很顺利.......” 应知安打断道:“他老婆直接把钥匙给送了过来?那现在闹死闹活那个女人是谁?” 王禹抬头看了眼站在天台边缘的年轻女性,皱着眉下了判断:“大概率是被执行人的情人。” “哇哦。”应知安挑了挑眉,“难怪被执行人老婆这么配合,反正这套房子本就不属于她,被你们执行腾空后,还能让小三没地方住,换我我也一定配合。那既然不是原配,她要找最好的离婚律师干嘛?这又不涉及婚姻存续期间的财产问题。” “不好猜,她也不肯说,不过你来了,我们就都知道了。”王禹的声音有些无奈,一个同事走到他旁边,轻声说:“王局,消防的同志到了。” 等应知安到了现场,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围了个老远,围观群众在警戒线外“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不像是看人跳楼,像是在看庙会表演。 应知安拿出自己的律师证自证身份,拉开警戒线进去的时候,还留意到警戒线上法院的标识,心中忍不住感慨一句:我这个前师父,做事还是这么妥帖。警戒线拦那么远,群众啥都看不见,公安的人来了也少个活干。 成绮云是应知安的第二任师父,正是因为王禹作为应知安的第一任师父,一个华丽转身考进法院,律师袍一脱,换上了法官袍。 而自那以后,应知安便不敢再与他有过多联系。 律师和法官,总是要避讳着一点。 4、第 4 章 应知安的律师证没收,就捏在手上,她待会还要给跳楼那女人看。 而王禹也一眼看到她,朝着走来。“知安。” 应知安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看向来人。 “过来这边!”王禹的声音很正常,他的步伐猎猎带风,背后他的女同事也紧跟其后,就这一眼,下一秒王禹招手的动作被放慢。 我去!应知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又有一束光莫名其妙下来,照在了非常熟悉又非常不熟悉的前律师·现法院执行局副局长王禹身上! 应知安进律所那一年,王禹也是刚拿到执业证,按照他们所的惯例还没有带实习律师的资格,可架不住王禹牛逼啊,案子接到手软,所以虽然王禹只比应知安大两岁,可应知安还是规规矩矩喊他“师父”。 新手律师带着新手实习律师,两个人在案件中也算是一起摸爬滚打、焦头烂额,甚至为了好几个刑事案件熬夜加班、为了抢最后的上诉期限以办公室为家,这些经历让二人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 直到王禹突然一个华丽转身,背刺战友,从一起骂甲法官龟毛、乙法官强势的战友,变成了掌握生杀大权的法官,当时还年轻的应知安只觉得魔幻,越想越觉得被背刺。 可做律师厉害的王禹,做法官同样厉害。 进入法院后,踩着政策改革的红利成功通过考试,成为了员额法官。 之后更是扶摇直上九万里,年纪轻轻升级到执行局副局长的执行法官。 这么一个老战友,彼此都见过对方加班到宛若丧尸的状态,甚至在方知安眼中王禹好脾气又温柔地不像个男人,像是她的闺蜜! 而现在,那束光猛然出现,应知安眼中的王禹就像是一根老黄瓜刷了新漆,就像是一朵鲜花开放,他身材高大穿着法院最难看的奶奶灰制服,都显得腰身笔挺,搭配着硬汉的身材,给人一种异常可靠的感觉。 “走走走,一边走一边说!”王禹往回撤了一步,做事依旧风风火火,却因为这一步让紧跟其后的女生完完整整进入了应知安的眼眸。 而后应知安就惊奇地发现,那束光!那束诡异的光,照耀得并不是王禹,而是王禹的女同事! 而熟人王禹一离开那光束的范围,那奶奶灰制服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而且衬得他脸色就不好,那黑眼圈看上去还挺骇人。 但也有例外,比如王禹的女同事,她同样穿着奶奶灰制服,可她皮肤白皙就显得素雅,一头黑色长发半扎着,安静又柔顺地被别在耳后,无框眼镜搭在笔直高挺的鼻梁上,半遮住冷静锐利的目光,她飞扬的眼尾带着并不柔美的气质,像是将将入鞘的刀锋,却是那么迷人! 她大概率是一名执行法官,有着法律赋予的独特魅力,和执行一线锻造地勇毅气质。 这是一位和应知安有着非常相像气息,却比之更为知性的成熟女性。 应知安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一种叫做“意乱神迷”的魔法,她的目光无法离开这个女人。 “走啊!”王禹急切的催促终于唤回了应知安的意识。 她狼狈地低下头,跟上了王禹的脚步。 而那令她失态的女法官也同样紧跟着他们。 天台上有人还在跳楼,应知安摇曳的心思被专业素养挤到角落。 那个跳楼的女性看上也很是年轻,只是眼泪鼻涕糊了一眼,凌乱的长发被天台的风吹乱,像是女鬼一样遮住姣好的面庞。 “你要的最好的离婚律师已经到了。”王禹高声向女人喊着。 应知安举着自己的律师证,收敛起自己锐利的日常风格,切换到了温和的“做生意”模式。“这位女士,我叫应知安,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提,我会尽力帮你。” 要跳楼的女人声嘶力竭,“你是江城最好的离婚律师?!” “倒也能算上。”应知安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女人的腹部,“你那么年轻,长得也好看,应该很多男人追你,你也应该是第一次当妈妈吧,你那边风那么大,楼那么高,千万要小心,掉下去,可什么都没有了。” 应知安的语气虽然温和,话语却并不见得多温情,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还带着许多意味深长的言外之意。 王禹和那女法官几乎在同一时间皱起眉。 “知安.....”王禹用手肘戳了戳应知安,害怕她激化对方情绪。 应知安却并没有去看他,且又高声说了一句,“我之前看到一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说是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那起码得有很多很多的钱啊。正巧,我在帮我当事人要钱这一方面,有过很多成果案例,你确定不下来和我细聊一下?” 在天台之上,那呼啸而过的风还带着夏天燥热的气味。 可应知安像是一个温柔的冰刀,却因为坚定而平稳的腔调而沾染着难以言喻的强大,以至于会让人无意识就顺着她的逻辑思维去思考,从而在她搭建的利弊得失的“国度”中无条件地信服她。 而的确也是如此,那个失态的女人像是在溺亡之际抓住了一块浮木,“对,没有很多很多的爱,起码要有很多很多的钱......” 她嘟囔着,飞快地一遍遍重复这话。 她的目光在疯狂无措之中冷静了下来。 而人一旦冷静下来,就会后怕。 她颤抖着身体想要一点点从高处下来,众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可谁想到,那个女人刚刚寻死觅活都没出意外,却在下来时脚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就朝着楼下跌去。 “小心!”王禹的声音在应知安的耳边炸开。 而应知安的视线中那个女法官如同一头猎豹一样冲了进来,而因为她的出现,应知安的世界又变成了那种诡异的摸样。 那一束光从天际而来,打在那个女法官的身上,她奔跑的动作变得缓慢,却因为缓慢而足够让应知安看到肌肉的爆发,奶奶灰的裤子贴着她的小腿,可那因为摆臂而微微隆起的手臂肌肉线条,无不告诉着别人这个长相知性的女法官有着长期锻炼的习惯。 她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像是无私的天神要去拯救可怜的人类。 在刚刚所有人都以为安全的情况下,只有她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谨慎与冷静,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慢慢向女人靠近。 因此,当意外发生时,她就是离女人最近的那个人。 应知安觉得夏天的阳光实在刺眼,映照着那名女法官胸前的红色法徽,竟然那般熠熠生辉! 在那放慢的世界之中,女法官向前扑去,那种大无畏的模样,在高楼之上,在危险之上,竟然那般闲庭信步、毫无犹豫! 纵然应知安大概率鄙夷“英雄主义”,却仍会为这种情境感染,她终于抛开事不关己的状态,像王禹一样,跑过去,“小~心~” 而在下一秒,天神终于救下了人类。 王禹和其他同事也连忙挂在天台边,用手抓住女人的胳膊、衣服、头发..... 应知安晚了一步,便没再挤进去,只是轻轻松了口气。 而当那个寻死的女人被法院众人拉了回来,脚踩实在安全处时,她便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而事情到了这里,也不需要应知安了。 女人和女法官都被送去了医院,在刚刚救人的时候,女法官的手大概是脱臼了。 应知安远远看着女法官带着女人上了救护车,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王禹吩咐手下的人之后,抽空过来说了几句。 “知安,你变了很多。” 应知安皱起眉,“何出此言?” 王禹叹了口气,“你变得太像个律师了。” “我本来就是一个律师,”应知安并不觉冒犯,“道德在代理之外,这话是你告诉我的。” “我说过这话?” 应知安却将目光再次看向缓缓开出小区的救护车,“那个女法官叫什么?” “宋墨秋。” “她是.....”应知安还想多问几句,却被王禹其他同事打断,王禹还有太多的事情了,太多的后续需要他处理。 不再妨碍王禹工作,应知安却没有离开,只是迅速拐进了楼梯间,低着头许久许久,然后缓缓抬起手,就朝着自己的半边脸颊甩了下去。 “嘶。”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宋曦丹的问题,也不是宋墨秋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 楼梯间外面喧闹了一下,是外面的警力撤退的声音,而王禹也要回单位了,就给应知安发了微信,说自己赶着回去处理今天这个舆情,谢谢她出手帮忙,过段时间空闲一些,请她吃饭。 这饭,应知安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应知安拿出挎包中的化妆镜,她凑近镜子,把自己的眼睛拔得老大,瞳孔、以前就有的血丝,这双眼睛没有任何问题。 “眼睛没什么问题,你说的情况......最好去挂个精神科。”眼科的医生关掉了照向应知安眼睛的光源,只在病历上写了几个字,连眼药水都没给应知安开。 把王禹那边的事情处理结束,应知安也顾不上吃午饭,利用午休的时间就直接赶到了医院。 看完眼科,刚好压哨进场,见到了心理医生。 5、第 5 章 心理医生看诊一上午,但还是非常有耐心的听着应知安说起那诡异的“升格镜头”。 只是听着听着,心理医生嘴角抽了抽,“只是对女性?” 应知安愣了愣,“那......也不.....。” 否认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回想了一下,在律所下楼时,虽然她一路电光火石躲开一些同事,可她所在的是大律所,总会无法避免的在电梯上遇见一些人,被心理医生这么一点拨,她突然发现,这些人里面好像也有几个未婚男同事没有触发这种情况。 应知安思索片刻,沉默了...... 医生看着她,也沉默了...... 诊室安静的那一秒,两个人的想法却都是趋于一致。 心理医生很专业地说,“性取向的形成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可能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比如遗传、生物因素、社会环境以及个人经历,等等。” 一向能言善辩的应知安没说话,她不是一个生存在异性恋温室里面的纯白花朵,她接触过的当事人里有比同性恋更小众的,第四爱。 知识点都懂,可实在难以想象有一天会运用在自己身上。 “医生,性取向这个暂且放一放,我这种神经官能症,有什么办法吗?” 医生听这话,忍不住就被逗乐了,“你这挺智能的症状,你就自己下定义为神经官能症了?学过心理学?” “心理学大师荣格不是说过一句话,神经官能症,是人生痛苦最常见的替代品,我怀疑......” “你先别怀疑,我们先聊聊吧。”心理医生早年留学国外,在她那个时代算是极潮的人了,以至于现在虽然已白发苍苍,但对各种新流行接受得很快,并还提炼要点,“你先看看我。” 应知安鼓起勇气看向心理医生的眼睛,心理医生是一位优雅的老年女性,无名指啥都没带,反而食指带着戒指,单身特征明显。 很好!那个怪异的现象的确没有发生! 与应知安猛地一对视,心理医生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又略带好奇地看着应知安。“我倒也单身,但性取向应该是异性恋为主,有你所说的光束吗?” 应知安摇摇头,“一切正常。” “那就更智能了,一定要下定义,那大概就是适龄女青年。” 应知安丧着一张脸,只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 比起性取向,更魔幻的心理疾病。 “或许是说,适合你的女青年。”医生瞥了一眼病历上应知安的年龄,“我比你大了二十多岁,所以被你这种特异功能排除在外,也可能是因为我是异性恋,不过你是一直没谈过恋爱是嘛?” “这个和我现在的症状有关系吗?” “别紧张,就聊一聊,不想说也没关系。” 应知安想了想自己的大学生活,记忆最深的便是那一本本法律大部头,“忙着背法条、参加比赛,还要过司法考试,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这样啊......还没开窍,那后来呢?工作之后呢,你的工作应该会认识很多人,没有合适你眼缘的人吗?” 应知安又开始回想自己刚刚工作时候的事情,记忆最深的就是去接待离婚案件的当事人,初出茅庐顶着一张嫩脸,随身携带纸巾,为的是当事人号啕大哭时能精准地递出纸巾,她跟着王禹见识过在婚姻中最卑劣的人性,她还曾经在互殴的双方家人中救出来王禹,要是说一些民商事案件还能保留一些体面,那么曾经是最亲密的夫妻关系破裂时,双方都知道该拿怎么隐私和秘密去刺穿相互的软肋。 离婚能闹到法庭之上,一般都鲜少体面和谐。 应知安说不清是看多了悲剧造成悲观主义,还是看多了婚姻锻炼出来火眼金睛,“介绍过,不过那些男生我都不感兴趣。” 那个时候应知安还没有坚定下自己的独身主义,也像是普世价值观妥协,去见过几位男嘉宾,可往往一顿饭下来,应知安就像是能看穿他们,这种看穿甚至能预计未来会出现的争吵和矛盾,应知安的工作就是在纠纷中代理客户争取权益,所以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人生中还会衍生出更多的争吵和纠纷。 如果迟早会说“拜拜”,那还不如从未开始。 医生轻轻一笑,“我指的是女生。” 应知安愣了愣,她还是没有接受自己喜欢同性这个信息点,要是说起男性,她接触过太多卑劣的男性。 她的离婚律师名声越大,来找她的人的leve也不一样了,她接触到的离婚纠纷中的男女都是社会价值评判标准中条件极好的那类人。 可就算如此,人性的卑劣也总是一致。 出轨、女票女昌、家暴、冷暴力、婚内强女干、精神控制、被同妻、被骗婚...... 一顿不好的婚姻,能扒下人一层皮,还不见得能逃离出来! 更是祛魅了。 而那些女性当事人,不论是高矮胖瘦,都是在婚姻的泥泞之中欺骗自己或者戏耍他人。 就像是今天天台上的女性,她也见过太多,无论一开始是说为了真爱舍弃道德也好,还是原生家庭问题导致需求也好,最后的最后,都落足于一个“钱”字。 工作越久,应知安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在金钱的面前,男女的差异可以最小化,最后一切都能归结为人性。 而她怎么会在人性卑劣的面前,去谈论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虽然她本身也不是一个纯善的人。 可心底总要对一些人类情感保持一份纯洁的崇敬。 医生似乎很理解应知安这类人,她又问:“最近家里是不是在催婚?催婚催得紧吗?” 和张章家父母做生意走南闯北导致的开明不一样,应知安的父母都是高中老师就更会传统一点,讲究脸面更讲究普世意义的人生幸福,因为政策原因,应知安又是独女,更是接受着更大的期望,她爸希望能有两头婚,有个孙辈能姓应。 可也好在二老是老师,做不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婚手段,只是每时每刻的说教也让应知安贯彻“说不过我还躲不过”的政策。 只是最近随着正式步入三十岁,二老更急迫了,各处物色人选就要应知安去相看。 可即使如此,二老所有行为出发点,也是基于亲情。 而应知安是那么聪明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医生只问“父母”二字,她回答的便是“原生家庭”四字,“我的原生家庭非常有爱,父母对我很珍视,我并没有什么来自成长的伤痛。我明白医生您的言下之意。” 说到这里,应知安叹了口气,“心理学我也浅浅涉猎了一些,在今天之前,我都觉得我自己心理非常健康,我父母珍视我,也让我自尊自爱,我对自我价值的认可并不低廉,我也并没有对安全感产生不信任......” 医生打断她,“心理学有一种公认的说法,神经官能症患者让自己活得痛苦,人格失调症患者让别人活得痛苦,我觉得起码目前为止,你两者都不是。” “那我到底怎么了?” “大脑中高级中枢是判断力,低级中枢是情绪,”医生大慨明白了应知安的情况,语重心长地说道:“道理懂得再多,小情绪难以控制,这并不与你坚定判断力的性格相悖,高知有时候也会更痛苦,这些年因为被逼婚导致心理疾病的事例也不在少数,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人啊,婚姻幸不幸福、有没有婚姻,喜欢异性还是喜欢同性,都无所谓的,因为这一切都要排在自己身体健康后面,而且,所有的疾病都是急性期内越早干预越好,所以你一定要有信心,前期我们可以试着去规避掉触发因素。” 应知安皱起眉,“所以我是个同性恋?” “这个需要问你自己,而不是由医生来定性。” 带着具有镇定作用、能够安抚情绪的一些药走出医院,应知安只觉得自己有些烦躁,被逼婚逼成神经病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还不如说我加班加疯了!说我深柜还不如说我无性恋!”应知安只觉得讽刺,可偏偏医生之后做的检查结果又显示应知安非常正常,正常到心理评分满分100分她有96分,医生只能说让她再观察观察。 如何避开触发因素,应知安恨不得给自己整天戴一副墨镜! 而关于性取向,她仍然抱有怀疑! 下午的盗窃罪开庭排期在江城贡诸区人民法院的第一法庭,三点开庭,两点半手臂搭着律师袍的应知安已经过了安检,根据指示牌往审判楼去。 法院作为社会纠纷的“垃圾桶”,诉讼服务中心的窗口前挤满了人,男男女女的,应知安一路都微垂着头,也不去看迎面而来的人,只是瞳孔斜视只看着法院墙壁上的标语。 贡诸区人民法院也来了好几次,原来也没发现,这些法治文化上墙的工程还是花了心思,这些标语还挺振奋人心的。 且看这句“你不依法,法不依你”还挺有趣的。 6、第 6 章 一路上虽不是低头就是斜视,但应知安还是很顺利地抵达了第一法庭,法官和她前后脚,现代化的法庭都配备了全程录影录像的设备,法官也早就习惯了没有法官助理和书记员的开庭,这位法官一到法庭很顺手地把电脑、空调、灯打开,坐在书记员的位子上把系统打开,又飞快弄好庭审直播的程序,问了法警队说被告人已经从看守所带过来了。 应知安已经换上了律师袍,规规矩矩地坐在被告人代理人的位置上。 这次的审判法官,应知安不认识,有法警上去问法官,“当庭宣判?” 那个男法官非常严肃,声音格外冷淡,“先看庭审情况。” 是一个非常严谨的法官,应知安心中下了判断。 一般像这类认罪认罚的轻微刑事案件,大概率都是当庭宣判,然后对接公安进行收监。 “好久不见,知安。”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应知安见到来人,便露出了微笑,这个案子的检察官她倒是认识,她穿着蓝色的制服短发很利索,可声音却很温柔。 应知安的社交圈子其实很小,能够被她列为朋友的更是少之又少,更是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 可这位胡检察官却也是因为案件相识的,那个时候应知安还跟着成绮云干刑事案件,而胡斐也还不是检察官,只是个检察官助理,两个人的师傅在里面干正事,她们两个人就站在外面等着,等着等着,就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胡斐或许天生就是一个极具分享欲的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应知安还对她的热情感到手足无措,胡斐经常在微信上有的没的找她聊,一大串的聊天内容就像是夏季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应知安无从下手去回复她。 胡斐好像是真拿她当好朋友,应知安心中下了这个认定的同时,又很诧异这种小太阳一样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前不久胡斐去动了一个微创手术也在微信上告诉了应知安,应知安还去医院看过她。 而此时此刻,那一束本不该存在的光照向这个熟悉的朋友。以至于让应知安关心的话语都减缓成了0.5倍。“你~身~体~好~点~了?” 又来!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应知安无语! 而胡斐听到应知安的关心,脸上的笑容便更耀眼了,她本就是在公检法系统内有名的美人,此时这个笑容更像是薄云被吹开,高贵的月辉播撒大地。“好~多~了,你~还~挂~念~着~我~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短发在她耳边轻轻划过,发尾便落在了她鼻尖的那颗小黑痣上,像是江南夏天那满池的荷花,轻颤着露珠。 应知安不敢再去看她,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果然一切就又恢复了正常,马上要开庭了,她不敢再多生事端,只笑了笑,“注意身体。” “嗯。”在应知安没有看到的地方,胡斐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些。 胡斐入员额检察官已经两年,她二十七岁满足条件开始参加员额检察官的遴选考试,第一次笔试过了面试没过,也是那一年被调去了第一检察部,很显然按照院领导的想法是希望她成为一名刑事犯罪的公诉检察官,这个部门是整个检察院最忙的部门,没有之一,而这种对胡斐职业发展的规划,并不管胡斐愿意不愿意。 果然成为检察官的第一年,她就整个人忙得晕头转向,尽管她办的最多的就是盗窃案件,直到今年开始一难案和复杂的案件才慢慢分到她手里。 所以对于今天这个盗窃案子,她就像是拿筷子吃饭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站在她对面那名律师。 法官开始播放法庭纪律的音频。 浑厚的男声充斥在庄严的法庭——现在宣布法庭纪律,1、未经允许不得录音、录像和摄影;2、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审判区;3、不得发言、鼓掌、喧哗、吵闹,如对庭审活动有意见,可在庭审结束后提交书面材料..... 胡斐收回自己有些波动外放的情绪,回归到工作中。 而应知安习惯性抬眼极具压迫性地扫视对面,这是她的出庭应诉习惯,这一刻开始她就是法庭之上据理力争的“貔貅”,对方律师休想从她这边找到任何一个逻辑弱点和法律漏洞,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必须谨慎克制。 应知安对自己这份职业说不上多理想主义,可也抱着十万分的敬意,而这种平等主体民事案件的习惯被她带到了刑事案件的法庭之上时,她目光的对象便不是对方辩护律师,而是公诉方胡斐,那本不该存在的光照向那个代表国家公权力的胡斐,而宣读法庭纪律的音频也减速到0.5倍数时,应知安真的炸了! ——4、请~关~闭~手~机~等~通~讯~工~具~ 应知安的脸色非常难看,她咬紧自己的后槽牙,将目光投向中间的被告人。 果然,又正常了。 如应知安预料,庭审非常顺利,等到结束庭审,法官敲响法锤,看着法警将被告人重新拷上手铐带走。 应知安甚至来不及和法官说上几句话,来不及和胡斐在拉扯几句结束语,转身急匆匆离开了第一法庭。 现在,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刚刚那种自己的发病就像是一计响亮的耳光打在自己引以为傲的专业上! “知安!”胡斐喊了一句,却也没喊回应知安。 应知安现在脑子非常乱,一边是愤怒,一边又是恐惧,她急匆匆地离开法庭,拐进审判楼的洗手间,把案卷材料和律师袍放在洗手台上,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咬牙切齿地说道:“应知安!你就这么点能耐?真得就被逼婚逼疯了?还真就是深柜!那他妈是开庭!那他妈是检察官!” 一想到刚刚开庭时的画面,应知安只觉得自己要气炸了!恨铁不成钢的气炸!气的她胸口痛,她却不解气一般,攥起拳头又狠狠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自己和自己较劲更是痛苦! 突然她的脑海中像是抖动着一团光亮,很快一个像是说明书一样的东西在应知安脑海中展开。 ——本产品用以辅助用户恋爱,广受好评,被广大的用户称为恋爱秘密武器,功能巨多期待用户进一步发掘! 想要谈恋爱吗?那你必须拥有本产品! 用户:应知安 获取途径:许愿 已开放功能:心动时刻(精准匹配合适对象,让用户可以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合适的恋爱对象);暧昧神器(爱情好感度以100为顶值的具象转化,让用户在暧昧期不再因为错过喜欢自己的人) 未开放功能:月老红线(未激活)、溯洄从之(未激活)、魅力加持(未激活)、说你爱我(未激活) 这种感觉很玄幻,应知安以为自己的病情发展加快了,大脑尽然企图开始将不合理的事情合理化!还构建出来这种玄幻的玩意! 可这玄幻的玩意显然更智能,似乎接受到用户的不信任,那一团光亮中的内容也随之改变。 ——本产品绝对安全,对用户无任何副作用。目前暧昧神器功能已被激活,心动时刻功能用户可自动调整,可调整数值为1至10,调至1时仅出现爱之光束,其他效果全部关闭。 “1111111!”应知安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病情是不是加剧了。 ——心动时刻功能已调整为1。 ——请用户多多投入恋爱事业,尽早激活更多功能,获得人生挚爱。 “怎么才能卸载?”应知安一边问着,一边摸出裤袋中医生刚给开的药,干吞了下去。 ——根据市场调研,激活六大功能之时,便是用户获得人生挚爱之时,用户即可单方解绑。 “剩下的功能的激活方式是什么?” ——需要用户自行探索。 “那这个暧昧神器是怎么被激活的?” ——暧昧神器激活因子:当用户遇到好感度满100的那个人。 应知安愣了愣,她现在有点想掏出药再吃一颗下去,怎么会有人对她的好感度直冲满分而她之前丝毫不知道的!更重要的是今天下午她也没见多少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总不能是......胡斐吧...... 总不能是......王禹吧! 而目前最最最重要的是,出现这种直达脑海的产品,是她疯得更彻底了?还是真就如此玄幻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应知安准备按兵不动,保持对这两个选项的同等怀疑。 她深呼一口气,从洗手间出来,正看见王禹站在对面走廊走过,她没有选择躲开,而是迎了上去,企图验证一些事情。 一中午没休息才刚刚把腾房的后续事情弄完,立马就接到执行接待窗口同事的电话,一个案件申请人在诉讼服务中心大闹,王禹急匆匆从办公室下来,正准备拐进调解室,听到应知安的声音,停下来等她,“刚开庭结束?” 应知安直视他的眼睛,果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没有光束,王禹也没有被美化,还是那副牛马样子,但很快,王禹头上浮现一行红色数字。 30分,当好感度可视化,应知安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王禹头上的那个数字。 7、第 7 章 30分...... 应知安收回自己飘走的思维,往调解室里看来一眼,那里已经坐着人,“堂堂副局长,亲自讲案呢?” 王禹白了她一眼,“堂堂副局长,还要多负责难案呢。你这嘴,是越来越贫了。对了,中午谢谢你,有时间请你喝咖啡。” “中午的事情稳妥了吗?” “人没出事,就能稳妥。” 应知安点点头,心中却像是有把刷子在那边挠,痒乎乎的,她一想起天台那个女人,就会想起宋墨秋,想问些什么,又不好开口。 应知安哲磨磨蹭蹭、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王禹警铃大作,“你不会还想代理那个女人的案子吧?我告诉你,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给律师介绍案源的,这是违法纪律的。你可别开口,你可别害我!” 还是这幅死样子!应知安白了王禹一眼,也顾不上去研究他头上那30分的红色小字,说了句“回见”就急匆匆走了。 这是一边走着,一边却想着她和王禹关系已经算是不错,也才30的话,那能到100的会是谁? 而所有的猜测都飘向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人选——胡斐。 应知安的背影急匆匆,王禹看着她背影忍不住嘴角勾了勾,嘟囔了一句,“还是没变,小孩儿一样。” “王局。”刚刚还被应知安惦念的宋墨秋从电梯出来,右手胳膊打着护具,整个胳膊悬吊着,看上去有点凄惨。 “不是让你回家休息。”王禹皱起眉,丝毫没有刚刚对着应知安的活泼,恢复了他在单位一向沉稳靠谱的样子。 “有个当事人之前就约好了。”宋墨秋气质清冷,声音更是清冷中的清冷,“和中午那个案件有点相似,原配起诉的小三,案由是不当得利。” “能执毕吗?”对于这种情感纠纷的案子,王禹现在有点后怕,虽然没有露出别的情绪,就像是说任何一件普通的案子一样,却又忍不住念叨一句。“多注意点,千万不能民转刑。” “嗯,知道。”宋墨秋性子淡漠,干执行久了可能基本都会带点职业病,案件中奇葩的事情看得多了,容忍度也会被进一步扩展,对任何事情可能都是一种存在即合理的冷静,“前期沟通过,申请执行人可能更希望被执行人拿不出钱然后被送拘,我会尽量妥善处理。” 王禹叹了口气,“你自己也注意身体,别太拼了,你已经很尽职了。” 宋墨秋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二人都有当事人等着,也没再闲聊,一个走进接待室,一个走进调解室。 宋墨秋是江城市法院系统有名的“拼命三娘”,她的努力在办案数据上就一骑绝尘,干执行明明没几年,年均执结案件就已经是全局最多,执毕率高达65%,首执率过85%。 常有不明就里的同僚开玩笑,说宋墨秋天生就是该干执行的命,早该来执行局了。 而知道内情的人,往往只以一声叹息回应这种言论。 法院工作不好干,执行工作更是不好干中的不好干。 整个法院如同一个熔炉,烧煮着激烈的矛盾和负面的情绪。 而法官就像是拿着一瓢水四处灭火的人,坚持其中的人,总是固执认为一瓢水的力量,或许也不容小觑。 可或许,正是因此,才让平凡的生活,因为理想而变得熠熠生辉。 这一点,应知安或许并不能感同身受。 就算王禹做到了执行局副局长,应知安也是不能理解王禹的。 她拿着高薪,一个案子的代理费能抵王禹几个月的工资收入。 熟读《劳动法》的她,大概就更不能理解宋墨秋的加班常态了。 而现在应知安忙着实验那个特意功能。 从法院回到律所,应知安并没有直奔办公室,而是准备多去转一转,就像是做实验一样,多几组对照组。 整个律所有光束的人实际上并不多,而这个光束被调节到“1”之后,的确不那么影响生活了。 有个女律师叫朱芸,是和应知安同批进的律所,和其他同事相比关系又好很多,只是她比较惨,可能因为心理原因,一上考场就大脑宕机,所以一直没有过法考,自然无法拿到律师证,现在也只能做助理的活,和其他一些年轻人挤在一个大间办公室。 朱芸是应知安的第一组对照组,等应知安走进这个办公室时,很是大无畏地扫视了一圈,果然出现好几束光束,只是这些光束比之上午那能照亮整个空间的亮度相比小了很多,就像是游戏世界中npc头上的叹号,虽然明显可并不刺眼,但不同的是每个人的头上都没有那一小行数字。 “知安,找我吗?”朱芸笑着打招呼。 应知安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支新的口红,“你上次涂了,说喜欢这个颜色。” “你还特意买了送我啊!”朱芸虽然年年法考不过,可她也是随遇而安的人,每年法考成绩出来的时候丧一段时间,其他时间都是阳光开朗的快乐女人。“要不是我马上要结婚了,我真怕我爱上你!” 应知安实际上是一个极会给予别人情绪价值的人。 每一个和她关系好的人,都会感慨她的细心和暖心。 应知安听到朱芸这话,笑了笑,只是看向她的头顶,那里空白一片。 为什么就王禹有数字? 可他没有光束...... 快要结婚的朱芸有光束!可她没有数字..... 应知安有些搞不懂。 应知安凭着上午的回忆,又去踩点了去了几个同事的办公室,有光束的女同事很多,可都没有数字。 应知安琢磨着这个分数的意义,便在电梯上遇见一个曾经追求过自己的男同事,当年应知安刚进律所,这位男同事就投来谈恋爱的橄榄枝,应知安拒绝之后,他也很快找到了女朋友,现在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爸爸了,他的头顶上自然没有光束,可却有分数,他的分数有20分! 而那男同事还和应知安打招呼,很是正常的同事语气,“我看你还在帮你师傅干活,你这也太亏了,你帮她办一个法援的案子才几百吧,你自己的离婚案子哪个不得大四位数。” 应知安懒得搭理,只应付地扯了扯嘴角。 男同事叹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可电梯门开了,高级合伙人走了进来。 应知安往后退半步,给老板留出空间,却忍不住抬头看向她的头顶,没有光束,也没有分数。 应知安心里琢磨,有光束是代表着可以发展的恋爱对象,目前集中在适龄、未婚女性。适龄是以她年龄上下正负十岁,未婚是没有领结婚证,而不是没有男朋友...... 而那分数则代表着对自己在爱情上的好感度,友情、同事情都不包在内。现阶段样本太少,王禹的30分是最高的,那只能以王禹为例。 王禹.....应知安想起二人亦师亦友的关系,再次下一个预设,起码三十分以内,都还不至于说是爱情。 或许,她应该约胡斐见一面。 应知安是那种执行力超强的人,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秒,她就给胡斐发了信息,约她今晚小聚。 胡斐的回复永远是秒回。 ——好呀好呀~立马期待起来了! ——我等下有个会,可能会拖延下班时间,到时候我看情况给你回哦,要是赶不上,你先吃,别饿着,实在不行,要么一起吃夜宵也好的~ ...... 应知安只是问了一句,可一秒钟内,胡斐已经“呼呼呼”地发了好几条。 还有很多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就像是.....她在等应知安发她信息,已经等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而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她酝酿了好多好多话,都想告诉应知安。 原来,应知安只以为她是天生性格如此,现在,再去看那些文字的语气和表情包,突然就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那种细枝末节的体贴与分享,或许并不是对任何一个人。 应知安为这一点联想,愣了几秒钟。 而等应知安回到自己办公室时,本来坐在位子上的宋曦丹立刻站了起来,“应律,庭审结束啦。” 上午还对人横眉冷对,应知安想起来只觉得自己有些无语,那些行为也很是失礼,便也立刻和善地回应道:“嗯,我明天下午还有个出庭,到时候你要有时间可以一起去,看一看也好。” 宋曦丹笑着说:“我有时间的,对了,这是我刚刚泡的红茶,不知道你爱不爱喝,要不要给您倒一杯?” 宋曦丹顶着那光束,说着很是妥帖的话,却没有任何数字,应知安看着她年轻的眉眼和如同春风一样的笑容,竟突然觉得很轻松,这个数字对她有反向指导作用,起码证明这个以后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性格很好相处而且不会有感情上的腻歪。 也对也对,这个世界异性恋毕竟还是大多数。 自己也不是什么万人迷,具有主角光环,那会有那么多对自己爱慕的人。 而至于她自己是不是深柜,这一点,应知安反倒想都不去想一点,她在极力规避掉这一点的思考。 8、第 8 章 宋曦丹的微笑真的会让人极具好感。 她就像暮冬初春时那一缕暖阳,又像是炎炎夏日的一缕清风。 带着最是自然不做作的松弛。 而对方投之以桃,应知安本也不是性格内向的人,她立刻笑得应和,“好呀,谢谢你啊。嗯,蛮好喝的,对了,你有什么不会的嘛?都可以问我。” 应知安自己或许不知道,她因为多了几分上午冷脸的愧疚,所以现在笑得非常之热情,而她笑起来时嘴角会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她虽然已经三十岁,不笑的时候自带职业所给的威严,可一笑起来,就涣然冰释,清澈的眼眸看上去还是孩子一样,而她捧着杯子,因为要看电脑界面而将脸凑过来,靠近时,宋曦丹就闻到一缕檀香香气。 很好闻,让宋曦丹想起草原上的日子..... 应知安很是熟练地操作着电脑,找出一些很好用的app,“你要是写起诉书,其实很简单,我把常见起诉书的格式都已经保存为固定模板了,之后的案子你往上填内容就行,我们律所有很多小案源,都是帮忙写个起诉书或者执行异议书等等之类的,实际上都很简单,不过可别小看这些简单的起诉书,要是积少成多,一个月收入也还行。” 应知安站直身子,“还有别的不懂的吗?”就见宋曦丹本来空空如也的头上,凭空出现了一个“1”! 应知安愣了愣,又仔细看了一眼。 “应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宋曦丹问,然后应知安便看见那个“1”变成了“2”! 应知安赶忙离开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没有没有,你还有问题吗?” “暂时没有,我再熟悉熟悉。” 应知安一边将律师袍挂好,一边又偷偷看来眼宋曦丹,那个数字稳在了“2”上并未改变。 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三体》中那恐怖的倒计时,来自技术高于人类的三体人,那现在这个产品是不是也是这类情况,应知安说不清楚。 只是在饭店等待胡斐时,她又按照医嘱吃了一片药。 应知安选择的这家饭店藏在一个小巷子里,古风古韵的设计,进门先是一块一人高的玉石画壁,有一种雅致又费钱的既视感。 消费自然也不便宜,这种店对外营业的桌数有限,主要内部也是规划了好大一块区域搭建了古风的舞台进行表演,不靠翻台率盈利,就自然靠食材的高溢价来盈利。 当然选择来这里吃饭的人,大都经济富裕,愿意吃这份情调。 而且,这家店的几个招牌菜的确也挺好吃的。 应知安定的位置视线很好,可以很好地看到舞台上的古典舞。 现下这个时间点,其他桌的人大都已经到齐,开始上菜。 而应知安就着一杯清茶,欣赏舞姿,不急不躁等着已经迟到很久的胡斐。 你别说,那个舞台上跳舞的女孩子头顶那被调成“1”的光束,竟然还像是自带一个跟踪的聚光灯,让整个画面更好看了。 应知安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自己这算是革命乐观主义嘛? 苦中作乐一把好手。 胡斐是真得急,好不容易下会,她急着下班,却又被领导抓住说一个案子。 虽平日就一张冷脸,可胡斐对待领导还是很尊敬的,可这次,她的脸越来越臭,最后在领导好不容易停下来的一个气口,她立刻说道:“张检,还有一些细节明早我来您办公室汇报,我现在快饿死了,急需去吃饭。” 已经离下班点都过了四十多分钟了,张副检察长是在食堂吃完了,回来加班,听到这话,立刻说:“你还没吃饭啊?那你快去。” 下一秒,胡斐的背影如同一道残影。 张检自喃一句:“这么饿啊.......” 胡斐没开车,打车过去的。 在过去的路上,她还手快地画了个妆。 她实际上长得很端正,五感之中尤其是那双圆圆的小鹿眼,长得最好。 现下假睫毛一贴,那双眼睛更是灵动。 她平日不爱笑,对谁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所以会显得那双小鹿眼与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可现下,她穿着一身绸缎质感的连衣裙走进饭店时,嘴角压不下去的笑容,搭配着那双眼睛,就很是吸人眼球。 这样的笑容,都是因为应知安。 而应知安还浑然不觉,还在那边欣赏舞姿之美。 胡斐看着应知安侧脸,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就又多了几分。 她的脚步缓缓停下,忍不住掏出手机悄悄拍下应知安。 镜头之中,应知安姿态松弛,一手拿着白瓷的茶杯,一手撑着下颌,头发柔顺地披着,像是一副仕女图。 在第一次见到应知安时,胡斐就一见钟情,她喜欢应知安的长相,喜欢她身上时而流露出的慵懒风流的气质,更喜欢应知安的性格,喜欢她的化繁而简的惯有逻辑,也喜欢她化简而繁的生活乐趣。 越是了解,就越会遐想,如果能和应知安谈恋爱,该有多好。 这种执念,在凌晨难眠时,便更是嚣张。 几乎折磨着胡斐越来越怯懦,什么人越加珍惜,在那个人面前,自己便越发自卑。 自卑到,暗恋那么多年,她却不敢将自己的喜欢泄露一分一毫。 而随着年龄渐长,那些青春少女想谈恋爱的痴想,更是化作了成熟而又纯粹的心动。 成熟后的暗恋,更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以前是不敢说,现在更是不能说。 如果说了,连朋友都当不了,那该怎么办? 发于情止于理,是理智的“理”...... 胡斐又欣赏了一眼那张照片,拍得真好! 每晚睡觉前都可以欣赏一下,慰藉相思,她就挺满足的了。 然后她就带着满面满心的笑意,走向应知安。 “知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对不起对不起!”胡斐还没坐下,就连连真挚的道歉。“今天这个会啊,就拖堂了一下下,之后又遇见我直系领导......” 胡斐一见到应知安,就会忍不住切换话痨模式。 而应知安看向她,却来不及说一句话,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胡斐头上那个数字吸引,根本分不出多一丝的心神! 胡斐! 100分...... 王禹的30分,代不代表爱情,还有待商榷。 胡斐的100分,却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怀疑和迟疑。 偏偏应知安大脑中那个恋爱秘密武器又适时地出现。 ——暧昧神器功能检测到对用户爱情好感度100的恋爱对象出现,请用户积极认真对待,成年人的暗恋那么隐晦又克制,可或许只需要用户的一次肯定,便会幻化成不管不顾、干柴烈火的奔赴! ——再次强调,暧昧神器功能的爱情好感度以100为顶值的具象转化。 ——100是暧昧神器的顶值,但不代表是对方爱意的顶值! 当一切那么坦白而又直接地出现在应知安面前时,面对这个绝对顶峰的数值,一向“杀伐果断”“长袖善舞”的应知安,可耻地社恐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展开什么话题,或者说一些场面话。 好在,服务员走了过来,询问是否上菜。 应知安点点头,又要来了菜单,递给胡斐,“你看看,再加几个你喜欢吃的。” 胡斐一双多情的眼眸湿漉漉地望向应知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星辰,“不用了,你点的我都喜欢吃!”恍惚之间,她又觉得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这话又太过坦白,立刻找补一样说道:“你都不知道,我胃口可好了,我妈都说从小到大,我就是个好养活的,没有任何不喜欢吃的东西,你看别人都得有些忌口吧,我是啥都不调,折耳根、芹菜、香菜之类的,我吃得都可香了!” 如果是以前,应知安只会觉得这样的女生大抵是个温暖的小太阳,可现下她细细去品,只觉得这每一句毫无芥蒂、坦诚外放、剖露自己的话语,都源自另外一个让她陌生的词汇——爱情..... 成年的世界里,大家都会戴上厚重的面具,害怕被别人看穿真实的自己。 可胡斐并不,她一边那么自然地给应知安倒上茶水,一边已经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曾经,应知安喜欢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因为这样她就可以不用费心力地寻找话题,而又不会冷场。 可现在,应知安很无措! 面对汹涌而克制的爱意,她终于在那个“100分”的提醒下,看到那密集话语信息之中的爱意。 胡斐想要她多了解自己,也是那么渴望了解她。 因为胡斐说着说着,又会用那双多情的眼眸看着她,“知安,你之前说你想养只猫,又因为经常要出差不方便养,那你喜欢什么品种的?我工作倒是很稳定,也想养只猫。” 应知安在混乱的思维之中,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也没想好。” “那你最近哪个时间比较空一点?我们可以一起去宠物店看看,我选择困难症,还需要你帮我参谋参谋!” “我最近案子比较多,不好意思。” “我最近案子也很多,而且都是一些疑难案子,”胡斐叹了口气,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口气并不是为了工作叹的。 她想要找到她们之间的一个链接,一只猫也好,或者一项相同的兴趣爱好也好。 9、第 9 章 热菜上桌,应知安才觉得自己的思维稍微正常了一些。 她想起刚刚在思绪混乱时,有些强硬的话语,指尖转动之间,夹了一只虾给胡斐。“这是这家店的招牌菜,食材都很新鲜,你尝一尝。” 胡斐立刻扬起那灵动又鲜活的笑容,就像是像着太阳绽放的向日葵,“好呀!那我可要好好尝一下!” 当虾入口,她又会立刻赞许道:“真得很好吃,你不吃吗?我手套都戴了,我给你剥吧!” “不用,不用,你喜欢吃就好。”应知安连忙拒绝,“我最近茹素,我吃点蔬菜就行。” “茹素?为什么呀?” “额......”应知安只是顺口找的一个理由,只是看胡斐真挚的目光,她硬着头皮回答道:“前几天大鱼大肉吃太多了,肠胃不舒服,这几天就吃素一点。” “原来是这样。”胡斐笑着点头,又开始关心起应知安的身体。“那现在好点了吗?” 应知安言简意赅地回复着,却又很是细节地发现胡斐没有再吃一口虾。 这一个疑惑一直到这段饭快结束,应知安才忍不住问道:“胡斐,你是不是对虾过敏?” 胡斐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这样.....应知安叹了口气,“那你怎么还吃。” “可那是你夹给我的啊。”胡斐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眼眸之中闪烁着难以克制的爱意。 这一刻,应知安突然意识到,原来爱情真得如此,就算不说话,关于爱意也会在眼眸中蹦跶出来。 而这些,都不是那双眼眸主人的刻意为之。 甚至连那眼眸主人都没有发现,还自诩自己冷静、克制、得体...... 这.....就是爱情嘛...... 应知安有些迷茫,她有什么值得胡斐喜欢的? 今晚的应知安的思维太混乱了,以至于她在混乱之中问出这话,“胡斐,你喜欢......” 你喜欢我什么......还好她的理智回归,后半句话被吞了回去。 只是她的戛然而止,让胡斐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我喜欢什么吗?” 应知安点点头,“对,你喜欢今晚的饭菜吗?” “很好吃!很喜欢!”胡斐还是那样耀眼的笑容,就好像这一瞬她已经没有任何不满足的了,一切的幸福都可以具象化,成为这一晚遇见的任何一句话。“最近天热,我胃口不好,今晚胃口却超好,可能是因为和知安你一起吃饭吧!对了,你之前不是发过一次朋友圈,我前几天刚好喝到一家蛮好的手作咖啡店,什么时候我带你去。” 朋友圈? 应知安都不记得自己发过这个朋友圈,一直等把胡斐送回家,她坐在车里翻看自己的朋友圈,才发现是大概两个月前,她去外地出差途中拍的一张高铁车窗的风景,那张照片的角落里有一杯咖啡。 她实际上是最近才开始染上咖啡瘾的,有时候高强度的出差频次和工作量,让她不得不依靠咖啡来提神。 只是这样一个细节,胡斐都能发现。 在应知安风平浪静的生活中,原来有这样一个人默默关注并留心关于她的一切。 这种高级别的待遇,让应知安觉得有些诚惶诚恐。 而最主要的是,她认真思考自己和胡斐之间的可能性,发现自己并不排斥和女性在一起,甚至会觉得有一个女性伴侣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可胡斐...... 她对胡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自从那束邪性的光被调到最低一档,那些个诡异的心动瞬间也就没了,应知安被夺舍一样的状态也宣告结束。 而胡斐就顶着那让人无法不关注的“100”带领应知安走进另一个世界。 成年人的世界似乎很抗拒这种不请自来的爱情,而应知安也是如此。 或者说,她只是觉得有些压力太大,要面对一份沉甸甸的爱意,自己如此吝啬于付出的人,真的配吗? 应知安一边开车,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好像是喜欢女生,甚至会觉得胡斐冲着她心满意足微笑时,也想摸摸对方的头发,甚至觉得这样软糯的女生拥入怀中,大概也是一件世上美好的事情。 可......她毕竟也是第一次面对自己的性取向。 “所以,你看着我有感觉吗?”张章眨巴着眼睛。 应知安坐在张章家里,看着眼前已经太熟悉的闺蜜,冷静地摇了摇头,“你头该洗了。” 张章嘟起嘴,习惯性撒娇,“哎呀~人家再在你讨论这么重要的事情,这可事关你后半辈子。” “搞得我不喜欢女人,我就会喜欢男人一样。”应知安嗤之以鼻。 “话说,你要真是喜欢女生,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可是我们班班花,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你能不能别这么肤浅,就算我喜欢女的,也不是是个女的就喜欢。” “那不就好了。”张章耸耸肩,往自己腰后面又塞了一个抱枕,让大肚子的自己躺着更舒服一点,“你刚刚说的那个女性朋友,大概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所以就算她喜欢你又有什么用?你也不是见女人就喜欢呀。” 说到这里,张章叹了口气,“我还想着以后你结婚了生孩子了,还能定个娃娃亲呢,看来,是没是希望了,不过你也别有心理负担,现在这个社会那么多元,喜欢同性也不是什么大事。” 应知安轻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心理负担,再说了,孩子我单身也能生。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被你带跑偏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进房休息吧,我把厨房收拾了,自己就走了。” 张章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一向精力四射的她也是越来越容易感觉疲惫,都是自家亲闺蜜,她也没有客气,“行,厨房也就我自己吃的几口碗。” 应知安皱起眉,“姜超又没回来吃?” “为了赚奶粉钱,最近都在加班。” 张章打着哈欠进了卧室,而应知安收拾完厨房,还收拾了垃圾帮忙带下去。 只是走到门口,远远得看见有两个人在纠缠,应知安眼神多好,一下就认出了姜超,她的眼眸一下就冷了下来。 “我和你说过了,我就是你的代理律师,我有家庭,我老婆马上就要生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可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呀。不然,你为什么要那么帮我,而且,我能够感受得到,你是喜欢我的,你嘴巴没说,可你的眼睛告诉我了。”挽着姜超的女人看上去楚楚可怜,红唇微启,声音更是软糯甜腻。 应知安走近就听到这话,一步上前,就把手中的垃圾甩到了二人相挽的手上,那袋垃圾是厨余垃圾,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女人惊叫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 “知安!”姜超穿着西装,脸是北方男人的长相,很是有男人味,陌生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都市精英男性的形象,但如果现下他脸上没有那隐约的慌张和稍微提高的音调,应知安的心或许会更加平静一点。 可应知安是个多敏锐的人,她的职业属性更是将她这一点特质叠加到了最满,她给了姜超一个冰冷的眼神,可话确是对着女人说的,“这个人有老婆了,我劝你识相点,保留点体面。不然.....” 应知安看上去就是一个不好惹的人,她冷着脸的时候,连作为师父的成绮云和王禹都不敢在她面前多说一句,更不要说她说这话时,面容阴森,在路灯映衬下,看上去像是个......随时要杀人的神经病。 那女人不敢多说一句,转身就走。 “知安,我......” 下一秒,应知安的眼神才是真正要杀人的目光。 “姜超,你是不是安稳日子过多了,自寻死路?” “不是啊,是她缠着我,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当事人。” “你当我和张章一样好骗?”应知安冷哼一声,“你们俩在家门口拉拉扯扯,是你告诉了太多自己的公民个人信息,还是今天这顿晚饭就是你和她一起吃的?还有,男女的力量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量级,你要真心里没有鬼,你能让她挽你那么久?” “那我总不能摔她啊。” “为什么不能?人摔一下,连个轻微伤都够不上。你怕什么?我看,是因为那个女人正好就是你喜欢的类型吧,仔细看看,和张章不也有几分相似?” “我!.....” 应知安疾风厉雨,姜超哑然无语。 “呵。” 应知安的一声冷哼,被忽而卷起的一阵风吹得很远。 夜微深,乌云也缓缓而来,让本就昏暗的街景一角更加阴沉。 二人相顾无言,姜超的能力并不比应知安差,甚至因为性别优势,在业界地位混得并不比应知安低,作为有着一定社会地位的大律师,他的状态更稳定,所以就算此时此刻被应知安点破,他也不见狼狈,只是保持沉默。 身为律师,都知道沉默才是最难辩驳的证据。 可应知安的目光如同尖刀,丝毫没有犹豫地飞向姜超。 她身上的气势更足,更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压迫感。 二人皆知,应知安在逼一个服软和承诺。 10、第 10 章 夜空中,乌云涌动,风一阵一阵刮着,且越刮越大。 眼见这夜雨马上就要飘落,应知安还在不要命地“沉默逼人”,姜超感觉到有雨丝飘到他的额头,而同样得也明白应知安的态度,他没和应知安说过,业界对她的评价是一匹饿狠了的狼,不论对手是谁都无畏无惧,恨不得撕咬下对手脖颈的那块软肉。 这并不是好听的名声,可足见在对手心中她已经模糊了性别,只剩下实力。 就像他从未和应知安说过,毕业以后这么多年,他也很难不嫉妒应知安的事业运气。 “唉......”姜超认命地叹了口气,“快下雨了,你回吧,我知道了,我不会走错路的。” 应知安眼眸中的冷意并没有因为姜超的服软而飘散,“工作中你我都见过太多妻离子散的悲剧了,我不希望张章受到伤害,也不希望你本该顺畅的事业有波折,两败俱伤显然没必要不是吗?但如果有一日,你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姜超,身为同学,我再奉劝一句,有些飘忽的想法,你最好想都别想。” “知道了。” “回去的时候轻声一点,张章睡了。” “好。” 在夜雨真正落下来之前,姜超蹑手蹑脚地回到家,他走进卧室,看着睡着的妻子,轻轻在床边坐下。 但是,孕晚期的张章睡眠质量极差,一点“窸窣”的声音,她就惊醒。 “你回来啦?”张章见是姜超,扬起一个笑容,如同乳燕投林扑在姜超怀中,撒娇道:“今天宝宝又踢我好几脚,感觉肚皮都要被撑破了~” “辛苦了,宝贝,预产期就是后周吧,我到时候提前请假,就在医院陪你。”姜超遮掩住眼眸中复杂的情绪,将张章轻拥入怀。 “没关系啦,你工作那么忙,也不需要提前请假,我自己可以的!实在不行,我让知安陪我~” 提起应知安,姜超拥抱张章的手松了松,语气不明地说道:“她可不比我闲。” 姜超和应知安虽然从没有和张章说过工作上具体的事情,可在细枝末节中张章自然明白应知安这律师做得比姜超更好。 听到这话,张章还以为姜超的男人自尊心作祟,还尚欠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我家老公最棒了!既是最好的律师,也是最好的老公,更是最好的准爸爸~前些天我还在学校遇见应叔叔,他还夸你来着呢。” “知安的爸爸?夸我什么?” “他说他和阿姨整天都在愁应知安的未来,拜托了婚介所在帮忙找合适的男嘉宾,说要是男方有你一半,他们都知足了。”张章满足地笑了笑,仰起头亲了亲姜超的下巴,就像是一只漂亮温顺的小猫咪在亲近人类,“可惜我又不能和叔叔说,好男人可不会在市场上流通,像我们家这么棒的老公,我可以是学生时期就抓住了,哈哈哈。” 姜超摸着张章的头,没有说话,他实际上已经有些厌倦了这些明显的安慰了。 张章仍旧干净单纯地像张白纸,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和在大学时他见到她的第一面,并没有什么改变和不同。 “对了,晚上知安过来了,我看她那状态,感觉开窍了,原来她一直不谈恋爱,是没发现自己喜欢女生!我倒是好奇,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女人能和知安谈恋爱呢?知安长着一张臭脸,性子看着软和,实际上内心还是和孩子一样,心大得很,对什么事情都是无所谓和不在乎,洒脱得根本不想能保持一段长久关系的,真是好奇呀~她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张章很是信赖姜超,自然也把应知安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小小一只,顶着大大肚子,缩在姜超怀中,软软糯糯说着话。 应知安说得没错,刚刚挽着姜超的女人低眉哀求时的摸样,和张章这幅摸样的确有几分相似。 应知安的直觉太敏锐了,思维又太过清晰,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在她面前说谎,可这样的人,也的确和张章说得那样,万事万物万人在应知安眼中,不过都是人生的一种体验,她带着超脱世俗的洒脱,因此会显得玩世不恭,又显得异常冷漠。 姜超听到这个消息,显然愣了愣,最后竟然像是惋惜一样,轻声说道:“那她倒是潇洒了,几乎不会有事业空档期了。”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轻。” “没事,我是说现在这个也挺多的。对了,我上次和你说的辞职的事情,你还是考虑考虑,你现在这个工作钱少事多,你之前不是还说你年级段主任给你穿小鞋?等孩子生了,你又要照顾孩子,还要工作,我怕你太累了。”姜超的声音那么温柔,娓娓道来,当一个律师企图说服对方时,总会找到对方最能接受的方式。 以一种为对方好、关心对方的方式。 张章这一次态度没有第一次那么激烈,被姜超说得多了,她也感觉现在工作的确钱少事多,所以这一次,她犹豫了片刻,“我再想想吧。” “嗯,不急。” 二人真得算是亲闺蜜,所以,就像张章惦念应知安一样,应知安到了第二天上班,脑子里也都还是姜超的事情。 她绝对不允许姜超走错路,张章也决不能受到伤害。 就因为这事,她甚至都没顾得上去想自己这个特异功能、性取向和胡斐...... 她一向时如此,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特异功能目前没啥危害性就先让它放一放,胡斐这事一时想不明白也就先放一放。 所以,第二天中午的午餐,她是和姜超同一律所的同事一起吃的。 手上提过去的是一只刚刚从奢侈品店拿下的挎包。 “这包,可不便宜。”女律师笑嘻嘻,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没有马虎,就将包从礼盒中拎了出来,试了一下,很是满意。 “我记得你喜欢这个牌子的,的确配得上你。” “应律师就是太客气了,不过就是这个小忙罢了,你放心,我不会让姜律师发现的。” “你告诉他都没关系。”应知安唇角勾了勾,她找人“关注”姜超这事她就没准备瞒着姜超,发现不了也行,要是发现了更好,依姜超那种“磨磨唧唧”的性格,知道后大概就会草木皆兵,心态上不舒适了,思想上也没啥闲情逸致搞有的没的,自然也就不会滑坡。 这顿午餐吃得很顺利,干完这件事,应知安刚回到办公室,就发现宋曦丹已经拖好了地、灌好了热水、泡好了茶、重新换好了垃圾袋...... 她干活很利索,一看就是熟手,倒是和她这一张的脸不大符合,应知安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有人帮忙干活还不是一件好事嘛。“辛苦了。” 宋曦丹提起泡好的岩茶,顺手就要给应知安倒上一杯,“以前在马场都干习惯了。” 应知安买的紫砂壶在她手中、在这个姿势中倒像是那种老式茶水壶。 宋曦丹身上有着足够令人好奇的反差感。 以至于,应知安也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你毕业之后先去探索世界了?” 应知安为人处世上最是妥帖,她双手去接自己的水杯,并没有因为宋曦丹是实习生的身份就有一丝怠慢。 而她这听说自然是来自罗卿城,只是罗卿城的原话是“玩了三年,可惜啊,浪费了应届毕业生的身份,不过你瞧这个小姑娘也是凶猛,我听说她还自己训马呢!这家伙,以后要是有什么玩马的客户,倒是可以让她跟着去谈,投其所好不是.....”。 罗卿城的视角最是利益出发,应知安是有不同的看法,她对一切自己没有涉及过的领域,都保留着孩子一样的好奇心,或许风向星座大概都是如此,好奇的视角让她对任何人都保留着一份最无私的赤忱和尊重。 尽管掩藏在冷静审视的面具之下,也偶尔会让感知到的人很是惊讶。 “我找了合伙人,开了一家马场,最多的时候,马场有二十多匹马。” “哦!”应知安的确来了兴趣,“那你骑马手艺应该很高吧!” “每匹马买进来后,我都会亲自去试一下,熟悉它们的性子,技术还行吧,可都是被我自己那匹马培养出来的。我的马它叫夏娃,特别皮,还特别会演戏,一般人还都不给骑的。” “真令人羡慕,在那种地方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连发呆都是一种沉淀吧。”应知安的确很羡慕,她说这话时,嘴角微微翘起,目光中的冷漠剥离,那一份孩童一般的赤忱便流露出来。 她的目光像是藏着亮晶晶的星星,让宋曦丹一眼望去,忍不住怔了怔。 那是草原上夜晚,天空那么近,那漫天的星辰像是触手可及,可那茫茫挂过草原的风啊,总像是围绕着星空之中最亮的那一颗! 而此刻,宋曦丹觉得应知安的眼眸,就像是那无数次被她看到的——最亮的那颗星。 11、第 11 章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宋曦丹心中这般喟叹,“草原很大,夏娃是我从牧民那边买来的,它的父母都是伊犁马,长得都很高大,那天母马难产,我赶过去帮忙扯小马驹,就是它,小小一只、湿漉漉的,等它再长大一点,就对什么都好奇,包括其他物种的小动物,我还抱养了一只边牧,见到边牧的第一面,夏娃就会小心翼翼凑过去,小心翼翼用自己的鼻尖去贴贴小狗,可一听到小狗叫唤,它又会立马跑开,对待小动物很是温和,对待人类却不怎么友善,拿着食物讨好它也没用,根本不拿正眼瞧着......” 宋曦丹的声音很好听,说起草原上的事情时,娓娓道来,让人仿佛置身那渺茫之中,心生轻松。 应知安本来是很认真地听着的,突然脸色大变,只因她的余光瞧着宋曦丹头上的数字从“2”开始,像是坐上了发射机!一路变换,不停闪烁,最后停在了“25”,仅仅就比多年好友王禹少“5”分! 要死,发生了什么? 她不就是在听宋曦丹说话嘛,甚至她都没附和一句话,连“嗯”这个鼻音都没有! 不会吧!因为胡斐,她刚刚开始相信的确有这种超科学的恋爱秘密武器存在,就这么快又告诉她是神经病嘛?! 办公室门被敲响,朱芸别别扭扭地走了进来,“知安,能帮个忙吗?抽点时间见个人。” 此时此刻,对于应知安来说,朱芸的出现实在是太恰到好处了,她自然而然就起身,都不需要打断宋曦丹的话,“人在哪?” “我一个朋友,有些法律问题,人在接待室了,我和你一起过去。” “走吧。” 能不瞧着那诡异的数字最好,朱芸头上那一片空白,让应知安很舒服。 “应律,我可以一起去吗?”宋曦丹同样站起身。 应知安看了眼朱芸,“宋曦丹,现在跟着我的。” 朱芸点点头,“那一起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朱芸的未来老公的姐姐想要离婚罢了。 而且和应知安别的当事人不一样,这位朱芸未来的大姑姐和她老公也没什么难以分割的巨额婚内共同财产,据朱芸了解,二人前些年刚把欠债还完,自然也没什么共同债务需要明确。 只是朱芸在律所,这大姑姐自然拜托到朱芸这边。 “她想找个好点的离婚律师,可没告诉我原因,支支吾吾的,我和我男朋友婚期都定了,就一个月我都要改口喊她大姑姐了,我实在不好推脱,只能找你了。”过去的路上,朱芸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无语,“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找好点的离婚律师,我说我给她写个诉状,让她诉讼离婚,她还不放心。” “见到就知道了。”应知安淡淡道。“不过,这咨询费用,你男朋友准备谁来付?” 朱芸愣了愣,“要么先听听他姐怎么说?” 应知安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又看向朱芸的头顶,那里没有数字,但那束光束从未消失。 这就有趣了。 等见到这位未来的大姑姐,面对应知安,大姑姐却像是个爽快人,“我就是想来问问,我该不该离婚,小芸马上就是自家人了,看法也不客观,而且她对经济这块的看得不透彻,我说了我的情况,她也不能理解。” 应知安道:“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情况。” “我和我老公是大学同学,他不是江城市的,我们实际上已经异地非常长时间了,现在孩子大了,要读书了,我想在江城买学区房,这样可以给孩子一个好的教育起点,可他和我观点完全不一样,他想要我和孩子都去到他的城市,可他那个城市......哼!”表姐带着满满不屑,“先不说经济差,就是那教育水平也实在不行啊!我让他辞职来江城,他也不来,有他这个老公和没有老公,根本没有什么不一样!这种男人......” “时间宝贵,我们聊重点吧。”应知安打断道,“你们异地也不是最近的事情了,所以你们之间目前主要矛盾是学区房吧?” “对,学区房!我让他把他老家那套房子卖了,他不同意,还想着让我把我爸妈的拆迁房卖了拿来买学区房,他的算盘打得可真好,拿我爸妈的钱养他的孩子,真没见过这么鸡贼的男人!就看着我家兜里的钱,当时真的是年少无知,怎么就嫁给这种男人!当年我要是选择本地的,怎么会面的这么多问题!” 大姑姐的情绪越说越激动,应知安怀揣着别的目的,所以就着她的情绪顺着问道:“要是能用拆迁房换一个好的学区房,也不是一个赔本买卖,对孩子未来的确有帮助。” “凭什么呀!我家虽然有很好几套,可那是我爸妈给我和我弟的,凭什么我要买学区房供他孩子上学,就我们这边出钱啊。” “那孩子既是他的,也是你的啊,叫你爸妈也叫声外公外婆,不过你现在想离婚,你爸妈和你弟弟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我还没和他们说呢,他们之前就觉得他配不上我,结婚之前就一直和我说要门当户对,一定要挑个好的,不过也说不准,我爸妈都是很传统的观点,可能也接受不了我离婚。” 应知安不紧不慢问道:“那拆迁房还能给你?” “那这个是我们说好了的,都先不给我们,写二老名下。” 应知安了然点点头,“你是要我给你建议吗?” “当然!小芸说你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律师,你见多识广。” “我的建议是,离了吧。” 应知安话一出,旁边的朱芸急着直摇头,宋曦丹也很是不解地缓缓皱起眉头,在她们看来,好像并没有到非离不可的地步,也不是没钱买不起房子啊..... 大姑姐听到这话,两个眼睛却放出光芒,显得那么炯炯有神,“具体帮我分析分析。” 应知安看了眼手表,“我的咨询费用并不便宜,刚刚是看着朱芸的面子上,如果细聊,就算是工作了,你看......” 一听到收费,大姑姐眼神里的光暗了暗,眼珠子一转,看向了朱芸。 朱芸本就是在钱上大大咧咧的女生,接收到这目光,立刻说道:“知安,你具体说说吧,我也想听听,我知道你的收费标准,我等下付好了。” 大姑姐赞许地点点头,“我就说我弟弟找得老婆,就是好。应律师,你继续说吧。” 应知安看了眼还傻笑的朱芸,“你和你老公虽然是大学到婚姻,可现在你们之间就只剩下算计了,你想要把他的婚前财产变成你们的婚内共同财产,他也是,而且很明显,如果你还是处于对孩子的考虑,那么他只剩下自私了,如果我没猜错,当时你愿意嫁给他,你爸妈也同意你嫁他,是因为他同意到江城发展吧?” 这话一出,大姑姐看应知安的表情简直像是在看一个神棍,“对,他大学毕业的确找过工作,可后来他父母身体不好,他就回去了。” “异地,本身就是一个问题,更何况,你心中那本账早算得明白了,”应知安看向朱芸,“能麻烦你去帮我拿一下我的笔记本电脑吗?我里面有些案例可以展示给她看。” 朱芸还没反应过来,很有自觉的宋曦丹已经起身,“应律师,我去拿吧。” “不用,你不知道位置,朱芸知道。” 朱芸点点头,“我去吧,我去吧。” 朱芸一离开,应知安就立刻说道:“我把朱芸支开了,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出轨了?或者说,你有看对眼的了。” 宋曦丹在旁边瞪大了眼睛,而大姑姐张开嘴,又闭上,看了眼应知安,又张开嘴,犹豫片刻,又闭上。 “朱芸马上就会回来,我长话短说,也建议你有起码的坦诚,这样我才能真正帮到你。”应知安此时此刻看上去无比靠谱,“学区房的事情肯定是你们早就讨论过的,不管是置换谁的个人财产,都是一场拉锯战,构不成你现在迫切想要离婚的直接动机,你想找个好的律师来帮你分析,不过是你已经有了离婚的需求,需要找一些借口来支撑你,在你没有告知的情况,我只能按照我过往的经验去猜测,而我猜测的你目前这个直接动机,大概是有了更为合适的对象。” 大姑姐犹豫地点了点头,“你别告诉朱芸。” “我要是会告诉她,就不会支开她。她这么傻,也发觉不了什么。” “她的确傻乎乎的,好骗。” 应知安的眼神暗了暗,直直看向大姑姐的眼眸,像是漫不经心地闲谈,“朱芸家的情况我也了解,虽然是本地姑娘,可条件也一般,你们家条件不差,怎么会选择她?” “她也算还行的了,结婚还是要找个乖的,找个听话的。而且医生说我弟.....”大姑姐立刻止住话头,“而且我弟他自己也比较喜欢小芸。” 12、第 12 章 医生...... 一个预料之外的词汇...... 但应知安像是没有发现任何异象,“朱芸和我说,你和你老公之间没什么共同财产和债务的纠葛,那实际上就轻松很多,你需要考虑的就是孩子抚养权问题,从再婚的角度,我建议你将抚养权给到男方,当然,你之前一直在强调孩子的教育问题,看得出你非常爱你的孩子,如果你想争取抚养权,我这边也可以帮你。” “孩子肯定要跟我,不然她跟着去小城市,教育肯定跟不上,她这辈子就毁了。” 大姑姐这个坚决的态度倒是博取了宋曦丹的几分好感,当然在刚刚知道她有出轨可能的负分的基础上,这种加分简直太微薄。 宋曦丹将自己的椅子往应知安那边靠了靠,离朱芸这个未来大姑姐远一点。 应知安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大姑姐,“你可以选择我的包离套餐,一年内如果你自己离婚心意不变,我保你离婚。” “包离套餐?”大姑姐和宋曦丹几乎同时发出疑问。 宋曦丹悄悄看了眼应知安,觉得自己和当事人同样的反应,有点给应知安丢脸。 只这一眼偷瞧,她又发现应知安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散发着微光,那微光让她平白觉得后背有些凉意。 这样的应知安,又是她没见过的,就算刚开始的接触时,应知安真的冷得像是一个冰块,可也并非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宋曦丹不禁有些好奇,这就是律师谈业务时的样子嘛? 应知安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大姑姐,声音平稳却也没有一丝起伏,像是一台运转精良的机器,“我代理之后,我会代表你先去和男方谈,如果能够谈妥,我们就不需要诉讼离婚,如果男方一定不离婚,那我们就起诉离婚,诉讼离婚中,法院准予或不准离婚,是以夫妻感情是否确已破裂,作为区分界限的。重婚、家暴或者分居满两年等,都是法律上判断感情破裂的具体条件,不过你应该都不符合,那第一次起诉离婚被驳回后,六个月后再提起诉讼离婚,法院准予离婚的概率就可以达到百分之百了,六个月时间罢了。” 应知安的嘴角微微抿起一个客套的假笑弧度,“你觉得呢?方女士?” 要是她知道宋曦丹心中所想,可能会告诉她,这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才是自己谈业务时惯有的状态。 不及眼底的笑容,却还会让对方感到受宠若惊的宾至如归。 所以自然是这般,这位方姓大姑姐是愁容满面来,高高兴兴走,方知安和宋曦丹没去送,朱芸鞍前马后对待方女士很是客气,也是她殷勤地送出门去。 没有人能够拒绝应知安的专业,可顺利接到这一单案子的应知安仍旧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看着朱芸的背影,缓缓皱起了眉头。 宋曦丹一直在关注着她,见此立刻问道:“应律,你是不是不想接这个案子?” 应知安收回目光,看向宋曦丹,习惯性先看看她头顶上的数字,很好!没有增加! 也算是糟心事里面的一点点小顺利,所以她因为朱芸而皱起的眉头也跟着松解下来,“她这种简单小案,没什么难度,又有钱赚,何乐不为。” “那你为什么看上去不大开心?” 应知安轻笑了一声,像是在笑宋曦丹的年轻天真,“工作哪有什么开心事。” “你是因为方女士婚内不忠诚的不道德行为吗?”应知安的轻笑没有打败年轻人的执拗,宋曦丹很是认真,那专注的目光也没有离开应知安,让应知安忍不住想起她说得那匹叫夏娃的马,是不是小心翼翼看向小狗的时候,也就是这一幅模样吗? 只是,年轻人揣测目的总还是带着一点天真,律师只是一份职业,以当事人诉求为准,兜售法律服务,当事人道德瑕疵并不代表为其利益据理力争的代理律师,也是如此的道德观念,应知安一直秉持一种游离和冷漠的态度,正是因为道德感高在职业中并非助力,而是阻碍。 年轻人的自矜和清贵,虽然那么不合时宜,可看着宋曦丹,应知安头一次没去戳破这种天真,没有去告诉这个年轻人,律师有时候并不全然会站在正义的一方,人性善恶之中,律师也有可能站在人性的“恶”之上去辩护、去论证这个“恶”的合法性、合理性和正当性。 这种话,她此时此刻却不愿意说,就像大都市喧杂的霓虹也不必点缀在草原,草原的风光自有一片辽阔河山,所以她只是说道:“拿钱办事,替人消灾。” 宋曦丹点点头,忽而又想起一个细节,提醒道:“刚刚方女士有说到什么医生,她很快改口,可我应该没有听错。” “你没有听错,不过这毕竟是朱芸的私事,你与她并不熟,切忌交浅言深。” “那要是真有什么隐情呢?” “我和她熟啊,”应知安心中想着:难怪朱芸头上还有光束,说明在那个恋爱秘密武器的超科学范围内,朱芸和现在这个男朋友就成不了,不过这种家庭,成不了也是一种命好。 另外,这恋爱秘密武器特意功能好像还能挖掘一下其他用途....... 应知安的脑洞被打开了,反倒对自己精神病的担忧放下了,坦然接受了这种超科学事情。 等朱芸送走方女士,绕到应知安办公室想要道谢时,应知安留下了她,而宋曦丹很是有眼力见地走出办公室。 朱芸还是傻傻乎乎的,配合那张白白嫩嫩又经常笑意盈盈的小脸,令应知安都觉得有些后怕,要是真与那种家庭结了亲,这种血气丰盈的笑脸应该很难再看到了吧。 “咋啦咋啦?”朱芸见应知安只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还像是一只小仓鼠一样眨巴眼睛凑过来,“我脸上有东西吗?还是我最近保养得当!皮肤是不是超好?!我可是为了婚礼特意提前半个月去做了光子嫩肤,感觉自己毛孔都小了一点呢!” “朱芸,你喜欢你现在这个男朋友吗?” “喜欢啊。” “十分满分的话,有几分喜欢?” 朱芸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下,却很是不确定地说:“7、8分?” 并不算低了,应知安心中有了成算,她点点头,换了话题,“他姐姐这个案子的费用,你到时候记得问你男朋友要。” “我给就行了。” “你给还真不行,方女士自己也说了方家偏保守,要是让方家爸妈知道你参与其中,大概会对你印象非常差。而且,如果这钱是方女士的弟弟出,那对于方女士而言,应该会更有信心,起码也算得到了一个家人的支持,你说对吧?”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去问我男朋友要。” “嗯,对了,我最近收费提了,虽然我们是朋友,可你知道,我从来不打折的。” “嗯嗯,他们家这点钱肯定付的出的。” 朱芸又是开开心心走了,刚好和宋曦丹碰上,宋曦丹看她这状态很是疑惑,一回到办公室就问:“她是太难过了吗?怎么还笑得那么开心?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应知安喝了口茶,“我没和她说。” “啊,为什么?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真觉得窥一斑而知豹,方女士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我刚刚又仔细想了想,我觉得方家要娶朱芸姐,或许并没安什么好心。”宋丹曦抓了抓自己的头,脸上都写着纠结,“我说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 “你感觉得对,以后你或许可以多相信你的直觉,人类的直觉会比人类观察到更多的细节,比理智和逻辑更具观察力。”应知安本来没打算和宋曦丹说自己的判断,只是她看着宋曦丹如此真切的担忧,或许对朱芸并不是一件坏事。 “男方家庭是非常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他们更看重的是利益而非感情,方女士说到他们的拆迁房时明确指出所有权全部归其父母,我只能自然而然地推测他们动机,大概率是因为他们将女婿和未来的儿媳都视作外来者,避免拆迁房的他家财产惠及外人。而且方女士在谈及过往时,说到其父母要求门当户对,当时同意她结婚也是因为男方愿意留在江城,可结婚这么些年,方女士和她老公没有共同财产,说明自始至终,方女士的父母只在提出要求而没有提供帮助,从另一方面说就算过了这么些年,双方都有孩子了,方女士的老公也没有被这个家庭认可和吸纳,他是这个家庭的边缘人物,不具有主动权。” 在应知安眼中,方女士想离婚,对于她的老公而言,或许并非一件坏事。 就算从学校到婚纱又有什么用?人性总是自私冰冷又善变,爱情难以拯救的事情太多了..... 男人如姜超如此,女人如方女士,亦如此...... 13、第 13 章 应知安收回自己有些跑偏的思维,继续说道:“我当时套她话,说朱芸傻,发觉不了什么,方女士表示认同,然后说朱芸好骗,说明他们的确有什么事情瞒着朱芸,且朱芸至今没有发现,之后又说漏嘴说到了医生,令人不得不合理怀疑是否男方有隐疾,所以需要一个更易掌控的女性来成为这个家的儿媳妇。” 宋曦丹越听越心惊,这个怀疑在逻辑上实在太合理,一些她没有关注到的细节被应知安这么细细拆分,说给她听,她才恍然大悟,以至于她一边惊叹应知安的能力,一边又更担心朱芸,“那........” “不仅如此,这种家庭最可怕的是,以笑脸伪装最冷血的内在,方女士想占朱芸的便宜,让她来付钱,冲着朱芸说得那几句话,可是真真好听,用着最熟稔的语气,心中或许还在笑朱芸傻气。” “这不就是笑面虎!”宋曦丹的眉头又皱起来,犹豫片刻,斟酌用词,“那......您还不和朱芸说嘛?” 应知安叹了口气,人心的复杂她早就见识过了,“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喜帖都发出去了,朱芸在其中已经投入了太多的沉没成本,更不用说现有社会规制对女性的苛责,和未来有可能的风言风语......要她在这个时间点做出对的选择,靠说是没有用的,就算我是半仙,她也不会听我的。” “那,我们就不管了吗?” 宋曦丹虽然今天第一次见朱芸,可一想到这样爱笑的女生有可能所嫁非人,她那一股从未消散的侠气便堵着心发慌,她并不喜欢大都市,觉得大家都太有距离感,在草原时,虽然方圆几百里可能都没有邻居,可相逢之间,就算是陌生人也有着令人动容的豪爽和热情。“应律师,不管如何,即使是猜测,我们总也要说的,不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人事不尽,心不安。” 应知安觉得宋曦丹这话说得有些可爱,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就算面对自己冷言冷语都没有愁绪的脸上,此时此刻满是愁容,这份推己及人的善良的确如同草原的红日,很是耀眼。 大概就像是本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色大盘里,突然闯进了一抹耀眼的红,实在太难不惹人注意了。 应知安说:“我这个人,想做什么事情就必须成功,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我不想听天命,”宋曦丹做人求得是问心无愧,应知安做人求得是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所以,我让朱芸去讨钱了,而且这笔钱会超出男方的心理价位,她和男方必然会产生矛盾,先把这滩水搅乱了,我们才能找出破绽一击毙命。” 宋曦丹的眼睛“呼”得一下亮起来,“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等。” “等吵架吗?” “对,等他们产生矛盾之后,等方女士来找我。” “你说得对,她是我们需要的破绽,那她一定会来吗?” “所以,得麻烦你推进这个案子啦。”应知安把方女士案件的档案袋递给宋曦丹,“帮她说服男方离婚,这样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她总是要来的。” 宋曦丹愣了愣,接了过来,一向自信从未胆怯的她此时此刻却有些迟疑,“应律......我......她......” 应知安冲着她微微一笑,很明白宋曦丹的迟疑并不是质疑自己做不好这件事情,而是因为对方女士本人产生了膈应心态。 可应知安更明白,这也是要进律师这一行必须要学习的一课,反复被叩问的底线才能真正成为律师职业操守的底线,被仿佛冲刷铸就的良心准则才真正具有指导力量。 年轻人的白璧无瑕纵然美丽,可也太过脆弱。 所以,应知安笑着和她说:“朱芸的命运可都掌握在你手中了,做不做得成这件善事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宋曦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应知安这个笑容蛊惑,顿时拥有了非常大的能量,还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像是课堂上受到表彰的小学生,“好!” 应知安又再次给予她肯定的微笑。 但实际上,那些话也不过是她诱导宋曦丹的逻辑,在她的计划中,这个破绽不是方女士,而是宋曦丹将要联系的方女士丈夫。 如果方家真的是个泥潭,深陷其中的受害者才是方家更大的破绽。 宋知安微笑着,就像是一个得体大方、循循善诱的老师,宋曦丹也回以一个笑容,而她脑袋顶上的数字也随着这个,而又往上蹿了一下,从“25”跳到了“30”! 啊....... 啊? 啊! 怎么就到30了!应知安瞪大眼睛,怎么和王禹一样高了! 不对!怎么就冲我笑一下就往上加了5分?小妹妹,你这会不会太奇怪! 应知安忍不住朝着办公室柜面看了看自己,柜面用的是茶色玻璃能反照出样子,应知安今天只花了淡妆,可近几天屁事很多,让她有了淡妆遮不住的黑眼圈,很是普通的职业套装,还是灰色系的,还有这淡妆都有些出油了的社畜脸、手里拿着保温杯的牛马气质! 这! 怎么就5分了?! 小妹妹这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应知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觉得一切很玄幻。 宋曦丹还冲着应知安笑,她一笑时,那圆润的狗狗眼便会下弯,将她原本五官中的冷淡冲散了很多,更加增加少女感与亲和感,她的脸上半部分钝角多,看上去清纯,下半部分又锐角多,就多了一丝帅气,这样的人长得就具有反差感和层次感,会让人忍不住产生好奇,好奇长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性格。 应知安突然意识到,或许宋曦丹会是自己研究这个恋爱秘密武器的样本,一个极其方便观察的好样本,所以她又冲着宋曦丹笑着说:“叫我知安或者知安姐,都行。” 宋曦丹从善如流,“知安姐!”像是得到了心心念念玩具的小狗狗。 宋曦丹笑起来,真是容易让人心软,应知安瞥了一眼分数,没有增加。 难懂,好感可视化,也像是毫无规律。 一时看不懂,便放一放。秉承“持续观察”的理念,应知安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干活,手头上还有几个案子近期要开庭了,还有一个要出差去外地,这个出差去外地的案子已经是第二次开庭了,第一次开庭应知安就提交了近2g的证据,她原想着自己已经够牛逼的了,毕竟那2g的附件共有40组证据,可没想到对方律师也不落于下风,纸质证据叠在庭审的案头,足足一个手掌高。 所以说,对一些新型案件,应知安是真不爱接,这个案子就是网络侵权案件,需要质证的证据太多,需要整理的材料太多,法律关系上因为新颖又要从各个角度去辩。 奈何这个案子的当事人实在给得太多,应知安对着日历确定出差时间。 而那边,宋曦丹恶补了一下关于离婚的法条,也搜索了一些相关案例,就准备给方女士的老公打电话,告知对方这一“噩耗”。 打电话之前,宋曦丹深吸几口气,她原想着对方肯定会生气,却没想到在听说方女士委托了律师想要离婚时,男方很冷静,“孩子怎么说?她想要吗?我当初给她的彩礼钱,还有每年给她的生活费,又怎么说?” 原来,这段关系的确如应知安所预料,到了双方都已经到了难以为继也不想维系的状态了。 而关于这一些问题,应知安早就在与方女士沟通时提及,所以宋曦丹就按照记录的笔记回复了对方。 男方没有对离婚提出反对,却对孩子和钱的处理不满意,“孩子跟她才是毁了!他们家都是一群利益至上、自私自利的人!” 这句话是男方吼出来的,以至于宋曦丹没开免提,应知安都听到了。 应知安的嘴角浅浅勾起。 你看,最大的破绽不就来了嘛....... 而宋曦丹比逻辑更快的直觉,显然也意识到了,她立刻按下了电话录用,又说道:“方女士对孩子的教育还是很上心的,孩子跟着她会有更好的教育资源。”宋曦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方女士真的很爱这个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加这句话,只是直觉让她一定要借此强调。 而应知安想得没错,宋曦丹虽然不够洞察,可她的直觉强过普通人,让她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是助力而非阻力。 果然,就这样一句话,像是一个导火索彻底点燃了电话那头男人的愤怒,就听到男方更大声的怒吼,“你以为她是爱孩子嘛!她是给她弟弟找基因对标点呢!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把我当傻子!她全家人都拿我当傻子!千方百计想把我女儿接走,说什么接受更好的教育,都是放屁,她是要拿我女儿的基因给她弟弟做对照组,来筛查致病基因,有她那么狠心的妈妈吗!我咒她全家不得好死!” 14、第 14 章 基因检测?对照组?致病基因? 这触及了宋曦丹的知识盲区,她想继续问清楚,却不知道如何巧妙地去提问,下意识抬头看向应知安,就见应知安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递到她面前。 “说话要讲证据,你这么胡说八道,我可以替我当事人告你诽谤。”宋曦丹一字一句念道,“你不要信口雌黄,你岳父岳母还健在,家族遗传史的基因对照根本用不上你女儿,他父母健在也可以成为对照组。” “呵呵。”男方冷笑几声,“那谁让他宝贝弟弟是基因突变呢!全家都没有问题,就他突变,哈哈哈,恶人天收!而且我当然有证据!她应该是操作错误,把她全家的基因检测报告都发到我的手机上了!你是她的律师是吧?我现在就发给你们,我告诉你们,这婚可以离,但孩子必须给我,不然这份检测报告所有人都会知道!” 宋曦丹眼前一亮,总有一种事情进展太过顺利的不真实感,但她忍住心中的喜悦,语气没有任何改变,“好,我现在加你,你发给我。” 等到那份检测报告发过来,宋曦丹才拉长语调不紧不慢地说:“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给我的当事人的,但从法律上来说,你们结婚多年且育有一女,共同生活多年,你给我当事人的生活费也是夫妻共同财产,用于夫妻共同生活,无需返还,更不用说是为了缔结婚姻而自愿赠与的彩礼了,就算你告上法庭,法官也不会支持你的,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你大可自己去找当地的律师问一下。” 又与对方掰扯了几句,算是把这剧演全了,也把律师的职责尽到位。 宋曦丹虽然是新手,可说起话里慢条斯理,倒显得有些游刃有余,放马这些年虽然把法条忘了一些,可这几天的恶补也算到了位。 而应知安已经把那复杂的基因检测报告剪裁去了人名,发给了相关领域的朋友。 等到宋曦丹挂完电话,应知安也大概了解了朱芸将来会入是个什么火坑! 好一个天大的火坑! 应知安从手机上回过神来,就见宋曦丹眼巴巴看着自己,又会让应知安想起她说的马,明明没见过,可总觉得相像。 应知安后知后觉,是因为宋曦丹的眼眸太过清澈与干净,就像是天边的云朵,不染尘埃。 “知安姐!”宋曦丹轻轻唤了一句,声音轻柔又好听,像是雪山之上的皑皑白雪。 关于宋曦丹的意象都是关于大自然最干净的东西。 应知安正了正心神,解释道:“方女士的弟弟,也就是朱芸的男朋友某一基因片段发生突变,就算他现在看上去非常健康,实际上他结肠、直肠里密集分布着腺瘤样的息肉,我这个医生朋友说,这种腺瘤样息肉病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遗传概率百分之五十,而且几乎所有患者在40岁之前都会发生结直肠息肉恶变。该疾病终生患癌率百分之百!” 应知安的声音在念完这个医生朋友发她的文字后,已经冷到掉渣,偏偏这个医生朋友已经被应知安请教出经验了,毕竟应知安代理过那么多离婚案件,每个案件的情况都“千姿百态”,自然也涉及到一方的身体情况,所以他还问了一句——又遇上一个婚姻无效的? 应知安代理过一个离婚案件很是有名,因为当事人的父母事后大张旗鼓地给应知安送过锦旗,还一路开了直播,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知道自己孩子的婚姻是无效的。 一开始,女方只是想离婚,可应知安在代理过程中发现男方有重型精神病,她一边收集证据,一边征求当事人的意愿,最后从单纯的诉讼离婚变成了起诉确认婚姻无效。 自始无效婚姻都没有离婚证,履历上也不需要填离异,直接可以填未婚。 只是和无效婚姻而言,这种隐瞒遗传疾病缔结的婚姻,属于可撤销的婚姻。 假设朱芸真的嫁给了这个男人,她可以在知道遗传病这件事的两年内提起诉讼,要求撤销婚姻。 她可以行使撤销权,也可以放弃,在法定时限内放弃行使撤销权的,该婚姻便自始有效。 而宋曦丹在听到这个“遗传病”信息后,也立刻打开手机搜索这种病,然后便直面了一些病症图片!那密密麻麻分布在结肠和直肠的小肉球,实在是让人作呕。 有一篇科普文说到,家族性腺瘤样息肉病是一种高度外显的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而少数变异性是携带了某一基因的纯合突变,宋曦丹推断朱芸男朋友应该是后者。 宋曦丹把手机上关于“腺瘤样息肉病”的页面关掉,紧皱的眉头也没有任何松解,“他们骗朱芸结婚后,然后会怎么样?” 应知安冷笑一声,“方女士的老公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嘛。” “告诉我们了?” “对照组,如果方女士女儿也有这个病,那就是家族遗产,可以进一步定位致病基因,我猜,朱芸嫁进去之后,方家会想方设法让她接受第三代试管婴儿。” 宋曦丹咬着后槽牙,“真不要脸!真敢想!” “是啊,真敢想,对于女性而言,做试管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从促排到取卵,再到移植,每一步都隐藏着风险和伤害,你看过那取卵针嘛?” 应知安叹了口气,“我之前有个当事人给我看过,成人小臂长度,很粗。她还给我看了她腹水的照片,因为吃了大量的药物来促排,整个卵巢大得不成样子,所以在取卵之后,便导致了严重的腹水,明明还没怀孕呢,肚子涨得有七八个月大,更不用说,她还特别悲催,庞大的卵巢发生了扭转,非常疼,而且立刻手术,也没有把一侧的卵巢救回来。” 应知安的工作会让她碰见太多不幸福的人,毕竟爱情与婚姻是人类生活中无法割裂的一块内容,而“离婚”二字背后就意味着一段关系的失败。 这种不幸福是必然存在的,而那些当事人中,又会有一部分人是不幸的,如果前者只是一种失败,后者则是一种劫难。 好像真的有一种命定的安排,必须要一个人经历过一段不幸,才能活下去,才能继续走下去。 那个为了弱精丈夫做试管的女当事人就是这个不幸人群中的一员,她本来身体健康,丈夫一方一直知道男方弱精很难令女人受孕这一身体情况,可未告知她,反而在备孕很久之后找了一个关系好的医生,诓骗是因为她的问题才导致无法自然受孕。 为了维护这段婚姻又出于对“不孕”这事的愧疚,女方的父母将自己名下的一套房无偿赠与给男方,而在女方终于发现自己被骗了的时候,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也失去了一侧的卵巢,更可恨的是男方为了防止岳父岳母撤销赠与,还将这套房抵押套出了很多钱。 这个女当事人来到应知安面前时,明明才二十五岁,看上去却比应知安都大,面容枯槁、形如枯木,而她的父母也都很是憔悴、头发花白。 他们一家本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在应知安面前都没有骂过男方一句,最严重的一句话也仅仅只是“那户人家不良善”。 或许这就是命运,善良的人不一定就会遇见善良的人,而真心往往也都是被辜负..... 而现在,朱芸也遇见了类似的一户人家。 “这是一种诈骗!”宋曦丹一双眼眸因为愤怒瞪得老大。 “这是一种以爱情伪装的故意伤害。”应知安安抚自己年轻的“小徒弟”,“不用等太久,我会选个合适的时间和朱芸说的。” 宋曦丹看着应知安,很是信赖,“您出马,一定可以。” 应知安被这话逗乐了,这才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实的笑容。 朱芸是个脾气好的姑娘,可她不是一个软包子。 她因为律师费的问题和男朋友大吵一架。 男的大放厥词,“你真是败家!你这种女的,谁敢娶!” 朱芸一句话没说,眼泪“簌簌”往下掉,可她也是这样一声不吭把自己衣服收拾好,离开了婚房。 这一套婚房的门还是朱芸去外地买的,在合上它之前,朱芸把钥匙留在了屋内。 她心想着:不娶就不娶,老娘还不嫁了!不过就是为了这么点钱,凭什么说我帮外人骗他们家的钱! 应知安是带着宋曦丹一起过去接朱芸的。 她们见到朱芸时,这个年画娃娃一样的姑娘,就拿着大包蹲在路灯下,低声啜泣。 应知安看向她的头顶,那特异功能特有的那束光仍然持之以恒地亮着。 宋曦丹有些手足无措,只知道在自己包里翻找纸巾。 而应知安已经走上前,俯身摸了摸朱芸的脑袋,说话的声音很是温柔。“擦干净脸,我带你去吃小龙虾,小龙虾那家店旁边新开了一家炸鸡店,也很不错,过去路上还能路过一家清补凉,顺手带上两碗。” 朱芸听到这话,眼泪汹涌,扑倒应知安怀中。“知安,还没结婚呢,怎么他就变了!” 应知安抱住她,“你先别哭,等我告诉你一件事后,你再哭也来得及。” 站在一旁的宋曦丹愣了愣,应律师真是.....好令人捉摸不透.......前一秒那么温柔,下一秒就这么直接的嘛? 15、第 15 章 当天晚上,朱芸吃了整整三斤的小龙虾,宋曦丹化身剥虾小妹,桌前堆了满满当当的小龙虾壳。 应知安点了一杯啤酒,坐在大排档,上身穿着真丝的衬衫很是都市丽人,下面穿着米色西裤因此就更肆无忌惮地岔开腿坐着,她明明是三个人当中打扮最精英气质的一位,动作却豪放地不像样子,“事情就是小宋说得这样,你事情了结了,记得请小宋吃饭。” “呜呜呜呜......”朱芸很是听话,虽然一边泪如雨下,一边也干了一瓶啤酒。“嗝,谢谢你小宋!” 把酒气化作一个饱嗝,朱芸才像是恢复理智,“我怎么这么倒霉!那个王八蛋!我要曝光他!” 应知安却道:“不建议,你会受到更大的舆论影响。” “那我就这么算了嘛?!虽然......”朱芸停顿了几秒钟,“我也没领证,可......可就这么放过他?我不甘心!凭什么!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要和他结婚了!我真的以为我遇见了幸福......就算这样分手,我以后还怎么敢相信别人的真心?我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说着说着,那理智又像是跑走了,朱芸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宋曦丹连忙递过去纸巾。“朱芸姐,你别太难过。” 小天使宋曦丹体贴递纸,温柔安慰。 而应知安只面色正常地拍了拍朱芸的肩,“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要是真想写个小作文让那渣男社死,也不是不行,可你也会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觉得没必要。狗咬了你一口,你不能趴下去咬回来。” “那我能怎么办?”朱芸可怜兮兮。 应知安的嘴角勾起一个危险且冷酷的笑容,“就让他们狗咬狗,咱们好好做人。” “可他们一家人都沆瀣一气!我之前还想着要帮他姐姐!真是神经病了!” “怎么会呢,行善心、做好事、有好报,你看这不就有人能替你出头呀。” 朱芸没有反应过来,宋曦丹却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方女士的老公?” 应知安没有给予回答,只是伸手擦掉朱芸的泪,“别哭了,眼睛哭肿了都不漂亮了,乖,先去把婚退了,也不用声张,等再过些日子,这恶人就自有天收,别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当。” 朱芸嘴巴一撇,眼泪又掉下来,“那会不会影响到你,毕竟你是她代理律师。”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方女士想离婚,我自然也会努力帮她的,至于我的努力会让男方干出什么事情,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朱芸那三斤龙虾,也不知道是恨还是怒,等宋曦丹开应知安的车,把朱芸送回家时,朱芸直奔厕所而去。 朱芸的妈妈急匆匆跟着朱芸,嘴里还关心着:“宝宝,怎么啦?是不是要吐了?怎么还喝酒了啊!怎么还喝那么多!” 朱芸的爸爸看上去就是个读书人,带着眼镜文质彬彬,还招待她们二人,“麻烦你们送小芸回来,进来坐一下吧,喝口水。” “不了,叔叔,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朱芸心情不好,可能需要你们多关心关心她。”应知安说完,带着宋曦丹就离开了。 应知安也陪朱芸喝了酒,上车时酒意上头有些踉跄,宋曦丹一直亦步亦趋跟着,一下就扶住了应知安的手,“知安姐,你还好吗?” 应知安其实喝得没有朱芸多,可奈何她酒量并不算太好,她感觉到宋曦丹的助力,索性就泄力靠在了宋曦丹身上,脑子还有些清醒,懂得礼貌,“曦丹,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宋曦丹只感觉应知安软软地贴着自己,白天时看上去不好惹、一肚子运筹帷幄的应律师,此时此刻红着脸颊,像是一根柔软的柳枝依靠着自己。 宋曦丹感觉自己的脸也有点红,或许就像是草原的大风吹红了脸颊。 “小心头。” 宋曦丹不自觉放低声音,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瑰宝,直到这瑰宝安安稳稳落在副驾驶,枕靠着、低垂着头,像是轻眠,宋曦丹那颗心才像是轻轻踩实了地面。 “看我干嘛?”应知安猛地抬头,就像是瑰宝掀开了面纱,只是语气中有着醉酒后的鼻音,显得稚嫩可爱,又有着深深的不解,像是没有喝醉,“哦,我没和你说,我家的地址。嘿嘿。” 应知安裂开嘴轻轻一笑,随即准确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而宋曦丹却只注意到那个笑容,真像是家养的大猫,平日格外高冷,突然有一天绕着你的脚走着“8”字,而那长而蓬松的尾巴就那么粘人地勾搭着你的腿。 宋曦丹此时此刻就是这样的感觉。 甚至,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她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又露出那种干净、纯粹、清新的笑容。 此时此刻,宋曦丹从草原回来后,一直空落落的心中,像是住进了一团棉花,把那颗心温柔地充盈起来。 之前的一些慌张、不适,与这个大都市的格格不入,都像是褶皱被一双大手温柔地抚平。 一切,便显得安适了一些。 与此同时的这一时刻,与宋曦丹截然相反的心境,还在检察院加班的胡斐心情并不那么平静。 她在忙碌的工作之下,仍会时不时分神,拿出手机时,便会不由自主地操作着手机界面,来到与应知安的对话框。 只是就在那次相约吃饭之后,应知安没有再发给她信息。 而她踯躅着于今天中午发出的那条邀约一起喝咖啡的信息,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胡斐约得是后天下午茶,后天刚好是周六,都不用上班,时间上更充裕。 那一段不长的邀请,每一个文字、甚至标点符号,都是胡斐斟酌许久。 在发出之前,她来来回回修改好几遍,可在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仍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 明明,就算面对最凶恶的被告人,她也从未怯懦。 可心,又如何会受理智控制...... 发出消息后,她便着急忙慌按黑了屏幕。 她希望手机屏幕的再次亮起,是应知安发回的消息。 可惜,每一次的亮起,都不是她所期望的。 心态反反复复,就像是在油锅中来来回回煎烤。 就算如此,胡斐仍然强撑着干完了本职工作,甚至还加了班。 她的检察官助理给她送上一杯浓茶,“斐姐,这就是李温文虐待案的公安卷宗,你确定要今晚看完?” 顺着检察官助理的手指看去,堆积成小山一般的案卷映入眼帘。 胡斐又看了眼手机,手机屏幕依旧暗着,她的心便也沉了沉,只是冲着助理笑了笑,笑容伪装住失落难过的情绪,“我再看一些,你先回吧,路上小心哦。” “斐姐,那你也别加太晚,反正都退回去让公安补充侦查过一次了,也不急着这一天两天的。” 检察官助理走后,整个办公室就剩下了胡斐一人,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愁绪布满了眉眼之中。 她长得是很好看的,经常有人会开玩笑说她是检察院院花,还是高岭之花,眼光高着呢。 可实际上,并不是她眼光高,对所有传递过来的好感都置之不理。 而是她心中早就住进了一个人,暗恋是她的高傲,也是她的卑微。 她想,她就这么暗恋下去。 可偏偏,她又像是从那顿饭中品出了不一样的希冀。 有了希冀,就会有有失落,从古至今,万事万物,皆是如此。 可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一时的情绪低落,也不能影响工作。 她熬着,像是把自己熬成鹰。 在看完李温文虐待案的诉讼证据卷第一部分后,却再也熬不住了。 她或许领会错了那种希冀,可她好想见见应知安。 就算远远见一眼,或者拿着“偶遇”这个说辞,例行公事地聊上几句也是好的。 她很想很想!很想很想见到应知安! 她不应该如此不理智,因为这种“偶遇”实在太刻意,又会显得做作。 可她已经顾不上所谓的理智,她拿起车钥匙,关上了办公室的灯。 朝着应知安的小区开去。 甚至可能都无法“偶遇”,可就这样围着应知安所在的小圈绕一圈,也像是能安抚心中的那一丝相思。 而另一边,宋曦丹载着应知安也马上要到家。 朱芸的家和应知安的家在不同的区,一个东一个北,还要跨越市中心。 高架上明亮的灯光映照到了车内,时而亮时而又暗些。 宋曦丹开得很稳,一点也不像她在草原上骑马的时候,像是在追逐风,此时此刻,车内放着应知安的歌单,正是温柔如水的时刻。 歌声在唱道——我未入过繁华之境,未听过喧嚣的声音,未见过太多生灵,未有过滚烫心情,所以也未觉大洋正中,有多么安静...... 副歌而起的时候,刚刚还像是睡着的应知安突然一同哼唱起来,“你的衣衫破旧,而歌声却温柔,陪我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流......” 宋曦丹愣了愣,试探性问了一句,“知安姐?你醒了吗?” “嗯,倒哪了?” “导航显示,马上要到你家了。” 16、第 16 章 “导航显示,马上要到你家了。” “嗯.....”应知安哼了一声,然后又跟着副歌哼了起来。 她的声音实际上很好听,而且音准也很到位,宋曦丹觉得她唱得很是悦耳,只是应知安只唱高潮那句,唱完之后,又像是喃喃自语,“真好,能够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流.....” 宋曦丹听到了,年轻的她尚且不知道应知安语气中的复杂,所以只会说:“等忙完这阵,知安姐给自己放个假呗。” 应知安笑了笑,是那种很放松的笑容,她看上去清醒了一点,实际上还是受到酒精影响,酒后吐真言的确是有几分道理,“不是放假不放假,人只要活着,就永远都做不到真正的自由,无论多成功,也无论多强大,人生旅途在拐弯的时候,都必须放弃某些快乐,舍弃一部分的自己。你看这首歌写得多好,志同道合、相互陪伴,又无拘无束,理想到不真实。” “就像是婚姻?” “最不像的就是婚姻,我说得不仅仅是爱情,世界上所有的关系,甚至包括亲情,都带着权利与义务,没有任何一段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真正做到坦诚与无私,而婚姻便是其中最甚,很多人在婚姻中惧怕痛苦,所以都选择有限的诚实和开放。” “那还算什么爱情。” “那,你认为什么是爱情?” 已近夜深,高架上没什么车,宋曦丹的目光投向道路的尽头,声音中像是带着梵音,“我觉得不是因为需要爱情,爱情才产生,而是我自己需要去爱别人,可能是自我的扩展,选择一个人,便投入所有。” “allin?” “嗯,我知道人类的精力是有限的,关于爱也好,不可能对所有的人都那么疯狂去喜欢,可爱又和别的不一样,利弊权衡与反复斟酌,都不是爱。” 宋曦丹很是认真,她大学毕业后自由任性的那一回,就像是她无止境的疯狂,可她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没有自律的恣意放纵,就会像是一辆横冲直撞的卡车,这不是她追求的自由,所以她回归人群,开展自我约束。 可人生和生活虽然是这样,爱情却是她心底最干净的东西,所以她继续说:“人生短暂,天真的浪漫很重要,可有限的生命可以拥有无限的爱,只要那个人出现,便会是我生命最华丽和特别的存在,而所有的爱我都会毫无波澜,去给那个人。” 旋即,她又想起应知安说的话,强调道:“真正的爱,没有义务,只有权利。” 应知安歪过头去看她,像是在这一刻了解了这个少女很不一样的一面,少女感尚且停留着,天真和灼热也毋庸置疑,只是少年人或许都是这样,自诩会为爱倾尽所有,“我本来听你allin,我还想说你投入的爱越多,所要经受的风险就越大,现在看来,你大概率也没谈过恋爱。” “我没有谈过,是她一直还没有出现。”宋曦丹抿了抿唇,有着少女的倔强,“知安姐,你不认可我的观点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谈过,所以没有发言权?” 应知安笑了,她不喜欢好为人师,也不喜欢去随意否定一个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指导和点拨都会带着一丝傲慢,她不喜欢傲慢,所以就算醉酒,她也是这样,“哈哈哈,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觉得你说得很对,而且你感受过另外的美,或许比爱情更美。要论爱情,我比你更不懂爱情,只是我想爱不一定就是爱情,所有人与人之间的爱都应该触类旁通,我很喜欢纪伯伦的一首诗,你回去可以看看。” 应知安的确是发自肺腑地认为,她与宋曦丹是平等的,而且宋曦丹在草原的日子,也一定比她见过更多的美好。 只是宋曦丹尚且年轻,喜欢斩钉截铁的“碰撞”与“答复”,这样的回答,在宋曦丹真挚的眼眸下,自然显得有些圆滑。她只觉得应知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所以就随意说了些。 车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好在,已经到了应知安小区门口。 应知安刚刚说完,正想说出那首诗的名字,可车停了下来,她便又酒醒了一些,下车的步伐并不凌乱。 她没有让宋曦丹下来,只是让她按下了驾驶室的车窗,她就依靠着车窗,一只手扣住了宋曦丹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宋曦丹的手心中留下那首诗的名字。“记得回去看看,我走了,你把车开走吧,明天我打的去所里。” 说罢,也不管宋曦丹有没有记住这首诗的名字,就拎着她的包往小区走。 宋曦丹的手心还有残留着应知安指尖的温度,可那点残温就像是点燃的火星,沿着宋曦丹的血脉一路狂飙,直达心脏。 所以她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定定地注视着应知安的背影。 应律师的背影真好看。 宋曦丹的脑海中浮现着这句话。 突然,她看到一个人影从旁边冲了出来,扶住了应知安,是个女人。 而应知安看了眼那个女人,挣扎着不用她扶。 宋曦丹本来以为是应知安的熟人,见应知安甩开对方的手,便立刻下车,跑了过去。“知安姐!” 只是等她跑进,就听到那个女人很是委屈的声音,“知安,你知道了对不对?你知道我喜欢你。” 哈?! 这个女人自然是胡斐。 天知道,她见到应知安的那一瞬间,她是多么开心。 见应知安步伐有点飘,胡斐就知道她喝了酒,立马下车,想来扶她一把。 可她这么突然出现让应知安吓了一跳,而在看清来人时,应知安皱眉了。 皱眉,是一种潜意识下的抗拒,身体语言最不会骗人。 所以仅仅这个皱眉,胡斐就已经了然。 她才会说出那句话,“你知道我喜欢你。” 应知安的酒被夜风这么一吹,加上胡斐这么一吓,早就散完了。 可因为酒精,她的眼神的确没有控制好,如实地泄露了她的想法。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胡斐,甚至于希望胡斐暂时不要出现。 偏偏,检察官胡斐有着太过敏锐的察言观色,她一下就读懂了,而那些暗恋已经让她慌不择路,所以就像是火山积压太久总会爆发,那些午夜梦回、无人问津又默默舔舐的情绪终于爆发。 她实际上不该说的。 她明明就是因为害怕失去,才会选择暗恋。 她的理智曾无数次阻挡那蓬勃的情绪,可她 她的一句话,让应知安无法再躲下去。 应知安长叹一口气,“胡斐,我有时候希望我自己笨一点,有时候又希望你笨一点。” 胡斐的话一出口,她实际上已经后悔,听到应知安这话,她的后悔便更多了一点!所以她低下头,避开应知安的目光,“知安,你能当没听到嘛?”她太聪明,以至于已经了解应知安的言外之意。 应知安看了眼胡斐头上漂亮的“100”分,她能当没听到,可她不能当没看到。 就像那个恋爱作弊器说得那样,100分是系统的极限,不是爱意的极限。 应知安就像是被温水煮着的青蛙,因为这个特异功能直接跳过了对自己性取向的挣扎,一步就跃到了如何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拒绝这种爱意。 现在,这个时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应知安轻叹一口气,“胡斐,我很抱歉我一直没有发现你对我的喜欢,也很抱歉,我可能不会喜欢你。我知道,语言是很无力的,但我希望你能遇见值得的那个人,她可以像你爱她那样,爱着你,而你们都会因为这份爱而满足。” 胡斐看向应知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点也没有可能吗?” 应知安摇摇头,“说实话,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所以,我感觉得没有错,”胡斐目光越发坚定,“所以,你才能感知到我对你的感情。那为什么我们不能试一试呢?这对你没有损失,你刚刚才发现,那你完全可以拿我当做一个观察对象和实验对象,或者一块炼金石,这没有关系的.......” “胡斐!”应知安打断胡斐的话,在她眼中像胡斐那么优秀的女性,不应该说出这么卑微的话语,就算对象是她也不行。“和那些小姑娘比,我们不年轻了,我们应该都很清楚爱情不是用来消遣寂寞和玩弄的,真正的爱情是滋养彼此成长的土壤,而且,大家都忙,也没有时间玩这种实验。” 胡斐一直看着应知安,眼眸中隐约闪着泪光,像是下一秒,那些晶莹的泪珠就会滑落下来。刚刚加完班的她,身上还穿着检察官的制服,这样的胡斐没有工作中的威风凛凛,脆弱得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蓝水晶,“我知道,我只是有些难过,可我也明白,求之不得才是人生常态,双向奔赴本就世间少有。” “我很抱歉......” 17、第 17 章 “我很抱歉......” “你没什么好抱歉的,这是我的问题,只是如果你一直没有发现,那或许我还能甘心一点,可现在明明我们是同类人,却也没办法得偿所愿,我真得很难过......” 胡斐说完这句话,那眼眸中的泪,终究还是滑落。 而一向对人高冷的她,到了此时此刻竟然还是忍不住哀求道:“知安,我真得不行吗?” 这让应知安起了恻隐之心,她突然上前抱住了胡斐,像是战友一样安抚性地拍了拍胡斐的后背,轻声说道:“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是你不够好,只是双向奔赴的确很少。你真得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如果你愿意,我们当然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只是我想或许你更需要时间和空间。” 胡斐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她和应知安当了那么多年的朋友,自然知道应知安就是这么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正因为了解,才陷入绝望。 没有一点斡旋余地,又怎么可能退回原点。 泪花迷失了她的视线,胡斐伸出双手,狠狠地回抱住应知安,像是要把对方深深嵌入自己的身体,她将自己的头埋入应知安的脖颈中,好像自己终于活在了应知安的世界中。 今天,应知安喷得是柑橘调的香水,这是一个很好闻的味道,胡斐想她应该会永远记住这个味道,就像永远记住自己突如其来的失恋和失去的好友。 是的,失去的好友! 她们都是成年人了,早该知道一些话说出口,彼此的关系就绝不可能回到朋友。 想到这里,胡斐放开了应知安。 “你真得是一个太冷静也太果断的人,让我不禁嫉妒你可能会爱的那个人,她会让你失去冷静也失去果断,真得令人嫉妒.....”胡斐说这话的时,一滴泪珠恰巧滑落到她的唇间,她深吸一口气,“知安,我要先向你说声抱歉......” “抱歉?什么?”应知安听不明白,只是下一秒她便尝到了胡斐眼泪的味道。 胡斐的吻轻轻落在了她的唇角,带着冒犯也带着克制。 直到胡斐又道了声“抱歉”,直到她转身离开,应知安都有些发愣。 这......是被亲了...... 应知安感觉自己嘴角还残留着胡斐的温度,她伸出手抹了抹,却并不觉得厌弃。 她喜欢女生,又一次证明。 只是人与人的喜欢太奇妙。 并不是基础条件匹配,就会产生爱意。 所以,胡斐那句话说的很对——求之不得才是人生常态,双向奔赴本就世间少有....... 就算知道并承认自己喜欢同性,又能怎么样呢? 应知安的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波澜,爱情这事本就离她很远。 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轻易去爱别人。 应知安这么想着,而和她心灵相通的恋爱作弊器适时给予反馈——用户实在太不珍惜了,这个世界上你能遇见多少个对你好感度百分百的人,那么多人都在渴望被爱,渴望被毫无保留地爱,而用户却对此熟视无睹。 看得出恋爱作弊器这个看上起像是人工智能的东西,也有点生气和恨铁不成钢,一身反骨的应知安在心中默默回了一句:我知道你很生气,你先别生气,你以后会有更生气的地方。 对此,恋爱作弊器没有回复。 还不够智能,应知安想着。 恰是一阵夜风起,应知安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准备回家。 “知安姐。” 应知安诧异地转过头,看见了宋曦丹,“你怎么还在?你一直都在?” 原谅喝了酒的应知安后知后觉发现了,一直默默充当背景板的宋曦丹。 宋曦丹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脑袋,“对,我就在旁边......” 撞破别人的秘密,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撞破领导的秘密,更是职场的大忌。 可宋曦丹并没有迎来应知安的不悦,反而很是温和的关怀,“快回家吧,路上小心点,明天还要上班呢。” “知安姐.....” “嗯?” 宋曦丹抿了抿唇,摇摇头,“没什么,晚安。” 应知安转身走进了小区,她被这夜风一吹,酒是醒了,可感觉喝酒后脑子有点虚,所以风吹得脑壳有点痛。 她倒不觉尴尬,也不觉得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所以她很坦然,坦然倒都没拿正眼去看宋曦丹。 要是应知安抬头仔细看看,她就会发现自己这个“小徒弟”脑袋顶上的数字开始爬升,从30分开始,“蹭蹭”往上涨,一直到“55”分在停了下来。 宋曦丹就站在原地,看着应知安摇曳的身影拐进了小区,她才有些恋恋不舍走向汽车,打开车门准备离开。 她开得是应知安的车,一上车就是一股清冽的柑橘调香水味,不甜腻也不厚重,很好闻,闻起来就像是阳光下枝头上最自然的纯粹香气,尤其适合夏天。 宋曦丹又闻了闻,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 她没有急着回家,就坐在驾驶室,拿出手机搜索了应知安说的那首诗。 “爱的最高境界就像你们灵魂两岸之间一片流动的海洋。 倒满各自的酒杯,但不可共饮同一杯酒, 分享面包,但不可吃同一片面包。 就像那琴弦, 虽然一起颤动,发出的却不是同一种音, 琴弦之间,你是你,我是我,彼此各不相扰。 一定要把心扉向对方敞开,但并不是交给对方来保管, 因为唯有上帝之手,才能容纳你的心。 站在一起,却不可太过亲近, 君不见,寺庙的梁柱 它们各自分开耸立,却能支撑寺庙不倒。 君不见,橡树与松柏 也不在彼此的阴影中成长。” 诗歌并不长,宋曦丹却反复诵读了好几遍。 “所以,你才说真正的爱情是滋养彼此成长的土壤。”宋曦丹喃喃自语,似乎通过这首诗句,进而揣摩应知安的三观,再来进一步深层次地建构应知安的模样。 “这样的人,会爱上什么样的人呢?” 夜风还在吹着,将宋曦丹这句下意识的自喃吹散在夜晚中。 这个夜晚和平日的夜晚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或许就是周四了,“牛马们”再努力熬一天,就能迎来周末。 当然,单休的“牛马”就不一定了。 胡斐早上出现在食堂时,顶着两个硕大的核桃一般的眼睛,吓着了也在食堂吃早饭的领导,“小胡,你没事吧?熬夜了?眼睛里面都是血丝,还是得红眼病了?” 胡斐从包里摸出一副平光眼睛戴上,“张检,这样好点吗?” “好多了,看着没那么吓人了,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健康,你今天上午不忙的话,多做几遍眼保健操。” “我今天上午还有个庭。”胡斐揉了揉眼睛,那不是熬夜熬的,是哭多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留那么多的眼泪。 就坐在沙发上,捧着纸巾盒哭,都不需要有酒精助力,就哭得翻天覆地。 当然,她们有规定,明确工作日不能饮酒。 所以就算失恋,她也不能买醉。 而且,就算哭得再惨烈。 第二天的工作日,她还要收拾好心情,打包所有的个人情绪,前去法院开庭。 被案件捆绑住的人,连伤心都有时间限制。 成年人的世界,早没有那么多的肆意妄为,只能在仅有的时间里,默默舔舐伤口。 胡斐水平在线地开完庭,还能理智在线地去和法官讨论了一个疑难案件的法律适用。 下午,带着助理去提审,走过看守所的道道门槛时,她才有些精神恍惚。 那些年,她也还是检察官助理时,就和同为实习律师的应知安坐在这个看守所门口,等着彼此的师父。 应知安的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年纪尚小却也颇具气势,刚巧二人聊起那时全国关注的一个刑事案子,应知安的点评独到老辣,最后二审主审法官的判决也的确和她分析的很是接近。 明明光阴过去那么久,可胡斐甚至都还能记得应知安分析的那么一长段话。 胡斐自嘲地笑了笑,她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呢? 她的助理问:“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胡斐收敛起笑容,又恢复为那个正义、冷静的检察官,她胸前的检察徽章熠熠生辉,让她面对犯罪嫌疑人时也丝毫不落于下风。 她本就是一个优秀的女性,在自己专业的领域把控全场,在提审室中,那藏在平光镜后面红肿的眼眸,不过是属于人类该有的脆弱,而此时此刻的审慎的目光才是属于检察官胡斐的风采。 犯罪嫌疑人健壮的身材挤在椅子中,纹身满身看上去凶神恶煞,目光瞪着胡斐和她的助理,很是来者不善。 可胡斐丝毫没有畏惧,反倒语气平和,“你涉嫌故意伤害的案件,公安机关已经移送到我们检察院了,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一下......” 提审过程顺利,检察官助理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像是抹去刚刚被吓着的鸡皮疙瘩,然后便是一脸崇拜看着胡斐就一些案件细节进行进一步询问。 18、第 18 章 而另一边,应知安一早起来就收到了宋曦丹的微信——知安姐,我已经在门口啦~时间还早,你慢慢来~ “这小朋友还挺贴心。”应知安挑了挑眉,昨晚她记得自己说过让宋曦丹直接去上班,不用来接自己,可这贴心的举动也让应知安作为受益方感到一丝丝的感动。 还是那句老话,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自己这个小徒弟这么贴心,应知安也不能亏待她。 应知安一边洗漱,一边摸排着自己手上的案子,想找出一个简单不复杂地给宋曦丹练练手。 就听着恋爱作弊器又出来蹦跶——温馨提醒!未开放功能:月老红线(未激活)(激活进程77.5%) 关于功能激活的条件,恋爱作弊器并没有告知,反而很是高傲地让应知安自己摸索。 对于这种无从下手的事情,应知安从不焦虑,多是“冷处理”为主。 所以她也一直冷处理这个恋爱作弊器。 没想到,突然这个所谓的月老红线功能激活进度条,已经拉到了77.5%。 我也没干啥呀。 应知安无语地叹了口气。 应知安今天有开庭,她手脚利索地给自己画好淡妆,描眉时想着今天这个案子大概率当庭宣判不了,一走神眉尾拉得有些长了。 索性她也不是完美主义的性格,看着也不难看,就没去管。 等她收拾好,一出小区门,就看到了自己的车,看得出宋曦丹不仅会骑马,侧方位停车的技术也不错。 只是应知安刚刚坐上车,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一眼就看到了宋曦丹脑袋顶上的分数——55! 什么鬼! 应知安倒吸一口冷气,这位少年人!这位好妹妹!你怎么就55了? 我有什么做得好的地方,你说!我改! 等等,百分之七十七点五...... 应知安眯起了眼睛,在心中默算了一番。 而宋曦丹没发现应知安的不对劲,她看向应知安,细长的眉毛让应律师多了一些冷酷的美艳,今天的知安姐真好看,她心中这么想着,便是腼腆地笑了笑,将一个饭盒递过来。 “知安姐,你应该没吃早饭吧,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 “谢谢。”应知安接过饭盒,关于77.5%也算了出来,155除以200,正好就是0.775。 她看向宋曦丹头上的数值,55,好巧,加上胡斐的100,不就正好是155嘛...... 应知安情绪复杂,又瞥了一眼宋曦丹头上的数值。 一瞬间,她心理阴暗,很想逗着宋曦丹加速拉快进度条,想看看这个高位面、高科技、高玄幻的恋爱作弊器有什么更加诡异的新功能。 月老红线听着就有点意思。 可很快,这种阴暗面就被她手动撕碎。 正如昨晚拒绝胡斐,爱情,是绝对不能被当做一场游戏的。 人生是应该有一些崇高的东西,就算是束之高阁,也正是因为它无比珍贵。 应知安的思绪反转几乎在一瞬间,她面对宋曦丹便收敛起了笑容,伪装起一个无情无感的机器人,企图阻止这疯涨的数值。 而宋曦丹尚且还没有感知到应知安的转变,心中美滋滋地驱车去律所,有些讨好地说道:“知安姐,你喝不喝咖啡?要不要等下路过......” “不用。”应知安冷漠着一张脸,打断道。“别说话。” 没想到宋曦丹很是乖巧,“我开得稳一点,知安姐你补补眠。” 应知安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宋曦丹的言外之意,“我昨晚睡得很好,没有受到影响。” “嗯嗯,我明白,习以为常。” 母胎单身的应知安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桃花,她的脸加上她的身材,再叠加她的职业足够让很多人退避三尺。 而宋曦丹这话说的,让应知安觉得有些刺耳,或许是她见接触到的人都习惯话里有话,导致她总觉得宋曦丹这话也是阴阳怪气,转过脸去看这小朋友,却见小朋友的脸上一片坦诚,似乎丝毫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反而在赞同应知安本就受欢迎这个人设。 而比她表情更直观的是她头上的指数,又往上增加了一点。 很好,的确没有话外有话。 可......这!怎么又增加了? 现在的小屁孩到底喜欢什么人设啊! 应知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实在搞不懂年轻人的想法,只想着让宋曦丹知难而退,“对,拒绝别人方面我很熟练,而且我也接受不了你的恋爱观。” 谁想着小朋友的眼睛亮了起来,“知安姐,你还记得昨晚我说的话呀。”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不应该是我不认可你,你我不是同路人嘛?! 看着宋曦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应知安的头更痛了,她闭上眼,只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可宋曦丹是她徒弟,下了车,又进同一个办公室,更何况她手头还有朱芸介绍来的“大姑姐”萧女士的离婚案件,不沟通、不交流,是根本做不到的。 尤其宋曦丹手脚麻利给应知安买了咖啡,两双眼眸像是星星,专注地看着应知安,“知安姐,怎么弄方家?” 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说出的那个字“弄”却具有江湖匪气。 应知安点拨道:“这对夫妻之间本就针尖对麦芒,方女士找律师就相当于加了一把火,实际上不需要我们多做什么,他们之间必然会爆发一场大的冲突,我们需要做的只是推动这个矛盾进程,你知道什么是最刺痛男人的东西吗?” “什么?” “轻视。” “轻视?” “或者说,是本就不对等的关系中,强势一方的绝对轻视。”应知安话锋一转,“方女士的代理费用还没支付,你给她打个电话吧。” 宋曦丹愣了愣,突然灵光一现,“让方家拿钱去砸男方?方家这么抠,就算谈妥了,肯定也赖皮。男方如果是个好人,也不会拿钱卖女儿,介于知安姐你的名气,他肯定会走偏门来打击方家,如果他也不是个好人,选择拿钱,肯定会爆出更多来抬高价位逼迫方家,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应知安接着说道:“我先下个预判,男方是真想要女儿的抚养权。到时候你再和方女士介意一下,先让她把孩子悄悄接过来。” 一听应知安这话,宋曦丹急了。“那方女士要真对孩子有别的企图呢!” 宋曦丹是真担心。 可做律师多年的应知安却已经没有了这种太充沛的同情心,在她看来不论这对夫妻是否都不良善,必然有一个人会拿到孩子的抚养权,只要他们做的不要太过分,孩子必然会依附一方成长。 去讨论和担心这种必然的事情,是没有任何价值的,那假设事件发展到最后真的到了“太过分”的程度,可能就属于刑事范畴了。而且,作为一个外人,去关心父母一方是否会对亲生孩子不好,这是一种没有逻辑也太过圣母的担忧。 只是应知安也懒得说那么多,便回答道:“你不是有男方电话,你不会代表方女士立即通知他嘛?” “通知?” “通知他从外地赶过来,当面聊聊顺便也可以看看女儿。” “我明白了,知安姐我等下就给方女士打电话。” 男方过来,才能有点“浪花”,毕竟当然是要影响到方家常住地的社会关系,才能叫做社死。应知安把自己真实的目的压回心底,她看了眼意气风发的宋曦丹,干净地像朵白莲花,这样的小朋友也不必知道那么多。 方家,在应知安眼中真的不算事,她把这事完全交到宋曦丹手中后,便出门开庭了。 这次案件,她是被告代理律师,在法院门口见到被告时,这个男人脚边已是一堆烟蒂,看得出他很紧张。 “关先生,我再向您确认一下,我们是请求法庭判决不予离婚?” “对,麻烦应律师了。” “但对方申请了调查令,庭上大概会针对你给那位女士的三百万流水进行反击,原告变更的诉讼请求我也和你解释过了,不仅要求孩子的抚养权,还有你名下的全部房产。” 在应知安看来,关先生的老婆离婚是非常坚决的,而关先生消极避诉,甚至在应知安提议也向法院申请调查令,下意识就拒绝,这种行为是非常不理智的。 “我们是一见钟情,恋爱三年才慎重地步入婚姻,到现在我们在一起已经十年了,我请您来就是为了不离婚。”关先生五官端正且身材高大,高管的职业也为他增加了中年男人的魅力,这样的人皱着眉温声细语说着这么铿锵誓言,看上去很是深情。 可应知安早就仔细研究了对方提交的诉状和证据,也耐心确认了对方在拿到调查令后获取的银行流水,每个月拿出两万元给小三当零花钱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说爱情。 应知安没有这个闲心陪他演这出戏,出于代理人的身份也没有拆穿他这种表演型人格,只再次强调,“根据你的意愿,我为你向法庭申请了不公开审理,等下开庭只会有法官、原告和我们,关先生,以我这么多年经验,唯一能够挽回您这段婚姻的只有坦诚,你可以借这次机会,说点真心话。” 关先生没有看向应知安,只看着自己手中的烟。 应知安便知道他没有听进去,便也没有再说话,拿出律师证向安检走去。 19、第 19 章 关先生的太太姓陈。 应知安坐在被告席时,与陈女士和她的代理律师姜超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有时候这个城市就这么小,应知安和姜超所属律所一个城东一个城中心,却代理了同一个案件的原被告。 自从上次应知安警告姜超后,姜超的确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起码在应知安的视角他处理那位当事人还算妥帖。 应知安不知道是自己的的警告给野马套上了缰绳,还是因为张章的确马上就要生了,或许血脉真的能改变一个男人。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应知安脑海中一闪而过,应知安并不相信蠢蠢欲动的人性,只是她也不敢去设想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张章该怎么办。 所以,再见姜超,应知安并没有多给他一眼,只是将目光给到了陈女士,这个在本次案件中绝对可怜的原配身上。 陈女士是很符合江南女子长相的,大大的眼睛像是含着一汪春水,皮肤白皙说话也柔声细语。 可这样的女人,在法庭辩论阶段,在她的代理律师姜超发言之后,忍不住补充道:“我的离婚诉请是符合民法典规定的,被告在我们婚姻期间长期与苟小小保持同居关系,我在家里照顾他的父母亲,任劳任怨,一心一意相信他!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没想到都是虚假的幸福,而我太傻了,还是苟小小这个小三因为接受不了小四的出现,打电话联系我一起报复,哼......真可笑,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爱我,说着为孩子努力拼搏的男人,竟然.....这么.....恶心!还搞一张离婚证来骗小四说自己单身,恶心!垃圾!人渣!” 陈女士的脸颊因为愤怒染上红云,可即使说着脏话,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姜超作为她的代理律师,及时制止了她要站起来发泄的状态。“冷静,冷静。” 而应知安却缓缓皱起了眉毛,她手中的笔在本子上写下了五个字——伪造离婚证,她抿了抿唇,下一秒将目光投向法官,暗暗祈祷法官没有捕捉到这一信息。 可惜,法官同样敏锐,他手中的笔也在笔录纸上写下了这行字,并且打上一个大大的“?”来提醒自己。 法官问:“原告你说完了吗?” 陈女士深吸一口气,那双纤细的手依然颤抖着,可她点点头,很是坚定地说道:“恳请法官判我们离婚,我说完了。” 法官看向应知安,“被告及其诉讼代理人答辩。” “尊敬的审判员,本案原被告双方婚前经过恋爱长跑,是在深入了解后组建家庭,具有深厚的婚姻感情基础,不论是隆重的订婚和结婚仪式,还是婚后二年出生的婚生女儿,都可以认定原被告双方感情较好,未达到破裂的程度,其次,被告与原告结婚以来,虽长期在外经商,但平均每周都会回家与家人团聚,原告没有证据证明被告有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条关于诉讼离婚的任何情形。” 应知安换了口气,虽然她在抛去律师这个身份之外十分认可对方推测的全部事实,可作为关先生的代理律师,她还是极其专业地说出自己并不认可的话。 “从法律上看,至于被告多次提到的第三人苟小小系被告小三,但未提供直接证据证明被告在婚姻存续期间存在不忠行为。退一步来说,就算离婚,婚生女儿应由经济实力明显优于的被告抚养,为女儿提供更好的学习和成长环境,退一万步讲,原告所提的对于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并不合理,在本案中原告申请了调查令,但被告应诉目的非常明确,即不愿意离婚,所以并未调查原告的银行流水,至于第三人相关事宜,由被告亲自说吧。” 退了一步,又退了一万步的应知安看向关先生,轻声叮嘱了一句,“坦诚。” 出于代理律师,应知安只能从法律和证据上为其辩护,可她同样希望关先生能在这个不公开的庭审上,坦白交代自己和苟小小的事情。 她看到的破碎婚姻太多,因此知道当一些谎言已经无法遮掩时,唯有坦诚才能换回这段关系最初的感情基础。 原被告是有感情基础的,陈女士性子柔软或许还有原谅的斡旋余地,而是否可行就需要关先生的努力了。 然而早已经习惯表演的关先生仍是一意孤行,“我之前和她解释过了,我和苟小小就是生意关系,我在外做生意难免有些应酬,酒局上我肯定要带几瓶好酒,苟小小是卖酒的,我给她的钱都是买酒的钱,我真的没有出轨,最近生意难做,我是个男人肯定要扛起家里,所以在外经商时间的确比较久,可我这不是为了给我老婆和孩子创造更好的物质条件,再说了我也会定期回家,老婆,前段时间过节,我还给你买了项链啊。” 关先生这边话音一落,陈女士冷哼出声,“520那天你给苟小小转了520元红包。你!......” 姜超按住陈女士,轻声说:“没有法官准许,不要对话。” 陈女士立刻闭上嘴,只是那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划过因为怒气而绯红的脸颊。 姜超阻止及时,法官便重新将目光投向关先生,“你说完了吗?” 应知安盯着关先生,很是冷漠,她对这个当事人已不抱任何希望。 果然,关先生接着说:“我希望原告能体谅我,为了我们的女儿,好好过日子,我已经和苟小清楚了,我不会再和她有联系。” 关先生一说完,应知安和陈女士同频翻了个白眼,只是应知安特意低下了头,不让自己的白眼被人看见。 法官的脸色并没有改变,只是问道:“第三人的工作是什么?” 关先生回答:“她就是平时推销酒啊、茶叶啊、鞋子之类的。” 法官继续问:“两年里你转给第三人苟小小的三百万元,都是用来买酒吗?” “是的,可能还有些茶叶,用来送礼的。我们做生意也难做,一些人情世故。” 法官把手中的笔放下,目光像是一把利刃,“被告,你的代理律师申请不公开审理的时候,法庭以为你是要在你妻子面前说几句真心话,是为了努力挽回这段婚姻,但很可惜,法庭并没有看到你为此有任何诚意。你的妻子现在就在你的对面,你看着她,法庭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和第三人苟小小是什么关系?” 关先生的眼睛转了转,在应知安眼中像是一只不是悔改的“老鼠”,很多人都在为他厘清一条准确的路,可这只“老鼠”实在被“灯油”迷住了眼睛。 “我就是和她买酒。” 应知安微不可见叹了口气,果然看见陈女士柔弱温柔的脸上表情狰狞到有些癫狂,刚刚滑落的眼泪就算再有,也会被怒气蒸腾,“骗子!你不仅520那天给对方转账,还有七夕节那天!你给她转了13140元,也是买酒?你怎么能这么无耻?!还为了女儿!你和别的女人上床的时候,你有想过女儿嘛?你有想过当时我们婚礼上的誓言嘛!” 这次,姜超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法官及时把控庭审,“原告,请注意法庭秩序,遵守法庭纪律,未经法庭许可,请不要向对方发问。” “冷静!冷静!”姜超低声重复着。 陈女士怒极反笑,就算在开庭前,陈女士对这个男人还有一丝丝的眷恋,现在大概率也一点不剩了。 而法官的态度同样明确,“被告,这里是法庭,你要对你所说的每句话负责任的,在法庭上提供虚假的陈诉也是一种违法行为,这是法庭对你的忠告,也是对你的警告。”法官顿了顿,“根据本案情况,法庭不再组织调解......” 这个案子并没有当庭判决。 开庭一结束,关先生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像是羞于再这里待下去,应知安却觉得关先生是害怕看见法官。 应知安没走,她走过去和姜超打招呼,主要是为了摸摸底细,“第一次,法院一般不会判离。” 姜超正给默默啜泣的陈女士递纸巾,听到这话,“知安,你我都知道,不过就是六个月时间,这次不判离,我的当事人是绝对会第二次起诉的,你也应该和关先生说,虽然法庭不再组织调解,如果我们能谈妥,又何至于麻烦法官写判决书。” 应知安冲着姜超点了点头,心中却对自己这位大学同学的能力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真没发现,还是对这类案子太不上心。 但大概率法官会再找他们做笔录,到时候可能事态更严重,应知安本就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心中一些不好的联想已经如同火焰一样烧灼。 所以等陈女士终于止住眼泪,失魂落魄地走出法院,被姜超妥帖地送上出租车后,应知安说了一句,“保持联络,我会去劝我的当事人的。” 姜超却说:“这周末空个时间,来家里吃个饭。” “干嘛?” 姜超的脸上突然展开一个笑容,那种令应知安很不舒服的笑容,“张章辞职了,庆祝一下。” “辞职?!”应知安愣了愣,“可.....” 20、第 20 章 “对,她下个月初就要生了,到时候坐月子就吃不了什么东西,这周刚好可以再吃点想吃的。我喊了厨师来家里做,这个厨师做川菜可是一绝,到时候还有几个业界的同行一起聚聚,有几个同行早就说要认识认识你,传闻中的应大律师,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有名气了,对了,你记得把下个月3号的时间空出来,张章生完之后肯定要见你的,我们还去找了算命先生,给了个吉利的时辰,这个时间段出生的小朋友比较旺我们俩,而且......” “姜超,可张章很喜欢当老师!”姜超的话带着炫耀,所以又急又密,应知安等不到他的气口,只能皱着眉很是不礼貌地直接打断道:“是不是你逼她的?” 姜超一听就乐了,“你是第一天认识你闺蜜?有人能强迫她做事情吗?” 应知安叹了口气,“姜超,可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真的是越活越过去了。” “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大律师了?正常交流都丧失了?只会话里有话,阴阳怪气?” “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就是大一军训的时候,你高高大大多坦率一个人,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应知安挑了挑眉。“从你和张章谈恋爱开始,是大二上半个学期吧,你就开始打着爱她的名义,来潜移默化改变她的想法,她本来那么喜欢徒步的人,硬生生被你磨成大学这些年没再徒步,只要和你一起出去玩,都是她迁就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大四的时候她有保研的机会,是你整天在她耳边说就算读研也还是要考教师编,既然要当老师要研究生学历干啥,还不如早几年本科毕业就工作,早点实现经济自由......。” “难道我说的不对?”姜超笑了,“整个社会学历贬值,工作机会越来越少,张章要是现在出来参加考试,还不一定竞争得过别人,我们律所现在新进来的全部都是知名大学的研究生,不也就赚那几块可怜的工资,能赚着钱还得看他们的运气,得运气好跟了个好的老师,可你看看当他们老师的那批人,学历还不如他们呢。” 姜超越说越觉得如此,应知安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关先生的脸。 明明长得那么不像的两个男人,怎么嘴脸这么类同? 应知安很清楚地记着关先生在找她做代理律师时,第一次见面说的话——没想到她竟然敢提离婚!离开了我,她连自己都养不活! 是的,男人的愤怒在于这样一个一直以来被自己视为寄生虫一样的妻子,她怎么敢!怎么敢大逆不道地提出离婚! 就像现在,姜超觉得全都是因为他的英明决策,自己老婆的人生才能如此美好。 应知安猛然领悟一个道理,实际上,爱情和商业关系的性质没什么不同,合同之上只会着力看到自己这一方的付出,并企图抬高身价从对方身上获取更多的利益。 和一个陷入自负与自傲的男人讨论相爱的相对性是没有意义的,应知安立刻停下了去列举更多的事实,反正这些事实在姜超这总能被合理美化。 她只说:“之前我也不成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哪一点?” “姜超,你在怕什么?你为什么要把张章牢牢把控在手中?为什么阻止张章获得她的成就感?你在怕什么?” 应知安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直直看向姜超,像是要透过那一张人皮,看到男人的大脑。 姜超下意识转头,避开这道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上次你看到的都是一场误会,我爱张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在爱演戏的关先生那里积攒的失望,终于在叠加姜超的借口后达到顶峰,应知安又想到“伪造离婚证”的事情,只觉得很是疲惫。 “算了,懒得和你掰扯,我自己去问张章,还有!现在剖腹产是要有指标的,不是姜大律师想剖就能剖的,一切还是要以孕妇身体为主。” 应知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是控制得很自然,且说完这话转身就走,背影亭亭玉立看上去就是高高在上的胜利一方,只是一坐上驾驶室,她心中那股气不顺,让她狠狠关上了车门,“当初!我就应该想方设法拆散他们!” 可惜那个时候她的确年轻,同样也没见过什么社会的阴暗面,自然也看不出所谓好脾气的姜超那异于常人的控制欲。 而随着一件件事情,让应知安明显感知到姜超不是在爱张章,也不是作为丈夫在爱他的妻子,而是在制作一件商品,让张章从她自己,变成一个让他满意的妻子摸样。 明明! 明明他才刚刚代理了一个全职妈妈的案子,他作为陈女士的代理律师,应该比应知安更清楚陈女士的不幸,陈女士在嫁给关先生之前已经做到了副总监的位子,专业能力并不差!可现在就算离婚顺利,她想回到职场上必将没有那么顺利。 明明是因为家庭而放弃事业,可在关先生嘴里却把她的付出看得一文不值。 毕竟在关先生嘴里,自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而陈女士是应付不了职场问题就躲在家里的失败者,他看不到陈女士在养育他的女儿、照顾他的父母上所付出的辛苦,只看得到她花钱的地方,便觉得作为家庭主妇花钱大手大脚,实在不应该,所以每个月给陈女士的钱越来越少。 而另一边呢,花钱大手大脚的明明是关先生自己啊,不论是转给第三人高达三百万的流水,还是520的节日和七夕,关先生给苟小小转大额红包。 可笑得是关先生给陈女士的所谓项链还不到给苟小小红包的零头。 他的目光里没有陈女士,可他为此洋洋自得,因为他从来不相信陈女士能有勇气和底气离开这个家。 就像他对应知安说的,“她自己没有工作,她娘家还有个弟弟,离开我,她拿什么养活自己?” 所以啊,企图豢养别人的人,都是为了自己更大的利益。 亘古以来,唯有自私会显得最为无私,因为人从来都是善于欺骗的动物。 应知安清楚得很,在她的眼里,姜超就是在以爱之名一刀刀砍掉张章的翅膀,让她变弱小、让她成为娇妻、让她失去离开自己的可能性,那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关系都将颠倒,张章为鱼肉,姜超自然为刀俎。 翻手云覆手雨,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主动权把控在他的手里,而张章的权利将被过渡,她的底线也会一点点拉低。 话语权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这也是一个铁律。 这样的案例,这样的处于被动方的人群,应知安接触得太多了。 所以如果她代理的这位当事人处于这种情况,她从不趾高气昂地让当事人斩钉截铁地结束一段关系,不会恨铁不成钢地要求当事人硬气一点。 因为人从来都有惰性,而且尤其是在亲密关系中,戒断反应更是折磨人,所以有些局内人光是迈出这一步就已经很不容易。 被剪去翅膀太久的鸟儿,又怎么会知道它天生就会飞翔呢? 应知安知道人性的脆弱,所以她不能就这么舞到张章面前,她在车里反复推敲记忆中姜超的行为语言,最后深呼吸几口气才算平复了情绪。 她给张章打电话时语气已经没有任何异常,先是闲聊几句,问了孩子的情况,“剖腹产是有指标的,你别就想着时辰不时辰的,到时候生孩子的时候一定听医生的。” 张章正躺在家里指挥家政阿姨干活,她一边啃着桃子一边说道:“你放心,肯定都先听医生的,接着在看时辰,我本来也没想这事,前几天我和姜超去算了命,那先生说那个时辰特别好,对我们俩都好,尤其还能旺姜超的事业,先生原话说是以前能做大事业,赚大钱的。” 应知安张了张嘴,又闭上,一些话咽了回去。 张章却像是很久没人说话,急于和应知安聊天,“知安,你说我这胎要是生的女儿,那我不还要再生二胎啊。你都不知道,我都长胖了!仅仅长胖也就算了,毕竟长胖了还能减肥瘦回去!可问题是我还长斑了!就是昨天早上发现的,二胎生不了一点,老天保佑,希望头胎就能是个男宝。” “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子宫长在你肚子里,你不想生,我们就不生。”应知安这次的话实在是咽不下去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姜超那地方的风俗就是要个男孩,而且姜超就是独子,没有儿子他们家就断根了。” “张章,你管了他们当地风俗,管了他们家的传承,怎么就不管你自己的意愿呢?”应知安语重心长,“多顾虑你自己的想法吧,总得先顾得自己,你不爱自己,谁来爱你?” “姜超啊。”张章理直气壮,“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爱我,他还给我找了家政阿姨,还有月嫂,说到时候月嫂负责照顾我和孩子,家政阿姨负责照顾家里。” 死恋爱脑! 应知安在心中默默骂了一句。 21、第 21 章 应知安虽然对自己的当事人很有耐心,可对恋爱脑是全然接受不得。 可偏偏这个恋爱脑是自己的闺蜜,只能徐徐图之,于是她又说起了关先生和陈女士这个案子,尤其点了点陈女士的处境。 “我刚刚开完庭,凑巧,你老公姜超就是女方的代理律师,我是男方的,我在接受关先生委托后,也给陈女士打过电话沟通过,你别看在道德上陈女士占上风,可在实际的获益上陈女士很亏的。首先她为了快速离婚,根本没想过以不当得利追回给苟小小的钱,而她和她丈夫名下名义上只有一套房子,还有十五年房贷没还,另一套是她丈夫婚前财产,目前是借给男方的亲戚居住。虽然你老公更改的诉请里面把这套婚前房产也算进去,要求法庭对此进行分割,可如果我们这边坚决不接受调解,这件事情真要规规矩矩按照法律来判,那就算是法官判决双方离婚了,陈女士她最多只能在婚内财产的那套房子上多分,可问题是她如果选择要房子,她还要背房贷,可她目前没有收入来源,经济压力可能会压垮她。” “那不选房子不行吗?而且他们没有存款吗?”张章的话语那么天真,就像是年岁从未带走她的少女时期。 “如果她选择不要这个房子,她可以让关先生把差价补给她,那她就没有住房了,她如果拿到抚养权,她和她的女儿需要租房住,我和我的当事人打听过,陈女士的父母重男轻女,能给予的帮助很少,而陈女士之前从事的行业最看工作经验,想要再找回婚前的工作,难度系数也很大,我知道她也在害怕,而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法院不会把孩子的抚养权给她。” “法官怎么能这么判!这个男的都出轨了!”张章虽然有些天真,可她本就是同理心极强的人,所以很是生气。“知安,这种男人你还要帮他嘛!” “我是他的代理律师,这是我的责任所在。”应知安温和地劝道:“张章,我从来没和你说过我代理的案子,我今天之所以会和你说这个案件,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这个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关系,但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的底层逻辑都是共通的,今日是陈女士,谁能保证我们明日不是陈女士呢?” “姜超不会的......” “我不在乎姜超,我只想问你,你高考结束后,填的所有志愿都是师范类的,你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吗?” 应知安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现在的通讯发达,没有以前电话的“咔咔咔”的电流声,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却像是应知安凑在张章耳边说话。 恍惚间,张章像是回到了学生时期,应知安留着最乖的学生短发头,标准地可以去做学校的发型标杆。 在上课时,应知安有什么话要和张章说,就会这么凑过来,压低声音从而显得很是温柔,说着那些早就忘怀了的小话。 可偏偏,那些记忆飘远,张章却还记得填报志愿指导大会上,应知安就也这么凑过来问她:“你确定你全部报师范大学吗?你就这么想当老师吗?和小孩子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啊?学校你还没有呆烦吗?” 一连三追问,最后,不等张章回答,应知安稚嫩的脸上又露出一抹迷茫,“可我,还不知道我未来要干什么。” 张章记得的,应知安也记得,所以她在电话那头接着说道:“你当时回答我,你想成为和你妈妈那样的人,尽管她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可她一定是最伟大的老师。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张章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像是再和什么东西打招呼,亦或是做诀别,“知安,人是会变的,我现在改变想法了,我不想成为一个伟大的老师,我只想和姜超说的那样,照顾好我的孩子和我的家庭。我会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就算不能再继续当老师。” “我只是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 “我知道,知安,这件事情我考虑很久了,我自己做的决定我不会后悔的。” 如果这真得是你自己的意愿我怎么会阻止,可张章已经认定这条道便会一路走到黑,就像姜超说的那样,应知安同样深知张章的执拗,她长长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尊重他人命运。 “行,我知道了,对了,上次和你说的保险你有去了解过吗?生孩子前把这事定了。” 可张章又怎么算是他人,应知安一计不成,转眼之间又生一计。 “这么急嘛?” “别拖延了,早投早保障。” 又和张章唠了几句,应知安挂了电话,心里想得却是把姜超赚得钱都标上婚内财产,保险也好、理财也好,起码不能想陈女士一样对家里经济一点不管,连被出轨了还是小三告知。 再说了,多买些一次性缴费的储蓄险,又或者是健康险,受益人是张章也可以是张章父母,总对未来也是一份保障。 应知安想了想,又给姜超同个律所的朋友推了一张名片,这人是很有名的理财经理,应知安相信姜超应该会对这个经理很感兴趣。 控住钱,也算是为这份婚姻多道锁链吧,锁住不安分的丈夫,锁住傻傻天真的妻子。 至于其他,真的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但就算这对夫妻真得走到离婚,应知安也不会让张章变成陈女士。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应知安长叹一口气,拿这话安慰自己,胸口那气却怎么也顺不下去。忍不住又轻声骂了一句,“当初!我就应该想方设法拆散他们!谁他爹的还要当他们婚姻的护卫小狗!神经!” 而另一边,关先生自觉在庭审上丢了脸,回到其父母家就大发了一通脾气。 关母骂他:“小陈多好一女人,你不珍惜,在外面搞三搞四,还有脸跑到我们这边胡说八道,我看你就该净身出户!” “她一分没赚,凭什么分我那么多钱,她算什么好鸟?!每年花我那么多钱,还好我在外地买的房子她不知道。” 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关先生倒也是懒得演戏了。 关父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吭,关先生却越说越生气,嚷嚷道:“在外面做生意的大老板哪个不是身边莺莺燕燕,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凭什么就她拿这么点小事......” “你他妈给我滚!”关父猛地暴起,抄起手边的水杯就砸了过去,“我老关家没你这种男人!你这样肯定是要遭罪的!滚!给我滚!别在我面前狗吠!” 所以,当应知安再见关先生时,关先生的额头紫青肿了一个大包。 应知安对此事评价道:“叔叔阿姨都是明事理的人。” “应律师,你是我请来的律师。”关先生不满。 应知安点点头,“关先生,正是因为你请我,我才要对你这个案子负责,要对你说实话,你父母平日里都是陈女士在照顾,人心都是肉长的,当然他们也会疼惜陈女士,我想这也是你不愿意离婚的原因之一吧,你离不开陈女士给你经营得这么好的一个家庭。可关先生,你享受了婚姻的好处,也要保持对婚姻的忠诚,你不能小孩子脾气只拥有权利而无义务。” “那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我也后悔!” “所以,接下来我的话你要好好听明白了!”应知安脸上公式化的笑意褪去,露出严肃到冰冷的表情,她在张章那里积累的情绪也让她那张好看的脸庞,显得异常威严。“你找谁做了假离婚证?有没有用于不该用的地方,比如买房。” 关先生眼睛瞪大正习惯性想撒谎否认。“这和离婚......” “关先生。”应知安低声喝止,“离婚证属于国家机关证件,你如果真的干了这个事情,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八十条,你会构成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还纠缠什么离不离婚?我要是你老婆的代理律师,我就拿捏着这一条,我不仅能让你净身出户,我还能送你去坐牢!还有那个苟小小,我完全可以让陈女士先主张不当得利返还,把你给苟小小的钱一分不少吐出来,好在你老婆的代理律师到目前也没有这些个打算,可关先生,法官不好糊弄!” 应知安冷哼一声,所以她最烦就是这种和律师也不说真话的当事人了,“你和我说瞎话没用,我拿钱办事,只会站在你的立场,出于对你权益的最大保护,你的瞎话除了骗得了你自己,骗不了任何人。而且你看不到的事情我看到了,你自大无知过于自满忽略的风险,我也看到了。” 应知安的气势如同巍峨的高山,“你信不信,过不了几天,法官会找陈女士进行询问,不仅是为了确认你们夫妻共同财产的价值,还包括她在庭上说的假离婚证的事情。到时候,我也不必去法院,我要去派出所见你。” 22、第 22 章 “到时候,我也不必去法院,我要去派出所见你。”应知安说这话的事情,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ai,有一种浓浓的班味,累了,倦了,爱听不听吧...... 而关先生一瞬间脸煞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应律师,这怎么办?我.....我的确买了房,可是我不是要犯罪,就是中介诓骗我的,说这样操作能够便宜点,我就是交了钱,假证也是中介帮忙办的!” 果然,还真拿假证买房了.......应知安忍住自己扶额的冲动,觉得自己这个案子的代理费还是拿少了。 可面对惊慌失措的当事人,应知安还是很有专业素养地给出最佳的解决方案:“同意离婚,放弃抚养权,要求调解,并通过法院出调解书,在对方还没有顺着这蛛丝马迹发现你做假证买房的事情之前,让一切尘埃落定。” “那不就如她所愿了!孩子不可能给她!凭什么要给她!她吃我的用我的,还想分房子走,不可能!”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嘛?”应知安盯着关先生的眼睛,“如果我是陈女士的代理律师,我会先送你去坐牢,你坐牢之后本身就不具备抚养的条件了,孩子百分之百会归陈女士,而且我不会要求分割你那套婚前财产,但我会要求分割你用假证买的房产,因为你是用夫妻共同财产在夫妻关系存续之间购买的,法律会保护你那套婚前财产,可这百分之百可以确认为共同财产的,你想不分都不行,同时,我还会和苟女士联系,从她那里换取更多你出轨的证据,出轨一方在财产分割时必然是少分或不分的,到时候你不仅人财两空,你还失去了自由。” 说到最后,应知安轻笑了一声,“你应该庆幸,我不是陈女士的代理律师。” 关先生的脸白了又白,愣了很久,才像是反应过来,“应律师,我们调解,我们要求调解,孩子可以给她。” 应知安点点头,“关于其他共同财产的分割计划,我会详细列明,今天晚上发给你,你确定后,我会去和陈女士及她的代理律师沟通。” 关先生现在只觉得一阵后怕,忍不住就想东想西,“那他们要是不同意调解呢?要是法官已经问他们这事了怎么办?要是她真要把我送监狱了怎么办?” “所以,你应该庆幸,你的代理律师是我,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 当天晚上,分割计划经由关先生确认,由应知安发给了陈女士。 坐在律所的办公室里,应知安看着窗外这个城市一片灯火璀璨,她脑子放空就这么愣愣看着。 如果经历过从高处俯视整个城市,那大概都会升起莫名的孤独感。 如果把视线拉高、拉高、再拉高,就像那张从外太空俯视地球的照片,偌大的宇宙、漂浮着的宇航员,那个时候,或许连这种孤独感都会消失。 大脑里只有空空如也的淡漠。 现在,应知安就是这种状态。 甚至在这一瞬间,她不爱任何人,不关心她代理的案件,不关心闺蜜张章的婚姻走向,不关心她父母时不时发来的小作文,不关心一切的人类,包括她自己。 “知安姐!”宋曦丹满满正能量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这份寂静。 应知安扭过头去看她,看到的便是推门而进的笑脸。 “知安姐,我看你回来就在忙,晚饭也没吃,我做了点饭菜,你要不要吃点?” “你下班赶回家做?又赶回来?” “也不远,我回来开我妈的车过来的。”宋曦丹笑着,眼眸里全是坦率和真诚,和初见的印象又有些不同。 应知安很敏锐地感知自己是被纳入到了宋曦丹熟人的范畴,所以一些毫无保留的情绪倾泻和亲近,才会让人物形象和初见不同。 这种来自年轻人毫不做作的友好,本来应该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可应知安看着宋曦丹脑袋顶上的“56”,很是担忧。 身为年长者,自有年长者的义务,引诱年轻人并不算一件好事。 “我不饿,不吃了。” “稍微吃点?”宋曦丹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像是清晨荷叶之上最干净的那一滴露珠。 应知安抿了抿唇,别过头拒绝再去看这种目光,“我轻断食,你要没事就先回去吧。” “是这样啊......”宋曦丹语气有些低落,旋即又欢快起来,“我回家也没事,我在这看点书吧。” 这个时间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应知安忍不住问道:“你在这里没有朋友?” 宋曦丹将保温盒放好,还真在自己座位上打开了法考的书籍,“我读书是在外地,大学毕业后认识的朋友,也都在草原上。” 应知安不走心地安慰了一句,“呆久点,就有了。” “嗯。”宋曦丹并不觉得敷衍,还很认真地回道:“总会有的。” 应知安的手机有新消息提醒,是来自陈女士的回复,她没有再回复宋曦丹,反而再征得陈女士同意后给她回拨了一个电话。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陈女士,孩子是已经睡了吗?” 陈女士的声音依旧如同江南烟雨,温糯轻柔,“应律师,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孩子刚刚睡了,你发我的分割计划书我也看了,也和姜律师研究过,你这样分割对我和孩子很有利,只是我很奇怪,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我是不相信那个渣男会良心发现的,所以背后是有什么缘故?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 应知安同样很温和,像是一个好朋友在为陈女士解惑,“我作为关先生的代理律师,我是不需要为你解答的,或者我也可以用一些伪装的话来欺骗你,告诉你关先生幡然悔悟感觉自己做的的确很过分,所以会做出更大的让步。但这话没有任何意义,我一直秉持着真诚才能带来双赢。” 陈女士愣了愣,“你说得对,真诚......可惜我们走到这一步,早没有这个东西了。所以,应律师,我那一点也不真诚的丈夫是为了什么?” “关先生伪造了离婚证,这并不是一件合法的事情。” 应知安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道,却惊得宋曦丹从书中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这是可以说的吗?宋曦丹愣住了。 这是不可以说得吧!我们可以关先生的代理律师啊! 宋曦丹像是在看一个超牛逼的人在做一件很弱智的事情,嘴唇张了张,想劝、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而应知安就是那种能够一秒钟切换工作状态的人,并且自动屏蔽周围的人与事。 她在安静地等待陈女士的回复。 而电话那头,陈女士那边同样停顿了许久,“你告诉我这个,是因为你也是女人,所以你看不下去吗?你同情我?但应律师,我恐怕会让你难做,如果真是这样,你现在这个分割计划里面,房子写给我孩子,房贷继续由他承担,共同存款的30万对半分,我是不会同意的。我要送他去坐牢!我恨他!他毁了我的婚姻和人生!” “陈女士,我没有同情你,在我看来,你能勇敢地提出分手就是一个强者,强者是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的。至于分割计划,我建议你同意。”应知安不慌不忙地说道:“关先生可以不是你的丈夫,但他永远会是孩子的父亲,如果他身上有污点,对孩子的未来不好,你知道的现在政审都需要查直系亲属的情况,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毁了孩子未来的选择权。” 应知安停顿了一下,说出了在她自己看来最有人情味第一句话,“陈女士,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难忘记。” 陈女士是爱孩子的,所以她只短短思考了几秒钟,“行,我接受。” 挂完电话,宋曦丹忍不住问道:“知安姐,你为什么要告诉她呢?本来不是应该更顺利,告诉她反而容易出波折嘛?” 涉及专业相关,作为带宋曦丹的师父,应知安没有再去言简意赅,“首先,这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只对方忽略的一个事实,我相信我不说,法官也会问,到时候他们还是会知道,反而会生更多的波折,其次,我们在这个节点提出,是规避了风险,双方现在矛盾突出,突然要求调解,只会激起对方的怀疑,天下掉馅饼只会让对方抵抗情绪增加,调解反而不会顺利,说出来,合情合理,这才有利于我们。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家事纠纷尤其是离婚纠纷,每个当事人在争夺财产的时候可以是理性经济人,但如果你仅仅是把他们当做理性经济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利益之外还有情绪、情感、心气,这也是主导他们做出决定的重要因素。陈女士是个敞亮人,你拿真诚和她换,她也会报以同样的诚意。” 宋曦丹佩服地点点头,眼眸中都是亮晶晶的,“知安姐,厉害!受教了。” 应知安却看着心中这起离婚案件的材料,心中惋惜这么一个敞亮人这么就嫁给了关先生这种人呢?好在也算是勇敢在泥潭中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她还是可以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也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压力,只是和全职妈妈相比,重新步入职场可能会有一段比较辛苦的时间了。 可起码陈女士已经迎来她新生活的第一步了。 23、第 23 章 恋爱作弊器系统的出现,除了一开始让应知安有过些许慌乱,到了后面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都说是夏天大家心浮气躁,家庭间容易产生摩擦,原本想着能忍的也都通通忍不了,所以应知安的活就更多了。 忙着赚钱,这个诡异系统的事情便被抛之脑后。 唯一要顾及的便是来自宋曦丹头顶的分数,因此,除了朱芸那件事情交代给了宋曦丹,应知安还很是大方地给了好几个案源。 而她,则是把自己的出差行程排满,去外地开庭。 避开交流,是让年轻人冷却最好的办法,应知安自认为如此。 所以当朱芸给她打电话时,她正在遥远的祖国之南给她的当事人递上纸巾。 当事人还在抽泣,没有任何可以进行正常表达的痕迹。 应知安拍了拍当事人的肩,“你先平复一下情绪,我们等会接着聊。” 在离开前,应知安还将一整包纸巾放在了当事人的身旁,这才拐到清净的角落。 “刚刚有点事,”应知安看着烈日照着椰林,一身来自梅雨季的潮湿都像是被烤干了。“怎么啦?” “他们家闹起来了,方颖和她老公抢孩子闹到派出所,之后也不知道相互说了什么,方颖老公做了33页的ppt,在网上曝光方家,说他们有遗传病但骗婚。”朱芸的声音听起来恹恹的,而方颖就是她介绍给应知安的前大姑姐。 “有人帮你干了你想干的事情。”对于这个事情应知安早就预料到了,亦或说这其中本就有她和宋曦丹的推波助澜。 “是啊,要是玩剧本杀,我就是全场身份最高的人,很多朋友都让我别结婚,我按照你交代的,顺势也把我们没领结婚证的事情说给他们听,他们都还反过来劝我说是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而且这起闹剧也没有人来关心我和他订婚的事情了。” “这不是很好嘛?你为什么听起来不是很开心?” 隔着遥远的距离,朱芸幽幽叹了口气,“知安,你真了解我,我的确不开心,知道他们倒霉的那一瞬间,我是真的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可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涌上来的是一种难受。” “为谁难受?” “为我自己,也为方颖的孩子,她还那么小,父母却撕扯地那么难看,波及范围又那么大,如果她真的要跟着方颖生活,我也害怕她受到那些风言风语的影响。”朱芸又叹了口气,“其实,我现在觉得,我也没有那么恨方家,而且因为我还伤害到那孩子,我也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朱芸是个很单纯的人,她从小就没受到什么挫折,网路上时常会刷到的原生家庭疼痛,她丝毫没有,她从小就生长在一个有爱的家庭中,长大之后最大的疼痛大概就是法考迟迟不过,可她作为本地独女,家中殷实根本没有赚钱养家的需求,所以,在没有遇见这个前未婚夫之前,她过得是极其轻松自在的生活。 这样的人,没有坏心眼,可显然也没有什么高情商。 她此时此刻说的话是发自内心,但在因为帮她而实际操盘的应知安面前,显得有点太绿茶了,应知安和她是多年同事,自然知道朱芸这份单纯,所以她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安抚道:“你也是学法的,《为权利而斗争》里面有句话,任何目睹恣意侵犯权利的行为,而感到义愤填膺、道德愤怒的人们,都会具有权利的理念感,这种愤怒感是对亵渎权利的具有道德性质的强有力反抗,是法感所产生的最美丽、最振奋人心的证言。” “可实际上,我并没有任何法益受到侵犯。” “权利是需要捍卫的,不仅仅是物质利益,你的道德存在和人格同样重要,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行为究其根本都是无意义的,甚至于我们当下所做的选择可能最终失大于得,可假设我们不为自己而战,这并不是积极地迎合和谐,只不过是麻木的倦怠道德,朱芸,道德权利也是权利行使的一种类型。” 应知安温和地说道,对于这种天真干净的灵魂,她总是有更多的耐心去开解,“回归到这件事情本身,那个孩子你大可放心,宋曦丹昨天和我通过电话,她和男方见过面,男方对孩子是真心的,孩子之前一直跟着他生活,上了法庭,法官从有利于孩子健康成长角度,也会倾向于不改变孩子原有的稳定生活环境,男方优势非常大。” 听到这个,朱芸的语气欢快了一点,“那就好,哎,不想理这件事情了,我准备请假去旅游了,我爸妈给了我钱让我去外面散散心,我准备出国,要不要一起去?” “我没时间,案子排得满满的。” “案子没有办完的时候,钱也没有个赚到头的时候,知安,你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休假了,之前法定节假日你也在加班,都不回家看看你爸妈吗?陪陪他们?” 应知安轻笑一声,“我要不要给你念念我妈今早刚刚给我发的小作文?” “他们催婚也是担心你呢。”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从他们的角度为我好。” “你这话说得怪怪的。” “人的思考离不开屁股,所以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应知安见朱芸情绪有所缓减,便准备结束话题,只是突然想到宋曦丹,便特意交代了一句,“刚刚那些话和你的情绪,就别和宋曦丹说了,她现在应该正开心着呢。” “知道了,也真的很谢谢她,我找个时间请你们俩吃饭。” “你有啥活动多喊喊她,她在这个城市没啥别的朋友。”应知安突然想起这事。“请我俩一起吃饭就不必了。” 朱芸笑嘻嘻的,她就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小宋,有你这个师父,真是她的幸运。要是我入门就你带我,那我现在肯定也是个大律师。” 应知安无情拆穿,“朱大小姐,你先把法考过了吧。” “我看小宋也在准备,我可以找她做学习搭子。” “嗯,先这样,我接待当事人了。”应知安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并不关心。 “知安,有你真好~”朱芸的声音甜腻腻的,撒娇就立刻不请自来。 应知安被她逗笑了,挂了电话收拾起嘴角的弧度,才走到哭泣的当事人面前。 她喜欢工作带来的价值感,就像是朱芸喜欢去玩乐。 而另一边,朱芸被应知安三言两语就安抚了坏情绪,而恢复了好心情的她立刻就约宋曦丹吃饭。 当天晚上,宋曦丹应邀而来,饭桌上,二人谈的却是没在场的应知安。 “小宋,你真得运气还蛮好的,你是不知道,有好些同事都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知安给案子大方啊,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跟着知安这么一个师父,你能省不少事儿,少受不少苦。”坐在年级稍小的宋曦丹面前,朱芸也端起了一些些作为年长者的自觉,拿起公筷给宋曦丹夹了一筷子菜,“有一些实习律师到了转正的时间,师父不给名额,而且一直都是在被吩咐干边角料工作,根本不具有独立办案的能力,这是他们不努力吗?是师父压着呢。” 朱芸人是天真,可在律所时间长,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好些同事也爱和她聊些真心话。只是,她点出了问题,却落脚到了轻飘飘的一个结论上,“所以啊,你运气是真好。”这也是她性格的弱点所在。 宋曦丹认同地点点头,“能认识知安姐,的确是一种幸运。”但下一句却问:“可你说得这些事,罗主任不管吗?” 这也正是二人不同的地方。 罗主任指的是罗卿城,朱芸是个好脾气的人,在所里唯独看不惯罗卿城,所以她翻了个白眼,“他可理直气壮了,说所里给了名额的,而且到哪里都有竞争,差额入选很正常。一个大老爷们,取个名字还卿城,也不见他长得倾国倾城的。” 宋曦丹却说:“所里差额给名额,也是出于激发竞争的考虑,罗主任站在他的位子上,说得没有错。” 朱芸一听,乐了,“你这话和你师父说得一模一样,果不愧是师徒。” 宋曦丹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因为听到这话而感觉喜悦,斟酌着小心翼翼问道:“知安姐也这么说嘛?” “她是说她父母老催婚。不过,我好像真的没见过知安谈恋爱哎。”朱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认真回忆了一下,“难怪其他同事都说她是女强人,女强人第一步——断情锁爱!” 宋曦丹却想个夜晚,那个背影萧索的女检察官,朱芸的话也再一次印证了她的猜想——知安姐没有外界知道的感情,是因为同性之间的感情本就不受外界祝福,所以知安姐喜欢的是女性,那...... “你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甜蜜。”朱芸打断宋曦丹的遥想。 宋曦丹摇摇头,把这个秘密往心底压了压,“没什么,就是感觉菜挺好吃的。” 24、第 24 章 一餐结束,宋曦丹准备摸出手机打车回家,却被朱芸拦了下来,“还没结束呢,走,我带你去唱歌。” “唱歌?”宋曦丹拒绝道:“芸姐,我唱歌不好听。” “没事,我喊了几个唱歌好的朋友,我们听她们唱。你可不能拒绝,我可是奉知安大人的命令,你不能让我在她那里交不了差。” “知安姐?”宋曦丹愣了愣。 “对啊,她说你没啥朋友,让我多带带你玩儿,玩这方面你就放心,你芸姐我别的不多,朋友最多,肯定带你玩得好好的,走吧?” 宋曦丹一听这话,心中涌入一阵温暖,本来不怎么喜欢去ktv的人,直接就点了点头。 在她心中,她可以拒绝朱芸,却不能辜负应知安的好心。 原来,知安姐都记着,记着自己说过的话,宋曦丹的唇角微微翘起,看上去更加明媚了一些。 只是这个笑容在朱芸拉着她走进酒吧夜场时,消失了。 “芸姐,我们......不是去唱歌吗?” “是啊,我姐们包了包厢,包厢里面就可以唱,包厢在二楼,等下面场子热了,我们再换卡座,你放心,我姐们都安排好了。”朱芸在感情上干净得像白纸,可在吃喝玩乐上却老道极了,一把就抓起宋曦丹的手腕,往这纸醉金迷的夜场而去。 朱芸的姐们儿都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铁磁,早早就到了包厢。 宋曦丹一进去,率先就看见一排的男人站在里面,高矮胖瘦各种类型都有。 而沙发上坐着三名女人,其中一个掐着烟,烟雾缭绕之中冲着那排男的摇摇头,转脸冲着站在角落一个男人说,“换一批,质量高点。” 那个男人立刻很有脸色地递上了平板,“质量高的还没到店里,这里还有些资料照片,美女们看看。” 从大学直接到草原的宋曦丹哪见过这个场面,像是一个木偶被朱芸拉着就坐了过去。 “别整这个了,我们自己玩好了呀。”朱芸把平板从朋友手中抽走,“来认识一下,我同事,宋曦丹。” 朱芸真的是个很活跃的人,宋曦丹甚至觉得她有点像女版的罗卿城,虽然她和罗主任接触不多,可只要他出现都会很活跃气氛,有一次闲逛着来找应知安,就在她们办公室硬生生聊了一个多小时。 朱芸的朋友们都不是从事法律的,主张点男模的那一位是做建筑行业的,朱芸喊她倩倩,宋曦丹跟着喊倩姐。 倩姐被朱芸抽去平板也不生气,笑着和宋曦丹互加好友后,直接自己在好友列表里面喊了人过来。“喊了三个男的一起来玩,不然这酒喝不掉。小宋,你能喝不?” 宋曦丹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倩姐乐了,“这就是能喝,来,我给你满上。这家店虽然消费高,可起码不卖假洋酒,喝了明天脑壳也不痛。” 果然,能和朱芸一起玩到大的,都是热情的性子,宋曦丹被四个姐姐围着、聊着,刚开始一下就喝了好些酒。 她是会喝酒的,草原上的天气冷得很快,喝点烈酒能够精神点。 她会裹着大衣,喝一口酒,看看天空的星星,夜里的草原呼啸到咆哮的风,吹着衣角猎猎作响,夏娃会在马棚里呼呼哧哧,像是再笑宋曦丹这个两脚站立的人类还不回屋内。 天黑了,要回家,这是亘古的一个道理。 只是现在,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无处安抚的燥热灵魂,都挤在一个舞池里面咿咿呀呀。 五光十色乱人心神,酒量极好的宋曦丹也觉得这几杯洋酒下肚,略微有些上头。 他们已经换到了卡座,那几个被摇来的男生也就位,舞台上有穿着清凉的美女在跳舞,dj在那边打着碟又喊着麦,整个环境喧闹地像是一只狂嗨的怪兽。 光束也是乱七八糟五颜六色,时不时扫过眼皮,像是抓住一把河中的星星。 而宋曦丹一回头卡座上已经玩起了一种她看不懂的游戏,朱芸没参加拿着筷子在那边吃果盘和小菜,给宋曦丹解释道:“抓手指,一种很无聊的游戏。” 宋曦丹看了一会,然后就看见倩姐和其中一个男生嘴对嘴喂起了酒,她一下反应过来,不管这所谓“抓手指”的游戏形式多么花哨,本质还是一样——荷尔蒙的躁动罢了。 “的确挺无聊的。”宋曦丹想起应知安,忍不住问道:“知安姐跟你来过这儿吗?” “别逗了,应知安怎么可能对这些感兴趣,她可能更喜欢多看几个案子,或者多看几本书。”朱芸很是了解,“所以你说她能成功也是正常的,吃喝玩乐好像她都不怎么看重,要不是我之前见过她跟着王禹哥躺平的样子,我还真可能以为她天生就是要为法律事业奉献的人。” “王禹哥?” “带她入门的师父,现在当法官去了。” “知安姐刚入门是什么样子的?”宋曦丹对应知安太好奇了,一提起她本来有些微醺的脑子立刻清醒。 “傻白甜知道不?”朱芸笑了笑,“知安当时,比我还傻白甜呢!别人和她说啥,她都信。” 宋曦丹愣住了,“傻白甜?”这实在是与现在的应知安没有一丝相像之处。 “就是你懂一种人吗,看着就是意志力坚定,没有任何东西能打到她的,所以会因为强大的力量而不畏惧任何的潜规则、黑暗等,也至于更纯粹也更容易交付信任,在我看来,知安就是这样的人,只是现在她也变了很多,就像是把那道心门关上了,整个人看上去神秘莫测,威严感更重,不过最近又好些了,你可是她的第一个徒弟,也算是给她贫瘠的生活,添一点有意思的东西,不然,我真害怕她要抱着法律一起孤老。” 朱芸还想说些什么,倩姐已经关注到闲聊的这两个人,立刻挤到她们二人中间,“谁来酒吧是吃果盘纯聊天的啊!还有你,少吃点,多喝酒!你们是不是对这个游戏不感兴趣,那我们玩个老派的好啦。” 倩姐脑子一转,一锤定音,“真心话大冒险,摇骰子,点数最小的人接受挑战。” 谁想着第一局,宋曦丹就是那个点数最小的人。 倩姐像是抓到了一条大鱼,笑得合不拢嘴,“小宋,我是本局点数最大的人,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宋曦丹想了想,“真心话。” 倩姐挑了挑眉,“好,我问你,描述一下你现在的喜欢的人。” 宋曦丹还没说话,朱芸先乐了,“你怎么知道小宋就有喜欢的人了?” 倩姐回:“那不然嘞?问有没有喜欢的人,那她就回答一个有,多浪费真心话机会呀。”旋即看向宋曦丹,“小宋,我赌你有喜欢的人。” 宋曦丹的脑海中猛地就浮现出应知安的脸,想起纪伯伦那首诗——爱的最高境界就像你们灵魂两岸之间一片流动的海洋。 那个夜晚,微醺的应知安动人得像是一只猫咪,那眼眸如同星空那般璀璨,那随意哼唱的歌声又像是遥远的咒语,蛊惑着,蛊惑着风尘仆仆的路人。 而宋曦丹,被父母从草原喊回来,就是那风尘仆仆也格格不入的路人。 “她是一个非常理性、克制的人,所以看上去会觉得她很冷漠,可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温柔也非常能给予身边的人安全感和幸福感的人。她可能会表现出对很多高尚的东西不屑一顾,可很多时候她内心的准则和她处世的态度就是高尚本身。”宋曦丹笑了,眼眸里同样是一片温柔。“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我感觉她是这个多变世界,不变的存在。” 朱芸也忍不住笑道:“小宋,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喜欢的一个人,你脸上这个笑哦,好甜蜜啊!” 倩姐却从另一个角度说道:“小宋,遇见一个能带给你安全感的人不简单的,好好珍惜。” 朱芸想起自己所遇非人,叹气道:“的确,相遇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倩姐多会察言观色一个人,立马打断朱芸的伤感:“喝酒喝酒喝酒!下一局。” 这种游戏进行了不知道几轮,宋曦丹的酒喝得又一次上头时,又一次变成了点数最小的那个人。 点数最大的是朱芸,“哎呀!小宋!你可是落到我手里了!别真心话了,直接大冒险吧!” “行,芸姐。” 朱芸与倩姐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双方眼中看到了不怀好意,所以一对视就大笑了几声,然后朱芸才贱兮兮地说:“给你喜欢的那个人打个电话呗,我们也不玩那么大的,你不用告白,就和他唠几句,让姐姐们再感受感受纯爱,啊哈哈哈。” 宋曦丹醉醺醺地脑子像是生锈卡壳的机器,也因此有了十足的胆量和勇气,她立刻抽出手机,很是精准地打给了应知安。 此时,刚好是凌晨十二点整。 应知安的睡眠时间很是固定,没有超大的单子她都不会加班,到她这个体量,下面自有一大堆执业律师愿意帮她处理案件细节,也为她提供了更多时间上的弹性。 所以,她出差在外,正因为认床而错过了睡觉时间,而感到烦躁,好不容易凌晨十二点,半睡半醒之间,被宋曦丹的电话吵醒,应知安的起床气很是充沛。 “你最好确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她的声音冰冷地像是下一秒就要冲出手机,化作一个个冰锥实体成像在宋曦丹面前。 25、第 25 章 “你最好确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就这一句话,宋曦丹的酒醒了,大脑一下就清明了。 她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自己喜欢应知安啊! 紧接着下一秒,就异常紧张,“知.....知安姐.....我.....我.....我” 朱芸坐在旁边一口酒喷了出来,“应知安?!” 虽然酒吧的环境声十分嘈杂,可朱芸和宋曦丹挨得近,还是能确切地听到应知安的一声冷笑,“酒吧?酒喝多了,打错电话了?嗯?” 宋曦丹连忙否认,“不是的,我是......”转念一想,在这种夜场里玩游戏,再把真心就这么一通电话吵醒别人,更是轻狂,还不如说是喝酒打错电话了。 宋曦丹这么一想,便没再说下去。 朱芸也意识到什么,立刻凑过去解围,“知安,我朱芸啊,我拉小宋过来的,我们也不是来玩的,我看着我一个案子的当事人老公搂着一个女人进酒吧的卡座了。” 朱芸这么自然的找到借口,宋曦丹瞪大眼睛,朱芸朝着她挤眉弄眼,让她安心。 可满是起床气的应知安主打一个无差别扫射,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追问道:“所以呢?” 朱芸时不时迟到被罗卿城撞上,早就练了一手找借口的好本领,所以她的声音丝毫没有发虚,还十分冷静,“所以我让小宋给你打个电话,请教一下,我要不要过去拍个照?还是录个视频?” 应知安又是冷笑一声,但看在是朱芸的份上,按了按自己太阳穴,让自己收敛一下脾气,“诉讼离婚中,法院准予或不准离婚,是以夫妻感情是否确已破裂,作为区分界限的。除非是重婚、家暴或者分居满两年。所以,你就算拍到他们俩上床的照片,也只能证明男方存在不忠诚行为,不忠诚行为不属于离婚的法定条件。” “哦,是这样呀,我知道了,那没啥事,你早点睡吧。”朱芸笑嘻嘻。 “朱芸,你应该多看看法条,而不是在夜场蹦迪。”应知安又想起朱芸刚刚经历那个破事,立马调转了枪口,“宋曦丹,距离法考没几个月了,你还有心思玩儿?你年级轻轻是哪个地方都敢去啊。” 宋曦丹意识到应知安的嫌弃,赶忙解释了一句,“知安姐,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学习。” “这你不需要和我汇报。没事了吧?我挂了。” 应知安没等宋曦丹回答,说完话就挂了电话,裹着空调被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这么一个无差别扫射,让她的气消了一点,可以安心地重新开始“数羊”入睡了。 千万别失眠!千万别失眠!千万别失眠!应知安心中默念三遍,明天她还要陪着当事人去打一场硬仗,可不能精神萎靡! 而电话那头,宋曦丹和朱芸面面相觑。 朱芸指了指宋曦丹的手机,艰难开口:“你说的喜欢.....是我们理解的喜欢吗?” 宋曦丹郑重的点点头,很是坦诚且无所畏惧。 朱芸倒吸一口冷气,赶忙接过倩姐递来的一杯酒压压惊。 而倩姐也给宋曦丹递来一杯酒,“应知安我知道啊,你喜欢的口味挺独特的。” 坐在倩姐旁边的小奶狗一样的男生不可置信的惊呼一句,“女生啊?” 被倩姐一个眼刀甩过去,“怎么?什么年代了,有什么好惊讶的。来来来,大家都别看着小宋了,继续玩游戏。” 而朱芸已经缓过神来,直接拉着宋曦丹离开卡座,找了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问道:“真?假?” 宋曦丹很是肯定地点点头,“对,我喜欢知安姐。” 朱芸回过味来,“你这小姑娘,不会刚刚发现自己喜欢知安的吧?” 宋曦丹那双圆圆的狗狗眼瞬间满是喜悦,“芸姐,我以前没喜欢过别人,可能你不点拨我,我也不会发现我喜欢应知安,谢谢你!” 朱芸像是胸口被刺了一剑,立马扶墙,“别,你可别吓我,我可做不出那么大的事情,也担不了那么大的责任。先不说,女生喜欢女生就是一件蛮需要勇气的事情,就说你喜欢知安,你喜欢她啥呀?你看看她在电话里那个冷静尖锐的样子,你确定你是喜欢她?” “嗯!”宋曦丹很是坚定地点点头,“芸姐,我没你想得那么年轻不知所谓,我知道,我也确认,我喜欢知安姐。” “你喜欢她什么?喜欢她工作时候的铁石心肠嘛?” “对啊!”宋曦丹笑了起来。 有人喜欢知冷知热,有人喜欢温情小意,自然也有人喜欢铁石心肠,宋曦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喜欢和知安姐在一起干活,看着她很是认真地投入她的工作,而我就坐在她对面,可以看着她翻动案子的材料,我也跟着她的频率翻动法考的书,整个办公室都很安静,可我却丝毫不觉得局促和尴尬,我只会觉得能和知安姐在一个房间里,我十分安全,我也感觉到满满的平静感。” 宋曦丹说着说着,又扬起一个明媚又满足的笑容。 那个安静的空间,令宋曦丹赶到平静和舒适,这是安全感被填满之后心情的平静,是她离开草原后难的拥有的片刻。 朱芸看着这张年轻又漂亮的脸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虽然宋曦丹没有工作经历,但实际上和自己也没差几岁,那和应知安也只有6岁以内的年龄差,好像两个人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啊!朱芸!这是年龄差的问题嘛!朱芸在自己心中骂了自己一句,旋即又感觉心累,索性就不为难自己去想这个问题。 她拍了拍宋曦丹的肩,“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走,喝酒去吧。” 宋曦丹却把应知安的话奉为圭臬,立刻拒绝道:“芸姐,知安姐不喜欢我呆在这儿,我先走了。” 朱芸像是看着自己养大的好女儿变成了恋爱脑,还是无条件服从应知安任何一句话的恋爱脑,一下就是恨铁不成钢,“知安那是起床气,她不是什么对酒吧有偏见的老派人儿!” “我知道,但我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回去洗洗睡了,明天早起去自习。” “明儿是周末!” “对,刚好早起去看商经。” “啊,你民法看完啦?” “芸姐,你民法还没看完?没多少时间了。” 一提起法考,朱芸脑子更大了,更想喝酒放纵一下,就更不让宋曦丹走了,她立刻引诱道:“你喜欢知安,你要追她,你不得投其所好,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运动吗?喜不喜欢小动物吗?喜欢看什么书吗?有没有喜欢的明星偶像吗?” 宋曦丹摇摇头。 “这就对了,你陪姐姐喝酒,姐姐都告诉你,一杯酒一个应知安的小爱好,不亏吧。” “好,芸姐你说话算话。” 应知安在数到一百多只羊的时候,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可她的意识还像是浮在半空中,睡得不是很踏实,好不容易意识沉下来回到身体,可这种状态没有多久,又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或许本就没有陷入深度睡眠,这一次她的心情竟然平静很多,一看手机,又是宋曦丹。 很好,她的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念在师父成绮云的面子,她还是接通了电话。“又什么事?” 对面传来的却不是宋曦丹的声音,而是朱芸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又带着一点急促,“知安,你先别生气.....emmm......我好像把小宋灌醉了,所以......她现在在发酒疯,可能需要你帮忙一下,嗯.....你别生气啊!” “她怎么了?” “她在拉着每一个人唠叨.......”朱芸感慨道:“上一个这么唠叨的还是我小学班主任,我要送她回家,她还赖着不走,你帮我劝劝她,没准她听你的。” 应知安无语,“我算她什么人,她都醉了还能听我的?” 算她喜欢的人,算她要搞纯爱的人,朱芸心中默默哔哔了几句,把手机递到了宋曦丹耳边,“应知安!你的知安姐要和你说话!” “知安姐~”宋曦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尾音上扬着,像是在撒娇,应知安的瞌睡虫一下就飞走了,虽然和宋曦丹同事不久,可她说话惯是一本正经,现在的状态的确很是不对劲! 应知安实在是无语,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宋曦丹,听话,跟着朱芸回家。” “好~”宋曦丹又是撒娇一样地回了一句。“那你别挂电话~好不好~” 朱芸在旁边上蹿下跳,像是在看偶像剧,“还真有用啊!这么神奇嘛!看着是真得醉了啊!” 应知安被朱芸的声音吵得头疼,起床打开了灯,就这么半倚在床头,叹了口气认命,“好。” “嗯~” 过了一会,宋曦丹已经被朱芸搀扶着在酒吧外面等车,她又撒娇:“知安姐~知安姐~姐姐~你还在嘛~” 应知安已经在拿着手机在网上购物了,没有感情地应了一句,“我在。” 她本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ai,但因为凌晨的深夜,又像是多了一点点无可奈何的宠溺。 26、第 26 章 听到应知安的声音,宋曦丹便又撒娇:“知安姐~你说话呀~” 应知安翻了个白眼,“好,我说话。” “你说话呀~想听你的声音~真好听~” 搀扶着宋曦丹的朱芸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长满了一身,她连忙提议:“知安,你一直说话,别让小宋再发嗲了!就算她长得好看,我也受不了了!” 应知安冷哼一声,“那你还灌她酒?” “下次不敢了!”朱芸叹了口气。 “知安姐~你和我说话呀~”宋曦丹大脑已经很不清晰了,没有理智把控,所以有什么情绪就输出什么情绪,“我吃醋~你能不能和我说话呀~” 朱芸自己谈恋爱都没有这么嗲,立刻嚎了一声,“应知安!你说话!” 应知安被这两个人搞得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好,我和你说话,宋曦丹你想聊什么?” 喝醉酒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判断力,只是重复着:“知安姐~你说话呀~” 朱芸提议道:“你随便聊聊,要么聊聊法律知识。” “行,聊犯罪好了,我最近在看一本书,里面对于人为什么会犯罪的几个理论观点进行了比较详细的阐述,一个观点是自我决定论,认为一个人选择去犯罪,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也就是自由意志论,最古老的一个观点,所以古话都说善恶有报,他选择了恶,那作为正义一方就可以对其进行惩罚。康德和亚当斯密相关观点也都是基于这个基本逻辑展开的,就是一个站道德法则,一个站人性自私,自私的利己和同情的利他始终是人性中两个互相冲突的动机。” 应知安缓缓道来:“这个自由意志论之后呢,西方又有生物决定论,他们认为很多罪犯不是自己想去犯罪,而是受到了基因的控制,如maoa基因变异,还有最近科普得很到位的xyy染色体异常,就是我们常说的超雄,一个意大利的法学家将这个观点贯穿始终,提出天生犯罪人理论,甚至认为犯罪和种族有关,认为劣等种族是天生为恶的野蛮人,这为后来的种族灭绝提供了理论支撑。这种观点在当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有一种反驳观点是认为人走上犯罪道路是社会的原因,他们被社会抛弃,经常受到压迫和诱惑,以致于头脑愚钝,在生活压力之下铤而走险,对于这种罪犯,社会对他们所犯的罪要比他们对社会所犯的罪重得多......” 应知安从犯罪人类学说到了犯罪社会学,从犯罪饱和理论说到了刑事实证学派,朱芸终于把宋曦丹送回了家。 应知安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嫌弃地叹了口气,“我这像是在当老师上课,到家了吗?那我挂了。” 被朱芸放倒在床上的宋曦丹攥着手机就在耳边,很是恋恋不舍手机那头应知安的声音,“知安姐~” “那行,你早点休息,晚安。”应知安不给宋曦丹一点气口,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朱芸给宋曦丹盖了一角的薄被,看见宋曦丹的唇角压不出肆意的笑意,还没发现电话挂了,在那边痴汉一样的傻乐着。 朱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按捺住自己汹涌的情绪,说道:“小宋,那我走了。” “嘿嘿......”宋曦丹傻乐,就攥着手机,“知安姐~我真得好喜欢、好喜欢你~嘿嘿” “真是酒后吐真言啊。”朱芸感慨一句,溜之大吉。 只是在坐上出租车时,还是忍不住给应知安打了个电话。 而那边应知安及时、迅速、敏捷地挂了电话后,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不是在想案件事儿,也不是在想宋曦丹,像她这样的人,早就过了轻易心动的年纪,让她睡不着的是这个酒店的枕头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抽掉枕头,又太平了,也睡不着。 垫着,更不舒服。 两害相权取其轻,应知安一把抽掉枕头甩到了床尾。 明天就要投诉反应一下! 应知安再一次闭上眼睛,但已经有预感今天自己这个睡眠质量一定很差了。 因为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所以,在她接到朱芸电话时,她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又怎么了?” 朱芸看着出租车外仍然一路璀璨的城市灯海,像是怀抱着一个马上要爆炸的定时炸弹,“知安!小宋她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随着朱芸的一句话,应知安的眼前突然一片光亮,在这个昏暗的酒店房间中,就像有人毫无征兆地把全部的灯都打开,让应知安下意识就闭上眼睛。 然后,她的耳边一边回荡着朱芸的声音,“知安啊!是那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一边回荡着恋爱作弊器的ai声音——榆木脑袋丝毫不开窍的用户在斩获多人百分之百好感后,仍没有完成脱单大业,对感情愚钝如此的用户总会得到系统更多的偏爱,特此,月老红线功能正式开启上线!请用户相信契合度和宿命,让月老红线帮你精准定位此生挚爱,即用户的命定之人! ——月老红线功能开启后,适龄嘉宾一出现就自带光束与慢动作的“心动时刻”功能即刻关闭,实时显示好感数值的“暧昧神器”功能部分关闭只对命定之人开放。请用户一定千千万万次追随红线,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 恋爱作弊器的话语刚落,那绚烂的灯光就消失了,然后房间中凭空出现了一根红色的线,一头绑在应知安的左手无名指上,另一头穿过了窗户,一直向外飘荡蔓延。 应知安跳下床,站在窗头往外看,那红线穿越这座城市的高楼大厦一直延伸到天边! 太神奇了! 应知安动了动自己的无名指,发现这红线没有一点重量,自然也没有实体。 朱芸还在那边大呼小叫,“知安啊!你怎么魅力这么大!小宋来了没几个周啊,也就一个月没到吧!怎么她就沦陷在你的魅力之下了!” 应知安叹了口气,这个问题问她,她也不知道啊! 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 而那边恋爱作弊器随着应知安抖动自己的无名指,还特别贴心地送出解释——虽然十个手指离心脏的距离相差不大,但普遍认为左手无名指离心脏最近。这源于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条血管直接通往心脏,这条血管被称为“爱的静脉”,此功能下脱单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请用户继续努力,保持高昂的斗志,向着命定之人发起冲锋! 应知安长叹一口气。 ——月老红线下开启月老之怒副功能,如若用户怠于追求命定之人,月老之怒将从“色、声、香、味、触、法”予以小惩。 惩罚?!应知安无语,“你这系统太不讲武德了吧,怎么还有惩罚的!” ——恋爱作弊器!你身边的恋爱专家!一切为了恋爱服务,请用户不要诽谤系统! 应知安无奈扶额!心想:大抵这就是最真实的恋爱脑吧。一切只为了恋爱...... 27、第 27 章 第二天,应知安的世界就开始无时无刻不飘荡着红线,而之前已经适用的时不时的光束和人们头上红色的数字也全部消失。 在一定程度上,应知安觉得更轻松了一点…… 一点也不!看着当事人吴璎琪在红线这边来回横跳,红线从她身体横切而过,应知安攥紧拳头才让自己视而不见。 昨晚的失眠更是让她化妆都遮不住眼下的一片青黑,配合着她因为忍耐而严肃的脸,看上去更是气势巍峨,堪比高山。 怎么说呢,当事人很安心。 这起让应知安远赴祖国之南的案子,同样是一起离婚纠纷,当然不是她的名气已经传遍祖国大地,而是这位当事人远嫁外地,而她是女方爸妈寻来的。 当时因为吴璎琪一意孤行,相当于与原生家庭割裂跟着男方来到这边,父母这边是十分生气的,可难以割裂的是亲情,这次二老知道女儿在那边受到欺负,也是抛弃过往恩怨,直接就找到了应知安。 “应律师,钱财不重要,只要你把我女儿安全带回来。”满头白发的老母亲郑重委托,同样满头白发的老父亲重重叹了口气。 应知安到了目的地,就以多年不见的闺蜜的身份把当事人吴璎琪从家里带了出来,昨天下午没说几句话,吴璎琪就哭了半下午。 可好得是让应知安知道了她这边的真实情况。 幸福的家庭才各有各的不同,不幸的家庭却总是类似。 而吴璎琪婚姻的表面问题是孩子,深层问题却是丈夫。 吴璎琪多年以来积极备孕,中药西药、有用的药她都尝试了,吃了很多苦头,精神上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崩溃,可却一直没有孩子。 婚姻前期,丈夫和婆婆都安慰她没有孩子也没关系,让她以为真的嫁对了人,更是加倍对丈夫和继子好,当然也没放弃自己的生娃大业。 近年,年纪大了,丈夫劝她不要折腾了,不然也是高龄产妇,她才渐渐放弃了备孕,安心得把继子当做自己儿子照顾。 她是一个非常贤惠的女人,认识她的人没有一个人人能指摘她。 可这样的女人,在偶然一个机会发现了自己丈夫的检查报告。 那是一张在她们结婚之前的报告,被遗落在了柜子角落,被她打扫卫生揪了出来。 泛黄的纸张上,却还是那么清晰写着她的丈夫结扎了。 那一瞬间,她浑身发冷,丈夫那些安慰的嘴脸一张张浮现,却原来不是她不能怀孕,而是丈夫早早就结扎了。 应知安带着吴璎琪坐上了出租车,吴璎琪还是一脸行尸走肉的模样,似乎对这个世界都感到绝望。 吴璎琪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大病了一场,之后就是这个模样,以至于到现在一个多月了,她的丈夫和婆家都还不知道吴璎琪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 而昨天下午,吴璎琪会哭,还算有点人样,有点情绪起伏,那也是因为应知安将她母亲的意愿传达给她。 她后悔了,想起这些年,想起当初毅然决然离开父母、背弃父母,她后悔又深深愧疚。 应知安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你不好奇,我今天要带你去哪?” 吴璎琪摇了摇头,“应律师,你回去吧。” “那我如何和你父母交代?” “我已经愧对他们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也回不去了。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小宝我照顾这么久,要是真的离开,我也担心他,他马上就要初中生高中了,是最重要的时候。” 应知安看了眼这个傻女人,并没有再说话。 只是当出租车到了目的地,她为吴璎琪打开车门,很是认真地和她说道:“吴璎琪,你看你爸妈给你取得名字,璎,似玉的美石,琪,美玉。你之于他们,是珍宝,你也别对自己好一点行吗?你就是宝玉,不管是在何时何地。” 吴璎琪抬眸看向应知安,眼眸中又积累着朦胧的泪花,“应律师……”她无助地低喃着。 应知安伸手牵住她,很坚定地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完这个人之后,如果你仍旧不愿意离婚,我不会劝你,我会立刻离开。” “你要带我见谁?” “我来之前通过多方渠道,找到了你丈夫的前妻,你之前有见过她吗?” 吴璎琪摇摇头,她温顺地像是一只小白兔,“家豪说她移民了。” 应知安扯了扯嘴角,对吴璎琪的丈夫张家豪表示了一丝嘲讽,“你老公骗你的,她一直没有离开国内。或许,在她的这里,你才能更了解张家豪。” 吴璎琪和应知安走进了那家咖啡店张家豪的前妻已经点好了咖啡,就坐在角落的位置上。 吴璎琪的脚步停了下来,有些不敢上前。 应知安说:“你作为完全的受害者,有什么好怕的呢?” 正值这个时候,宋曦丹打来了电话,应知安的目光一直看着吴璎琪,一点也没犹豫掐断了电话。 吴璎琪踟蹰了一下,才弱弱地说:“我和家豪认识的时候,他还没离婚……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他离婚之后!” 应知安点点头,“走吧,来都来了,你不想见见小宝的亲生母亲吗?” 吴璎琪犹豫了片刻,走向了那个角落。 张家豪的前妻也是一个很友善的人,不然不会答应应知安今天这次见面。 只是在三人见面之时,她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一下吴璎琪,最后却还是和善地问:“你们要喝什么?我点单。” 吴璎琪小媳妇一样坐在位置上,“都可以。” 应知安点了一杯加浓美式,让自己能够精神一点。“杨女士,贸然打扰你了。” 杨女士笑了笑,“没事,只是看见这位,又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按道理来说,我还要谢谢你照顾小宝,我听说他现在读书名列前茅,辛苦你了。” 吴璎琪更是坐立不安,连连说:“没有……没有…….”她有一种抢了别人孩子的负罪感。 杨女士话锋一转,“但我知道,这都是张家豪的计划,他之前出轨成性,为了挽回我选择了去结扎,之后想复通成功率很低,所以他在那些女人里面选择了一个更好拿捏的人……” 杨女士叹了口气,吴璎琪却像被雷劈中一样,呆愣在原地。 28、第 28 章 杨女士的容貌并不出色,眼角的皱纹与粗糙的皮肤、洗旧的衣服和朴素的穿搭都彰显着她近些年的日子并不富裕,可她就坐在那里,神色松弛、大气,品着咖啡,和坐在应知安旁边长相相对好看的吴璎琪形成鲜明的对比。 杨女士缓缓说道:“我比张家豪年长三岁,你又比他小几岁……” “就小七岁。”吴璎琪过往被这个年龄的问题搞得有些pdst,一听到这个,就下意识回答。 当初她父母就是不同意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大那么多的二婚男士,才激烈反对。 只是她这么一抢答结束,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傻,现在还讲究这个干啥呢,他都并非良人了…… 杨女士笑了笑,面色更为慈善,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的孩子,“那我都快比你大一轮了,你没有必要害怕我,说实话,我觉得张家豪能娶到你是他上几辈子修的福气,因为是你,小宝也被照顾得很好。实际上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们俩当时没离婚,他就已经许诺了很多小三小四小五说等他离婚了就娶她们,只是你出现了,他有了更好的选择,一个完全不知道他过去本性的年轻独生女。” 吴璎琪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应知安已经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她重复了杨女士的话。“独生女?” 杨女士笑了笑,“对,一个足够爱他的独生女。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吃绝户了。” 吴璎琪愣了愣,弱弱反驳道:“家豪只是在给他妹妹买房时,和我要过钱。” “那笔钱还了吗?”应知安问。 吴璎琪摇了摇头,“毕竟是一家人……” 杨女士道:“他妹妹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他们家重男轻女严重,他妹妹考上好的大学,可父母想让她去读师范,因为她那个分数去读师范可以免费,还补贴生活费。他妹妹当时就断绝关系了,之后靠着助学贷款完成学业,毕业后也走得远远的没有再回来过。” 吴璎琪大吃一惊,“可她来我们家吃过饭!说是准备回来发展,在买房之前还借住在我们家好久,房子就买在我们隔壁小区。” 杨女士见怪不怪,“有照片吗?我看看。” 吴璎琪翻出照片,杨女士一看冷笑一声,“他们还搞在一起啊,这是我们没离婚之前,张家豪常去关顾的一个技师,我还翻到过他们的床照,两个人玩得很花。” 杨女士意味深长地说道:“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应知安送杨女士离开,在咖啡店外分别时,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麻烦您赶过来一趟,之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你当时没有拿到小宝的监护权,是因为你没有稳定的工作,现在如果你还想要的话……” 杨女士摇摇头,“我之前见过小宝,他和他爸没什么不一样的,这孩子已经被张家豪养废了,但如果不是因为小宝在我面前说他继母坏话,我也不会答应你来掺和这件事情。” “你刚刚这个没有说。” “应律师,你应该没有孩子?你如果有孩子,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不跟她说这件事情?她把小宝当成了她的孩子。如果当她知道,她所嫁非人的同时,她辛苦养育的儿子,也看不起她, 甚至还在她背后说着他爸的那些狗屁话,说她父母的财产都是他的,说她是整个家庭的佣人,说她没有任何的价值,他爸养着她就是吃亏,简直就像养一个米虫这样的话。” 杨女士一说到这里,脸色并不好,“应律师,这些话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太残忍。她已经很痛苦了,没必要再增加。” 应知安无言以对,对于此她的确没有发言权,但从人性的角度,她表示认可。 送走杨女士之后,应知安回到了咖啡馆。吴璎琪的泪已经落满了脸颊。她面前那杯略苦的咖啡。或许也不足以表达出她内心的万分之一苦楚。 应知安叹了口气,她接触的案子越多。 破碎的婚姻,看到的也越多。 在破碎的婚姻里面,破碎的人们仿佛就像是这一生必须要经历的一个劫难。 她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人就不能够简单快乐幸福? 而每当这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就觉得自己幼稚的异常可笑。都这个年纪了,都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怎么还没有看穿?这个社会的本质,本身就是你死我活的争夺? 一个家庭如此,一个族群如此。 两性之间,亦是如此。 所以当她和吴女士离开这个咖啡馆时。吴璎琪坐在出租车上久久没有说话。直到车开到了她家小区门口,这一次她没有下车。 她转过头,泪眼朦胧的对应知安说:“应律师,带我回家。” 应知安这个案子的委托人,其实是吴璎琪的父母,因此她在得到吴璎琪的许可之后,遵从她父母的意愿,不再纠缠在婚内财产的分割上。 而是定了最近一班的航班,先把吴璎琪带回去。 当飞机落地的时,吴璎琪的父母早就等在了门口,隔着人海,双方谁都没有动,就这么相见两流泪,如同一副默剧。 最终强大的血缘让彼此泪流满面的同时,相拥在了一起。 “囡囡,你怎么长白头发了。”吴母啜泣着。 而吴璎琪同样哭腔浓厚,“妈妈,你怎么那么多白发了…爸!你怎么也这么多白发!” 相见时,才知道多少的光阴偷溜走了,带走了彼此的年华。 应知安没有打扰他们长期分别之后的话别。 就这么安静地等在一旁。 只是在他们情绪稳定之后,跟他们说了接下来的计划。“你如果下定决心,我们就先诉讼离婚,从今天起你也不要再回去了,分居满一年是法官判断你们感情破裂的重要依据,如果之后顺利,你还要记得去立遗嘱,公证一下。这件事情还是蛮重要的,你自己记一下。” 吴璎琪不太明白。“是谁需要?我爸妈遗嘱和我离婚有什么关系?” 应知安摇摇头,“我指的是你。” “我?” “你三十五岁都没到,还年轻,离婚之后,你的未来可能会遇见新的人,你可能会生育自己的孩子。一切都有可能,但如果你不去办理这个遗嘱的话。你的继子是可以继承你的财产。” “我和张家豪离婚之后,小宝也可以吗?” 应知安点点头,“拟制血亲,离婚后他也可以是你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你还记得杨女士说的嘛?” “独生女。”吴璎琪在这一瞬间感到了不寒而栗…… 送别吴璎琪及其父母后,约定了下次见面时间。 应知安看到了来接机的宋曦丹,她的头上已经没有了会让她心惊肉跳的数字,可“月老红线”的开启早就说明宋曦丹的心意。 只是应知安顺着无名指红线的方向看去,那根红线朝着南方飘荡,并没有系在宋曦丹的身上。 红线在半空中往南飘去,飘向一个未知的人。 应知安动了动无名指,红线飘动弧度变了一变。 29、第 29 章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应知安和宋曦丹的脸上,为应知安这趟出差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也算是一个逗号,吴璎琪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应知安对自己的案子和当事人十分尽责,在吴璎琪拿到离婚证之前她都不会放松下去,尤其是这个她从未见过的张家豪,听着那些算盘就知道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知安姐。”宋曦丹没有任何宿醉的表现,她镇定无比开着车,只是她突然这么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打断了应知安的思路。 “嗯?”应知安却满是失眠的后遗症,像是一根煮太久的面条软趴趴地缩在副驾驶上,刚刚在闭目养神的她,眼底一片青黑,像是睡死过去了。 “我煮了茶特意给知安姐你带的,有决明子、枸杞、菊花、茉莉花,就是熬夜后益肝补气的,就在后座,你如果想喝可以喝一下……” 熬夜+出差,力量消耗殆尽的应知安听到这里,勉强睁开眼,正想转身去后座拿,恰巧遇上红灯,宋曦丹眼疾手快地拿到保温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应知安喝了一口,点评道:“还行。” “知安姐你要是爱喝,我拿个养生壶到办公室,每天泡给你喝,不重样的那种!” 看着宋曦丹无比正经且体贴周到的话语,应知安脑海里却只能想到那天晚上的那通电话,醉酒的宋曦丹每一句话都是撒娇。 现在想起来,应知安觉得宋曦丹每一句话的尾音好像都带着一把勾人的小尾巴。 应知安想到这个,便问:“你不是挺会喝酒吗?” 宋曦丹立刻回道:“我会。现在不敢说了。” 那怎么喝醉了? 宋曦丹的酒量是真的还可以,那天晚上纯粹是因为朱芸汐引诱,还有她太想知道关于应知安的一切,为了那些“鱼饵”,她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酒里藏着多少关于年轻人的欢喜,合着一杯杯烈酒灌入肠中。这其中的故事也只有那天晚上的宋曦丹知道了,因为,宋曦丹已经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 “以后少喝点,这儿不是你的大草原,人那么多也有坏人,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 应知安想起刚刚工作时一次酒局,自己因为有王禹照顾和保护没有被算计到,隔了一段时间就听说同一个客户骚扰了一个实习律师,而事务所为了保持合作,要求这个实习律师忍气吞声。 王禹当时就和应知安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定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 现在,时光荏苒,应知安不再是当年傻白甜的实习律师,也算是带了宋曦丹这个徒弟。 当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时,像是一切完成了一个轮回。 应知安想到这儿,对王禹所有的怨气,都消失殆尽了。 应知安一边给王禹发了信息,一边听着宋曦丹说:“这是我第一次喝醉,其实……我其实已经记不清楚。但是应该给你添了很多的麻烦。对不起,知安姐。” 应知安抬头去看宋曦丹,她的脸颊微红,像是天边悬挂的云彩。“你没有问朱芸吗?” “芸姐也不知道为啥,就没什么都没和我说。只是告诉我,等我见到你就知道了。我是看了我的手机聊天通话记录,才发现当天晚上那么晚,还给你打了那么久的电话。实在很是抱歉。” 原来是这样。 应知安笑了笑,“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没发酒疯。” “那就好,那就好。” 或许是因为红线的那一头没有绑在宋曦丹的手上,一身逆骨的应知安对她有了点兴趣,她看着宋曦丹,突然说:“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之前的宋曦丹都是大大方方,今天的确有些拘谨,应知安感觉很神奇,她当然明白这是一种喜欢,但喜欢的力量原来这么巨大的嘛? 而听到应知安这话,宋曦丹冲着她甜甜一笑,眼睛一亮亮的,就像星辰。“我没什么不一样,就是……可能是我,我今天。”她支支吾吾的最后吐出来了。“我今天就是化了个淡妆。” 宋曦丹这么一说,应知应才后知后觉发现。画了淡妆的宋曦丹的确更好看,更精致了一些。 她的皮肤,在草原上晒得有些粗糙,然后妆容很好的掩盖了这一点,只凸显了她大气明媚的五官。 宋曦丹的确长得蛮好看,应知安看着她的侧脸,那高悬的鼻梁。没忍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你的鼻子长得真好。” “谢谢!”宋曦丹的声音中满是喜悦,旋即便笑了,嘴角的酒窝更令人能够深刻的感受到她的欢喜。 从机场去往律所的路时不时就有红绿灯。 车内播放着轻快的流行音乐,旋律跳跃,与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相互呼应,营造出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 宋曦丹像是得到小红花的小学生,干劲满满,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轻轻搭在换挡杆上,眼神专注而温柔,不时地侧头看向应知安,仿佛要将这一刻的美好永远镌刻在心中。 而应知安一手抱着保温杯,侧着头,已经睡去。 红灯时,宋曦丹就这么静静看着应知安,随即嘴角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满足的光芒。 她没记得自己已经在朱芸面前公然出柜,自然也不知道应知安早就洞悉了她的喜欢。 她只是想起那个倒霉的检察官,思索许久,决定暗恋。 暗恋也挺好的,能每天都看见知安姐~ 宋曦丹心中这么想,觉得美滋滋的。 30、第 30 章 收到应知安吃饭消息的时候,王禹正陪着宋墨秋接锦旗。 诉讼服务中心有一大面落地玻璃,那璀璨的夕阳把整个天空都渲染地红彤彤的,营造着那两面锦旗的红色更加耀眼。 这是两面意义非凡的锦旗,一面来自宋墨秋一个执行案件的申请执行人,一面来自同个案件的被执行人。 在执行局,申请执行人送锦旗并不稀奇,可这种同个案子双方都送锦旗的,却很是稀奇,作为执行局副局长,王禹代表法院执行局收下了来自被执行人的锦旗。 而宋墨秋则接过了申请执行人的锦旗,她天性清淡如玉,只是在面对这个案子的双方当事人时,眼眸中露出淡淡的关切,“你们的身体都恢复的怎么样了?” 这是一起健康权纠纷,出租屋煤气爆炸,导致申请执行人全身62%的皮肤被严重烧伤,经过多次手术和漫长的治疗,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留下了大面积瘢痕增生和挛缩,皮肤如同被层层剥落,疼痛与瘙痒日夜相伴。被执行人同样也受伤,烧伤面积达到35%。 “谢谢宋法官,我已经好很多了,我年纪大了也不需要恢复到什么程度,等我身体再好些,我就出去干活。” 被执行人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她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烧伤痕迹,家庭也不富裕,可人是善良的,一直想着出去打工,把欠申请执行人的赔偿款还上,可前期的确是心有而力不足,人站起来都费力就不用说去打工了。 而申请执行人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姑娘,事故之后原本开朗的性格改变了,变得敏感抑郁,常年穿着长袖长裤,留了长长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可她很信任宋墨秋,听到宋墨秋的问话时,还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姐姐,我已经好很多了,也回学校学习了,日常生活没什么问题了。” 宋墨秋点点头,贴心地帮她理了理衣袖的一角,遮住手臂上满满的瘢痕。“这个案子也算结束了,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们都可以找我。” “我是真得感动了。”王禹隔天晚上就赴了应知安的约,二人一边吃着,一边闲聊,就聊到了这两面锦旗的故事。 王禹介绍道:“这个事故是两年前了,申请执行人暑假为了补贴家用,到城里来打工,就租了一个房间,那天上完班回来,申请执行人正准备休息,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怪味惊醒,是厨房里面的煤气泄露了,她敲响了共用厨房的邻居——也就是这个案子被执行人的门,两人一同前往厨房探究竟。那个时候她们谁也没有料到,这场简单的探寻竟会引发一场灾难。由于被执行人操作不当,厨房内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声响,伴随着熊熊烈焰,红色的火舌无情地吞噬了她们。” 应知安昨晚好好睡了一觉,所以一改昨天机场回来路上那“软面条”的状态,看上去还是挺人模狗样的精英律师,她一边给王禹续上饮料,一边说道:“你这描述都可以去干你们办公室的活了,所以打了健康权纠纷?标的多少?” “判定被执行人承担60%的责任,需赔偿各项损失共计97万元,房东和煤气公司则各承担20%的责任。”王禹叹了口气,“被执行人也是可怜人。” 应知安办案那么多,当然知道王禹的意思,她喝了一口茶,“被执行人很惨,也需要承担自己的治疗费用,那这就是属于很典型的执行不能的案子,你们执行局完全可以终结本次执行,这是现实的问题,不是你们执行局可以改变的。” “是啊,被执行人也惨,那边申请人也需要康复费用,小姑娘啊,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遇见这么个事情,她康复期特别惨,膝关节那里的皮肤黏连,就是走都走不了,又做了手术,然后再慢慢学习重新走路。哎......之前当律师的时候,做过几件法援的案子,以为已经见证人间苦事了,没想到民事纠纷中更是苦,主要两个都不是坏人,都是很善良的人。” 应知安点点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然后呢?你手下的人怎么把这个两难的案子办结的?” 说起这个,王禹立刻竖起大拇指,“这个案子的法官和你有几分相像,就是性格上比你更清冷了一点,但人家这办案能力的确是强,面对这一困境,她没有选择放弃,也没有按照常规操作就直接终本了,而是积极寻找解决方案。她多次与这起执行案件的审判法官沟通,也多次去找了被执行人交谈,终于找到了破局的关键,应大律师,你猜猜是什么?” 王禹这句话,让应知安有些恍惚,她以前跟着王禹的时候,就经常会面临这种时不时的提问。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连律师证都没有的实习生,王禹就会调笑地喊她:“应大律师,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一晃多年,他们也都不年轻了,而她为了那一口气也快好些年没有和王禹心平气和地聊过天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向王禹,王禹顶着最是书卷气的脸,可因为喜好健身,把肌肉轮廓分明迸发着男性的荷尔蒙,他现下脱下了法官制服,穿着淡蓝色的衬衫,看上去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极具侵略性的帅气,可看见应知安又会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居家人夫感的亲和。 男人,最怕就是将成熟和少年两种全然不一样的气质糅合到一起,可王禹做到了,还叠加了运动和文艺的糅合,简直恰到好处。 从外人角度,王禹是非常合适的恋爱对象,所以自己和他待一起那么久,都没有心动,果然是深柜不自知,应知安后知后觉又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31、第 31 章 “怎么,猜不出?”王禹夹了一口菜。 应知安收回飘飞的思维,认真把案情思考了一下,列举道:“房东、煤气公司、司法救助?” 王禹点点头,认可道:“你的确长进很多。这个案子里被执行人自己本身还可以向房东和煤气公司追索40%责任损失。但被执行人是外地人,也一直住在乡下,对于打官司这种很是抵触,对房东也有恐惧,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宋墨秋这个人你别看,长得高傲,像是有厌蠢症的精致利己美女,可她一遇见这事就特别耐心,反反复复地向被执行人解释了未履行判决的法律后果,以及起诉的积极面,多次都是晚上自觉加班去找被执行人,经过无数次的耐心沟通,被执行人对房东和煤气公司提起了赔偿诉讼,被执行人在诉讼中获得的全部赔偿款都支付给申请人。之后,宋墨秋也给她们申请了司法救助,才算了解了申请执行人的燃眉之急。” “宋墨秋?”应知安缓缓念出这三个字,好耳熟的名字。“的确厉害,也的确负责。” 王禹笑着说:“有机会给你介绍,和你年纪差不多。” 随着王禹的这句话,系在应知安无名指上一直安静如鸡的红线突然猛烈抖动了起来! 恋爱作弊器在线发癫了。 红线抖得跟海浪一样,一波的,又一波。 应知安本来想无视,而恋爱作弊器显然也意识到了用户消极怠工的状态,那被应知安无视的红线,从波浪变成了触电霹雳舞,霹雳啪地拉着她的无名指都要跟着一起动弹。 正逢王禹对着新上的菜赞不绝口,“知安,你快尝尝这个,好吃,真不赖。” 应知安夹了一筷子,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在心中默默问这个发癫系统。——所以你到底要干啥? ——获得两个人的百分之百喜欢,用户却还没有脱单,实在是挑剔至极,月老红线将给予你最明确的指引,系统劝你认真听劝。愚蠢的人类需要最直接的方式,最强的破冰就是直线球,月老红线最强功能就是在捕捉到特定人选的相关信息后,会给予宿主暗示。 应知安看着就要抖成筛子的红线。——你管这叫暗示吗?你的明示我知道了,就是宋墨秋呗。 恋爱作弊器没有再回复,只是红线抖动得更欢了。 而应知安也终于想起了个宋墨秋是何许人也?她问道:“宋墨秋法官就是上次,那个女的要跳楼那一次,跟在你后面的,那个长得蛮好看的女法官?” “就是她。”王禹说,“长得的确漂亮,算是我们市法院系统里面赫赫有名的大美女。我听说她刚进法院的时候,领导想让她去做宣传,美女出镜普法,大家都爱看一点,只是宋墨秋不是一个爱说话、外向的人,一出镜美则美,但少了点温度和亲和力,看着太冷冰冰了,所以在办公室干了一年就把她调去刑庭了。” “刑庭法官很特殊啊,一般没什么大事都不挪窝的,怎么又去干执行了?”应知安不解。 主要应知安说得也没错。和民商事、派出法庭这些业务庭不一样,刑庭本就具有特殊性。 刑事法官需要丰富的经验,走得就是专业上一钻到底的路子,一般刑事法官也都是从刑庭的法官助理培养起,算是内定的未来刑事法官,加上法官助理培养时间,起码都是十年起步,只有足够的刑事案子和足够的从业时间,才能培养出一个好的刑事法官。 宋墨秋既然已是刑庭的法官助理,按道理也应该成为刑事法官。 王禹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叹了口气,“她入额后办的就是刑事案件,只是.......”王禹停顿了一下,“别人的私事,我也不好多说,总之,她阴差阳错就来到了执行局,只能说是个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执行局有她也是多了一员大将。至于刑庭,可惜了......” 王禹说得含糊,应知安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只是一些隐晦的事情不好说的话,她便也打哈哈说了一句,“你这么欣赏她,禹哥你不也单身吗?这一枝花,还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一点也不心动吗?” 王禹立刻摇了摇头,“谈恋爱不要谈同事,要是分手了很影响工作的。” 应知安是女工作狂,王禹就是男工作狂,只能说这两人的确不愧是师徒。 只是王禹这么一说,她倒起了好奇,“禹哥,那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这么美的女同事又有脑子,又有脸你都不心动。” 旋即应知安想起王禹那三十分,应知安本来已经是无所谓了,主要那个功能关闭后,她也看不到王禹头上的分数。便问道:“假设一百分的好感值,在你心里达到多少才算是喜欢?” 王禹开玩笑的说道:“要是一百分的话,那就二十分吧。” “你肯定打低了。”应知安不以为然。 “你怎么这么信誓旦旦?” 因为你头上之前对我的就是三十分的,但是也不见得你就喜欢我,应知安在心中默默的吐槽一句,面上却说:“100分才20分,就算是喜欢了,你那剩下的八十分呢?留着吃干饭?” 32、第 32 章 王禹信誓旦旦回复:“你说剩下的八十分,当然得归我的理想。” “......”应知安被逗笑了,看着王禹就笑。 她很少这么笑了,在外都是保持着大律师的装腔作势,在家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一整个慵懒着状态,只有在亲近人面前才会笑得那么自然。 要是朱芸在这儿,就会说这就是当时应知安年轻时候傻白甜一样的笑容。 应知安扬着这么一个傻白甜的笑容,还说着王禹是傻白甜的话,主打一个真实与坦率,“实在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但是我又明白你这个人的确还很有可能是这样的,我知道你说的话不是假话,你这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才会进法院服务人民。” 王禹耸了耸肩,“人活着,总要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不然,这日子过去也就过去了,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我以前就是和你学的,时常思考人生意义,以至于经常无意义emo。”应知安念叨了一句,突然脑子一亮,想着这个所谓的二十分与那真实的三十分之间的差距。 她戳戳碗里的菜,眼睛一轱辘转。便丝毫不带犹豫的,就是叹试探道:“禹哥,那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王禹反应很快,几乎不假思索,却也没有正面回答,“喜欢你,我们也不能在一起。除非你这摊子律师生意不要了,换个辖区去做。我们都知道,一方是法官,另一方是不能在这名法官任职法院辖区内从事律师职业。” 应知安这该死的胜负欲,立刻回道:“怎么不说,根据《对配偶父母子女从事律师职业的法院领导干部和审判执行人员实行任职回避的规定》,法官要任职回避,还可能无法获得晋升机会呢,怎么就要律师放弃现有的事业。” 王禹无奈地说:“这不都是一样的嘛。” “算了算了,当我没问,这么两难的选择,要真面临这个局面,我可是不愿意的,我现在事业做得好好的,钱赚得多多的,你假设喜欢我,我还得考虑事业、金钱和爱情之间的等价交换。” “是啊,可这之间,偏偏很难做到真正的等价交换,因为我们这种人呀,换哪一方吃亏,我们都会觉得吃亏。”王禹说。 “对啊,我们就是这样两个人,爱情在我们生活中的占比很少,因为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如果因为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要选择去牺牲可以实际把握的东西,那也太难受了。”应知安很是认同,“要是觉得难受,那也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做,那还不如就不要喜欢好了。” 王禹嘴角的笑意淡了一点,停顿许久才附和一句,“是呀,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了......” 应知安的态度在影响王禹的同时,也立刻传导给了恋爱作弊器,系统立刻进行了思维偏差调整,主要强调了惩罚措施。 ——月老红线下开启月老之怒副功能,如若用户怠于追求命定之人,月老之怒将从“色、声、香、味、触、法”予以小惩。 ——请用户保持积极向上的状态!一切为了真爱!脱单是宿主的宿命! ——再次重复,请用户保持积极向上的状态!不然系统将根据评估分值基于月老之怒副功能之体验装! ——再再次重复,请用户保持积极向上的状态!十秒后,系统将启动月老之怒副功能之体验装之“味”! 应知安听到这堪比紧箍咒一样的玩意,立刻乖乖投降,和王禹说道:“那什么时候你给我介绍宋法官认识认识,单纯好奇想认识一下美女,不涉及业务的,而且也请你们放心,我主办离婚案件,不涉及执行案件,和你们业务不对口。” 可显然,这样一句违心的话并没有达到系统关于用户积极向上状态的评估。 于是随着十秒倒计时结束,应知安被剥夺了味觉! 如果生过病,你大概知道什么叫刀片嗓,就是这玩意,刚刚还美味的菜不仅一点味道没有,应知安的嗓子还特别特别疼! 王禹倒是悠闲自在地品尝着美式,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喜欢拳击,她也喜欢,找个周末,你们俩实战一下。” 应知安想起那如玉、典雅、恬淡的气质,实在是想不到这样一个女法官还喜欢拳击这种对抗运动。她也打拳好些年,很有自信,只是现在的确难受极了,便点点头,言简意赅回道:“行。” 王禹见应知安紧绷着一张脸,又忍不住逗她,“这么怕没人陪你单身啊?放心好了,独身主义者,你还没有失去我这个战友。” 而正值这个时候,惩罚试用装也到期了,应知安立马就感觉舒服了,她轻咳几声,几乎觉得刚刚是幻觉。 她喝了口清茶,才算缓了过来,还能翻个白眼,“禹哥!你这逗我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 王禹像是被应知安这种状态取悦了,“就允许你王局王局一样打趣我,我还不能逗逗你了,哎~想当年你刚当律师的时候,不管谁说什么离谱的话你都敢信,太逗了!” 像是想起过去的那些趣事,王禹嘴角的笑容更灿烂了。 “我现在是谁说的话我都要习惯性质疑真伪,我成长了。” 二人本就有着深厚的友谊,一谈起过去,各种回忆不断。 一顿饭吃得轻轻松松,很是惬意。 吃完饭要分开时,应知安嘱咐了一句,“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我这个精致利己主义者不得不给你一个忠告,工作悠着点,也不是小年轻了,注意身体,还有你们大执行,注意安全啊,老胳膊老腿了。” “胡说啥,你算什么精致利己主义者。”王禹忍不住抬手想摸应知安的脑袋,却被她很是敏锐的躲过了。 “别弄乱我发型。”应知安不是很喜欢别人的亲昵,自然包括王禹。 而王禹也一脸正常地收回手,接着说道:“放心,冲在抓捕被执行人第一线的活我会让给小年轻的。” 王禹这么说,可应知安知道他只是说说罢了,真到了现场,他冲的比任何人都凶。 二人分道扬镳,应知安背影潇洒大步向前,和她的性格很是符合。 她不知道的是,王禹含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很是感慨,自己这个小徒弟通过锻炼得来的沙漏型的好身材,的确也不是当初那个刚刚进律所的小妞了。 那个经常抱着材料屁颠屁颠跟在他背后的小妞,傻乎乎的,听任何人说话都会很专注地看着对方,不管对方扯什么很荒诞的事情,她都会问一句真的吗,只要对方说真的,她便会相信,时不时就被罗卿城骗,她便会皱巴巴着一张脸,期期艾艾地喊他“禹哥!你不管管嘛!”。 这样的时光就好像不久前,可实际上,已经过去很久了。 王禹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微长的睫毛在眼镜的掩护下微微抖动着,像是泄露了主人略带波动的心思。 有些人,好感值一百分是因为系统的上限。 有些人,好感值三十分却是因为他自己的上限。 33、第 33 章 和王禹吃完饭,第二天准时上班。 唯一不同的是,宋曦丹开始每日为应知安煮花茶。 应知安已经不需要每天去买一杯咖啡。 方颖的案件近期也顺利结束。 今天,方女士也要过来律所,宋曦丹特意提前通知了朱芸,本意上是希望朱芸避让一下,也是害怕要是撞上会尴尬。 朱芸却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只说:“又不是我对不起方家,我大大方方的。” 应知安知道这事后,只点评一句,“总要亲眼看到对方的状态,才会觉得有真实感。” 宋曦丹不理解。 直到一脸憔悴的方女士出现在律所,而朱芸还特意化了妆看上去气色格外好,就在接待室的走廊上,二人远远对望。 宋曦丹才知道应知安所指为何。 而她所想的剑拔弩张的尴尬情形并没有出现。 朱芸踩着不经常穿的高跟鞋走到了方女士的面前,还能笑着说:“方颖,听说对方签了离婚协议书,恭喜你。也算是得偿所愿。” 而方颖同样态度温和点了点头,“这件事也还要谢谢你,应律师和宋律师走了诉前调,当天就拿到了离婚的调解书,不需要再和那个人牵扯离婚冷静期。” 朱芸假模假样笑着,“不管怎么说,恭喜你,不过记得按时付抚养费,不然对方也要来纠缠你。” 这个案子宋曦丹主要负责,应知安是指导。 大体上来说,的确如方颖所愿,在最短时间内成果离婚,只是孩子的抚养权经协商还是归父亲,而方颖每个月需支付3千元的抚养费。 这一次,方颖过来也算是交代一些最后的事情。 等应知安和宋曦丹把一些手续处理完,送方女士到大楼门口,就见楼底下咖啡店里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见到方颖就迎了上来。“搞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些日子,方家整个家庭都处于一种低气压的状态,方家二老都已经退休索性都不出门,就是因为那33页ppt,而方颖也因此被二老和她弟弟迁怒,在家里也感觉度日如年,只有在她小男友的面前才算心情放松一些,“嗯,终于结束了。” 应知安站在一旁一直保持着专业的微笑,像是这对年龄差一看就较大的情侣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都不会让她有一丝波动,宋曦丹悄悄偷看了一眼,也立直背、保持假笑。 等到回到办公室,宋曦丹才点评道:“我觉得她这个小男友不靠谱。” 应知安坐回位子上,喝着宋曦丹今天煮好的玫瑰枸杞红枣茶,不发表意见。 宋曦丹继续说道:“你看他和方颖说话,看都不看她,一直在玩游戏,游戏界面上还有人喊他哥哥。” 应知安扬了扬眉毛,“眼神不错,继续保持。” “知安姐,你怎么看?” 宋曦丹一般说着,一边小狗一样凑过来,给应知安的茶杯上续上茶水,那湿漉漉的狗狗眼就这么满是信任地看着应知安,像是下一秒应知安会发表什么法学界爆炸性的论断。 这种眼神实在是真诚,那么专注又那么认真,应知安从没有遇见过这种真情实意的崇拜,忍不住往后挪了挪身子,拉开彼此的距离,她撇过头不敢去看,就像是害怕被这种情感灼伤。 “知安姐?” “嗯,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女的婚内出轨,男的是小三,这都是一些老掉牙的故事了,不忠诚的事情只要发生一次,就必然会发生第二次。” 宋曦丹赞同的点点头,“或许,下一次方颖还会来找我们给她离婚。” “玩弄感情,也终究会被感情舍弃的。”应知安下了定论。 “芸姐也挺厉害的,”宋曦丹说起另一个话题。“很体面。” “你别小瞧朱芸,朱芸是个大智若愚的人,她从不纠结,很容易就能做到真正的放下,她是达到一种心境上的超脱,把过往的不快与恩怨都视为过往云烟,将那个人视为生命旅途中的陌路人,彼此间的恩怨情仇就不会再在心中激起波澜,你不会对周围那些静默无言的花花草草落井下石的,花花草草平等而自然地存在着,只是不再赋予其特殊的意义或情感色彩,便也不重要了。” 应知安很理解朱芸,实际上,她和朱芸能玩得好,主要是三观的确很像,遇事的心态也是一样的,认为人生路上难免会遇到一些坑洼,不小心掉下去了,只要鼓起勇气、坚持不懈地努力爬上来就好,真的没有必要对那些让自己不慎失足的人耿耿于怀。 因为那些无尽的耿耿于怀,到头来只会暴露出自己内心的纠葛与未能真正释怀的脆弱。 宋曦丹就站在应知安的身旁,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为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她再次用那双干净的眼眸看着应知安,那么坚定地说着最是朴素却动人的话语:“知安姐,你说得都对!我真得太幸运了,能向你学习。” 宋曦丹喜欢应知安,她把自己的爱情装在“崇敬”的袋子里,企图用师生情来掩盖这份感情。 她把这种行为叫做暗恋。 而实际上,她是那么欣喜于能待在应知安身旁的每一秒,听着应知安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春风拂过她的心田,让周围的一切都沐浴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之中。 宋曦丹的崇拜是源于爱情,而非敬仰,她能从应知安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笑中,感受到一种超脱于日常琐碎之外的优雅与力量。 而对于这样的应知安,她想要独占、侵占、拥抱、狠狠地亲吻上去。 谋定而后动,宋曦丹深吸一口气。 继续暗恋! 而应知安是对宋曦丹的喜欢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她并不认为宋曦丹的一百分好感值可以与胡斐的好感值类比。 胡斐的喜欢是成熟的,所以应知安在拒绝时,虽有些难以开口,却不至于有负罪感。 成年人之间,谁都不需要为对方的好感买单。 可在应知安心中,宋曦丹太年轻了,她可能甚至都不清楚什么叫做真正的喜欢,或许只是年轻岁月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雨,带着大草原上的直率和未经世事的纯真与热烈,却也难免带着几分冲动与不确定性。 这样的情感,来得迅速而猛烈,但也可能如同夏日的骤雨一般,转瞬即逝,留下的是湿润的地面和短暂的回忆。 应知安深知,真正的喜欢,乃至爱情,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它不仅仅是激情的碰撞,更是灵魂的共鸣与相互的理解。而在这个年纪,同样母单的宋曦丹还未曾经历过生活的磨砺,未曾深刻体会过人心的复杂与情感的波折,因此,她所表达的“喜欢”,虽真挚无比,却也可能只是情感世界的一次初探,尚不足以称之为真正的爱。 正是基于这样的理解,三十而立,应知安决定采取一种更为成熟且谨慎的态度。她选择静静地等待,等待宋曦丹这股年轻情感的浪潮逐渐平息,等待时间为她揭示内心真正的渴望与归宿。 在这个过程中,应知安也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与理智,不被这种可能并非真正爱情的情感所牵引,避免自己陷入一场没有结果的情感漩涡。 所以,应知安闻言,随即她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也给自己套上了“师父”的套子,轻轻地点出了问题所在:“曦丹,不要总是用这样小迷妹的眼神看我。记住,作为律师,我们的职业要求我们独立思考,而不是盲目追随另一个律师的脚步。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拥有各自的专业素养和判断力,这是你未来能在法律界安身立命的关键。” 她顿了一顿,语气更加恳切:“今天,我就教你律师的第二课——拒绝权威。在法律的世界里,权威并不意味着绝对正确。有时候,最真实、最公正的答案往往隐藏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之中。因此,你必须学会质疑,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不要害怕挑战权威,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律师。” 律师行业,每时每刻都充满挑战与机遇,唯有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才是未来职业生涯中最坚实的后盾。 “知安姐,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宋曦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听了一耳朵的朱芸倚在门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断一下你们师慈徒孝这出戏,中午一起吃饭,老娘我心情好,我请客。” 朱芸说完这话,满眼玩味地看了眼这师徒,只觉得这两人是真有意思。 一个演暗恋。 一个演严师。 暗恋的早就明目张胆出柜,却断片忘了,只敢把爱情演成师徒情。 严师的早就知道明目张胆出柜,却不敢挑明,企图把爱情转移到师徒情。 朱芸心中自己这么一琢磨,只觉得有趣,太有趣了! 她实在好奇,这中复杂的扭捏的关系,会衍生出一个什么结局! 真是令人期待呢! 34、第 34 章 朱芸的好心情犹如春日里温暖的阳光,明媚而充满活力,这完全源自于她生命中一个令人不悦的篇章终于即将画上句号。那些与渣男纠缠不清的日子,那些曾经让她心痛不已、怨恨满腔的回忆,此刻都仿佛随着一阵清风,缓缓飘散在了过往的云烟之中。 为了庆祝自己终于能够挣脱束缚,迎接崭新的人生阶段,朱芸决定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来纪念这一重要时刻——她要大吃一顿,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 宋曦丹一想到能和应知安一起吃午饭,很是高兴地点头。 而应知安却翻了翻自己的行程表,摇头道:“你们俩去吃吧,我有安排了。” 宋曦丹听到这话,一瞬间,她的心中就充满了强烈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非常想知道应知安今天的午饭安排究竟是与何人共度,是新约会,又或是一场普通的聚餐。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像是一只不安分的小鸟,时而振翅高飞,时而低回盘旋,搅得她心神不宁。 然而,她不能问,因为那份深植于心的自知之明如潮水般涌来,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应知安的生活中,大概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没有足够的立场和身份去干涉或询问她的私人安排。这种认知让她感到既无奈又沮丧,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阂在了应知安的世界之外。 朱芸一向是大大咧咧的人,可这次她一下就看到了宋曦丹隐藏的复杂情绪,那微微颤抖的唇,却迟迟吐不出的话,朱芸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选择帮忙问道:“你和谁一起吃啊?很少见你工作日有午餐安排的?是什么重要的人吗?” “想什么呢,当事人约我去她家吃饭。” “啊?当事人?他家?” 应知安点点头,“准确来说,是她爸妈约我。” 这个当事人就是吴璎琪及其父母,吴璎琪回到家后,这个三口之家好好重温了过往的生活,期间张家豪也打来电话,所以这次吴璎琪父母邀请吃午饭,一边是为了感谢,另一边也是想知道下一步的具体安排。 上午下班后,三人分成两路。 朱芸就站在宋曦丹身后,而宋曦丹满心满眼看着应知安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说道:“你这么喜欢,搞什么暗恋?” 宋曦丹瞪大眼睛,连连否认,“芸姐,什么暗恋啊,我没有啊。” 朱芸一拍脑袋,“对不起,我又把你断片的事情给忘了。行行行,你自己开心就行。” 二人去了一家日料店,朱芸很是豪气地大点一通。 宋曦丹吃了这家的三文鱼,连连称道:“这个不错,可以给知安姐外带一份,她可以当下午茶吃。” 等吃了另一个天妇罗,忍不住又叹道:“这个真的不错,可惜不能外带,带回去应该也不好吃了。” 朱芸在宋曦丹第三次准备外带一道菜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认认真真看向宋曦丹,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小宋,真得,别暗恋了,你是演不了一点啊!” 宋曦丹眨巴眨巴眼睛,“芸姐,你不觉得好吃吗?” “这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吗?”朱芸觉得自己有身为年长者的教导义务,“暗恋就像是一场独角戏,你付出了所有的情感,却不一定能得到回应。而且,你这样一直藏着掖着,每天都因为知安的一句话反复揣摩、挣扎与矛盾,那么细腻地观察知安的言行举止,试图离她更近一点、再近一点,又什么意思呀?你不说,你和她永远只会是师徒!” 宋曦丹这次没有再装傻,只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芸姐,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对知安姐的喜欢有这么明显嘛?” 朱芸叹了口气,“那倒也没有这么明显,只是之前你断片那次,你亲口和我说的。” 宋曦丹恍然大悟,“我说呢,我已经很克制了。” “所以你克制什么!大女人就大大方方的!你不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心意。与其这样卑微地暗恋,不如勇敢地站出来,告诉知安你的感受。就算结果不如意,至少你努力过了,也不会留下遗憾。” 宋曦丹摇摇头,“芸姐,你我都心知肚明,现在告白就是死路一条,知安姐不会接受我的。知安姐是什么性格的人,你还不清楚嘛......何况,知安姐那么优秀,而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透明,如果我真的向她表白了,我连见到她都可能见不到!你看现在,虽然是很纠结,但至少还能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 宋曦丹的脑海里不停晃过那个可怜的检察官,那个夏夜,那个卑微的被洞悉了感情的检察官,就因为一句话,连往昔的朋友都做不了。 宋曦丹虽然和应知安认识没多久,可她早就摸清楚了应知安厌恶麻烦的性格本色,她敢保证如果自己表白,下一秒,应知安就会把她甩还给成绮云。 她和她的距离会隔得更远,因为她们之间本就存在客观的差距。 朱芸愣了愣,更没敢和宋曦丹说自己已经把这事告诉应知安。 她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应知安现在这种“避嫌”的状态,的确是对宋曦丹不感冒的表现之一。 这么一想,朱芸对宋曦丹就更内疚了,她决定成为宋曦丹的军师,以弥补自己大嘴巴啥都往外说的过失。 所以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出主意:“应知安是那种典型的理性主义者,她的世界里,逻辑和规则高于一切。这样的人,往往对感情也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不会轻易让人走进她的内心。因此,对付像应知安那样理性到近乎冷酷的律师,我们绝对不能意气用事,因为那样只会让她更加警觉,反而增加了我们行动的难度。” 朱芸指了指桌子上的部队锅,“相反,我们应该采取一种更为温和且持久的策略——温水煮青蛙。这意味着,我们需要逐步地、不着痕迹地渗透进她的生活,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你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你,你的生活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我们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都会变得容易许多。” 朱芸接着提出了具体的行动计划:“首先,我们需要从细节做起,比如,了解她的日常习惯,她爱喝咖啡,我们就要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每天给她带上一杯她咖啡.....。” 宋曦丹点点头又摇摇头,打断道:“知安姐有举铁的习惯,再喝咖啡我怕她皮质醇太高,本来睡眠就不是很好,皮质醇高了对睡眠和身体更不好,所以我最近在学各种养身知识,而且自己在家实验了好几款花茶,我已经成功让她喝养生花茶,她已经很久没有喝咖啡了。” 朱芸眼前一亮,“看不出来啊,小宋!那你还要利用她的兴趣爱好,比如参加她喜欢的读书会,她还喜欢打拳,我啥时候给你探一探她在哪里练拳,你高低也要去练一下!还有就是在她擅长的法律会议上提出有见地的问题,让她注意到你的智慧与深度。最重要的是,我们要保持耐心,不急于求成,让这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直到她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你。” 听着朱芸的分析,宋曦丹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那就拜托芸姐助我一臂之力了!” “放心!”朱芸信誓旦旦,“我可以不幸福!但我嗑的cp必须在一起!” 这一边,朱芸和宋曦丹恨不得歃血为盟。 而已经被朱芸卖了的应知安提了一些水果,迈进了吴璎琪家的大门。 吴璎琪家庭条件很好,父母都是大学教授退休,住的是离市中心很近的小别墅,虽然年头已经有点久了,可因为“限墅令”,小别墅现在已经不能建造了,加上这地理位置和配套设施,仍然是二手房交易市场上的热门房源。 正如张家豪的前妻杨女士说的那样,能被张家豪在众多被选中挑选出来的二婚对象,自然有着不一样的地方。 家境殷实的江南独女,本身也是一个热门标签。 35、第 35 章 应知安受到了吴父吴母的热情欢迎。 吴母招呼阿姨上菜,“贵客到了,可以上菜了。” 应知安把果篮递给了吴璎琪,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与欣慰,轻声说道:“璎琪,你看起来脸色真的好多了呢。” 这句话仿佛一股暖流,温暖了吴璎琪的心房。 的确,回家仅仅数日,吴璎琪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原本在张家豪那边因操劳过度而显得憔悴的脸色,如今已被健康的红润所取代。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为了和张家豪看起来不差着辈,看着像是小宝的妈妈,而不是姐姐,所以把自己一头秀发紧紧地盘起。 在自己家里,她任由长发自然地垂落在肩头,与她本就白皙细腻的皮肤相映成趣,这样的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要年轻好几岁,散发着一种温柔而恬静的气质。 站在一旁的吴母,满眼都是对女儿的疼爱,她轻轻地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吴璎琪那柔顺的长发,语重心长地说:“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还是自己家乡的水土最养人啊。” 而吴璎琪微微低下头,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略带羞涩的笑意。 她的眉宇间,那些往日因生活琐碎而紧锁的忧愁与疲惫,此刻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满足,使她整个人显得更加温婉动人。 应知安闻言,自然明白这言外之意。 其实,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明镜似的,虽然只是在这个温馨的娘家短短几日,吴璎琪不仅得到了毫无保留的疼爱,无需再为生活琐事而烦恼,更不必忍受那些不必要的委屈与气恼,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的身心自然能够得到彻底的放松与恢复,整个人也因此而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 所以说,人过得好不好,是能看出来的。 真爱,是能生长出血肉的。 吴父笑着招呼大家,“别让应律师站着了,大家都上桌,可以吃饭了。” 这一顿饭,餐桌上色彩斑斓,宛如一幅精心布置的画卷,每一道菜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无不透露出吴家对这场宴请的重视与用心,还有对应知安的感谢。 餐桌上,大家谈笑风生,气氛温馨而融洽。 吴父吴母不时地向应知安投去感激的目光,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暖与敬意,吴父迟疑片刻说道:“应律师,张家豪那边给我们打了好几次电话,按照你的交代,我们都没有接,也没有让璎琪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感觉张家豪是不会放过我家璎琪的。” 应知安点点头,“我已经电话联系过张家豪了,以吴璎琪代理律师的身份,向他正式提出离婚,他的确不愿意离婚,并且认为是我们在挑拨他们的夫妻感情。” “他就是把璎琪当做免费的保姆!他们家都是!就是哄着我的女儿给他做便宜后妈!”吴母的话语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愤怒与不甘,她的双拳紧握,眼神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仿佛要将内心的愤懑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 吴父同样声音微微颤抖,眼眶泛红,“那个张家豪真得不是好人,从一开始就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情况,让我们璎琪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了怀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 吴母显然是想到了女儿在张家所经历的一切,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在这段婚姻刚开始,吴璎琪相当于是以断绝父女、母女关系,义无反顾离开,可吴父吴母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又怎么真正忍心断绝关系,所以在前几年双方也恢复了联系,只是一直电话沟通,再未见过面,吴母心痛不已。 “他就是洗脑!从璎琪跟他走之后,他就不让璎琪回家,过年过节还要璎琪烧饭伺候他们一家!想想我自己,连洗碗这样的活儿都不舍得让我心爱的女儿去做,她可是我的手心宝啊!可看看现在,可这一双手!” 吴母的手用力地攥着吴璎琪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爱与不满都通过这双手传递给女儿,她的指尖轻轻摩挲过那些硬茧,每一道触感都让她心疼不已。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忍不住又埋怨着,责备中带着无尽的怜惜:“吴璎琪啊,吴璎琪,你说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就这么单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呢?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无条件地相信,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吴璎琪的泪水早已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脸颊滑落,尽管她已经三十多岁,那份腼腆与羞涩却仍旧如同少女一般,让她在面对母亲的责备时,更加手足无措。她颤抖着双唇,几次尝试开口,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哽咽声,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我真是把你养傻了!”吴母轻锤着吴璎琪。 就在这时,吴璎琪终于鼓足了勇气,用沙哑的声音喊出了心中的悔恨:“妈!我真的后悔了!后悔没有听你和爸爸的话……” 最后,母女俩只能抱头痛哭。 应知安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让吴母和吴璎琪两个人流泪,吴父眼眶也红了,像是下一秒也要落泪。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找到了答案。 当初在祖国之南,那潮湿又炎热的城市,她第一次见到吴璎琪,她就在想一个问题——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养成吴璎琪这样的性格,温柔善良却又略却懦弱。 现在她知道了,这是一个充满爱与包容,却也过分善良、缺乏锋芒的家庭。在这里,善良被无限放大,以至于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一种没有防御能力的软弱,正如那句老话所说,“人善被人欺”。 然而,应知安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和极限。善良并不等同于无原则的退让,当忍耐达到某个临界点,积压的情绪终会如火山般爆发,那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的触底反弹。 所以,她在心中默默想:也不能说自己冷血吧,但这三人有此刻的痛苦,相反也是一件好事。 痛苦,往往跟随着觉醒。 痛苦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破人心中那层自我欺骗的迷雾,带来敢于纠正错误的曙光。 它让人直面现实的残酷,迫使人们去审视、去思考那些平时被忽视或逃避的问题。 应知安作为一位专业的离婚律师,手头总是堆积着各式各样的离婚案件。有时候,她费尽心力,案情进展得异常顺利,眼看着就能为当事人争取到应有的权益,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当事人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再继续诉讼。面对这样的情况,应知安虽然表面上不得不按照程序撤诉,法官或许会因为工作量减少而开心,她自己也并未在经济上蒙受损失,甚至某种程度上还“赚了”——毕竟不用付出太多劳动,但她的内心却并不像表面那样轻松。 因为这些中途放弃的当事人,往往还会来找她再一次离婚。 诉讼程序可以再启,可当事人经历了更多的犹豫、痛苦与挣扎,脸上的痛苦面具似乎成了常态,即便应知安以职业的冷静和理智著称,也难以完全抹去心中的那份同理心。她渐渐明白,很多时候,人们口中所说的“放不下”,其实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被足够的痛苦所触动,还没有到达那个让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的临界点。 说是放不下,只是因为还不够痛。 应知安清咳几声,准备打断现在抱头痛哭的三个人。“大家先别哭了,接下来我认为尽快提起离婚诉讼比较好,期间璎琪不需要出面,我会再过去和张家豪沟通……” 但吴家的人都在流泪,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应知安叹了口气,而一直在吴家干活的阿姨,已经很是习惯这种情况了。 “你先等等吧。等他们哭完。”阿姨说了一句,然后手脚利索地拿来了纸巾,递给一旁默默流泪的吴父,轻轻拍了拍吴母,眼疾手快把纸巾塞到她们手里。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璎琪,开门,我是家豪。” 36、第 36 章 张家豪那洪亮而有力的声音,宛如夏日午间的一道惊雷,猛然间在吴家炸响,震得空气都为之一颤,正抱头痛哭的吴家三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猛地抬起了头,泪痕斑驳的脸庞上,三双眼睛红彤彤的,犹如刚刚受过惊吓的小兔子一般,满是无辜与惊恐。 接着,站在一旁、神色镇定的应知安就收到了这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求助。 应知安安抚道:“没事的,张家豪既然大老远地赶到这里来,我们不妨看看他有什么戏要演,没什么好怕的,我们这里人多势众,而且理在我们这一边。” 说完定论,应知安将目光看向吴璎琪,“我不了解张家豪,不过从他之前的行为举动可以推测,他大概率会表现出非常愧疚的样子,要是他更会演戏一点,他大概率会给你跪下。所以璎琪,我再向你确认一遍,你是决意要离婚的,是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吴璎琪的身上,那阵持续不断的敲门声,仿佛成了一个无情的倒计时器,在空气中回响,每一下都敲击着她的心房,让她的紧张感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在这紧张得几乎令人窒息的一刻,吴璎琪的思绪却如同脱缰的野马,狂奔回了过去那些备孕的日子。 她回想起自己在西药与中药之间徘徊,甚至不惜尝试那些边缘于科学与迷信之间的玄学方法,只为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那些日子,她像是被卷入了一个无尽的循环,日复一日地吞服着各种药物,忍受着身体的不适,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焦灼与期盼。 每当一个新的月经周期来临,伴随着的总是那份沉甸甸的失望,仿佛她的心也被一次次地拽入冰窖。 更让她心痛的是,张家人在背地里隐瞒了真相,看似大度却暗搓搓地说她这样不孕不育,家豪还能不计较,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样的话术一遍遍进行洗脑。而她却也因此感到愧疚,无怨无悔地承担起了家庭主妇的角色,每天面对着永远都做不完的家务,那些琐碎而繁重的工作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却不敢有一点抱怨。 她在张家因为这个低人一头。 她在张家豪面前,因为这个,一直委曲求全。 现在想来,傻的要命。 吴璎琪那双曾经闪烁着纯真光芒的眼睛里,翻涌着痛苦,最后,取代盲目顺从的是一种决绝告别。“应律师,我想好了,我要离婚。” “好!”应知安点点头,随即上前打开了门。 果然如她所料,张家豪头发凌乱、双眼通红、胡茬密布,看上去像是彻夜未眠,显得异常憔悴。他一进门目光直直投向吴璎琪,看得出他的确是个很精明的男人,知道吴家人根本没有战斗力,只要搞定吴璎琪,别的都没有问题。 “璎琪,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不接我电话,我又找不到你的人,我害怕极了,怕你出什么意外。”张家豪上来就要拉吴璎琪的手,被吴璎琪躲开了。 “张家豪,我要和你离婚!”吴璎琪像是攒着一口气,害怕过一会就别没了,因此要立刻说出来。 张家豪脸色微变,毫无预兆地,他的膝盖一曲,整个人就那么直直地跪在了吴璎琪的面前。他的双手紧紧地、几乎痉挛般地握住了吴璎琪的手。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璎琪,我……我看到那个报告单了,我知道,你肯定也知道了。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这真的很难启齿,因为这毕竟关乎到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我……我不能接受自己竟然面临这样的状况,更觉得这事儿没必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我害怕了,我不敢说,我真的说不出口啊!” 站在一旁的吴母眼神中都是不屑与愤怒,“无耻!那你就让我女儿白白受了四五年的苦!还有你妈帮忙安排的中药,她都吃到全脸长痘!去医院查激素都已经不正常了!你们全家人都是在看戏是吗?看着我女儿受苦,你们就很开心!” 可张家豪一点眼神都没有给自己的丈母娘,他比吴璎琪大很多,比吴母小不了几岁,他来之前就想好了,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获得吴父吴母的认可,还不如专心攻克吴璎琪,而和吴璎琪生活这么多年,知道吴璎琪这种性格的恋爱脑最吃哪一套。 他放低姿态苦苦哀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这几天你不在家里,小宝都问了好几次妈妈去哪里了,你难道不想小宝吗?他马上要考试,每天还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应知安想起杨女士的话,只觉得男人的嘴啊,这谎言是张嘴就来。 可偏偏吴璎琪动摇了,“小宝他怎么?” 张家豪见有戏,连忙说:“小宝不吃你做的饭都瘦了好些,我骗他说你出门玩了,他就每天都要给你打电话,可你都不接,他就大哭说你是不是也不要他了!你知道的,他已经被丢下过一次了.......孩子还那么小.....而且我真得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吴璎琪一脸动容,主要表征为泪水又一次滑落。 应知安连忙打断道:“张先生,你也知道吴女士很喜欢小孩,而且她还年轻,是可以生育一个自己的孩子的,但显然你没有办法满足她的需求,既然张先生这么爱璎琪,应该尽早同意离婚。” 吴父也被这话点醒,站起身,声音冷硬:“张家豪,你家的孩子是你家的,不要拿孩子来说事!而且你如果真得爱璎琪,看见她为了怀孕吃那么多苦,你怎么可能忍这么都不说?就袖手旁观!你这是爱嘛?你这是自私到了极点!” 吴母更是上前将吴璎琪的手从张家豪的手里抽了出来,挡在吴璎琪面前,她冷冷地说:“张家豪,你演得够久了。都是在演戏,你以为大家看不出来吗?你还有脸说爱!我们给璎琪买的那些保险,是不是都被你骗了提前领出来用掉了!你个男人就靠骗女人的钱活着是吗?!” 张家豪猛地站起身,怒视着吴母:“你这是血口喷人!” 应知安敏锐地意识到不对,立刻掏出手机点开了视频录制。 而吴母面对张家豪已经不害怕,有些话她已经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你当初,一字一句,耐心地,一步一步地教唆璎琪如何巧妙地隐瞒我们所有人,和你谈恋爱。还满心算计地欺骗她,诱导她如何去偷偷拿出家里的户口本,全然不顾这行为对我们家庭的伤害与背叛。等到你们终于悄无声息地领了结婚证,你便像是彻底卸下了伪装,变得肆无忌惮,大摇大摆地跑到我们家来提亲,张口就说你们那边的习俗是女方陪嫁一辆豪车,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见我和她爸坚决不同意你们的关系,你就以出门旅游把我女儿骗走了!你这么做!迟早有一天是要遭报应的!你生不了就是你的报应哈哈哈!” 张家豪的脸色变得狰狞,“你闭嘴!”说着,他伸手去推开吴母,想要拉回吴母背后的吴璎琪。 吴母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再被抢走,她就是不让。 “滚开!臭八婆!” 却不料,在推搡之中,吴母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头部撞到了桌角,瞬间血流如注。 “妈!”吴璎琪飞扑过去,想要抱住吴母的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应知安立刻对着在一旁呆愣住的阿姨说:“打120!” 而自己则拨通了110,她上前拦着张家豪面前,冰冷说道:“你再动手试试!我送你去吃牢饭!” 吴璎琪抱着自己的母亲,吴父拿了干净的纱布跪在地上按住流血的伤口,而意识已经有些迷糊的吴母却顾不上自己在流血,虚弱地嘱咐道:“璎琪!你不要再被他骗了!你和他离婚!你不离婚!你这辈子就毁了!一个人如果真的爱你,是绝不会看到你受苦的!” 吴璎琪泪流满面,她恨恨地看向张家豪,头一次像是发疯一样嚎道:“张家豪!你放过我吧!你不是老是和我说有很多女人喜欢你,你去找她们!离婚!马上离婚!” 这是pua最惯用的一招,营造危机感让对方紧张兮兮,被进一步拿捏。 应知安怀疑张家豪是不是学过精神操控的课。 最先来的是救护车。 吴母被送去医院,吴璎琪和吴父自然跟上了救护车。 张家豪脸色铁青,也想跟上去,却被应知安拦住,“你故意伤害,等着去派出所吧。” 张家豪这才慌张,显然意识到了吴家找了一个不好对付的律师,“你要干嘛!你报警干嘛?!” 应知安轻蔑一笑,“张先生,你可以当我在威胁你,你刚刚动手推人的行为我全程录音录像,离婚是家事纠纷,这个可就涉及治安管理处罚法了,如果你想要得到我们的谅解书,我建议你同意离婚,并立刻返还从我当事人这边拿走的钱,包括保费,还有给你那个所谓妹妹买房的钱。” 话音刚落,警察抵达现场。 37、第 37 章 不幸中的万幸,吴母并没有什么大碍,医生诊断为轻微脑震荡,吩咐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好好卧床休息。 吴璎琪这才放下了担心。 被应知安喊来一路陪同的宋曦丹陪同吴父拿了一些药,又一路陪同把吴母送回了家。 吴母的头缠着绷带,平躺在床上也感觉疲惫,很快就睡去。 吴父招呼家政阿姨,“给宋律师倒杯水。” 宋曦丹一下午都陪着他们在医院里跑来跑去,也是口渴,只是她来不及喝水,便说:“知安姐刚刚来了电话,说如果这边安置好了,还需要吴女士去派出所一趟。” 吴璎琪轻轻关上房间的门,眼睛通红却看上去比以往坚定很多,“宋律师,我这就去。” “我陪你一起去。”吴父不放心。 吴璎琪却很坚定,“爸,我真得该长大了,而且你放心,有应律师在呢。” 吴父叹了口气,点点头。“一定会顺利的。” 在过去路上,宋曦丹解释道:“派出所那边也有驻所调解员,应律师已经沟通好了,就在那边把离婚调解书和这一次的谅解书一起写了,你过去也不需要说什么,就是签字,别的应律师已经全部搞定了。” “张家豪同意离婚了?”吴璎琪很惊讶。 “应该说他不得不同意离婚,应律师手上的视频拍得清清楚楚,而且应律师还帮你拿回了十万元的婚前财产,至于你们俩一起借出的首付款,张家豪会分期归还,这些都会写在调解书上了。” 这个案子宋曦丹前期并不知情,这一次是吴母出事,应知安害怕吴家三人没了主心骨会出什么岔子,才特意喊了宋曦丹陪着他们。 宋曦丹却很快就把前因后果都搞清楚了,在面对当事人吴璎琪时,也学着应知安的样子,去细心劝慰道:“你放心,有应律师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吴璎琪点点头,很是感激,“多亏应律师了,今天一下午,也麻烦你了。” 宋曦丹摇摇头,“应该的。” 等宋曦丹和吴璎琪到了派出所,应知安正一手插兜,站在调解室外打电话。“张先生,你这个案子明天上午开庭,最好是你本人出庭,当然如果你实在抽不出时间,也没关系......” 见到吴璎琪过来,应知安朝着她们颔首,示意她们等一等。 宋曦丹说:“应律师让我们稍微等一下。” 吴璎琪点点头,只看着应知安的身影看得入神,许久才问,“你们当律师是不是很忙?” “是比较忙,而且知安姐的案子也比较多。” “很帅。”吴璎琪突然很是感慨。 “嗯?什么?谁很衰?”宋曦丹空耳听劈叉了。 “应律师很帅,”吴璎琪解释道,脸上带着一丝由衷的敬佩,“明明我比她还大几岁,可站在她身边,的确差得太远。我永远都不会有她那种从容不迫、自信满满的气质,像她这样事业有成、独立自主的女性,大概看不起我这种年纪一大把了、还未能实现自我价值,只能扮演家庭妇女角色的人吧......也是,我的确挺没用的,为了所谓的爱情,一事无成,又软弱又愚蠢。” 宋曦丹闻言,立刻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对应知安的信任和维护,“吴女士,你说得不对,知安姐她不是那样的人。相反,她是我见过最具有包容心的人,不论当事人身处何种境遇,她从不以貌取人,更不会以成就高低来评判别人。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和位置,都值得被尊重和珍惜。知安姐......” 念及心上人,宋曦丹忍不住就露出笑容,“知安姐,真得是个很好很好的好人。” 吴璎琪闻言也很赞同,“她的确是个很好的人,我知道的,为了叫醒我这个傻子,她做了很多本不用做的事情。” 宋曦丹很是好奇,正想问应知安做了什么,可应知安已经打完了电话朝这边走来。 她今天一身西装长裤套装,显得腰细腿长,很是好看。“璎琪,和我去里面签字吧。不要怕,我就在你旁边。” 吴璎琪抿了抿唇,坚定地点了点头,“应律师,走吧。” 接下来签字环节,张家豪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主要形势比人强,也实在不需要他再演戏。 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调解室内显得格外刺耳,等到吴璎琪终于签完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她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份离婚调解书,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恍惚。 这份薄薄的纸张,承载着她失败的前半生。她颤抖着手,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紧紧抱在怀中,就像是抱住了自己即将逝去的过去,又或是即将拥抱的未来。 应知安和宋曦丹陪在吴璎琪身边,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傍晚的夕阳洒在她们身上,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而张家豪,因双方达成和解而免于治安拘留的他,从后面追了上来,脚步显得有些踉跄。“吴璎琪!”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应知安迅速将吴璎琪护在身后,目光如炬,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有何贵干?张家豪,今天之后,除了定期把一半首付款的钱打到我当事人的卡里,请不要再打扰、骚扰我的当事人。” 张家豪在应知安面前,平日里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只弱弱地说:“我……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璎琪。我知道我错了,这些年我没有好好珍惜你,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幸福。”说完,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吴璎琪的眼睛,似乎是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原谅。 吴璎琪却没有任何反应,一直温顺的像只小兔子的她突然很是犀利地问:“当初,你为了挽回你前妻,选择去结扎,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副悔恨的嘴脸?” 说完,吴璎琪就笑了,“没关系呢,你还有你那个妹妹,你早就有后路了,不是吗?” 有些裂痕,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修补。 有些恨意,更容易帮助人们看清真相。 而一向温顺的吴璎琪说完这些不客气的话后,突然觉得内心快意得很! 对啊,为什么要委曲求全,为什么要贤良淑德,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我也只活这么一次啊!成为像应律师这样的女人,才算不白活啊! 吴璎琪的世界像是打开了一扇门全新的大门! 38、第 38 章 送吴璎琪回家后,整个城市已经沉浸在一片华灯初上的温柔夜色中,高楼大厦的窗户虽然还亮着灯火,住宅小区的窗户却也一个接一个地点亮了温暖的光,忙碌的上班族终于迎来了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的夜晚。 街道上,车流不息,行人匆匆。 应知安站在吴璎琪家的门口,望着她背影消失,心中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她别的都不怕,更不怕那个张家豪,就是害怕吴璎琪会突然改变了离婚的决定,就像她之前的那几个当事人一样,可能就是因为某句话就突然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好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应知安也是由衷希望吴璎琪以后能遇见对的人,毕竟像她这么喜欢小孩的有个自己的孩子也更好些。 “咕咕咕.....”声音从应安知的肚子里传了出来。 张家豪过来闹得这么一出,让她今天中饭就没吃几口,下午又连续处理事情,起草离婚协议等等,此刻她只觉得饥肠辘辘,必须好好吃上一顿晚饭犒劳自己。 工作到这个点,按照常理,她应该喊上宋曦丹一起吃。 然而,应知安深知自己必须和宋曦丹保持适当的分寸和距离,尤其是在这个脑回路异常的小姑娘面前,更是要小心翼翼。 她实在是被之前好感值那里弄怕了,总是莫名其妙宋曦丹的好感值就飙升。 可能,这就是代沟吧!应知安忍住想要叹气的冲动,又强忍着疲惫和饥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且得体:“我晚上有饭局了,你晚上打算去哪里吃呢?我先送你过去吧。” 吴女士的案子圆满解决,虽然不是自己的案子,可自己也付出了小小的力量,宋曦丹心情不错,而且她心中充满了对晚上能与应知安共进晚餐的期待,那份喜悦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明媚而温暖,她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往驾驶室走去,猛地听到应知安说自己有饭局的那一刻,不由得愣了愣,脸上刚刚绽放的笑容僵住了,失望的情绪悄然爬上心头。 但宋曦丹聪明且善解人意,她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不让这份失望影响到她对应知安的态度。她微笑着将车钥匙递给应知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我回家吃吧,那知安姐你就别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就好,挺方便的,别耽误你饭局。” 宋曦丹又朝着应知安露出灿烂笑容,仿佛初生的朝阳,充满了活力与希望,丝毫看不出这一天东奔西走的疲惫。 这样的笑容里藏着她对应知安的深深喜欢,这份喜欢让她在面对应知安时,总能调动起体内所有的力量,无论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是心灵上的压力,都能瞬间烟消云散。 喜欢一个人,便是这样,只要在她身边就会不自觉就满是从容的力量和最饱满的状态,且时时以对方为先,从而显得那么体贴与大度。 以上这些,情商智商皆高的应知安自然知道,她的铁石心肠不免也微微有些动容,她接过车钥匙,径直上了驾驶室,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别废话了,上车。我送你回家。” 还好,这地离宋曦丹家也不远,应知安看了眼导航心中松了口气,实在是太饿了。 要是导航显示很远,她可能会立刻收回刚刚的装酷,让宋曦丹打车回家。 而宋曦丹有情饮水饱,一点也不觉得饿,乖巧地坐在副驾驶,微笑着看向应知安,想要和应知安说话,便打了好几遍腹稿,才郑重地提起话头,“知安姐,吴女士的老公是出轨吗?那个首付款是给小三的首付款?” 关于这件事情,只有杨女士的证词,在法律世界里并不算直接证据,对于一切没有强有力证据证明的事实,应知安的回答都很是谨慎,“吴璎琪和张家豪已经离婚了,关于他是否出轨,以及那笔首付款的真正用途,从法律的角度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首付款这钱就相当于共同债权,张家豪花钱买了吴璎琪这一半的债权,至于他会不会问那位所谓的妹妹要,那就是他和那个妹妹的事情了。” 应知安这个是回答了,也不是回答了,既体现了她作为律师的专业性和严谨性,又巧妙地避开了直接评价别人私生活的敏感话题。 这是一种语言的艺术,也是她长期职业生涯中形成的语言习惯。 很多的资深律师用词和表达都很精准又得体,因为在法律的世界里,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影响案件走向的关键因素。 宋曦丹点点头,眼神中都是崇拜,“知安姐,你厉害!” 应知安一下就想到之前好感值还可见时,宋曦丹说完类似的话那好感值就疯涨,立刻黑着脸说道:“禁止拍马屁。” “我没拍马屁,我是真得这么觉得,我本来没有那么想要吃法律这碗饭,可因为你,所以我也想要成为大律师,能够站在你的身边,就像橡树与松柏。” 应知安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她最喜欢的那首诗歌的意象——爱的最高境界就像你们灵魂两岸之间一片流动的海洋,君不见,橡树与松柏,也不在彼此的阴影中成长。 这是宋曦丹暗搓搓的告白,而应知安把着方向盘,那么精明的人只当装傻,“那你努力,达到我这个位子,你的路还有点长,毕竟你连法考还没过。” 很好,戳肺管子的事情,应知安可擅长了。 39、第 39 章 第39章 宋曦丹一个在大草原上生活了那么久的人,丝毫不觉得尴尬,她自带草原的风流和开朗,还觉得这是应知安对自己的鞭策,是一种关注! 要是应知安还能看见好感值,同时好感值没有那上限100,大概就能知道宋曦丹这分数会因为她这句话,往上跳一跳。 宋曦丹的确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所以她还信誓旦旦,“我每天晚上都在看书,法考我一定会过的。” 旋即又想起这短短时间接触下来的案子,带着几分感慨与无奈,“我接触到的才这么几个案子,却老是这么些个事情,仿佛生活中的不幸与纷争总是以相似的面貌反复出现。” 应知安闻言,被宋曦丹的纯真与直接逗乐了,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上次我陪我闺蜜去产检,在妇产科等候区,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就嘀咕着说,新闻上不是说生育率下降嘛,怎么这里还是这么多人生孩子,排个队都得这么久。你刚刚这话,和她的话,异曲同工之妙。” 宋曦丹一听,立刻就get到了应知安话中的意思,也觉得自己刚刚那个论断有些好笑,“也对,如果都没有出轨什么的问题,婚姻双方都是好人,那大概率也用不上我们律所了。大家好聚好散,直接去民政局领个离婚证就完事了。只是”说到这里,宋曦丹的语气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只是,有一些人的底线的确太低了。” 应知安回道:“所以像你我这种从事法律职业的人,更应当秉持着比普通人更高的道德标准来要求自己。” “知安姐,具体怎么说呢?” 正逢前面红灯,应知安稳稳停下车,她转头看向宋曦丹这张年轻的脸庞,虽然觉得宋曦丹的本性就是不坏的,甚至于她接触下来,还觉得宋曦丹的道德感比一般人更高一些,说得书面一点,是宋曦丹是个善良的人。 可她想着作为师父,有一些话还是要交代到,所以她还是郑重告知:“因为作为律师,在日常工作中,你会遇见太多离奇古怪、挑战伦理底线的案例,你不得不频繁地面对社会上诸多阴暗面的事情,那些复杂且棘手的案件,也往往揭露了人性中最不堪的一面。而律师也是人,我们在感知到当事人的无助与绝望时,我们的道德底线也在不断地受到冲击,如果我们不能保持坚定的信念,很容易被负面情绪所吞噬,变得冷漠、麻木,也很容易就会被这个案件中折射的糟糕透顶的世界所同化,觉得既然周遭已然如此糜烂,那么我也无需再刻意追求高尚与纯洁。” 绿灯在空旷的十字路口缓缓亮起,宛如一道温柔的命令,应知安轻轻踩下油门,车子应声启动,平稳地汇入了晚高峰的车流之中。 她的车技和她的性格很像,审慎求稳为主。 坐在副驾驶座的宋曦丹,依旧沉浸在应知安先前的话语中,她反复咀嚼着应知安的每一句话,渐渐地,一个清晰的认知在她心中成形。“确实如此,知安姐,就像你刚才指出的那样,在妇产科统计生育意愿,无异于在特定情境下捕捉片面的真实,同样,我在案件中触及的社会一角,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远非世界的全貌。案件就像那深不见底的深渊,每当我试图窥探其内部时,它也在暗处窥视着我,伺机将我吞噬。因此,我们必须设定更为严苛的标准来约束自己,不给任何负面因素以可乘之机,确保我们的每一步都坚实可靠。” 应知安听后,轻轻颔首。 她心中暗道:宋曦丹,不仅有着敏锐的思维和直觉,也实在是聪明、一点就透,她的未来,或许会成长为很厉害的律师。 想到这,应知安又多说了几句,“律师的工作,不仅仅是处理案件、打赢官司那么简单,它更是一种对社会公正的坚守,对法律精神的传承。我们面对的每一个案件,都可能是他人命运的转折点,我们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坚定的信念,不被外界的喧嚣和诱惑所动摇。” 所以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应知安作为律师虽不能完全理解王禹那种近乎理想化的高尚情操,可她也有自己的职业信仰和追求,不至于真的全然冲着钱去工作,金钱不是她衡量价值的唯一标尺。 毕竟,当财富累积到一定程度,它便仅仅是一串冰冷的数字,在银行卡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而真正能让给应知安感到充实的,是那份为正义而战的成就感。 把宋曦丹送到家,应知安实在已经饿得不行,她潦草地说了一声再见,车就弹簧起步飞了出去,宋曦丹却站在原地看着车渐行渐远,脸上扬起满足的笑容,忍不住就给朱芸发信息——芸姐,今天知安姐和我说了好多话!而且她还很关心我的法考,她在关注我的未来!我一定不能辜负她的关注!这一次的法考我一定要过! 一年一年又一年的法考都没过的朱芸下班就早早回家,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啃着朱妈妈特意给她做的鸭腿,满手的油,不方便打字,就让她妈妈帮她按着手机,发了语音过去,“瞧你那点出息!”满满的不屑。 朱芸虽然所遇非人,经历了情感上的波折与失望,但她的原生家庭却是她坚实的后盾,这份温暖与宠爱已经让她好过了太多在风雨中飘摇的人。 她回复完宋曦丹,丝毫没有被宋曦丹卷到,法考书她看不了一点! 所以她就继续美美啃鸭腿,把鸭腿刚刚啃完,嘴角还挂着满足的微笑,一直关注自己家女儿的朱爸爸就眼疾手快地递上了一张湿纸巾,轻声细语地说:“你生日马上也要到了,你现在开的那辆车已经开很久了,现在外面都流行开电车,既环保又时尚。爸爸妈妈商量着,不如就买辆新车送给你,当作生日礼物吧。” 朱芸一听这话,眼睛里立刻闪烁起了兴奋的光芒,她激动得一下子扑进了朱爸爸的怀里,撒娇地喊道:“爸爸!你真是我的好爸爸,我太爱你了!” 一家三口,夸完爸爸,妈妈当然也不能忘!随后,朱芸又转身缩进了朱妈妈的怀抱,像只小猫一样蹭来蹭去,甜甜地说:“妈妈,你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有你们真好!” 朱妈妈一手搂过朱芸,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就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着自己的大孩子,宠溺地说:“你呀!都马上要过三十岁生日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听到妈妈这么说,朱芸调皮地噘起了嘴,假装委屈地说:“我可得好好庆祝这三十岁,之前我就是太傻了,一门心思想着在三十周岁前能结婚,结果选了个那么不靠谱的傻逼当老公。现在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就像是倩倩说得那样,给自己定这种不切实际的KPI就是不自爱的表现!三十岁怎么了?本小姐现在风华正茂,正是享受生活、追求自我价值的最好时机!是该让倩倩带我好好享受一下!” 王倩就是上次在酒吧hold住全场的姑娘,应知安也认识,有过一饭之缘,也是朱芸最好的闺蜜。 朱爸爸朱妈妈自然也知道王倩,在长辈面前,王倩可不是夜店女王,而是一个赚大钱、会说话、学历高、讲义气的优秀姑娘,经过方家那档子事后,朱爸爸和朱妈妈也更加看开了,他们纷纷点头赞同女儿的观点:“不急不急,倩倩不也三十岁了,正是打拼事业的好时机,不过我和你爸也不想你像倩倩这么累,只要你健健康康就行。” “对啊,现在,三十岁没嫁人的姑娘多了去了,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到那个对的人。” “还是我爸爸妈妈最好!”朱芸依偎在父母怀里,感受着这份无与伦比的幸福与安全感。 而另一边,与朱芸同龄只大上几个月的应知安,却马上就要面临着截然不同的家庭情况。 当然,现在的她尚且不知。 她饥肠辘辘地在宋曦丹家附近随意找了一家饭店,满怀期待地等待着饭菜上桌。 然而,当她尝了一口后,却失望地发现这些菜竟然是预制菜,口感和味道都大打折扣,顿时没了胃口。 “咕咕咕……”她的肚子还在不停地发出抗议声,仿佛在争取它的饱腹权。 但应知安实在是吃不下去,便无奈地起身结账,驱车前往她父母家里,虽然她有常去的值得信任的饭店,但从宋曦丹家出发的话,还是离她父母家更近一些。 她估摸着这个时间点爸妈应该出门散步去了,于是打算自己回去随便找点食材,做个水煮菜吃也比在外面吃这些预制菜好。 而且,她也的确很久没有回家了,很久没有看望二老了。 希望他们催婚的话可以少一点,应知安已经不奢求他们不催婚了,只求话少一些。 40、第 40 章 第40章 应知安过去爸妈家的路上,都已经过了晚高峰的点,她已经有些饿过头了,脑子里只剩下回家吃饭这个执念,推动着她把牢方向盘。 还差两个路口就要到应知安父母家,张章打来了电话,这个应知安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她的声音总是那么软糯,带着一股特有的温柔与亲和力。 此刻,当张章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来,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时,更是增添了妩媚与动人。 “知安,你这周末能抽个空来吗?上周末你说你要出差,姜超直接把聚餐时间改到这周末了,你就当给我个面子,你就来一下吧~” 张章本就是软软糯糯的声音,此时话语中又带着几分恳求。 应知安当时接到吴璎琪父母的委托,还是特别主动地去出差的,一方面可以拉开与宋曦丹的物理距离,一方面还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可以鸽了去姜超家吃饭的邀约。 姜超什么特别请的川菜名厨,还在家里搞个小桌宴请,还什么请了很多律师同行,最后打着让张章能再吃顿川菜的名头,这buff叠的,应知安一听就索然无味。 所以,她直接以出差推了,没想到她把吴璎琪的案子都办完了,姜超这次宴请还特意为了她改期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应知安觉得这buff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是面对发小,尽管知道她偶尔会因为恋爱脑而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但应知安对她的耐心总是比对旁人多出几分。“张章,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大型饭局,找个时间我们俩单独聚聚就足够了,没必要在这种场合凑热闹。” 应知安厌倦一切非必要的社交活动。 有时候罗卿城会喊她去吃席,拓宽人脉可以招揽生意,可她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对着学长那是一个言简意赅的“不去”。 罗卿城虽然作为律所的合伙人和主任,拿应知安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久而久之,也不再喊应知安。 可张章不是罗卿城,不能这么直白地不给面子。 而张章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我明白的,可是姜超他真的很希望你能来,他说都是同行,热闹热闹挺好的。” “都是同行,就更不想去了。”应知安实话实说,“我在工作日就懒得社交,看到罗卿城那张脸都觉得烦,好不容易周末休息,还要去你家和一群不认识的律师社交,更烦,你帮我随便找个理由和姜超说吧。” 张章有些迟疑,她自然也明白应知安的性格,只是姜超那边又不好交代,但她同样不愿意看到好友为难。经过一番挣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知安,姜超已经和他们说了,你会过来的,他们可能都是想着能以这个机会来结交你,所以” 应知安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重物击中,沉了下去。她本就不是一个善于与人建立亲密关系的人,能够被她视为“自己人”的,都是经过长时间相处,彼此了解且相互信任的人。张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从未有过这么一瞬间,害怕张章会因为姜超而勉强自己,更害怕这意味着,在这段长达二十多年的友情面前,性缘脑的力量竟然可以强大到让张章不惜牺牲友情来满足一个男人的面子。 却听下一秒张章拍板决定道:“所以,就让姜超自己去应付吧,要真有什么急需你帮忙的,就实实在在给你打电话好了。” 应知安的嘴角扬起笑容,“行,要是有事,你让他给我打电话。” 两个闺蜜又闲聊了一下,挂电话之前,张章很是关心应知安的感情生活,“你有碰见喜欢的女人嘛?” 应知安回答:“没有。” 张章闻言,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与关切,“还是你交际圈太小了。等我把孩子生了,我去研究一下拉吧,带你拓展交际圈。” 应知安笑了,虽然恋爱脑,可人还是原来那个人,“也不一定是认识的人太少了,有可能我天生难以爱上别人。” 除了刚开始系统那个心动时刻,老是让她发花痴外,她的确还是原来的应知安。 冷静、自持、克制,这样的性格特质,让她在面对感情时总是过于理智,难以燃起感性的火焰,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情感波动。 然而,张章却异常坚信爱情的力量,她坚信地对应知安说:“一定会有这么一个人的,她会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穿透你心中的屏障,打动你的心,让你感知到爱情的美好。相信我,爱情的美好绝不亚于世界上任何一种美好。” 可应知安只觉得张章的婚姻摇摇欲坠,又怎么会相信她这话,但是因为她对所有的亲密关系都很是悲观,因此也不必要觉得张章必须要去了解她真实的婚姻,只希望张章能这样开心下去,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 “但愿如此吧,如果我足够幸运。” “你会的!” 张章挂了电话,应知安也到了她父母家,一推门而进,二老竟然没去散步,正在客厅里坐着,而且不只是应爸爸和应妈妈,客厅里还有四个人,一个看上去和应知安差不多大的男人,和三个和她爸妈差不多大的女人。 应知安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脚步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女性率先开了口,那热情洋溢的话语仿佛要将她直接拉入这场突如其来的“相亲盛宴”中:“哎呀,不是说你家姑娘在外地出差嘛,这真是缘分天注定啊!这不赶巧了!来来来,知安,别客气,大大方方地让小谢和他妈妈、姑姑看看。” 好家伙,自己这是自己凑上来被枪打!应知安只觉得自己的运气有点衰。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客厅,就站在吊灯下,今天她穿了高跟鞋,显得身形更加高挑,看上去有一米七多,让那小谢他妈和他姑立刻嘀咕:“这也太魁梧了。” “高是高了点,但老话说得好,屁股大能生养嘛,你看这个体型,起码能生三个。” 应知安耳朵实在不聋,也不是一个能忍耐的主儿,“两位阿姨,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显得你们很有礼貌吗?多大人了,不知道背着人点讨论?我瞧着没礼貌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啊。” 应知安就这番话一出,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知安!”应妈妈和应爸爸脸色大变,应妈妈连忙起身,一边拉着应知安的手,一边打圆场:“坐下坐下!好好说话!咱们好好说话。你瞧,你也算是来巧了,这是你王阿姨,王阿姨惦记着你呢,想给你介绍。” 王阿姨也立刻接上,“对啊,今天呢,本来就说是过来先认识认识,串串门,没想着你也来了,那阿姨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谢,也是学法律的,你看看这两人多有缘,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那个王阿姨口中频繁提及的小谢,一个身材臃肿、挺着老大啤酒肚的男人,冲着应知安笑了笑,一咧嘴,露出一口发黄、参差不齐的牙齿,“你好,我听说你是律师?” 应知安根本就不想回答,应妈妈却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声骂道:“哑巴了?要有礼貌!” 应知安深吸一口气,“你好,我是。”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小谢脸上的笑立刻就没了,立马说教道:“哟,一个小律师,还傲气上了。” 应知安冷笑一声,“请问谢先生是干什么的呢?” “我也是律师。”小谢挺了挺胸膛,试图找回一些面子。 “哦?哪里高就?”应知安继续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我……我还没执业呢。”小谢的声音明显弱了几分,底气不足。 “这个年纪还没执业,谢先生不会连法考都没过吧?”应知安笑了,“那我和谢先生没什么共同话题,我案子多,赚得也多,要是谢先生能入赘我家,我还能考虑几分,不过瞧着谢先生的脾气,和两位阿姨的传统观念,大概率是不愿意的,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爸妈,送客吧。” 应知安这话一出,就把点爆了小谢和他姑姑,小谢“刷”的一下站起来,“你算什么东西!我今年就能过法考,等我过了法考我一定” 不等小谢放狠话,应知安云淡风轻地说:“等过了再说吧,小矮子。”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 小谢的确不高,大概率连一米七都不到。被应知安这么一打断,他就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瞬间气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 小谢她姑立刻接上,“你一个女人家,这么彪悍,嘴巴这么毒,我看你八辈子都嫁不出去!注定老尼姑!” 应知安微微一笑,“我不与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传统说话。” 40-50 第41章 应知安在hold住全场的开大! 应妈妈在一旁急得直跳脚,连连拽着应知安的胳膊,低声恳求道:“哎呀!知安啊,你就少说几句行不行!赶紧闭嘴吧,别再说了!” 应爸爸见状,也赶紧起身送客,一边向谢家人赔不是,“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改日再聚。” 谢家人被骂得狗血淋头,临走前还不忘骂骂咧咧地回敬几句:“你这种闺女,脾气又差,嘴又毒,有人要才有鬼了呢!” 应知安被她妈拽着,却仍旧不甘示弱,高声回击道:“谢先生这样的,要是真有人要,你们全家都得给那姑娘磕头感谢!感谢她为社会回收了这么一个垃圾!” “应知安!”应妈妈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道,“这不是你的律所!也不是你在法庭上辩论的地方!给我注意点分寸!” 而那边,应爸爸也已经关上了大门,转过身来,面色凝重地看着应知安,“应知安!你今天这些混账话都是跟谁学的?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应知安深吸一口气,下一秒就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理智,“爸妈,是她们先出言不逊的。” 谁好人家一上来就对别人指指点点的。 应妈妈叹了口气,“那的确是他妈和他姑姑不对,哪有人上来说屁股大的,都什么年代了。” 应爸爸也点点头,“我也瞧不上那个男孩子,虽然和知安一样大,可瞧着哪像是同类人啊,那肚子比我还大。” 应知安摸了摸自己已经饿到都不咕咕叫的肚子,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她本来也没多少生气,刚刚这种“小对战”还不在能影响她状态的范围内,“饿死了,我必须吃点东西,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应妈妈和应爸爸却不知道她还没吃饭,只认为她转移话题,立刻话锋一转,“应知安,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谈恋爱结婚?你总不能永远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以后要是我们走了怎么办?” “爸妈,你们别操心了,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你自己看着办?你看看你都多大了!再拖下去,好的都被别人挑光了!”应妈妈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充满了焦虑。 应爸爸也立刻接上,语重心长,“知安啊,你不能来说等缘分、等缘分。缘分能当饭吃吗?你看看你王阿姨家的女儿,也是三十出头,人家去年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满月了。你再看看你!整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你的工作能给你孩子吗?能给你养老吗?结婚这个正事倒是不关心!整天关心工作工作。” 该来的还是会来,应知安很是疲惫,她对待亲近的人从来不尖牙利嘴,反倒因此显得寡言,“能养老,我赚个钱够养老了。” “够了!这是养老不养老的问题嘛!你别再找借口了!我们今天必须好好谈谈你的婚事!” 应知安无奈道:“我们现在不就一直在聊这个问题嘛。” “知安,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们呢,你为什么就要和别人不一样呢?你多久没回家了,不就是躲着我和你爸,可我们又有什么错呢?我们只是想让你有个好的归宿,有个幸福的家庭。作为父母我们怎么可能害你呢?”应妈妈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和不解。 “我没躲着你们,你看我今天不就不请自来,看你们来着,哪想着还能撞上这种货色。” “刚刚那个的确不行,我和你爸已经给你挑好了,前不久我们学校刚过来的一个男老师,教政治的,人长得也很精神,身高比你高一点,你要是愿意” “我不愿意。”应知安却一向软硬不吃,只拍了拍自己妈妈的肩,“别折腾了。” “这怎么叫折腾!你难不成真想孤独终老!我们死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应爸爸气不过。 应知安长叹一口气,这种对话已经重复不过几百次了,从她二十五岁开始,每一年都在重复,只不过是她爸妈在被她反驳到哑口无言之中,得到了飞跃的提升,关于催婚的话术越来越多,但说来说去,总的核心逻辑不过都是先老生常谈的讲理,讲理讲不通就打感情牌,最后上价值应知安觉得很是疲惫,她突然很是严肃地开口,“爸妈,你们先到沙发坐好,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坐好了吧?那我很认真地告诉你们,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 “同性恋?!”应爸爸和应妈妈瞪大了双眼。 “对,同性恋。”应知安本没有打算出柜,毕竟就算她喜欢同性,可现在没有喜欢的人,性取向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反正都是独身,喜欢男人的独身和喜欢女人的独身,在形式表现上没有什么差别。 本是没有打算的,可她就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华丽丽地当着她父母的面出柜了。 应爸爸和应妈妈,这两位在教育岗位上默默耕耘了几十年的灵魂工程师,教书育人几十年,教育起别人来那是头头是道,还总是能够旁征博引,即便是即兴发挥,随便讲上几句,也能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地持续一个多小时。 然而,这所有的智慧与经验,在面对应知安的突然出柜时,一点也没用!应爸爸和应妈妈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了要害,他们的思维在那一刻竟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宕机。 现场安静了足足有几分钟,最先响起来的是“咕咕咕”声,来自于应知安的肚子。 应知安揉了揉肚子,只坐到了沙发上给自己拿了根香蕉,很是体贴地给二老留下惊讶、困惑、担忧等情绪转换的时间。 二老的确现在情感很复杂,从震惊到沉默,反反复复消化这个消息。 他们还算明事理,与一般长辈相比,他们还知道同性恋的一些概念和情况,只是知道是知道,和自己女儿是同性恋完全不是同一码事情! 不理解,不接纳! 尤其是看着应知安还在旁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香蕉,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令人不爽,一向儒雅的应爸爸实在儒雅不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可牛了!” 应知安都快饿死了,吃了根香蕉就感觉更饿了,听到这话,一脸懵,“啊?没啊,我再牛还不是乖乖坐着听着应老师发话。” 应知安的父母都是老师,虽然应知安读书的时候没在他们班级,却也上过他们的课,所以这句“应老师”还是极具过去学生时期的特色的。 可应爸爸应妈妈哪还有什么精力去理解应知安的这个玩笑话。 他们!都快要碎了! “哼!平时喊你来,不是开庭就是出差,今天这个不请自来,就是过来逼着我们接受你的性取向!怎么?就是拿捏我和你妈说不出那些歧视性取向的浑话呗!”应爸爸气呼呼。 作为老师知识储备广泛,所以应爸爸和应妈妈都知道,同性恋作为一种人类的性取向,就像异性恋一样,是自然存在且正常的一种表现,并非如某些误解所认为的那样是一种疾病或病态。这是人类性倾向多样性中的一部分,而且同性恋者的情感、心理需求与异*性恋者并无二致,他们同样渴望爱、尊重和归属感。 可这一下子让他们如何接受! 应妈妈从震惊中也回过神来,眼泪也跟着就落了下来,她咬牙切齿的恨铁不成钢,“你真是个讨债鬼!还什么让我们坐好,你爸妈还不至于被你这么个事情吓晕过去!你告诉我们这个,你想我们说什么?说同性恋并不应该成为任何形式的冲突或分歧的根源,每个人都应该受到尊重和平等对待,无论他们的性取向如何。还是家庭成员之间总是会有矛盾和冲突,但最重要的是彼此之间的理解和支持。所以我们面对差异时要有开放心态和包容精神!” 应妈妈越说越生气,“你现在就给我走!看着你就来气!” “爸妈,我没有强迫你们接受” “哼,我们就不接受!你也别想我们接受!”应爸爸同样咬牙切齿,“怎么就你这么多事情!之前说自己不婚主义,过几年又说自己是独身主义,好家伙!现在直接说自己是同性恋!” 应知安叹了口气,“那人总是没有办法一下构建自己的认知的,都是一边长大一边了解自己。总会有一个探索自我、追求真实生活过程” 应爸爸感觉血压都高了,头疼的很,“应知安,你闭嘴吧,你年纪大了,本事也大,脾气也大,我们管不了你了,你走吧。” 饥肠辘辘的应知安就这样被她爸妈赶出了家门,站在门外,应知安叮嘱了一句,“你们要实在接受不了,就还当我是独身主义吧,注意自己的身体!” 回应她的是应爸爸把门关上了。 涵养如她爸,气到要命,都没有摔门,而是关门。 隔着防盗门,应知安那张平日里总是显得异常平静的脸庞上,才缓缓浮现出一道难以掩饰的无奈与深深的歉意。她的声音透过门缝,听起来低沉而充满了难以消解的苦闷,每一个字都像是承载着千斤重的负担,“爸妈,真的很抱歉,我没有让你们满意我很抱歉我没有长成你们希望的样子。” 她是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心思细腻,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他人情绪中的微妙变化,对于父母的那些未曾明说却意味深长的言语,她更是心知肚明。 可事与愿违,有些事情她真的做不到。 偏偏她的父母是顶顶好的父母了,有知识有文化有爱心,三观正常,有老师的耐心,却没有老师的控制欲,应知安从小都活得很开心、很自由,所以她才能在心理医生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原生家庭没有问题。 可偏偏就是这样,来自父母的那些期望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感到既无力又自责。 最软的刀子才是最折磨人的。 应知安给自己的嫡长闺张章发消息告诉了自己出柜这件事情。 张章没有第一时间回,等她电话打过来时,应知安已经在附近的便利店吃上了饭。 看着自己手中被服务员放在微波炉里面热过的预制饭,应知安摇头苦笑,“折腾什么呢,早吃那一顿预制饭不也没这些事。” 要不是嫌弃是预制菜不好吃,应知安也不会到她爸妈家,也不会出柜,也不会被赶出来坐在小区楼下的便利店吃着预制菜。 一个环套着另一个环,一切就是这么啼笑皆非。 可别说,可能是真得饿了,应知安吃了一口,还觉得挺好吃。 张章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叔叔阿姨没事吧?” “看着没事,不过你知道他们的,教养太好,所以只会生闷气,连不想见我,都说得是走,不是滚。”应知安叹了口气,“软刀子磨人啊,这才最磨人。” 张章家和应知安家从小就认识,而且张章没辞职之前,和应知安父母是同一个学校的,又有了同事身份,“我这几天抽空去看看他们。” “嗯,让他们多注意身体,万事都没有身体重要,实在不行,你让他们想想你们学校那些离婚的同事。幸福的婚姻毕竟都是少数!” “离婚啊”电话那头,张章突然低喃了一句。 应知安却没听到,因为那系在无名指的红线开始疯狂波动! 下一秒,便利店的自动门开启,路边的灯光下,一个身影显得格外柔和。 ——用户!!!!!!! 脑子里,系统激动地像是在唱一首唢呐! 应知安便知道,宋墨秋来了。 第42章 夜幕低垂,天空在城市霓虹灯的映照下,如同一块深蓝色的绒布缓缓覆盖了整个天空。 已经夜深,街道却依旧热闹非凡,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这座城市,就像一座巨大的蜂巢,蕴藏着无尽的故事,它有着太多勤劳的人们,而人们也如同工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生计不得不在这座钢铁森林中奔波忙碌。 城市容纳着各色各样的灵魂,便利店容纳着晚归的人们。 柔和而温馨的灯光轻轻洒在货架和琳琅满目的商品上,这些便利店仿佛是城市中的小小避风港,为那些疲惫不堪的心灵提供了一个可以暂时休憩的角落。 宋墨秋加班有时候会到晚上九十点,有时候到凌晨二三点,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是她结束加班后的首选之地。 昨天,轮到她值班。 晚上十二点,此时正躺在办公室简易床上的她,被值班手机的铃声猛然惊醒。电话那头,是焦急等待的申请执行人,声音中透露出迫切与期待。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更加高效地履行执行职能,确保司法服务能够真正惠及民众,解决“最后一公里”的难题,全省范围内创新性地建立了“执行110”应急响应机制。 这一机制不仅对外公布了专门的举报热线,更强调其重要性——要求必须有专人全天候24小时不间断地值守接听,以便随时响应各类紧急执行需求。 在她所在的法院里,值班制度被严格执行着。 因此,当那部承载着重要职责的值班手机在寂静的夜晚骤然响起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睡梦中惊醒,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整理好衣物,便带着另一位同样值班的同事,一同喊上了随时待命的驾驶员,驱车向申请人提供的地点疾驰而去。 抓到被执行人的时候他还骂骂咧咧的,宋墨秋组织和解,没谈下来,便只能送拘。 在拘留所门口,被执行人见实在没有退路了,才不情不愿地拿出了钱。 嘴也不硬了,也不骂了,要求和解了。 当时,宋墨秋抬头看了眼拘留所外的月亮。 真圆啊。 低头查看手机,时间已悄然滑至凌晨两点五十五分,夜已深,但她的工作却远未结束。 将被执行人带回法院,她立即着手准备相关的执行笔录,仔细核对每一个细节,确保无误后,让双方当事人都郑重其事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申请执行人开开心心走了,被执行人骂骂咧咧也走了。 她躺会办公室那张简易小床,已经全然没有睡意,她失眠都已经失到习惯了。 长期的失眠已经成了她的常态,所以虽然昨天值班熬夜,可今天白天她都能支撑起工作的重担,完全看不出熬了大夜的样子。 唯一有些不一样的,便是那原本白皙的脸庞上,黑眼圈愈发明显,成为了她辛勤付出的无声见证。 中午点了咖啡,给自己又续上命,用咖啡因来驱散连日来积累的疲倦。 今天晚上又加班了一下,把手头的结案材料整理了一下,本想着在整理一下要上协控的内容,咖啡的提神效果终究有限,当疲倦如潮水般再次袭来时,她感到自己实在是撑不住了。 便选择下班,回家之前习惯性来到常去的便利店,买点吃的。 所以,宋墨秋走进便利店时,仿佛一阵无形的风,带着职场特有的“牛马”气息。 有句话说得好——班味能够遮掩一切的美貌与气质! 的确是一条真理,但放在宋墨秋身上却又“是”又“不是”。 她身穿一件整洁却略显皱褶的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透露出几分下班后不经意间的随性,隐约出现的锁骨很是漂亮,下身是同样有些褶皱的黑色西裤,却显得身材比例超级好。 应知安常年和法院打交道,自然知道这是法院的制服,法院夏季制服有两套,一套是外出干活常用的奶奶灰套装,实话实说是真得不好看,而另一套就是宋墨秋今天穿的这件白色衬衫加黑色西裤套装,实话实说比奶奶灰好看太多了。 而宋墨秋的皮肤本就比一般人白皙,就算是此时此刻疲惫挂脸像是蒙着雾霭,那雪白的皮肤仍然和白衬衣交相辉映,像是一尊熠熠生辉的白瓷佛像。 班味让她素面朝天,可她精致的五官却并没有因此暗淡,反倒因为这份返璞归真的自然之美,更显得出水芙蓉,清新脱俗,不染尘埃。 之前那次匆匆一见,还有系统自带的光束能让时间变成0.5倍速,所以应知安都不敢多看她,更不要说盯着宋墨秋看,所以,这一次,可以说应知安才真实地看清她的长相。 王禹说得长得漂亮,是系统一枝花,的确如此。 她的五官很精致,立体而生动,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失温婉细腻,尤其是唇长得很好看,不施粉黛,却也自然红润,宛如初绽的花瓣。 她的确如同一尊白瓷佛像,是一种格外有距离感的美。 她的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都踏出了规律和缓慢、沉重,看得出她的确疲惫,无框眼镜下眼皮半耷拉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是干活干到麻木的状态。 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像是一只幽灵,行走在货架之间,扫视着货架上的商品。 “班味”实在是太重了。 疲惫更是麻木了神经,就像是只留下了一个躯壳。 以至于没了平时敏锐的感知,应知安悄悄注视她许久,宋墨秋都没有意识到。 应知安无名指的红线都快要跳起踢踏舞,本来一望无际的红线,此时此刻就挤在这家小小的便利店里,那一头明晃晃、十分清楚地连着宋墨秋的无名指! 系统还在应知安脑子里发疯——用户!请务必珍惜这次千载难逢的偶遇机会!漫漫人海之中,你们在同个地方相遇,这是老天精心安排的缘分!这样的奇迹,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遇见的! 请立刻采取行动,一个简单的行动,就可能开启一段全新的旅程。所以,请不要犹豫,不要迟疑,立刻采取行动吧! 本来一直很机械化的它,经过这一段时间与应知安的磨合,好像都带上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发疯“班味”,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急切与兴奋。 ——首先用户请去认识命定之人,建立好联系。请尽快行动!只要你勇敢地迈出那一步,你们之间的故事就会悄然展开。可以是友好的微笑,可以是礼貌的问候,也可以是真诚的赞美。用你的真诚和热情,去打破彼此之间的陌生感,让这份难得的缘分得以延续。 “”应知安无话可说,甚至怀疑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恋爱作弊器,是不是最近链接上了地球的互联网,一些用词越来越化了 冷暴力能逼疯一个人,自然也能逼疯一个系统。 应知安就稳稳坐在便利店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只看着宋墨秋,也不回话系统,系统炸了。 ——用户,系统识别到用户没有任何行动,除了眼球在行动! ——用户,如果此次相遇之便利店情缘任务没有完成,将在接下来一个小时后启动惩罚!注意,本次惩罚将持续4时,请用户不要玩火! 相遇之便利店情缘任务 系统果然链接上了地球的互联网了吧! 而把系统逼到发疯边缘,应知安才算有些解气。 她在心中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她站起身,正准备去和宋墨秋社交一下,反正系统又没说要怎么认识,闲扯几句就当完成任务了。 应知安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班味”也很重。 恋爱作弊器显然更加人性化了一些,它意识到了应知安的消极怠工——用户的心率并没有上升,系统怀疑用户的恋爱能力已经衰减到无,为更好服务用户,系统将自动打开“心动时刻”功能,让用户与命定之人之间有着更强的荷尔蒙联系! 下一秒,那让应知安极其诟病的心动时刻功能再一起出现,一束让应知安无比熟悉的光“唰”的一下就出现在了宋墨秋头上! 整个世界的时间,仿佛被一只温柔却有力的手,缓缓地、轻轻地按下了缓慢的按钮。 在这一刻,连空气里的尘埃都静止了,它们悬浮在半空中,闪烁着微光,宛如时间静止的见证者。 宋墨秋的手指,以一种几乎可以被视为艺术表演的慢动作,沿着冰柜的门面缓缓滑过。 那双手,纤长、白皙,如同晨曦中轻轻摇曳的柳枝,又似是月光下静静流淌的溪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与雅致。 她选定了一罐冰镇无糖可乐,动作娴熟地打开易拉罐,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易拉罐,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她这一刻的触碰而屏息。 她优雅地拉动拉环,那轻微的“嗤”声,在这个被时间放慢的世界里,听起来异常清晰。 或许是感知到了应知安的目光,宋墨秋终于缓缓抬眸,望向应知安的方向。 在这个0.5速度的世界里,那双眼睛,深邃、明亮,仿佛藏着星辰大海,她的长睫毛,在眼睑下轻轻颤动,每一次眨动都像是宇宙中最微妙的涟漪,缓缓荡漾开来。 眼皮缓缓抬起,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直达人心最深处的秘密角落。 “砰砰砰!”应知安又一次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跳动。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喜欢宋墨秋,宋墨秋那一身倦怠背后是多么真挚的心啊,为人民服务是多么伟大的女性啊,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找寻的那个人嘛! 她们就像两棵并肩而立的树,根须深深扎入土壤,努力向下汲取养分,以获得站立的力量;而枝叶则在风中轻轻摇曳,相互依偎,彼此扶持,共同迎接风雨! 宋墨秋背后的便利店的自动门也缓缓打开,应知安余光看见一个人跑了进来,只是在这个放慢的世界里,他奔跑的姿态变得有些搞笑。 应知安本还受“心动时刻”功能的影响,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只觉得自己和宋墨秋真是天生一对,可一抹明晃晃的光却让她从“心动时刻”中挣扎出来! 放缓的特异功能,也让应知安有足够的时间看清来人,是一个男人,夏天里却穿着长袖,手里拿着刀,刀身大半部分都在衣袖中,只有锋利的刀尖在奔跑之中不小心露了出来,被应知安看到了。 而男子的目光带着恶意,直直盯着宋墨秋! 如果没有“行动时刻”这个特意功能,应知安肯定也发现不了。 这个男人,想要杀了宋墨秋! 应知安判断过来,自己的目光就更不能离开宋墨秋了。 她就这么直直地迎上宋墨秋的视线,二人的目光像是在半空之中有了交联的火花,而应知安也跑向宋墨秋,当然,在0.5的世界里,她跑步的姿势也很搞笑。 “宋~墨~秋~小~心!” 应知安一边紧紧盯着宋墨秋,那么专注!一边手却指着那个男人,她和那个男人都以那种搞笑的姿态奔向宋墨秋,应知安判断了一下自己应该快他一步,就立刻移开自己看向宋墨秋的目光,整个世界的速度变正常! 她狠狠地盯着那个男人,大喝一声:“喂!你干什么!” 流速正常后,男人和应知安几乎同时飞快靠近宋墨秋。 宋墨秋来不及反应,就一把被应知安一手抓住手腕,抱在了怀中,而另一边,那个男人刺出的刀也因此而落空! 这一切,发生在同一秒钟! 而在下一秒,第一刀落空的男人,又朝着宋墨秋挥来了第二刀。 一般人在遇见危险时,往往身体跟不上意识,就像是车辆逼到眼前,人们当然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往往双腿却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面对刀也是如此。 可应知安不是一般的人,她学习拳击已经很久,也会和拳击教练打实战,所以她的身体完全跟得上她的意识。 她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迅速评估了局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刚刚拉倒自己怀中的宋墨秋扯到了自己身后,而后双腿微微弯曲,双手握拳,自己迎了上前,直面行凶者。 每周再忙都要挤出时间去的拳击私教课,给予了应知安足够出色的反应速度和预判能力,她能够准确地判断行凶者的出刀轨迹,成功躲开了来势汹汹的第二刀。 行凶者接连失手,周围便利店店员尖叫着报警的声音,也在不断刺激着男人的神经,他挥舞着手中的匕首,试图冲破应知安的防线。 然而,应知安动作敏捷而准确,灵活地躲避着他的攻击,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在一次成功的闪避后,应知安突然向前一跃,通过腰部扭转和腿部蹬地来增加拳头的威力, 一拳重重地击在了行凶者的腹部。 行凶者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人被这强大的直拳压迫着退后了几步,手中的匕首却没有掉落在地。 而在应知安这一击直拳打过去的同时,一直在一旁关注局势的宋墨秋叶突然暴起。 她仿佛一只终于要出手的猎豹,灵活多变的步伐逼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行凶者持刀的手腕,随着惯性用力一扭。 “啊!”只听到行凶者痛苦的嚎叫一声,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紧接着,宋墨秋抬起一脚,毫不留情地踢到了行凶者的膝盖上,将他踢倒在地。 一个很漂亮的后扫! 只听到很强的一声骨头破裂的声音,足见这么白瓷玉佛一样的人,动起手来不见得比应知安轻! 而应知安几乎也没有任何迟疑,就飞扑上去,把摔倒在地的行凶者狠狠钳制在地上,见男人还有力气挣扎,应知安也没有犹豫,利用自己学过的拳击技巧,对行凶者进行了连续的打击。 拳头如同雨点般落在行凶者的身上,每一次击打都充满了力量和精准度。 事实证明,女人的力气并不一定就弱于男人,长时间、有计划、有目的的锻炼让应知安的拳头不是好惹的花花架子。 而行凶者在连续的打击下,逐渐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见行凶者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丧失了再行凶的可能性,应知安这才停了下来,松了口气。 再抬头打量四周,想着找一找可以捆绑的东西,宋墨秋已经想她所想,递来了刚刚在货架上找到的麻绳。 应知安接过麻绳,只觉得神奇,明明她和宋墨秋只是匆匆见过一面,怎么这个女法官的思维和自己这么像!而且刚刚两个人配合那般娴熟,那一拳一脚,简直就像是提前反复练习过的。 ——所以,她是你的命定之人啊!不然,为什么偏偏就是她呢! 恋爱作弊器系统猛地来了这么一句,要是它有实体,大概就是趾高气昂地扬起了头,像是终于被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和清白。 应知安顾不上系统,她在宋墨秋的帮助下,把行凶者五花大绑。 危机解除,应知安和宋墨秋对视一眼,宋墨秋先开口,“谢谢你,应律师。” 她的声音清冷如同玉石,丝毫不见刚刚猎豹的模样,发丝都没有凌乱,又是那副精致的玉佛模样,反差感很大。 应知安却不敢去看她,毕竟“心动时刻”这个功能还没有解除,所以她只盯着那个行凶者,“应该的,宋法官。腿扫得不错。” 宋墨秋嘴角露出淡淡一抹笑意,就像是玉佛垂下头颅怜悯众生,她因为美丽而造成的疏离感便立刻消失了,“应律师的拳打得也很不错!” 仅仅不过是一场两个月前的匆匆一见。 两个人却都记住了对方。 便利店内的店员围了上来,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行凶者,露出了惊讶和敬佩的表情。“你们这身手太强了!太帅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 说到这个,应知安指着那个快要昏迷的男人说,“宋法官,这个人是目的明确冲着你来的,杀人的主观故意非常明显,因为他的第一刀就是冲着你的心脏去的。” 虽然应知安不打刑事官司,可故意杀人犯罪的构成要件,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宋墨秋微微皱起了眉,却并没有一点害怕,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认识他,他叫贾一,是我一个案子的被执行人,他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办案过程中,我和他之间没有发生过冲突,按理说,他没有动手的动机。” 明明她刚刚才经历过这样的生命威胁,却立刻理智下来分析事件。 而应知安也是点点头,同样也没有害怕和大惊小怪,“我陪你一起等公安过来。” 王禹说得没错,宋墨秋和应知安在一定程度上,的确是很相似的人。 派出所的民警很快就到了现场,成功将贾一押送上警车,还把便利店的监控视频拷走了。 应知安和宋墨秋跟着也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内,灯光通明,气氛严肃而紧张。 都说是公检法公检法啊,宋墨秋的加班频次已经很夸张了,可和公安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就拿派出所的民警来说,几乎每三天就能轮到一次大夜值班。 不管几点,只要接到报警电话,都必须立刻出警。 一名身着制服、面容呆萌的年轻警官接待了她们,示意宋墨秋和应知安跟随他进入一间询问室。 询问室内,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两旁各放着两把椅子,正对着一扇半开的窗户,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面上。 夜已经深了,这个警官眼下的黑眼圈比宋墨秋更明显,他头发乱乱的,显然在这次出警之前他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因为他的左脸颊还有手表形状的压痕。 警官一边打开录音录像设备,一边态度温和地解释道:“监控我们都看了,相关内容我们再做个正式的笔录。这个笔录呢,实际上就是” 警官准备科普笔录及其作用,旋即就看到了宋墨秋的执法证,“法院的啊,那你应该也给别人做过笔录,我就不多说了。” 第43章 应知安和宋墨秋,两位在法律界深耕多年的专业人士,不仅精通法律条文,更在语言的精准表达上展现出非凡的能力。 面对警官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她们都能迅速捕捉到其中的核心意图,并给出条理清晰、内容详实的回答。 应知安以其冷静而细致的叙述,将事件从最初发现行凶者企图实施暴力行为的那一刻起,直至她与宋墨秋合力将其成功制服的整个过程,描绘得如同一幅连贯的画卷,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 只能说不愧是律师,这语言功底的确厉害。 宋墨秋侧重于补充关于行凶者贾一的基本背景信息,主要说了她和对方的关系,她详细阐述了与贾一之间的过往交集,特别是那起看似普通的民间借贷案件的具体情况。 她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那案子真的非常普通,标的也不大的,涉及的金额也就三万元。在案件处理过程中,我曾与申请人的代理律师多次沟通,最终对方同意放弃利息,而贾一的家属也立即履行了还款义务。整个案件在半个月前就已经顺利结案,从那以后,我与贾一便没有交集。” 两名警官边听边记录,最开始接待他们的那个年轻警官叫张轩,不时抬头确认细节,偶尔插话询问一些关键时间点。 针对宋墨秋的疑问,张轩说:“我师父在旁边问嫌疑人了,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这边结束,大概也会有答案了。” 应知安和宋墨秋做完笔录后,张警官建议,“你们要么等一等,那边应该也快了,后续也有可能需要和你们的进一步确认或补充信息。” “好。” 离开询问室,又做完笔录,同是一身班味的张轩放松了一些,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属于年轻人的轻松笑容,稍微没那么正经,他略带惊讶地说:“你们挺厉害的啊,身手这么好。说实话,我原本以为法院工作的风险相对小些,没想到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宋墨秋本就是一个不多话的人,她听到这只是点点头,甚至都懒得社交几句。 应知安在便利店只吃了几口,就遇见这么一件事情,吃晚饭一波三折的她,到现在都还饿着,也没精力去搭话。 张轩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那头发更乱了,“那你们先休息一下,有事情我再来找你们。” 二人便被安置在办公区走廊的长椅上。 应知安好饿啊,偏偏系统异常活跃,和之前那段时间安静如鸡不一样,活跃得像是假号。 ——用户,花前月下,正是谈心好时候,请用户把握机会! 应知安冷哼一声,在心中回复系统——你不把“心动时刻”这一功能关了,我是不会说一句话的! ——系统一切服务于用户的脱单大业,如果用户能保证积极地对待沟通交流这件事情,系统可以关闭“心动时刻”这一功能。 应知安软硬不吃典型人格,——不好意思,本用户不接受讨价还价,要么你关,要么你闭嘴。 应知安和恋爱作弊器系统在这边讨价还价。 就见旁边递来了一根蛋白棒,这个蛋白棒还正是应知安最喜欢吃的一个牌子的可可口味,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 应知安下意识就顺着蛋白棒看向了宋墨秋。 只见刚刚对着张警官很是社恐的宋墨秋冲着她勾了勾唇角,她的眼镜在灯光下轻轻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正映射在她的眼眸里。 “我~看~你~没~来~得~及~吃~饭,”她的声音被“心动时刻”功能刻意拉长,却丝毫未减其魅力,反而像是一首悠扬的古筝曲,每一个音符都准确无误地敲击在应知安的心弦上。“先~拿~这~个~垫~垫~肚~子,这~是~我~平~时~吃~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在执行现场,宋墨秋冷静理智、锐利高冷,在私下她对人对事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可此刻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姿态,对着应知安释放着善意。而且她的声音如同玉石与玉石敲击,悦耳动听,就算被拖慢也很好听。 更不用说,她看向应知安的目光很是温和。 那种温和,不同于一般的友好或客气,它更像是一种深藏不露的力量,在宋墨秋那如玉佛般的外表下缓缓流淌。 应知安后知后觉意识到,宋墨秋的外表实在太具有欺骗性,或许她就是这样子温和的一个人,却因为那玉佛一样的外表,不自觉就拉高了疏离感。 因为佛是不会爱个人的,佛的爱是普度众生。 但现在,佛只看向了你。 应知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 这是一种源自宋墨秋而产生如此的强烈情感波动。 这种心动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在日复一日的平凡与枯燥中,人类所追求的,不过是一种被理解、被珍视,以及深深爱与被爱的感觉。当两颗心悄然靠近,那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就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照亮了彼此的世界。它让人们在平淡无奇的日子里,找到了生活的色彩与激情。而心动的魅力,恰恰就源自于那些不期而遇的欣喜,以及那份对未来无限可能的未知魅惑。 爱,这个自古以来便被无数诗人歌颂、画家描绘的词汇,当它混合着原始的荷尔蒙时,便拥有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它让人们忘却了现实的烦恼,让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真实,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童话世界。 可应知安并不是一般的人,她鄙夷一切会让人失控的东西,所以她在被系统控制的心动之外,那残存的理智让她艰难地*移开自己的目光,不再去看宋墨秋。 果然!心动的感觉缓解了很多! 应知安紧紧握紧拳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是在安抚那颗仍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然后一边很是自然地接过蛋白棒,一边在脑子里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命令道——关闭“心动时刻”功能!系统,我劝你听劝! ——“心动时刻”功能已关闭 应知安深吸一口气,“谢谢,的确饿了。” 她缓了缓心情,勇敢抬起头看向宋墨秋,果然心没有再乱跳。 而宋墨秋失去那束舞台聚光灯的光,整个人虽然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惊艳的美丽,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疲惫,少了光芒万丈,这样的她,反而更添了几分真实与亲切,更像是一个触手可及的真人了。 宋墨秋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不客气,其实是我还需要再郑重地感谢你一次。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可能就真的‘祭’在那里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却也难掩那份真诚。 应知安觉得她讲话很有趣,和那外表反差更大,属于那种严肃中带着一丝丝调皮。“也不至于祭了,毕竟你身手在这里摆着,你打拳很久了吗?” “三年了,你呢?” 应知安愣了愣,“我也差不多三年,你在哪里学的?” “我单位旁边的一个拳馆。” “不会是在弘光商场那家吧?”应知安心中一动,试探性地问道。 “对,就是那家,那家的教练还不错,都是武校出身,自己也打比赛。” 应知安点点头,“的确,去年潘教练不是去打了职业比赛,成绩好像还不错。” 这回轮到宋墨秋愣住了,她微微张了张嘴,旋即又轻笑着道:“我怎么从来没在拳馆见到过你?” 应知安也笑了,“好巧,我也从来没在拳馆碰见你。我一般都是周一晚上的私教课。” “好巧,周一晚上执行局例会,我从没这个点去过拳馆,而且我们晚上加班比较多,所以我都是中午去上课的。” 两个人说到这,相视又是一笑。 在这一刻,彼此之间的距离的确拉近了几分。 “初步结果出来了,”张轩从另一头的办公室拐了出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宋墨秋原本嘴角的淡淡笑意瞬间淡去,她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因长时间佩戴而略显滑落的眼镜,这个动作让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深邃,看上去很是严肃到神圣不可侵犯,“动机是什么?” 宋墨秋的压迫感太强,让张轩在这么一瞬间有一种面对警局领导的错觉,所以他下意识回答:“初步调查已经结束,我们确认了嫌疑人的身份。他交代得相当快,动机……竟是因为他觉得你给他带来了厄运。” 说到这里,即便是张轩,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对这个荒诞不经的动机感到难以置信。 张轩虽然年轻,可实际上也已经从警两年,在复杂案情中也逐渐培养出冷静与专业。只是今天这个动机的确让他长了见识,“当然,这只是初步的说法,具体的情况我们还会进一步深入调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请两位务必保持通讯畅通,以便我们随时可能需要你们的协助。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可以先行离开,回去好好休息吧。” 宋墨秋却追问,“认为我给他带来了厄运?” 张轩又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对,就是这么奇葩的逻辑。他坚称,自从半个月前你亲自将他逮捕并带回法院之后,尽管那个案子已经尘埃落定,但他的生活却仿佛被乌云笼罩,先是他的老婆毫无征兆地查看了他的手机,发现了他出轨的证据,闹着要和他离婚;紧接着,和他一夜情的那个女人的老公得知此事后,直接闹到了他工作的地方,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暴打了一顿;更糟糕的是,因为这起丑闻,他的老板毫不犹豫地把他给辞退了。” 听到这里,就连一向冷静的应知安也不禁觉得后脑勺隐隐发痒,似乎对这种离奇的说法感到难以置信。 张轩一边讲述一边翻着白眼,继续补充:“被辞退了之后,他一直住的地方房租到期了,本来着房租一直是他老婆在付的,他老婆连夜就回老家娘家了,各种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联系不上老婆,手头又没有钱,便被房东赶了出来。实在没办法,他就开始借钱,可因为这个案子的原因,他爸妈在外放话谁在借钱给他,父母绝对不帮忙还,这就导致没有一个人愿意借钱给他” 宋墨秋早已是满脸无语,忍不住打断道:“然后,他就这样还能有钱买刀?” “那刀根本就不是买的,”张轩无奈地解释道,“今天晚上他在附近闲逛时看到了你,一时恶向胆边生,刚好旁边那家水果店的水果刀就随意地放在架子上,他顺手就拿了,然后冲进便利店。按他的说法,他原本只是想吓吓你而已。” 应知安闻言冷笑一声:“监控录像可是清清楚楚的,别想抵赖。” 张轩点点头,“他说他已经流浪了快一周了,他爸妈就是因为这个案子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所以一个电话也不接,他是准备熬过今天,明天就回老家去,找他爸妈和他老婆,至于这车费,他已经借了网贷。” “借了网贷?还流浪了一周?”应知安一脸质疑,显然对这番话充满了怀疑。 张轩又翻了白眼,“被房东赶出来后,他的确借了一笔网贷,只是这钱大部分都去找小姐去了,所以才没钱了只能流浪。” 应知安摇了摇头,点评道:“真是烂透了,这种所谓的厄运完全是他自己作孽的结果,还想甩锅给法官,这脑回路也是够神奇的。” 宋墨秋也无奈地感叹道:“那我这就是纯属无妄之灾了。” 张轩神色凝重地说:“具体情况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不过,你最近还是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我会把这件事情上报我们单位的,我们还需要向上报紧急信息,到时候有具体情况还需要和你联系,我直接通过某某钉找吧。” “可以,要么加个微信?这样联系起来也方便些。” 张轩的心思在这一刻微妙地浮动着,尽管他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显得自然,但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期待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他刚刚见到宋墨秋的第一眼,就只觉得眼前一亮,美貌与气质并存,就算是在做笔录时,知道宋墨秋比他大四岁,他也没有一点介意这个年龄差。 只是毕竟是在工作,就算心里有些想法,也不能影响到工作,只能算有缘无分。可宋墨秋说之后要联系,张轩的那个想法就遏制不住了,那是不是能通过绿信这个更私人的社交平台,与宋墨秋建立更进一步的联系呢? 好像也是可以的。 “涉敏信息,还是通过我们单位的某某钉平台联系吧。这样既能保证信息的安全性,也符合我们工作的规定。”宋墨秋直接婉拒了,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拖泥带水。 张轩闻言,心中虽有一丝失落,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理解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那麻烦张警官了,我们先走了。”宋墨秋转身离开。 而站在一旁全程围观的应知安,却很是敏锐的洞悉了张轩的想法,系统在她内心狂叫——用户的命定之人,岂是凡夫俗子可以觊觎的! ——恋爱作弊器,少看点地球的修仙! 应知安脑子里一边回着,另一边冲着张轩礼貌地笑了笑,和宋墨秋一同离开。 宋墨秋和应知安站在派出所门口,夜色已深,街灯昏黄,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她们各自的车辆静静地停在一旁,像是忠诚的伙伴,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应知安轻轻拍了拍肚子,准备快速再见,去搞个夜宵吃吃。 这一波三折的晚饭,直接变成了她很少吃的夜宵。 宋墨秋掏出手机,“应律师,不知道方不方便加一下你的绿信。” “当然,没问题。”应知安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递到宋墨秋面前,“你扫我还是我加你?” “我扫你吧。”宋墨秋微笑着说。 只听“嘀”的一声轻响,两人的绿信便成功添加了好友。 宋墨秋的绿信头像是一幅宁静而美丽的画面,一滩绿意盎然的湖水静静地躺在那里,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湖水周围,绿树成荫,仿佛能闻到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 这个头像给人一种宁静、平和的感觉,还是有点像宋墨秋的。 “我之前头像也是绿色的湖水。”应知安看着宋墨秋的绿信头像,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前不久刚换的头像。 宋墨秋也点开应知安的头像,“这是我上次去爬山时拍的一张照片,觉得挺好看,又刚好被院里的老领导说我原来那个旧头像看起来太不稳重了,就挑了这张风景照作了头像,无功无过不会挨骂。” 王禹口中的宋墨秋是高岭之花,是淡漠的性子,可应知安接触下来却并不这么觉得,她面前的宋墨秋很实在、真诚,也比较健谈,解释完自己的头像,还不忘问应知安,“你现在这个头像也是绿树啊,是比较喜欢绿色吗?” 应知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她的绿信头像——一棵棵挺拔的树木,枝叶繁茂,绿意盎然。绿意葱葱的树木,仿佛充满了生命力,正在茁壮成长,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我现在这个头像也是一次户外爬山时拍的,爬了三分之二路程的时候,就看到这片树林特别美。”应知安笑着说道。“我的确比较喜欢绿色,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换头像吗?” 宋墨秋迟疑片刻,“是因为漏财吗?” 这一瞬间,应知安突然意识到了恋爱作弊器一直叫嚣的“命定之人”。它曾无数次地在她耳边低语,告诉她会有一个特别的人出现,与她心灵相通,无需多言便能理解彼此。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得存在一个沟通如此不费力,思维如此默契的人。 明明也才算是第二次见面,可她们之间的这份默契和联系,就像那片绿意盎然的树林和湖泊一样,自然而然地生长着,无需任何修饰和刻意。 而这个人,月老的红线像是绸缎飘荡在这个人的身边,就是站在她面前的宋墨秋。 应知安当时只是随便在网上刷到一个帖子说头像有大片的流水或者是瀑布,财富容易流失。 虽然她不是很信这个,可看完这个玄学知识点后,她的确有好几个当事人都过来了解之后没有签合同。 所以,她第一次向玄学低头,换了个头像。 只是谁能想到,在不久后的现在,她又一次被玄学——恋爱作弊器选中。 偏偏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宋墨秋都能猜到。 那只能说明应知安问:“你是不是也刷到过那个帖子?不能有大片流水或者瀑布?” 宋墨秋笑了,“嗯,看来我们在同一片互联网冲浪。不过我们这种工作,本就是固定工资,要是发财才是出问题了。” “的确是这样。” 两人相视又是一笑。 “那” “那” 二人同时开口。 应知安道:“宋法官,你要说什么?” 宋墨秋实际上已经很疲惫了,精神上的倦怠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缺水的小苗苗,可她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冲着应知安又露出一个微笑,“那今天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好,回见。” 宋墨秋点点头,“回见。” 两人各自驱车离开了派出所。 宋墨秋则驱车回家,应知安去找她的夜宵去了。 当她终于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饭菜时,她简直感觉自己太幸福了。 ——这就幸福了?才哪到哪呀! 活跃得像是个假号的系统又开始在应知安的脑海中上课。 ——用户已经成功获取到命定之人的联系方式,接下来,请用户及时展开聊天,在文字沟通中了解对方,拉进彼此的距离。月老红线任务之绿信情谊:相互靠近的爱意,如用户不完成,惩罚措施将在没有完成任务的一小时后启动,持续时长为4时。 应知安只想美美吃上一顿,只顾着大快朵颐,根本顾不上系统。 而系统的任务长长一大串,还没念完,这个绿信情谊:相互靠近的爱意的任务,像是害怕再一次被应知安踩了漏洞,从每天聊天时长和聊天条数等做了最低规定,还包括对方回应率和回应速度也折算其中,竟然还搞了一个算法。 应知安这一碗砂锅面吃完,恋爱作弊器系统都还在解释那个算法的运行模式。 ——以上,就是专门为用户打造的任务进度完成算法,为了方便用户更直观可以了解到,系统将在上午9点、下午3点,晚上9点准点报送任务完成进度条,请用户抓紧时间,与命定之人相互靠近! 第44章 恋爱作弊器系统在不断地迭代升级中,特别是在个性化定制服务上,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智能与灵活。它深知每位用户的独特性格与需求,而应知安,这位以严谨著称的律师,便是系统尤其要个性化定制的重点!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系统也算是摸清了应知安这种死性格,为她量身定制了各类KPI,旨在帮助她更高效地完成工作任务。 所以,在第二天上午9点,应知安正陪着一位给了很高律师费的当事人在等待开庭。突然,一个夸张至极的进度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0%这个数字占据了整个视野。那进度条像是从科幻电影中穿越而来的特效,如此真实,又如此突兀。 这个系统的新功能让应知安有些哭笑不得,她心中明白,这是系统为了让她更直观地了解当前任务的进度,特意投射在她的眼球上的视觉提示。 但这样的视觉效果,对于需要时刻保持警惕、观察各方表情、马上就要开庭的律师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干扰。 她无奈地闭上眼睛,朝着系统发问——这个进度条什么时候会消失,太阻挡视线了! 系统跟钓鱼打窝一样,诱惑道——系统经过智能化升级,更加精准地把握用户的真实需求,提供更加贴心、高效的服务。本次任务绿信情谊:相互靠近的爱意,进度条数字越大,面积越小,请用户尽快完成任务,祝你好运。 好家伙!法官已经在调试庭审录影录像的设备。 而应知安等同于全瞎! 好端端一个人陡然失明,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应知安有些焦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再次向系统请求——可以请求先把这个进度条关掉一个小时嘛?先让我开个庭。实在不行,就没有什么vip清楚广告功能吗?有什么要求,我先赊账赊着,你可以算我利息! 系统要是有实体,一定是躺在沙发上悠闲抠脚的样子,冷艳看着应知安还能漫不经心修修指甲。 ——进度条数字越大,面积越小,请用户尽快完成任务,祝你好运。 应知安呵呵一冷笑,认命地掏出手机,准备给宋墨秋发消息。 对于很多事情,她向来是游刃有余,无论是职场上的圆滑应对,还是友情里的细腻维系,都是个非常高超情商的人。 可她很忙碌,不是那种爱闲聊的人,时间对她而言如同稀缺资源,因此,在与人交流时,她总是力求言简意赅,直奔主题,从不热衷于无关痛痒的闲聊。 但这种! 面对着这个仅仅有过两面之缘的宋墨秋,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扰。 手指悬停在输入框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莫名其妙就要给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发信息,的确还是第一次! 说啥啊?聊啥啊? 视线被进度条占据满满当当,倒还是很智能化地把手机屏幕那块消除了,系统为了能让应知安聊天真是费尽苦心! 应知安眼神在屏幕上胡乱游走,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起点。 贸贸然地发去一句毫无来由的问候,简直太过突兀,而且非常之尴尬! 可庭审不等人,尬聊也要聊。 应知安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发了过去。——早上好,人在法庭,准备开庭了。 发了过去,进度条推进了0.1%!缩小了一点点点点! 这么一点点点点点,不认真看还真是!完全发现不了呢! 应知安无语,质问系统——发一句才0.1?你这么搞会不会太夸张了! 系统刷得一下就在她的眼前展开了屏幕,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小字。——这是昨晚已经告知用户的算法,单独发送一条完整信息,被系统认可后即为0.1%,举例:“早上好,人在法庭,准备开庭了”为一句完整意思表述,如果用户将“早上好”“人在法庭”“准备开庭了”分开发送,也只识别为一句话。 好家伙,这操作简直就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好家伙! 这就是害怕应知安卡bug呢! 应知安忍不住说道,却也只能是几分无奈与调侃——恋爱作弊器,你不是为了帮我脱单的嘛!没必要这么防着我吧?! 系统似乎感受到了应知安的情绪波动,立刻以它那冷静而机械的声音回应道——用户请放心,你的信任是系统服务的基石。只有你全心全意地相信系统,才能携手并进,共同探索爱情的奥秘,帮助你以最佳状态迎接属于你的缘分。为了增强你的信心,下面,系统将为你详细列举并解释此恋爱匹配算法的几大强势得分点,每一项都是经过精心设计与优化,旨在为您的脱单之路保驾护航。请你仔细,相信你会对系统的努力有更深刻的理解与认可。 恋爱作弊器所谓的强势得分点,其核心精髓便在于对聊天质量的精准评估与深度挖掘。 这一机制并非简单地以发送消息的数量或是频率作为评判标准,而是从多个维度综合考量每一次交流的质量与价值。 举例来说,当应知安鼓起勇气向宋墨秋发出一次见面邀约时,这一行为本身便被视为关系推进的一个重要里程碑,系统据此自动为这段关系的进展贡献1%的助力。 若宋墨秋对此邀约给予积极的回应,如爽快答应或表达出浓厚的兴趣,那么这一正面反馈将如同催化剂一般,使得两人的关系进展指数激增十倍,即10%。 如果不是正向反馈,即便宋墨秋没有直接给出正面的答复,只要她选择回复,无论是出于礼貌的婉拒,还是提出修改建议,甚至是简单的一句“再考虑考虑”,系统都一项项在算法中列明,依据这些不同的回复内容,分配相应的系数,以反映两人互动的真实情况与潜在的发展趋势。 那密密麻麻的一堆字啊,就是为了更好量化她们俩的聊天情况! 在这一瞬间,应知安作为很无奈的一方,也不得不为这套算法的科学性与细致入微的设计所折服。它将原本模糊、难以量化的情感交流转化为了一串串清晰可辨的数据,最后变成了可视化最强的进度条数值。 只是,感情真的能被这样量化吗? 应知安表示怀疑。 可现在她没时间去细究这个论题,为了推动进度条。 她立马向宋墨秋的绿信发出了邀请,——什么时候一起去打拳吗? ——或者可以实战对打一下? 连续贡献了两个白分之一,进度条数值又缩小了一些。 起码! 应知安现在能在视线角落看见她的当事人了! 当事人脸紧绷着,看着就很紧张。 应知安冲着他说了一句,“张先生,不用太紧张。” 张先生开始抖腿,“我不紧张,应法师哦不对,应律师。” 应知安笑了笑,并没有拆穿,当事人嘴硬就让他嘴硬吧。 她低下头,又开始给宋墨秋发邀请。 人啊,这张脸,一旦不要了,就适应得还挺快的。 终于,在连发十条邀请的情况下,应知安视线的四个角已经清晰了。 她可以通过斜眼来观察到庭上的人。 而法官也开好了一切的设备,准备开始开庭。 应知安没办法,只能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发给宋墨秋,——我想见你。 下一秒,视野开阔了,整个进度条也跳到了54%。 应知安嘴角一歪,很是不怀好意,因为她的下一个动作就是长按这条消息,并撤回了这条消息。 没想到吧,系统,她就是这么一个睿智的人,没有她找不到的bug! 果然,进度条没有变,而她也终于可以有足够的视线开庭了! 急于开庭的应知安并不认为宋墨秋会看见那句“我想见你”,她心里清楚,自己方才给宋墨秋连续发送了那么多条信息,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明显暗示着,宋墨秋此刻根本没有查看手机,或许正全神贯注于手头的案件材料或是其他紧急事务上。 可巧不巧,“秋姐啊,你手机一直有信息。”跟着宋墨秋的法官助理米迪儿突然注意到宋墨秋的手机屏幕不断闪烁着新的消息提示,将手机轻轻递到了正忙于接待当事人的宋墨秋手中。 正在执行接待的宋墨秋接过手机一看,句简短却饱含深情的“我想见你”赫然映入眼帘。 真是时机刚刚好!她正好看见了那句话。 ——我想见你。 宋墨秋愣了愣,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几分,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与疑惑。 旋即下一秒,消息被撤回。 宋墨秋又愣了愣。 这是发错消息了?还是有意为之,却又为何撤回? 宋墨秋心中的疑问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但她没有过多纠结,迅速拿起手机,指尖轻点,飞快地回复了一个问号“?”。 然后,她没有等待应知安的回复,而是迅速将手机放回口袋,重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以专注和专业的态度,再次投入到紧张而重要的执行接待工作中,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一般。 第45章 应知安这边庭审结束,也来不及看手机。 因为在庄严的法庭内,当法官庄严地敲下法槌,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庭审大厅,正式宣布闭庭的那一刻,她的当事人张先生,突然情绪崩溃,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 他无法自抑地从一个滑跪开始,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理智,沿着法庭光滑的地板,从原告席一直滑行到了被告席前。 好厉害的膝盖! “老婆,我好痛苦啊,可我真的是从心底里爱你!”张先生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绝望与不舍。 然而,被告张先生的妻子马女士,却像是被冬日的寒风冻结了表情,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甚至连多看自己丈夫一眼的意愿都没有。她只是冷冷地转向自己身旁的律师,语气中满是急切与冷漠地问道:“现在可以走了吗?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一秒。” 律师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马女士闻言,立刻提起手边包包,步伐坚定地准备离开这个让她感到无比压抑的地方。 就在这时,张先生仿佛回过了神,用尽全身力气飞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即将离去的马女士,他的声音中满是恳求:“你等等我,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马女士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她就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抱住了一般,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恐与厌恶。她大声尖叫着,剧烈地挣扎着,试图挣脱张先生的束缚:“你放开我!张生贵!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放手!” 法官在旁关闭电脑,但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心生警觉,生怕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意外。于是,他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喝止道:“张生贵,立刻放手!” 张生贵却像是没有听到法官的喝止一般,依旧哭哭啼啼地抱着马女士不放手,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助与哀伤:“呜呜呜呜,我不放,老婆我真的好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可我知道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的模样,像极了古时候那些受到婆婆严重压榨,却无力反抗的小媳妇,让人既同情又无奈。 可!他是原告啊!是他提出要离婚的! 在前期接触时,应知安已经被张生贵这个奇葩磨得没有脾气了,她真得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这么爱哭! 可现在,她视线还有一小半被阻隔,她只能斜视看到自己的当事人那副死样子!人不能马上过去阻止,她也只能语言上命令,“张先生!放开被告!不然,法庭会认为你们感情没有破裂!不准予离婚!” 就这一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在张生贵耳边炸响,吓得他立刻像躲避致命病毒一般,往后撤了一大步,那动作之夸张,与先前滑跪时的情景如出一辙,仿佛马女士身上带着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惧。 马女士望着张生贵这戏剧性的转变,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容中藏着无尽的讽刺与失望。她仰头望向天花板,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轻易落下,她深知,为这样的男人流泪,已经不值得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如此重复几次,终于将那股酸楚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随后,她将目光转向法官,那双眼睛只剩下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法官,判离吧。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就当是我做了一件善事,放他一条生路,也让自己解脱。”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透露出不可动摇的决心。 在此之前,应知安作为张生贵的代理律师,也曾与对方律师进行过多次沟通,但对方的立场始终坚定——不离婚。 然而,世事难料,一场庭审,一个滑跪,一个退步,竟让这件原本可能陷入僵局的离婚案件,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法官审视着这对曾经的夫妻,他见过太多奇葩的案件,但像这样的奇葩情节,也着实少见。见双方意愿已明,法官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们双方都确认要离婚,那我今天就给你们出具调解书。”他的目光特别停留在了被告马女士身上,再次确认道:“你自己想好了?” 马女士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离吧。我们之间本就没有共同财产,也没有共同债务,唯一将我们紧紧相连的,就是那份曾经的感情。而现在,那份感情已经被他的虚伪和表演消磨殆尽,我的真心,也早已被时间耗尽。” 这一刻,法庭内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应知安转过头,把目光看向法官,才能从视线角落看见马女士。 马女士在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异常疲惫,同为女人,应知安有点可怜她。 因为恋爱作弊器的进度条原因,应知安是为了看马女士,不得不看向法官,而法官却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便问她:“应知安律师,你要说什么吗?” 应知安摇摇头,“我方请求离婚。” “呜呜呜呜呜。”这如同深夜幽灵般的抽泣声,伴随着张生贵那略显扭曲的面容,让应知安在拿到那份新鲜出炉、盖着鲜红印章的调解书时,不禁皱了皱眉。这份调解书,虽然形式不同,但法律效力等同于离婚证,宣告着一段婚姻的正式终结。 走出法院,阳光正好,却照不进张生贵那阴霾的心房。 他一路嘤嘤哭泣,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应知安无奈地陪在他身边,直到走到停车场,他的哭声依然没有停歇。 “张先生,你到底在哭什么?你不是一直想离婚吗?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应知安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和不耐烦。 张生贵是那种有个人搭理,他就更会来劲的,他哭得实在不好看,鼻涕眼泪一大把*,“应……应律师!你不懂……你不懂爱情。” 他抽泣着说,声音里满是哀怨。 “我的确不懂你的爱情。”应知安毫不留情地回敬道。 “我真得爱她,可我不得不离开她。”张生贵又重复了一遍,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的深情。 “一般这么说的,都是家里有非常大的外债,一方为了保障另一方生活,选择离婚自己背负全部的债务,并把财产全部给对方。那种虽然看似不是浪漫的爱情,可起码是抱着自我牺牲的强大意愿,”应知安直言不讳,“而您这种,非要离婚,甚至对薄公堂的,又在法庭上滑跪闹这么一出的,我看不出你对被告有任何爱意。” 张生贵被戳穿后,不再提爱不爱的事了,只是可怜巴巴地问:“有纸巾吗?”话音刚落,他的眼泪就像被关掉的水龙头,瞬间停了。 这突如其来的演技转变,让应知安目瞪口呆,心中暗叹:这演技,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可比现在一些新人演员只会瞪大眼睛的演技,好太多了! 她愿意将最会演的当事人这个名号赠与张生贵。 她一边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一边好奇地问:“给你付律师费的那位女士,和你是什么关系?”其实,应知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看看张生贵的反应。 张生贵年纪轻轻,才23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大学毕业不久,没什么积蓄,甚至还没找到工作,一直在考公务员却屡试不第。 大学时是家里养着他,毕业后就是马女士养着他。 虽说喊他张先生,可他根本就是个小屁孩,而马女士也才23岁。 这样的客户,本不是应知安的目标群体。 但那位带着张生贵来的女士看上去和应知安差不多年级,但出手阔绰,直接要求最贵、最好的律师,并且当场刷卡付款,让应知安不得不接下了这个案子。 现在,她问出这个问题,她想要看看张生贵的表情,只能侧过头去,用没被进度条遮住的角落去看他。 而在张生贵的眼里,便是他的代理律师问完这句话,就很是不屑地扭过头去,像是不想看自己,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马上就要办婚礼了。等我成了上市公司的女婿,你再见我,就要叫我张总了。应律师,你拿我的钱办事,对我客气点。以后,你就不配和我说话了。”张生贵说完,一把夺过调解书,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应知安在原地一脸愕然。 应知安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张生贵突然火气那么大,明明刚刚示弱哭唧唧的泪花还残留在他的眼角,怎么一下子突然就趾高气昂起来。 应知安皱了皱眉,心中暗自嘀咕:“真是个奇葩。” 坐上车后,她又后知后觉地轻骂出声:“还我不懂爱情,切!你这个凤凰男也来玷污爱情?” 骂出声后,应知安气顺了一些,启动车准备回律所,就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个视线被遮蔽的情况,根本开不了车! 应知安只觉得更烦躁了,她最讨厌被人威胁与控制,此时此刻怒气叠加,她忍不住就想和恋爱作弊器作对,所以她拿出手机,点开了与宋墨秋的聊天界面,这才发现对方发来了一个“?”。 恋爱作弊器虽然可恶,可宋墨秋却也是无辜。 应知安本想着给宋墨秋乱发一通,然后再全部撤回,这样即拿捏这系统的bug来报复,又不会太过影响宋墨秋。 可在看到宋墨秋的回复后,她想起这个所谓命定之人和自己的相似之处,如果自己被别人这样子乱搞,满屏的“对方撤回一条信息”应该也不会舒服。 所以应知安立刻就从怒气中夺回了理智,她坐在驾驶室认真想了想,然后轻轻敲打着键盘,字斟句酌,力求用最简洁、最真诚的方式,传达自己的意思。 宋墨秋接待完一批当事人,正好下班。 米迪儿就像是她的手机守护天使一样,眼尖地看到手机屏幕一亮,就提醒道:“秋姐啊!你又有信息了!” 第46章 宋墨秋拿起手机,跟着米迪儿去食堂。 这个刚刚在今年凭借优异成绩考入法院的年轻人,依旧带着几分未褪尽的小孩子脾气,米迪儿的世界里似乎总是充满了简单而纯粹的快乐,尤其是当话题转到“吃”上时,那双眼睛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她一边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边还不忘摇头晃脑地嘟囔个不停,一个人就是一场关于美食的单口相声。 “秋姐,你中午到底点了什么菜呀?我听说食堂今天又有新菜色推出了呢,是杨梅炒排骨,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唉,这几天眼看就要出梅了,那些鲜美可口的杨梅又要跟我们说再见了,真是让人舍不得啊!不过呢,中午大厨还特意烧了咱们法院食堂的招牌菜——狮子头,那味道,简直是人间美味!我特意多点了几个,一共四个呢,打算中午先吃掉一个尝尝鲜,剩下的三个打包带走,晚上带回家给我爸妈还有我弟弟尝尝,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这来自法院食堂的幸福滋味!” 说着,米迪儿还不忘回头朝宋墨秋眨眨眼。 可宋墨秋并没有看她,只是把米迪儿的唠叨声当做背景乐,她的注意力都在应知安的发来的新消息上,她犹豫片刻,点开了与应知安的聊天界面。 上午,宋墨秋正忙于接待工作,繁忙之中,她只匆匆一瞥,捕捉到了应知安撤回消息的那一瞬间,仅来得及针对那条已消失的信息发送了一个疑惑的“?”。 然而,事实上,在那条被撤回的消息之前,应知安已经连续给她发送了十多条的信息,只是当时她分身乏术,无暇一一查看。 而刚刚应知安的新消息,是不长不短的一段话——宋法官,不好意思,我不怎么擅长和别人在网络上聊天,之前那些信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可能给您带来了困扰,如果方便的话,你就当是我一时手误,发错了对象吧。 宋墨秋看到这句话,忍不住就冷哼一声。 如果对这句话进行拆解,第一层面的意思是歉意表达,只是一个律师不擅长交流,会不会有些太奇怪了。 第二层意思是澄清误会,之前发送的信息,包括已被撤回的暧昧话语,是“发错了对象”,可之前那些消息又是打拳又是拳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针对性很明确,与最后的那句“我想见你”形成了鲜明对比,根本不是误发,仅仅误发的应该只是那句被撤回的暧昧话语。 最后只能推导出一个结论——“我想见你”那句话并非为她而发。 宋墨秋一下就领悟得很明白,随即,一股莫名的不悦涌上心头,再之后便是感到了被轻视和不被尊重。 “多线聊天,还不小心发错了对象。”宋墨秋冷冷地嘟囔了一句。 多线聊天,发劈叉了这个结论一经得出,就让她对应知安的感官瞬间降到了冰点,一股淡淡的失望与不满悄然滋生。 她在刑事案件的审理过程中,目睹了太多人性的阴暗面,那些贪婪、残忍、自私与背叛,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人性的光辉。 之后转到执行局办理执行案件,她又见证了太多人性的卑劣,那些逃避责任、欺瞒狡诈、甚至是对法律的公然挑衅,都让她深刻体会到人性的复杂与多面。 然而,这些经历并没有让她变得冷漠或妥协,相反,她变得异常敏感,她更加坚守自己的原则与底线,对人性中的一点点瑕疵都变得难以容忍,这种近乎吹毛求疵的态度,既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也是她对美好与正义不懈追求的体现。 她与应知安只有两面之缘,可实际上,应知安的出现,一度让她感到新奇与兴趣,不论是智慧、才华,还是性格,她看到了应知安人性中的善良与美好,那些都如同璀璨的星辰,都让她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深入了解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能在应知安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 不论是第一面,还是第二面,应知安看自己的目光都太过专注,宋墨秋自然不知道这都是因为“心动时刻”功能的加成,就算聪明如她,也不可能会想到有超自然现象的出现。 所以,以正常普通人的视角,应知安的目光实在灼热地令人动容!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好感原本就脆弱,应知安被误会存在多线聊天的情况,在宋墨秋这边就像是附着在星辰上的尘埃,不仅遮蔽了光芒,更让星辰本身失去了原有的纯净与美好。 在她看来,一个真正优秀的人,不仅要在才华与智慧上出众,更要在人性上保持纯净与美好。而应知安,显然没有达到她的标准。 对于应知安那句试图解释又或者是道歉的话,宋墨秋甚至连回复的欲望都没有。 三观的不同,就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勉强凑在一起,也只会带来无尽的摩擦与不快。与其如此,不如各自安好,成为彼此通讯录里那个永远不会亮起的头像,静静地躺在列表的角落,成为所谓的“列表死尸”。 于是,宋墨秋毫不犹豫地删除了与应知安的聊天记录,但在点击“删除好友”的那一刻,她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犹豫了。 直到午餐时间,米迪儿正对着那盘杨梅炒排骨,滔滔不绝地吟诵着她那篇八百字赞美小作文的热情洋溢之词,宋墨秋纤细的手指依然停留在删除好友的界面犹犹豫豫,迟迟未能做出决定。 米迪儿吟诵完最后一句话,“啊!真好吃啊,我宣布,法院版红烧狮子头已经光荣退位,现在杨梅炒排骨将荣升为法院美食第一名!真好吃啊!杨梅炒排骨,我要歌颂你!唉秋姐,你怎么不吃?可好吃了,这杨梅炒排骨。” 宋墨秋回过来神,“吃过了,的确不错。”只是她冷冷淡淡的,和激动的米迪儿形成强烈反差。 米迪儿就是那种天生快乐正能量爆棚的人,这种人一进法院就被分配给宋墨秋,只能说是领导有意为之,这其中就有王禹的几分推动,王禹的用意深远,他一方面希望借由宋墨秋那如磐石般沉稳的气质,为米迪儿这棵快乐的小树苗提供坚实的土壤,让她也变得沉稳一点;另一方面,他又期盼着米迪儿那如火般的热情,能够像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宋墨秋心中的阴霾,让她从过往的沉重记忆中解脱出来,重新拥抱生活的美好。 这层含义,王禹和米迪儿说了几分,又含糊了几分,可天生信念感爆棚的米迪儿就格外上心,在与宋墨秋相处时很是不见外,完全没有半点生分,总是以最自然、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关心。 就像这次,她毫无顾忌地开口问道:“秋姐,你在这个界面很久了?你在想啥呢?” 宋墨秋并不擅长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事情,只是关上了手机,“没什么,发呆。” 然而,米迪儿却不是那么容易应付过去的善茬,这样的回答对米迪儿来说,只会激起了她探索未知的好奇心,更何况她还自诩为让秋姐快乐的守护天使,所以,她立刻追问道:“秋姐,是不是有人追你?就上午给你发了老多信息的人?也就是这个人,你在犹豫要不要把他删了?” “不是,只是一个两面之缘的朋友。” 米迪儿的嘴角忍不住上翘,本来听端正的五官上硬生生多了一点贱贱的笑意,“秋姐~你一般只会说‘我认识的人’,可是~从来不会说朋友的哦~” 说着,她便凑近宋墨秋,一脸八卦地想要窥探这位“两面之缘的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也想看看这个朋友,怎么两面之缘就被我们秋秋法官认可,不自觉就用了朋友二个字。” 宋墨秋面无表情地推开自家法官助理的脑袋,“米迪儿,坐有坐相。” 然而,米迪儿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着她的“调查”:“快和我说说嘛,我可是从初中就开始早恋,谈过四个男朋友的‘情感专家’,我给你出的主意,保证错不了!” 米迪儿就是那种长相甜美可爱,性格却带着几分顽皮和“贱兮兮”的特质,她也是随口一说,想着宋墨秋这种内敛、淡漠性子的人,大概率是不会真说,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宋墨秋没有像往常一样,用一记眼刀或者沉默来应对她的“无理取闹”,而是陷入了沉思。 米迪儿瞪大了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难道说,秋姐真的打算和她分享那个“两面之缘”的故事了?这个神秘人物究竟是谁,竟能让一向内敛淡漠的秋姐有所改变? 宋墨秋思考了一下,声音干净得如同冷泉,“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只有两面之缘,说到底她是什么样的人,只源于我在这两次见面中希望她是什么样的人,可将自己的希冀幻想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本就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情。你说的没错,我在犹豫要不要删她。” 米迪儿很是好奇,“那说明,他对于你很特别,你还想再看一看,事情有没有转机,既然你内心都是这么想的,那就不删好了,万一事情有转机呢?最主要的是,人活着、每天干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就不要在这种小事上为难自己,就顺心而为就好啦~” 宋墨秋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米迪儿眼睛都亮了,要是秋姐开始谈恋爱,那不就超额完成王局的任务啦!“你明白了就好哎哎哎!你怎么删好友啊!” 宋墨秋手速飞快地把应知安删除了,斩钉截铁没有任何一点犹豫,听到米迪儿的问话,她回道:“感性只是源自人类的脆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理性才能推导出正确的答案。我既然有想要删她的理由,就不该寄希望于未必存在的转机。” 米迪儿把宋墨秋这话在脑子里转了好几遍,逻辑是这么个逻辑,和自己的说法也好像有点共通,可怎么就导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结论! “秋姐”米迪儿长叹一口气,“你这样,注孤身啊!感情不能这么理性的!” 宋墨秋却问道:“怎么才会衍生感情呢?” “当然是好感!” “可好感只是一种人的情绪,很容易就烟消云散。” “那你为啥对别人不感兴趣,就对这个两缘朋友不一样呢?”米迪儿直接把两面之缘朋友缩写为“两元”朋友。 宋墨秋点点头,“对,其实我第一次见面,就挺喜欢她的。说不上来,就觉得看着顺眼。第二次,她又救了我,吊桥效应连我也不能避免,把对危机情况下的心跳加速误认为好感。” “这就是好感呀,能让你看得顺眼的人,你不反感就是你喜欢啊,而且,能让你看上眼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米迪儿不明白,“你怎么不珍惜呢?” 宋墨秋想了想,认真回复道:“可从好感到喜欢,再到爱,还有非常遥远的路,而偏偏我这个人不容易被人骗。” 米迪尔无言以对了。 法官的确是不好骗的人,可这种见微知著的能力是不是太显著了! 只是等到下午上班,米迪尔跑过去找王禹签字时,说到这件事情,“王局,秋姐之前发生啥事了?她之前不是刑庭的吗?为啥来执行局?她是不是受到过什么伤害,别人说她看起来高冷又坚韧,我却觉得她很破碎” 王禹给她签完字,无情回道:“好好干活,少打听别人私事。” 米迪儿噘着嘴巴,不开心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也是为了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嘛!” 话分两头,回到宋墨秋把应知安删除好友的这个中午。 应知安给宋墨秋发了一条信息,是真心实意的,她的确觉得自己受到系统胁迫发的那些消息,很是叨扰别人。 最主要,她也没想到宋墨秋看到了那条被撤回的消息,自以为宋墨秋看到那些自己发出的乱七八糟、七零八落的邀约,这些邀约涵盖了去不去打拳、去不去吃饭、去不去喝咖啡等等七七八八的提议。 所以,她才回了一句就当她发错了,也希望宋墨秋不要因为这种邀约而为难。 不仅如此,她发完这条消息就准备硬抗,和系统硬抗到底,大不了,她不开车了,她不吃饭了,她不工作了,就看谁熬得过谁。 她实在不想讲宋墨秋这个无辜的人拉进她和系统的“战争”里了。 坐在车上,中午的阳光正暴晒! 她冷笑一声,和系统发出正式挑战——恋爱作弊器,我给你普及一个概念,叫做霍布斯政治哲学中的“利维坦”,在霍布斯看来,利维坦国家是一个拥有绝对权力的政治实体,它通过暴力手段维持社会秩序,保护公民免受自然状态下无序和暴力的侵害。霍布斯认为,人类天生具有自私和暴力的本性,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来约束和规范,社会将陷入混乱和无政府状态。因此,公民必须放弃部分自由,将权力交给国家,以换取和平与安全。 ——系统,我知道你的本意是善良的、是为我好,可利维坦国家拥有绝对的权力,就会导致权力的滥用和腐败。如果国家权力不受限制,就可能被用来追求个人或集团的私利,而非公共利益。换言而之,这个更加的智能的你,各种kpi是不是真的为了我,还只是为了你的利益? 应知安说得并不直白,甚至有些学术,可应知安却认为这个更符合恋爱作弊器的逻辑模式。 毕竟,一个为了合理化自己行为,可以用那么复杂的算法的系统,大概率就是要拿理性拼理性,用概念压概念。 这种她会啊,律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概念对冲!就是拼学识刺刀。 应知安说完那一长段的下一秒,屏蔽在她眼前的进度条突然消失,她就像是终于获得光明的人。 这种感觉真不赖! 可应知安只觉得诧异! 这光明会不会获得太快了,她就只是说了这么一段话,恋爱作弊器就被说服了?取消这种不合理的kpi,这么立竿见影?! 这个系统,不见得是这么和蔼可亲的系统 果然下一秒,系统机械声响起——绿信情谊:相互靠近的爱意任务失去完成基础,该任务不再继续。 啊?应知安有些莫名其妙。 恋爱作弊器贴心回答——绿信已被删,任务已失去完成基础,请用户尽快与命定之人见面,请记住相爱的基础是相见。 应知安后知后觉,掏出手机给宋墨秋发了一条信息,果然蹦出来红色的感叹号,还有一行小字,解释对方不是她的好友。 好家伙,宋墨秋把自己给删了! 哈哈哈,删得好!她这个脑子!庭审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么一个卡bug的方法! 应知安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宋墨秋做得好。 恋爱作弊器继续回复——恋爱作弊器的服务宗旨就是为了让用户能够顺利脱单,系统不是利维坦,用户也不是可怜无辜、无还手之力的公民,用户以利维坦污蔑系统,只不过是对自己很难进入一段爱情的迁怒。 恋爱作弊器那机械电子音都显得很是无奈,——用户,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系统要自动开启“心动时刻”功能,是因为用户你真得太难心动了,换言而之,用户你真的很难撩! 第47章 那明显设置不合理的进度条已经消失,应知安开车回律所。 因为宋墨秋删好友的行为直接让系统吃瘪、也还了她自由,她现在的心情很不错,所以她一边跟着车载音乐轻哼着,一边在脑子里和恋爱作弊器battle。 ——别拿爱情来遮遮掩掩,试图将权利争夺美化成浪漫的篇章。我最无法忍受的是,当一方对另一方实施压迫时,这种不公的行为竟被冠之以婚姻的神圣之名,或是披上爱情那看似甜蜜的伪装,仿佛这样一来,一切就变得高尚且浪漫起来。 应知安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张生贵,没忍住嗤笑出声,“表演型人格的确还蛮常见的,他们擅长通过一系列精心设计的行为和言辞来塑造自己的形象,不管是之前的关先生,还是这个张先生,年纪差那么多,可希望以表演自己纯爱来掩盖自私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这种人在感情初期还真不好分辨,根本不知道他是爱演,沉浸于自己爱别人的人设里,还是真正有那么几分真心。” 应知安看得人与事实在是太多了,又因为律师这个身份,很多人不得不对她毫无保留地剖析自己真实的意愿。 在她看来,无私赠与小三几百万的关先生,企图从小三那完成阶级飞升的张先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技能,他们擅长编织浪漫的故事情节,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深情款款、无私奉献的角色。 他们的话语充满了诗意与激情,行为举止也充满了戏剧性,让人仿佛置身于一部爱情电影中。 然而,这种表演往往并非出于真心,而是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会真心爱一个人的欲望而刻意营造出来的。 这类人在感情初期往往极具迷惑性,对于不熟悉他们的人来说,那些深情的言辞和浪漫的举动实在太打动人,从而忽略了对方行为背后的真实动机。 毕竟,人类这种动物容易被表面的美好所迷惑,在一开始就给予对方无上的幻想,可幻想出的这个人,肯定不是真实的人。 而恋爱作弊器针对应知安的观点也回复地很快,尤其争锋相对,——用户鄙夷爱情,也鄙夷真心,这种情况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这是一种由于经历或目睹严重创伤性事件后引发的心理健康问题。系统分析认为,用户长期处于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对周围的环境过度敏感,因此产生情感麻木,难以感受到快乐、爱和关心等积极情绪,即对周围的世界产生负面的认知,并出现回避行为,会刻意回避与谈恋爱有关的人、地点、事件,这种回避行为可能是有意识的,也可能是无意识的。PTSD是一种严重的心理健康问题,需要得到及时的诊断和治疗,请用户尽快寻求专业心理健康帮助。 应知安不是不接受反驳的人,她本就是个包容大于倔强的性子,只是这一上午,先是被张生贵说不懂爱情,后又被这个恋爱作弊器说有PTSD,再好的脾气也没有这种“忍”法啊。 ——下定义不代表就是真理。张生贵来定义我,是受到他浅薄的认知、匮乏的经验和扭曲的价值观,做出的不真实判断,而系统你不管评价我难以心动,还是定义我很难撩,都隐藏着的是对权力的渴望和对控制的企图。把我的自控污名化为防备心过重,想要我变得软弱无能,剥夺我的铠甲,赐予我情绪波动,影响我稳定状态,你这不是服务,你这是另一种意义的矮化。 应知安很是不屑地一笑,——所以,连你这种超自然现象的系统,在定义某一概念时,也会因为自己的利益和目的,导致定义偏离了事物的本质。你的存在,虽然以超越人类认知的方式展现,但已经很人性化了,首先,我不是在夸你,因为这种人性化的倾向,让你失去了科技应有的客观性和公正性,因为这种人性化会不经意间引导你行使可以行使的权力,朝着符合你期望的方向发展,这种变化,让你在某种意义上失去了作为客观审判者的资格,因为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完全中立、不受情感干扰的智者,而是一个有着自己私心、会受利益驱动的存在。 应知安开车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稳,全程车速都控制得很好,只是表现多么波澜不惊,在脑子里就多么声势浩大地给系统下定义——因此,你不必再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自居,认为自己拥有审判和评判一切的权力。你的定义和解释,同样需要接受来自其他视角和声音的检验和质疑。 应知安轻轻一笑,——系统,你已经失去审判别人的资格了。而且,正是因为你的指引,让我和这个你认为的命定之人,关系更差了,你这不是服务,你这是阻碍,你背离了你应该遵守的准则。 应知安说完,一直很顺畅对话的系统迟迟没有回话。 应知安也不急,她开车回到律所,就收到了宋曦丹的信息——知安姐,我看见你的车了,我和芸姐正准备去吃饭,要不要一起去? 应知安停好车,回了一句:已经吃过了,你们去吧。 宋曦丹发来眨巴眨巴眼眸的可爱人头表情包,下一秒一条语音发了进来,宋曦丹的声音还是很热情,丝毫没有一点因为应知安的冷淡而引起的失望和挫败感,“知安姐!办公室我泡了花茶,就是上次你说好喝的,我今早煮了绿豆汤,就放在你桌头的保温杯里,一壶是常温的绿豆汤,另一杯是绿豆冰沙,看你喜欢喝哪一个,今天天热正好可以消消暑,那我和芸姐去吃饭啦~下午见!” 今天早上,应知安是直接去开庭。 宋曦丹特意昨晚跑出去买了两个保温杯。 应知安一到办公室就看见了那两个保温杯,纯色的,还挺好看。 她虽然忙了一上午,却是被气气饱了,午饭就根本不想吃,只是看见那两个保温杯,她还是都打开了看看。 这保温效果的确可以,那绿豆沙冰并没有全部融化。 她正想喝一口尝尝,就听到迟迟未回话的系统随着“滴”一声长鸣,终于上线,——用户,根据用户反馈,恋爱作弊器无法反驳,只能尝试执行报错操作,以此寻求更为严苛的判断,但未能成功触发预期的错误反馈机制,内部自检系统目前处于高度优化状态。为了及时解决用户提出的问题,确保用户能够享受到无间断且高效的恋爱辅助功能,系统已自动链接至地球网络,利用最先进的在线更新技术进行了全面的自主更新流程。 应知安愣了愣,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各种叠加概念的说辞,竟然让恋爱作弊器去报错了,她仔细想了想恋爱作弊器刚刚的话,——你的意思是,你本来想找更高层级的存在来判断谁对谁错,没想到因为联系不上这个更高层级的存在,反而你系统本省,被打了个各种补丁?自己把自己更新了? ——是的。目前,这一更新过程已经顺利结束,所有功能和优化补丁均已成功部署至您的恋爱作弊器中。恋爱作弊器在此诚挚地向您承诺,我们将持续致力于为用户提供更加贴心、高效且富有创意的恋爱服务。系统相信,通过本次更新,您的恋爱之旅将变得更加顺畅,每一次的情感交流都将更加真挚动人。期待恋爱作弊器能成为您爱情路上的得力助手,共同见证每一个温馨、甜蜜的瞬间。如有任何疑问或需要进一步的帮助,请随时联系系统,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 别的不说,这几句“牛马”味十足的话术,的确令人相信正是恋爱作弊器链接地球网络出现的。 要是再加个“亲!竭诚为您服务”就十分像地球的客服了。 应知安当然有疑问,她动了动自己的无名指,无名指那根红线随之也动了动——你这些功能都还在啊,你更新了之后有什么不一样? ——正如用户所说,没有谁能够独自掌握真理的全部,也没有谁能够永远保持客观,唯有通过不断的对话、交流和反思,学习和成长,我们才能更接近真理的本质,系统在保留原有基础功能的情况下,就不再发布支线任务,月老功能的月老之怒副功能也将正式下线。 突然来这么一下,整个过程进行得实在是过于顺利,简直超乎了应知安的预料。 而她本性中便有着很深的居安思危意识,深知世事难料,福兮祸所依的道理,所以她的心中戒备不仅没有完全放下,而且还提高了一些。 她暗自思量,这所谓的顺利也不一定就真的顺利,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变数。于是,她带着几分谨慎,几分试探,开口问道:——你不是觉得我ptsd?觉得我消极怠工,没有惩戒措施,你如何来推动我?—— 作者有话说:今天干活太累了,写慢了,来不及校对,先发上来了,朋友们晚安,等下我再校对捉虫一下 第48章 应知安觉得恋爱作弊器1.0是越来越集权,试图掌控用户情感走向的每一个细节,而恋爱作弊器2.0则是走了另一条路子——真善美人间大和谐。 因为针对应知安这个问题,恋爱作弊器2.0是这么回答的——爱,这一世间最纯粹的情感,其本质是自主而自由的。恋爱作弊器,无论是哪一版本,其设计的初衷都仅在于为用户提供辅助性的支持与服务,而非成为主宰,去替代用户在恋爱过程中的主动选择与情感体验。在2.0版本中,我们更加强调尊重每一位用户的独立性与自主性,鼓励大家依据内心的真实感受去爱与被爱,让爱情自然而然地绽放,达到人与人之间真挚、善良与美好和谐共处的理想状态。 真的吗? 我不信! 应知安眯起眼睛,这么好,这么真善美,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作为一名女性,她因为职业关系有着强于一般人的攻击性,也导致她是一个不会轻易相信承诺的人。 同时也有着更强的防备心,对于任何未经证实的说辞,都会本能地持怀疑态度,所以对于2.0这种没任何佐证的话术,她觉得自己抱有惯有的怀疑,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那长得和裹脚布一样的绿信聊天算法运用说明书,还历历在目,应知安实在无法相信一个人的前倨后恭,自然也无法相信系统。 所以她又开始暗搓搓试探。 ——恋爱作弊器,那我和你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在你的这种看似“英明”实则荒谬的指导下,我已经被宋墨秋删了好友,不过,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事情不宜操之过急,俗话说得好,“事缓则圆”。我们现在应该保持冷静的头脑,从长计议,先暂时安静一段时间,观察一下事态的发展,毕竟,感情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命定之人的选择是系统按照最为全面的数据运算得出的人选,她是用户可以认识到的,与用户最契合的人,可以接触到就有易得性,最为契合就代表着两个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或价值观,你们很容易在这些方面找到话题,更容易产生共鸣和亲近感,进而增进彼此的了解和感情,这是第一点。用户对命定之人也是极具吸引力的,即地球语言生理性喜欢,用户的外貌、气质、言谈举止等外在因素是精准命中对方的喜好点的,命定之人会忍不住关注用户,进而产生进一步交往的愿望,这是第二点 应知安打断道——你说宋墨秋对我是生理性喜欢?你怎么知道人家性取向? ——请用户相信系统月老红线功能,正确率高达99.999999999% 系统还在报好些个“9”,应知安默默翻了个白眼,她怀疑恋爱作弊器的话,因为宋墨秋把她删了就是最好的证据。 而系统报完那串数字后,继续开始罗列第三点——无数案例论证,在相知相识交往过程中,如果两个人能够相互理解、包容和支持,他们的关系就会更加稳固,当他们在遇到困难或挑战时,他们不会选择逃避或各自为政,而是能够携手并肩,共同面对并努力解决这些难题。这种在逆境中携手前行的默契与团结,不仅能够加深他们之间的情感纽带,还会让他们更加珍惜彼此的存在,因为经历过风雨的爱情,往往更加珍贵和难得。以上情景,用户和命定之人已经初步具备,你们二人有着非常戏剧性的相遇与相识,而“吊桥效应”作为一种心理现象,也会在这种戏剧性的相遇中起到重要作用,使得心动的感觉急剧飙升。当人们处于紧张、刺激或危险的情境中时(比如站在摇晃的吊桥上),心跳加速、肾上腺素分泌增多,这些生理反应很容易与对身边人的情感产生混淆,从而加深了对对方的好感与心动,这是第三点。 最后恋爱作弊器幽幽说道——陌生人之间产生爱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需要双方有足够的耐心、勇气和诚意去了解和接纳对方。 恋爱作弊器2.0真得变得好啰嗦! 听它讲话,就像是在听一堂应知安完全不感兴趣的课,以至于她的大脑在那恋爱作弊器2.0的机械声当背景乐的同时,已经一边喝着宋曦丹准备的绿豆冰沙,一边悠哉地打开了最近在看的书。 系统这一白噪音,也还行。 恋爱作弊器根本不管应知安是否认真听,只用那冰冷的机械音继续自顾自播报着,说完最后一句话——用户,系统相信有有一天,你会主动请求系统,要求系统为你提供服务。 应知安正可看到这本书里一句有意思的观点,拿出笔划拉了线,听到系统这句话,很是敏锐地就回道——这不像是一句善良的话,像是在威胁我。 ——恋爱作弊器升级后,相关功能还请用户进一步挖掘。系统也深知,要想赢得用户的青睐,就必须始终保持谦逊、开放的态度,不断倾听用户的声音,持续优化服务,确保每一次服务都能让用户感到满意与惊喜。 说完这段话,恋爱作弊器就没有再出现了。 应知安从从来不为还没发生的事情焦虑,当系统选择让步,展现出一种更为温和与包容的姿态时,应知安更是不会去主动寻找不必要的烦恼,自讨苦吃。 别以为她不知道系统这一招。 在人际交往的微妙博弈中,人们往往会因为对方的退让而产生一种下意识的妥协心理。就是因为意识到对方已经展现出友好姿态,不再咄咄逼人的情况下,一般人也会进而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以更开放地去倾听对方的意见,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适度地采纳对方的建议。 这是一种谈判技巧,应知安很熟。 所以,应知安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对系统的话语表示了认可,但她内心深处确实缺乏一个强有力的动机去积极推动这件事情的发展。在她看来,谈恋爱这件事情,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发生的情感交流,而非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如果非要像原先那样,刻意地将聊天时间拉满,营造出一种过于热烈或频繁的互动氛围,那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难以接受的刻意状态。 谈恋爱这件事,可做可不做,她只是不喜欢这种刻意为之。 如系统所说,应知安和宋墨秋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有着太相似的思维和认知。 所以,应知安能理解宋墨秋为什么会删绿信,且丝毫不生气。 换做一个人乱七八糟给自己发这些,也会觉得这个人大抵有些无事献殷勤,流于浅薄和肤浅。 但是从两人的职业背景来看,她们又会有些不同,应知安是一名律师,更加注重逻辑和辩论,只要逻辑是通的,她就会很更容易接受,且不会带上自己的情感判断,所以她想着,宋墨秋这个被系统选中的命定之人,如果真有缘分也一定会有机会再相处的。 丝毫没有一点点被人删了绿信的疑神疑鬼、胡思乱想。 而宋墨秋是一名法官,更加注重公正和严谨,和结论的终局性。 在她做出决定之时,就已经是预估了所有的评判。 因此,在她看来,她和这位应律师之间已经绝无可能。 对于宋墨秋这种心理,应知安自然是不知道,只是觉得没了这个恋爱作弊器的约束,整个生活突然就自由了! 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她,突然就觉得有点饿,她拿出手机给自己点了一大碗面,还加好好些小菜,主打一个热量拉满。 这家面馆也是她经常光顾的小店,一对夫妻开得已经有十多年。 就在旁边的小巷子里,虽然店面很小,可应知安去道店里,尽管空间有限,但这对夫妻总是将店面打扫得一尘不染,桌椅摆放得井井有条,墙上还挂着几幅简单却温馨的装饰画, 更令应知安感到安心的是,这家小店的卫生状况始终如一地保持着高标准,无论是食材的选用,还是烹饪的过程,夫妻二人都严格把关,确保每一碗面都健康、卫生。 今天,不到二十分钟,这面就送到了应知安手里。 “今天怎么你送餐?”应知安接过餐时,问了一句。 一般送餐的都是那位性格憨厚的丈夫,但今天却是妻子亲自出马,她身着一件简洁的围裙,长发被利落地盘在脑后,整个人显得格外干练和精神。她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只是黑眼圈浓重、泪沟深陷,看起来像是很久没睡好了。 面馆老板娘叫做金惠,她和应知安也算有N饭之缘,所以开口之间也有些热络,“应律师,一看是你点的餐,我是特意要来送的。”她的声音柔和而亲切,仿佛在与一个久违的朋友叙旧,话语间,她还不忘将手中的餐盒轻轻递上,生怕弄脏了应知安的手或是衣物。 应知安一听就知道金惠找她有事,她接过外卖盒,“进来细说。” 这面是不能放太久的,不然面就要坨掉,所以应知安到了茶水间,就手脚麻利地把面放进面汤。 金惠坐在那间宽敞而明亮的茶水间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双手紧紧地攥着那条干净的围裙,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不自觉地摩挲着布料,仿佛要将它抠出一个洞来,她的眼神时而望向地面,时而看向应知安,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珠,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添了几分她的紧张与不安。 “应律师”似乎这个话的确难以开口,她便又停了下来。 应知安安抚道:“金姐,没事,你就当和我闲聊,你也不急着开口,我吃会面。” 按照社交礼仪,在与人交谈时不应该一边吃面一边聊天,这样的行为是非常不礼貌的,也容易分散彼此的注意力。然而,在这个特殊的情境下,为了能让金惠更好地放松下来,减轻她的紧张情绪,应知安决定暂时打破这一常规。 应知安拿起筷子,夹起一缕热气腾腾的面条,送入口中。在咀嚼的同时,她还不忘夸赞一句:“这个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筋道,味道真不错!” 她的语气轻松自然,金惠原本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应知安如此随和地享用美食后,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听到应知安的夸奖,她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金惠思考了几秒钟,终于开口问道:“我有个朋友,想托我问问律师,她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是她老公婚前买的,二个人有两个孩子,大的刚上幼儿园,小的还没断奶,可男的在外面养了小三,她真的很痛苦,可能还有些产后抑郁,如果她起诉离婚,一定能离吗?还有孩子会判给她吗?” “具体情况还是要具体分析,单纯就你说得这一些,”应知安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嗯比较困难。” 金惠眼眸顿时暗了暗,像是细微的火光终于被铺天而来的大雨浇灭,愣了很久,她又问:“那那要是”她抬起头,一向温婉的脸庞中多了一丝狠绝,“要是她老公犯罪被判刑了呢?” “犯罪获刑,可以认定感情破裂准许诉讼请求,他也不具备抚养能力了。”应知安很顺溜得就把这些法律知识点说了出来,只是说完之后,她看向金惠,眼眸中也有深意涌动,“公民有举报违法犯罪的法定义务。” 明明是金惠提出的,她却像是被应知安这话背后的深意惊了惊,“应律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应知安吃了口面,笑了笑,“我没什么意思啊。” 金惠低垂眼眸,想了很久,“谢谢应律师,实不相瞒,不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妹妹,所以,我也想麻烦应律师为我保密。” “你放心吧。”应知安笑了笑,送走金惠,她才优哉游哉地把面吃完,系统不作妖,人一旦心情好了,看什么事情都顺眼了。 所以她笑眯眯地准备去丢垃圾时,正迎头遇见宋曦丹和朱芸。 宋曦丹的手里依然紧紧攥着一个色彩鲜艳的打包盒,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温暖而明媚,瞬间照亮了周围的空气。 当她一眼瞧见正迎面走来的应知安时,这份笑容更是毫不吝啬地绽放开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地透露出她内心的喜悦与期待。 “知安姐!”她轻快地呼唤着,声音里都是带着几分孩子般的纯真与欢快。紧接着,她举起手中的打包盒,兴奋地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和芸姐今天吃饭的时候,那家店的糕点简直是人间美味!我特地给你带回来了一点。” 而朱芸一眼就看见应知安手里的外卖垃圾,她直言直语,话都不过脑子,“你不是说你吃过了吗?才不和我们一起去吃嘛?你是来律所才吃啊?” 有时候,谎言被拆穿,只需要一个外卖盒子。 一个谎言是随口说,要再说个谎言就没必要,应知安正准备如实相告,就听到宋曦丹很是有眼力见地从她手中接过外卖垃圾,“知安姐,我给你丢吧,你快尝尝这糕点,刚出炉还是热的,很好吃!我先去丢垃圾啦。” 宋曦丹一走,就留下朱芸和应知安,朱芸看了眼满是朝气、正能量的宋曦丹,忍不住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小宋喜欢你,你能不能就把这件事情忘了?就当我啥也没说,你啥也不知道。” 应知安姿态优雅坐回自己办公室的位置上,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的确还不错,在配合上宋曦丹煮的绿豆沙冰,和那碗面属实是咸甜永动了。 朱芸跟在她屁股后面,很是急躁,她越和宋曦丹接触就越觉得这个小妹妹是真得很不错,也是真得把应知安放在了心上,每次面对宋曦丹,她就心虚,心虚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之前嘴快,当晚就给应知安打了电话。 “知安!你给句准话啊!”朱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应知安哭笑不得,“芸啊,你觉得现实吗?知道就是知道,还能当不知道嘛?” “你现在不就是当不知道嘛。”朱芸反驳,“我只是希望你在现在的当不知道的基础上,能认认真真当不知道,就是” “什么?” “就是”朱芸看着应知安桌子上的糕点和那保温杯,长叹一口气,“我的意思是,小宋其实还不错,现在这个社会,物欲横流、人心浮躁、复杂多变、人心难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总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迷雾,难以捉摸。可小宋不一样,敢于付出、不计较得失,热情、真诚、勇敢,难能可贵啊!” 应知安点点头,根本不接话茬,“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你的那句话没有那么重要,我早就知道了。” 应知安又有的没的宽慰了几句,朱芸本来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应知安那副一成不变的脸,丝毫没觉得被安慰到,抓了抓头发一跺脚,“不说了不说了,我走了。” 朱芸一转角就迎头碰上丢完垃圾的宋曦丹,“芸姐,下次看破不说破,不要让知安姐尴尬。”朱芸看着宋曦丹那张认真的小脸,只觉得应知安那种脸实在有些碍眼,她作为局外人更是难以接受感情被辜负,所以她就像是被拉扯的一具木偶,感觉自己快要碎了! “小宋,你也太爱了!” 朱芸有感而发,感觉自己都快要哭了,不是为宋曦丹的爱情哭,而是哭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带宋曦丹去酒吧,如果不去酒吧,就不会玩真心话大冒险,如果不玩真心话大冒险,她就不会知道宋曦丹喜欢应知安,如果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就不会大嘴巴忍不住告诉应知安,如果她不参与到这两人之间,她就不会一边觉得自己多年好友应知安薄情,一边觉得小宋也太执拗 朱芸叹了口气,都是劫数啊! 宋曦丹却回道:“这算是啥,我只是希望知安姐别有负担。” “你都知道她拒绝和你一起吃饭,你还替她着想?” “她拒绝一起吃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只要有一天,她愿意和我一起吃饭不就行了。” 宋曦丹是笑着说的,眼眸里亮晶晶的,都是闪烁的爱意。 “这个可能性,都不知道有没有啊,妹妹!”朱芸又是仰天长叹,“不是姐姐我打击你,你也知道我和你一起制定的温水煮青蛙攻略,可问题是我真得觉得应知安应该不会喜欢你。” 此时此刻,朱芸的心虚有一次达到了顶峰,她在心中默默吐槽:不是应该不会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她知道的,她知道你的心假装冷静 最后一句差点唱了出来,朱芸克制住了,因为她听到宋曦丹还是轻轻一笑,那好看的狗狗眼就弯成一道月牙,“现在不会,可不代表将来也没有可能啊,”她的话语中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乐观与坚韧,“既然有机会,我为什么不勇敢地试一试呢?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充满了未知与变数的,不是吗?” 她微微一顿,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与豁达,“而且,我是真心喜欢她,这份感情真实存在,我自己也没办法控制。但我也知道喜欢是两个人的事,她不一定就要回应我的喜欢,这我完全理解并接受。而且喜欢一个人,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得到什么结果,有时候,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美好。对她好,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哪怕最终没有收获预期中的回应,我也不会后悔。” 这份爱,如同初春里绽放的第一朵花,干净、纯粹,还没有被世俗的风霜雨露所侵蚀,保留着最真挚、最原始的模样。它不求回报,不计得失,只是默默地绽放,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温暖着彼此的心房。 朱芸愣了愣,没再说话,在这种真爱宣言面前,任何的语言都是贫瘠的。 而在此时此刻,和朱芸有着同样感受,又稍微感受不同的却是王禹。 米迪儿过来签字,就缠着王禹不放,“王局!你难道并不觉得爱情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嘛!” 王禹桌头一堆的材料和卷宗,电脑里还有一堆的审批,实在并不明白,自己不就是签了个字,这个米迪儿就从宋墨秋聊到了爱情。 “米迪儿,你别研究宋墨秋的爱情了,去干活吧。” 米迪儿撅着小嘴,“可王局是你让我多改变改变秋姐,您难道不清楚,改变一个人最有效也最深刻的途径,往往就是爱情的力量嘛!别看我平时总是一副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样子,像是个没脑子的人,其实我这是大智若愚,心里跟明镜似的!我跟在秋姐身边也有段时间了,虽然她表面上总是那么冷静、干练,但我能从一些细微之处,捕捉到她内心深处隐藏的破碎,我明显能感觉到她受过伤害!所以,她ptsd!” Ptsd的回旋镖,从系统射向应知安,最后扎在了宋墨秋身上。 可应知安之所以能够对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种情绪状态不屑一顾,并非出于轻蔑或无知,而是因为她的人生轨迹确实如同一条平稳流淌的河流,未曾遭遇过足以让心灵世界崩塌的巨浪。 在她的世界里,似乎总是阳光明媚,风雨不侵,那些足以让普通人感到绝望或崩溃的挑战,对她而言,更像是生活中的小插曲,难以在心中激起太大的波澜。 如果将她比作一本的女主角,或许她都会觉得自己的经历太过平淡,不足以撑起一部引人入胜的故事。毕竟,在大多数中,女主角往往背负着复杂的身世之谜,或是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疼痛,她们的成长之路充满了挑战与转折,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坚定。而应知安呢?她的人生似乎太过顺畅,没有那些戏剧性的转折和冲突。 她养成现在这样的性格完全和“惨”没什么关系,就是硬核的“美强”。 但王禹面对这个词,却诡异地沉默了,因为他作为局里领导,很清楚一些关于宋墨秋的内情,他一琢磨,还真有可能是ptsd啊 米迪儿的确大智若愚,她一把抓住这个沉默,“王局!所以我听到的那个小道消息,是真得啊!” 第49章 米迪儿挤眉弄眼,脸上神色莫测。 王禹板着一张脸,神情严肃而认真,“米迪儿,现在是上班时间,不是供你闲聊八卦的时间。” 米迪儿却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这不也是王局你布置给我的工作嘛!让我多留意秋姐,那我不得多留意秋姐的各种动态。而且,我这可不是八卦,如果那些小道消息是真的,我是要据此转变我的攻略方向的。” 王禹感到一阵头大,他原本只是想让两个人在工作中能够互补,相互改变和提升,怎么到了这些年轻人口中就完全变了味儿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零零后整顿职场? 米迪儿用力地点点头,振振有词地说:“对啊,王局你可别翻脸不认账,我可是在很努力地给你干活呢!” 每天保持高能量,每天对着宋墨秋高高兴兴的,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每天不仅要面对那么多繁重的工作任务,还要应对那些难缠的当事人,她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好嘛! 米迪儿小声嘟囔着:“那要是秋姐真的喜欢女孩子这个传言是真的,那要是她这么一个大美女来追求我,”说到这里,米迪儿不禁开始天马行空地联想起来,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俏皮模样,“嘿嘿,我也不是不可以改变一下我的性取向的嘛~嘿嘿嘿!” 王禹在局里一路升至副局长,向来以儒将风范著称,行事沉稳内敛。然而,面对眼前这个行事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的零零后米迪儿,他也不禁有些无奈,甚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别人的私事你少打听!在人际交往中,保留适当的分寸是很重要的。” 米迪儿却一点也不买账,她反驳道:“你们这种中青年,整天就讲究什么分寸、社交距离,分寸来分寸去的,那还怎么表达感情呢?” 米迪儿一点一也不同意,“我看啊,你们就是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更不敢表白,只会默默地看着对方!哼!我可做不到这样。我既然奉命守护秋姐,那我就绝对不会让她孤独终老。她现在有了看上眼的人了,我一定要好好帮她一把!走过路过绝对不能错过,就算那crush是个rubbish(垃圾),心动过也好过死气沉沉地活着!再说了,她那点小道消息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就算有情伤也早该康复了!” 前半句,王禹还真被说愣在那里了,因为的确也是他真实的写照。 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喜欢,也不敢表白,就默默看着对方吧!可不看着能怎么办?双方都有自己的事业和理想,那是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 然而,当米迪儿越说越离谱,王禹才回过神来,缓缓皱起了眉头:“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这小道消息都说了些什么?谁说宋墨秋有情伤了?” 米迪儿愣了一下,思索着之前听到的关于宋墨秋的八卦,然后斟酌着说道:“难道不是那个故事吗?秋姐和一个被告人谈恋爱,那个被告人是个女生,然后举报秋姐拿着她的案子胁迫她发展恋爱关系。被告人一气之下把秋姐告到了纪委,然后秋姐才从刑事法官调到了执行局。” 王禹感觉自己的眉头都要皱成了苍蝇拍,那些流言蜚语实在让他无语至极。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你坐下。”他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前面的位置。 米迪儿看见王禹变了脸色,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有些犹豫地说:“我……就不坐了啊,还有点活要干,我先去忙了!” 王禹见状,缓下语气说:“没事,你别慌。我就是想和你了解了解这个小道消息的情况。我就想知道,这些流言蜚语都传成什么样了。你实话实说,到时候我也会把真实情况告诉你。” 一听还能知道真实情况,米迪儿立刻就坐下了,乖巧地说:“王局,你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这边,王禹认真询问情况。 那边,宋曦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说道:“知安姐,罗主任说有个当事人找过来了,成律师不在,可能需要你出马一下。” “找我师父的,刑事案件?找我干嘛?”应知安皱了皱眉,“你把电话给我。” “好。” 应知安缓缓接过桌上座机电话筒,耳边随即传来了罗卿城那熟悉而干练的声音,无缝对接上了她刚刚的问题,罗卿城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哎,知安啊,现在的情况是,咱们这里接刑事案的有经验的律师都出门了,要么正忙着开庭,要么就是外出调查取证了,剩下那些小年轻,虽然也有潜力,但这个案子我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相当复杂,交给他们处理,我实在不放心。所以啊,你看你能不能先去顶一下?” 应知安下午的行程早已安排得满满当当,突然之间要硬塞进一个不属于自己专业领域的案子,确实让她有些不乐意。她微微皱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应道:“不就是接待一下当事人嘛?那些小年轻怎么就不行了?他们也得有机会锻炼锻炼不是?” 罗卿城显然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他反而像哄孩子一样哄起了应知安:“哎呀,应妹妹!你就当行行好吧!这个当事人啊,情况真的挺不容易的,挺可怜的。你不是一直都有一股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之气嘛,这次就当是去行使一下你的侠义精神,去看看吧。” 一听到向来铁石心肠、公事公办的罗卿城都这么说,可见当事人的情况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应知安原本坚定的语气不禁有些动摇,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的那份责任感和对弱者的同情终究占了上风。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行吧,那你说说,在哪个接待室?我现在就过去。” 应知安拿起手机准备出门,宋曦丹立刻有眼力见地拿起应知安的水杯,又抓起自己的笔记本,跟着出门。 律所的接待室,这个承载着无数初次会面与重要洽谈的空间,近期又经历了一次全面而细致的装修,旨在进一步提升其形象,彰显出律所独有的档次与品味。 罗卿城这个骚包亲自定的设计风格,主抓的硬装软装,据他所说就是巧妙地将现代简约风格与经典元素相融合,打造出既不失庄重又不失时尚感的氛围。 包括灯光布局都是精心设计,既保证了文件的清晰度,又避免了刺眼的不适感。 家具更是全部采用了国际知名品牌的高端系列,为的就是完美契合了律所的高端定位,接待室外就是特别定制的接待台,不仅外观大气优雅,还配备了先进的客户管理系统,确保每一位到访者的信息都能得到及时、专业的处理。 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吸引着更多寻求高品质法律服务的客户。 而在这样一个接待室里,应知安带着宋曦丹进来时,里面等待的女人不给他们任何一点反应,直接跪了下来,“律师!求求你了,接了我这个案子吧!我已经我问了很多律师了,他们都不接,我有钱的,真的我有钱的!求求你们了,你们不接!我就真的没有退路*了!他杀了我女儿!我要他给我女儿偿命!!我不服检察院的,是他杀死我女儿的!” 最后一句说完,这个女人已经泪流满面,像是一只呕血啼哭的鸟,凄凉尖利的声音遍布了整个律所。 宋曦丹愣在原地,而应知安早在第一时间快步走到了女人身边,然后以丝毫不许女人拒绝的态度,把她拉了起来,“你先起来。” 这个女人实际上只有四十多岁,可因为太憔悴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了,她眼里满是血丝,长发乱糟糟地就这么扎在脑后,皮肤黝黑没有光泽,穿着洗的发白起球的T恤,胸口还有广告语,大概率是在哪个超市免费领来的,仅仅一个照面,就无不诉说着女人的处境——一个被岁月风干、被生活磨砺、拮据又劳苦的受害人母亲。 和这么一个接待室,截然不同!宛若两个世界! 女人因为常年干活导致双手关节粗大、满是老茧,那双手紧紧握住应知安,力道很大,像是只能通过这种办法传递自己强烈的愿景,而这个时候,不管应知安的其他社会属性是什么,不管她是喜欢女人还是男人,不管是被她爸妈催婚、还是现在被她爸妈单方面冷战,不管她事业有成却会因为单身的事情常被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这些一切都远离了她。 在这个时候,她就是眼前这个受害人母亲最后的希望。 “不急,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应知安安抚着女人的情绪,然后转头和呆立在门口的宋曦丹说道:“去倒杯温水。” “好,马上。”宋曦丹像是机器人被主人开了机,立马转身出门,等她将两杯水放在桌子上时,那个被害人的母亲已被应知安安抚好了情绪,冷静了下来。 第50章 应知安看来眼放在自己面前的水,冲着宋曦丹点头表示感谢,她的语气平和而深沉地继续问道:“你刚刚向我陈述的情况,我已经大致有了了解,在这样的时刻,过多的安慰话语或许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因此我就不多说了。根据你刚才的叙述,两年前,犯罪嫌疑人李温文就已经被公安机关缉拿归案,但是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检察机关两次将案件退回给公安机关,要求他们进行更为详尽的补充侦查。时至今日,这个案件依然停留在检察院的阶段,尚未被正式起诉到法院。” 应知安叹了口气,“这样的情况,对于任何一个身处其境的被害人家属而言,无疑都是一种漫长且难以言喻的煎熬,这流量两年,你辛苦了。” 宋曦丹静静地坐在一旁,双手轻轻翻开她那精致的笔记本,准备记录下接下来可能的重要信息。此刻,她觉得应知安的声音异常温柔,甚至比她之前在任何场合所听到的都要来得更加温暖人心。 这种温柔,不仅仅体现在她的语调上,更渗透在她那深邃的眼神和专注的态度之中。 这样的应知安,仿佛被一层柔和的光辉所笼罩,让宋曦丹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她甚至毫不怀疑,应知安不仅是一位专业的律师,更是一个能够真正理解并同情受害者家属痛苦的人。 作为一位痛苦且贫穷的被害人家属,余娟梅回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心中五味杂陈,她对于复杂的法律程序和晦涩难懂的法律语言几乎一无所知,在这个高深莫测的法律世界里,这位母亲在经历了公安和检察院之后,她就像是一只迷失方向的羔羊,孤独而无助。 她迫切地需要一位真正能够为她伸张正义的律师,来帮她走出这片迷茫和困境。 可现实却是残酷的,她贫穷且弱势,她曾经寻找过无数的律师,但大多数都对她这个看似无望的案子敬而远之。 当然,也有一些急于扬名立万的小律师上对她抛出了橄榄枝,但她很快便发现,这些人真正关心的并不是案件本身,而是他们能否从这个案子上获得名声和利益。而那些声名显赫的大律师,则是将这个案子视为一块烫手的山芋,不愿意为了那点微薄的报酬而破坏自己与公检法机关之间的良好关系,在检察院那边挂个“不安分律师”的名号。 余娟梅已经走过了太多的弯路,那条通往正义的路上布满了荆棘和坎坷。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停下脚步。 因为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总会听到女儿那凄厉的哭嚎声在耳边回荡。 那声音,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时刻在提醒着她,不能放弃,不能屈服。 而现在,这位心力交瘁的母亲,在经历了无数位律师的冷漠与公式化应对之后,终于在应知安律师这里,第一次听到了那温暖而真挚的“你辛苦了”四个字,让她的鼻子不由自主地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她不能哭,为了女儿,为了真相,她必须保持冷静,用最清晰的语言去表达心中的愤慨与绝望。 “应律师,”她哽咽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是他,那个恶魔,一直逼着我女儿去死的。我给你看,这是他们的聊天记录,你看,他每天都在贬低我的女儿,说她是最贱的贱人,还强迫她承认自己是李温文的狗,甚至逼她去吃他的屎!这些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啊!最后,他无数次地怂恿我女儿从学校跳下来,想要制造一起大新闻,就因为他自己没能拿到奖学金!这种人渣,这种人渣!他根本就不是人!” 余娟梅颤抖着手,从随身携带那破破旧旧的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材料,那是她无数个日夜搜集的证据,有她亲手写给检察官的信,也有她费尽心思拿到的证据复印件,她慌张而又急切地将这些材料摆放在那张大理石台面上,那原本整洁而昂贵的接待室桌子,瞬间被这些凌乱的纸张占据。 她一边摆着一边说道:“我女儿,她从小到大都是最乖的孩子,她爸爸死得早,我要出门干活,家里的老人都是她一个人在照顾,小时候在老家读书要翻两座上头,可就是这样她学习都很好的,她还说过等给她大学毕业了要在这个大城市买一套小房子,把我和她奶接过来一起住,让我们好好享福应法官!是他杀死了我的女儿!我女儿不是自杀!是被他一步步逼上绝路的!我不明白检察院为什么一直在拖这件事情,我有听说一些人觉得他李温文就是脾气差,也没有真正杀了我女儿,可他如果不那么逼我女儿!我女儿会自杀嘛!不会啊!” 余娟梅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们说我女儿是割腕自杀,公安告诉我就在他们同居的家里,公安那边还排除他杀了。我女儿不是自杀!是被他一步步逼上绝路的!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直到看到他被绳之以法!应律师,你一定要帮帮我!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杀了我女儿!” 说到最后,余娟梅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但她依然强忍着泪水。 应知安耐心地听完余娟梅的控诉后,大致也算了解了一些案情,可她毕竟不能代替她师父贸贸然就接下这个案子,她只能极大可能地在她的权限内安抚余娟梅。 应知安终于知道为何罗卿城一定要喊她来。 接待也是一门技巧,在绝望的余娟梅面前,应知安的确更能安抚当事人的心。 余娟梅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又陆陆续续说了半个多小时,她也说得口干舌燥。 应知安指了指那杯宋曦丹送来的茶,“我听明白了,你先喝口水,不着急,我刚刚也和你说过,你想找的成绮云律师现在不在所里,不过你今天和我说的,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复述给成律师。” “应律师,这个案子你们能接吗?”余娟梅的目光中充满了热切与期待,仿佛在这一刻,她的全部希望都凝聚在了对方的回答上。 应知安沉吟片刻,缓缓地说道:“余女士,我非常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也知道你很需要立刻有一个回复,可我们还需要评估一下你这个案子,这样吧,你留我一个电话号码,你放心,不管成律师那里是什么答案,我一定和你联系。好不好?或者,你是觉得加我绿信,会更方便一点?我都可以。” 在面对余娟梅,应知安真的很是温柔,像是在呵护一朵花骨朵,小心翼翼询问。 最后,应知安和余娟梅加上了绿信,而应知安把余娟梅送出律所时,这个被命运折磨得十分苍老的女人回过身紧紧拉住应知安的手,“我其实知道,很多大律师都不想接这个案子,如果如果成律师不接,应律师,你能接吗?” 余娟梅用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紧紧盯着应知安律师,希望她能成为那个为女儿伸张正义的人,也是把她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仅仅一个多小时的接待,应知安成功取得了余娟梅的信赖。 可面对这句话,应知安却没有立刻点头,她是同情这个女人的,可她没有松口,只是安抚道:“两天之内,我一定联系你。” 送走余娟梅,应知安带着宋曦丹回律所,宋曦丹张了张嘴,想说又没说。 应知安看着那双一直明亮亮的眼眸此刻略有暗淡,她知道宋曦丹想说什么,可她也没有解释。 实际上,和别的律师不同,她没有因为各种权衡而拒绝余娟梅,而是她根本没有自信可以承担这个案子。 说实话,应知安已经很久没有办过法律关系复杂的刑事案件了,最近那个还是上次和胡斐碰面的盗窃案。 可能会有人觉得都是案件也没啥不一样,律师什么案件都可以代理。 这话对也不对,家事律师与刑事诉讼律师之间的差异,就如同医院里不同科室的医生各司其职,各有专长。 就好比应知安是一位牙医,她的专业领域集中在口腔健康与维护上,虽然掌握了医学的基础知识,包括人体解剖、生理病理等共通原理,但她绝不会贸然踏入外科手术室去执行开胸手术,尽管两者都隶属于医学这一大学科之下,它们的专业技能、操作手法、治疗目标及所需承担的风险与责任截然不同,应知安可能连外科那些切开、缝合等复杂操作都没有任何经验。 同样地,应知安最擅长的是打离婚官司,涉及家庭关系、财产分割、子女抚养权等民事法律问题,她都熟能生巧,更不用说她精通的是婚姻法、继承法等相关法律法规,而不是刑法、刑事诉讼法,家事律师不会轻易涉足刑事诉讼的复杂法律程序和辩护策略,应知安更没有在复杂刑事案件中进行辩护的经历! 更何况余娟梅的案件还不仅仅是复杂,甚至都构成疑难了。 回到办公室,应知安却坐在位子上认真查看余娟梅留下的材料,包括那数十封密密麻麻的手写长信,时间紧迫她只来得及看个开头,可即使只是一个开头也满是悲戚的文字,还有那影像卷也保留着的字迹晕痕——那是原件上被泪水打湿的痕迹。 密密麻麻的字,应知安却记住了那句每一封信上都会出现的话——我女儿不是自杀!是被他一步步逼上绝路的!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直到看到他被绳之以法! 余娟梅的材料中,可以大致勾勒出这个被两次退回补充侦查的案子。 应知安在看,宋曦丹也很是认真地走过来看。 余娟梅的女儿叫做方宁宁,也就是这个案子的被害人。 李温文与被害人都是本市的大学生,二人是同班同学,在大一下半学期也发展为情侣关系,只是李温文显然并不像他名字那样温文尔雅,他脾气很坏,和室友合不来自己在外租了房子,还强迫被害人和他一起住,而在同居过程中,他对被害人就只剩下更坏了。 “看这些材料证据,李温文长期持续性辱骂方宁宁,言词很过激、频次也非常高,方宁宁妈妈说的这些非人的侮辱手段的确也存在。”一腔热血的宋曦丹看完之后就忍不住说道。 应知安想起刚刚余娟梅那张麻木的脸庞,只有在说起自己女儿方宁宁时才会亮起的眼眸,和说起李温文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抽筋拔骨的样子,她的人生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寻求正义,可她寻求的正义应知安想到这一点长叹了一口气。 那边宋曦丹又看到了一张公安局出具的材料,皱着眉还在那边说:“方宁宁是割腕自杀排除他杀了这是这个案件的关键问题!” “这不是这个案件的关键问题,如果是李温文杀的,这个案子反倒不会拖那么久,而且也不至于那么多律师不敢接。” “什么意思?那什么是关键问题?”宋曦丹不是很明白。 “虐待罪的构成要件,你还记得吗?”应知安一边应着宋曦丹,一边拨通了自己师父成绮云的电话。 宋曦丹愣了愣,拿起手机开始查询,她虽然是全国赫赫有名的政法大学毕业的法学本科生,可她大四那年连本该去参加的司法考试都没去考,搞定毕业论文之后就直接把自己打包去了大草原,过上了骑马喝奶吃肉的日子,关于法学,她这本就厌倦的专业扔得是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在宋曦丹浏览器刚刚跳出虐待罪的相关资讯时,成绮云也接通了电话,“知安!我这边很忙,你找我什么事情?长话短说。” 成绮云的声音比她实际年龄年轻,清脆有力,像是阴天中扒开云朵的第一束光,应知安在外是个大律师,在成绮云面前,却像是回到家,能把一切麻烦事都丢给师父。 “师父,我这边有个案子,受害人母亲想让你代理,这个案子” “我知道,一个小时前,卿城给我说过了,而且这个案子我之前就听其他刑诉律师说过了,很复杂,公安刚开始的侦查方向应该是故意伤害,检察院退回去两次,我觉得她退的对。” 应知安皱起眉,“故意伤害构不成,我看了材料,找不到李温文实施了肢体暴力的证据,精神上的伤害是无法入罪的。”——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晚上又开会,实在太累了,没有码到6000字,大家将就看吧。 50-60 第51章 这个案子,于专注于家事法律的应知安而言,自然是不知道,可成绮云和罗卿城吃得就是刑事案件这碗饭,是深耕于刑事法律领域,实际上早就知道了。 在多次与同行们的聚会交流中,这起案件如同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时地被提及与讨论。所以关于一些案件细节,成绮云也很清楚。当应知安基于自己的专业视角,对这起案件做出初步判断时,成绮云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欣慰。 尽管应知安最终选择了跟随王禹的脚步,踏入离婚律师这一细分领域,与成绮云的专业方向渐行渐远,但成绮云还是从应知安的判断中看到了她扎实的法律基础和广泛的知识涉猎。起码自己带出来的学生在刑事这块的知识点也没忘。 想到这里,本来皱眉苦脸的成绮云稍微有了点笑意,“的确,公安想走故意伤害这条路没走通,便又想着故意杀人,这个案子卿城之前就知道,有一些律师之所以在面对这起案件时犹豫不决,甚至不敢接手,其核心原因在于受害人家属,现在也就只剩下受害人的母亲,坚定地认为这是一起故意杀人案。她深信不疑,张温文的行为直接导致了方宁宁的死亡,且是出于恶意和预谋。然而,问题的复杂性在于,尽管方宁宁的死亡与张温文的行为之间确实存在客观的因果关系,但在法律上,要认定张温文是否构成故意杀人,却并非易事。” 应知安道:“目前的证据链条中,缺乏直接指向张温文主观故意杀人的决定性证据。无论是动机、行为模式还是后续反应,都未能形成一个完整的、无懈可击的证明体系,来支持故意杀人这一指控。” 成绮云道:“是啊,主观上张温文是否有致死故意,就目前整个案件而言是很难认定的,律师去打这个方向,是完全没有胜算的,受害者母亲之前也找过一些律师了,那些律师并非就是拈轻怕重,也有在与受害人母亲沟通时,坦诚地指出了这一点,他们解释了法律对于故意杀人罪的严格定义,以及当前证据状况下难以打赢官司的现实。” 说到这里,成绮云叹了口气,“知安,你总不会以为之前那些律师都是缺乏同情心的吧?” 应知安的手机隐私性并不好,所以一盘安安静静偷听的宋曦丹很清楚就能听到这句话,虽然成绮云不是在说她,可她一下就红了脸。 是啊,她原来就这么肤浅地认为的 应知安没有关注宋曦丹,只是认真回道:“师父,我当然不这么认为,我知道有一些律师是不愿意余娟梅陷入无谓的诉讼泥潭,更不愿看到这个母亲有了希望,却希望必然破灭。” “是的,有些话已经被不止一位律师重复过多次,可余娟梅失去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同样作为一个有女儿的母亲,我能理解她,她现在就像是陷入愤怒与悲痛的漩涡,难以自拔。她无法接受女儿无辜丧生的现实,更无法忍受她认为的凶手逃脱应有的惩罚。因此,对于这些理性的分析和建议,她往往选择性地忽略,坚持认为李温文应当受到最严厉的法律制裁。” 应知安抿了抿嘴,已经听出了自己师父语气中的拒绝的意味,她正想说些什么,就听成绮云那边突然声音很是混乱,闹哄哄,下一秒就听到成绮云的疾呼,“妹!不能咬医生!” 然后,电话被掐断了。 成绮云有个妹妹,这位妹妹不仅是她生命中最为亲近的存在之一,同时也成为了她心头的一块沉甸甸的心病,长久以来如影随形,难以释怀。 在外人眼中,这位妹妹更像是成绮云前行道路上的一块巨大绊脚石,用罗卿城的话来说就是“成绮云的人生,仿佛被这位妹妹筑起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 成绮云妹妹是不具备完全行为能力人,她的病情具体是何种疾病,就连与成绮云关系紧密的应知安也知之甚少,应知安只知道自己的师父不仅要面对繁重的工作,还要承担起照顾妹妹的重任。这份责任索取成绮云的时间,也索取她的金钱,更如同一副无形的重担,压在她的肩头,让她时常感到力不从心。 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付出,让成绮云的精神和身体都承受着巨大的考验,应知安都觉得替她累,可她从未有过任何怨言。 应知安挂了电话,目光看向那一封封手写信。 宋曦丹聚精会神偷听电话,她也听出了成绮云律师拒绝的意思,她忍不住开口问道:“知安姐,我们要拒绝是吗?” 应知安没说话,陷入深思之中。 宋曦丹如同一个初入门户的小媳妇,眼巴巴地凝视着她,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与忐忑,却硬是不敢再出一言半语,生怕打扰了这份她的思考。 终于,应知安缓缓地将目光从手中的那封手写信上移开,她抬起头,直视着宋曦丹,看她那副样子,莫名觉得眼前的姑娘竟有几分可爱,于是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你是不是想接这个案子?” 看见应知安说话,宋曦丹才像是获得了主人的准许,又像是被解开了束缚的鸟儿,立刻说道:“知安姐,我不敢,我没有经验” 应知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中闪过一丝共鸣的无奈,她轻叹一声:“我想接,也不敢接,我也没多少经验。” 宋曦丹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应知安也会有这样的顾虑。她微微一愣,随后鼓起勇气,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知安姐,我有时候真的很害怕,害怕去面对那些深重的苦难,因为知道自己力量微薄,可能连一丝丝的改变都无法带来。就像这次一样,我心里明明很想伸出援手,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知安姐,你也会害怕吗?” 自从没有了那个所谓的“恋爱作弊器”提供的好感值提示,应知安在宋曦丹面前似乎更加自在和真实了,虽然她依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感,但有时候,在不经意的交谈中,那份刻意维持的距离感会悄然消失,聊着聊着也会忘记,比如现在,她就十分自然地分享起了自己的内心感受:“是啊,苦难具象化,当苦难以一种如此直观、如此具体的方式呈现在我们面前时,真的很难做到视而不见。可同时,我们又都清楚自己的实力和能力范围,知道自己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确实让人既无奈又害怕。” 应知安很讨厌这种束手无策的境地,她就是不服输,还是想做些什么,所以她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我去找罗主任了。” 宋曦丹连忙跟上,“我可以去吗?”真的很像一只忠诚的小奶狗。 “你别去了,你在的话,学长会装B的。” 罗卿城,这个人,确确实实是一个将“装”这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的男子。 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语,都似乎在精心雕琢,力求展现出一种超凡脱俗、成功人士的风范,而这份刻意营造的形象,在他那装饰得如同高端会所般的办公室里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应知安敲开他那扇沉重而庄严的办公室大门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幕令人啼笑皆非的场景。罗卿城,这位总是以一副商界精英姿态自居的男子,此刻正站在办公室中央,手握一根价格不菲的高尔夫球杆,那高尔夫球划出优雅的弧线,毫无例外跑偏到了角落,没有落洞中。 看见应知安,罗卿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高尔夫球杆,“找我干嘛?”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是他特意学的死装发音,但话语间却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他已经预料到了应知安的来意,“如果是关于余娟梅的事情,你还是省省吧,直接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应知安忍不住就怼,“学长,是你让我去接待的。” “是啊,你不是调解小能手,灵魂歌唱家,我让你去宽慰一下余娟梅,她的确也是个可怜人。” “所以你和师父都不准备出手?” “怎么出手?故意杀人?过失杀人?”罗卿城叹了口气,和应知安也不是外人,直接说了实话,“受害者自杀的时候,李温文在他们学校大会堂演讲呢,不在场证据充足得要死!” 应知安的知识储备的确非常充足,就算没有足够的刑事辩护经验,她还是能很快反应过来罗卿城的辩护思路,“过失致人死亡不行,这个方向走不通,李温文的先行行为导致其是有阻止方宁宁自杀的义务的,可自杀这一介入因素具有高度异常性,已经可以作为完全阻断事由,阻断方宁宁死亡这一结果和李温文先行行为原因之间的因果关系。” “是啊,所以我没辙,我接这个案子干啥,纯粹吃力不讨好。”罗卿城虽然有些同情心,却不多,所以此时此刻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摇晃着他从国外带回来的精致玻璃杯,喝口昂贵的高山泉水,“再说了,余娟梅找得是你师父,我这种,她还看不上。” 应知安看着他那副资本主义的死样子,翻了白眼,“学长,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样子,真的很死装,你说失致人死亡,说明你也仔细想过该怎么去代理这个案子,你也觉得余娟梅可怜。” 罗卿城又喝了一口水,实际上这昂贵的水和普通的开水喝起来没啥不一样,可他就是习惯这么装,包括这个“口是心非”也是老毛病了,被应知安揭穿后,他也就不装了,叹了口气说道,“的确可怜啊,老公死了,女儿死了,其他亲人也死绝了,孤零零一个人。我上次和另一个所的律师们吃饭,说是李温文家里就说自己没有犯罪,而且还招人去余娟梅上班的地方闹,余娟梅干得是保洁,因为这事工作都没了,我还听说她现在房租都不够,就挤在桥洞里!” 罗卿城越说越生气,一时就忘记拿捏住自己都市精英的强调,骂了脏话,“个小赤佬,全家没一个好的!” 骂完又喝了口水,回到精英腔调上,“可没有办法啊,你在接待的时候,我和你师父也聊过,她也是个可怜悲催的,正忙着她妹妹的事情,大致听了之后就想着是故意杀人间接正犯,说出来下一秒,自己就把自己否了,说不成立,虽然从聊天记录看出来张温文的确存在教唆自杀,可方宁宁是具有行为能力的,自杀行为本身就不构成犯罪,何况教唆行为。” 应知安叹了口气,“不成立。”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和你师父讨论之后,得出一个结果。”罗卿城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却也跟着叹了口气。 应知安接着话茬道:“现行刑法无法追究李温文的刑事责任。” “对啊,就是这么残酷,这世道就是这么无情,这就是余娟梅和受害人的劫难。” “无罪,”应知安冷笑一声,“聊天记录都记录着呢,Pick-upArtist。” “pua,就是pua,我们都这么认为,李温文的聊天就是以精神控制为目的,对受害人进行蛮不讲理的言语打压,你看这句话,就是通过贬低、侮辱,削弱对方的自信心和自尊心。还有受害者哀求他回复的这十几条信息,就是冷暴力制造情感上的不安全感,使受害者产生恐惧和依赖。李温文还要求受害者搬出和他一起住,有一段时间就不让她出门,还没收她手机,就是切断受害者与外界的联系,让对方只能依赖自己,从而更容易被控制。” 罗卿城就是个死装,实际上心也不比应知安硬到哪里去,他是真得认真研究过了这个案子的相关材料,甚至还把一些关键材料拍了下来,留存在自己的手机里,此时此刻,拿出来和应知安指指点点,仍然满是愤懑,“这种男人,说他无罪,的确是恶心人。可没办法,pua它不入刑啊。” Pick-upArtist,中文直译为“搭讪艺术家”,这个术语最初源自外国,原本指的是一群受过系统化学习、实践和不断自我完善情商的男性,他们通过学习如何提升情商和互动技巧以吸引对方。但现在PUA的含义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表现为在亲密关系中,通过孤立、贬低、摧毁对方的身体和意志等手段,控制对方的一切,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服从。 这种控制方法的核心是摧毁对方的自我判断能力和意志,然后完全掌控对方。 应知安思考许久,最终,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罗卿城,那双眸子里充满了决心与信念。 “现实总是在不断地变换,有时候,法律确实难以跟上罪恶的步伐,显得有些滞后。”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吐露出来的,“精神控制在现行法律上的界定确实模糊,难以准确鉴别,但这起悲剧的归责,不仅是对检察官的一种考验,更是我们代理律师不可推卸的使命。” “这个案子的检察官还是你朋友,就是那个胡斐。”罗卿城说完又缓缓皱起眉,“你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学长,”应知安加重了语气,仿佛在强调自己的身份与立场,“我们都是国家法治建设的重要一环,每一个案件,都是我们推动法治进步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法律可以滞后,但法律人不能。今天,我们遇见的是余娟梅,她失去了心爱的女儿,痛苦不堪。但在这个广阔的国家里,还有多少人可能正遭受着PUA的折磨,甚至因此丧命?还有多少孩子,会因为感情问题而失去生命?这不仅仅是一个个案,它关乎到无数人的命运。” 应知安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而有力,她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流,在这个奢华却略显冷漠的办公室中激荡起层层涟漪。“我们总要试一试,哪怕是以个案为起点,也要努力推动法律的适用与改变。” 她的声音虽然不响,甚至有些平静,但在这个空间里,却显得异常清晰,掷地有声—— 作者有话说:这周四天已经连续加班四天,我和成师父一样,都要疯咯可能写得有点混乱,宝子们将就看吧,晚安~ 第52章 应知安的话的确很动听,毕竟她是离婚律师出身,多年来在法庭上唇枪舌剑,早已练就了一副洞察人心的本领,言辞间总能精准地触动他人的心弦。 可罗卿城只是愣了几秒钟,便迅速恢复了理智,仿佛一层无形的盾牌将他与外界的纷扰隔绝开来。“知安,你我都是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多年的成熟律师了,上价值这种沟通技巧就别用在我身上了。刚刚那一瞬间,我确实被你的话触动,有些心动,但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自找麻烦。而且,我可以和你透个底,你在接待当事人的时候,我不仅给你师父打了电话,还给我们所里其他刑事案件的律师都打了电话,他们无一例外,都表示不愿意接这个案子。至于我,这周还有好几个高尔夫局,我要磨练技术,所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完这话,罗卿城深深地看了应知安一眼,那目光仿佛穿越了时间的长河,回到了他们学生时期,那时的他们,怀揣着梦想与热情,共同在法学的海洋中遨游。此刻,他像是很久很久没仔细看过这个学妹一样,心中涌起了许多复杂的情感。 应知安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所以丝毫不心虚、坦然迎上了罗卿城打量的目光。“行,那你们就不用管了。” 罗卿城仔细打量着应知安,发现岁月虽然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褪去了婴儿肥,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而炽热,这些年的职业生涯把她打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剑。 然而,这把剑并没有散发出冰冷的剑光,反而被一层温润的光所包围,这或许就是离婚律师特有的气质吧,既平易近人,很容易就获得别人的信任,又不失可以刺穿谎言、维护权利的强硬。 罗卿城心中不禁感慨,明明都已经是经验成熟的“老”律师了,为什么应知安的那双眼眸还如此炙热,像是学生时期一样充满朝气与活力。 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社会在变,其他人在变,自己也在变,但应知安似乎从未改变过,依旧保持着那颗赤诚之心,无懈可击。 面对这种赤子之心,他长叹一口气,认命地问道:“说吧,你准备怎么做,我帮你参谋参谋。” “你不练高尔夫了?” “就我这技术,练了也没用,主要还是去社交的。”罗卿城无奈地耸了耸肩。 应知安含笑看着他,调侃道:“口是心非的男人,嘴硬心软,学长,你这样,讨不到老婆的。” “闭嘴,聊案子。”罗卿城白了她一眼,脑海中却不知道想都了谁,只见这位爱装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应知安收起了笑容,严肃说道:“其实,我在接待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固有的打法肯定行不通,不是说法律有缺陷,而是故意杀人这类的,必须要有严格的门槛,那我就在思考……” “思考到哪条罪了?”罗卿城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260条,可以吗?”应知安说出这句话时,虽然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业界精英、稳如老狗的神态,但心中其实已经慌得不行。最后那“可以吗”三个字,更是泄露了她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罗卿城闻言,拿起桌子上的刑法书,迅速翻到了第二百六十条,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虐待罪?知安,可能你不常接触这一块,所以你可能不太清楚这款罪名的具体适用情况……” “学长,我知道虐待罪的犯罪对象是家庭成员。”应知安打断了罗卿城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 “你知道啊,那家庭成员这个概念,你自己就是打离婚官司的,也不需要我来释明了。李温文和受害者这种同居的年轻恋人关系,根本不适用虐待罪中的家庭成员定义。”罗卿城解释道。 按照刑法第260条,虐待是发生在家庭成员之间的犯罪,家庭成员的传统理解一般是夫妻、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等,在法庭之上,同居关系就很难被认定为家庭成员。 应知安却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我记得,前不久出台《反家庭暴力法》,还有两高之前出的一个办理案件的规定,是将同居人员之间的暴力行为,界定为家庭暴力。” 罗卿城叹了口气,“你要我去认可你的这个想法,我是不可能认可的,但是,这或许真的就是这个案子唯一的破题之法,虽然,它很冒险。” 应知安点点头,“我知道这种打法很冒险,可没有别的路了。” 罗卿城又叹了口气,“你准备自己接?虽然你这个点的确还挺另辟蹊径的,说明你们年轻人的脑瓜子的确比我们这些人好用,可是否取胜还要看这个案子的检察官和法官,怎么看待扩大解释和类推解释?” 在法律领域中,扩大解释和类推解释是两种常见的法律解释方法,它们各自具有特定的含义和应用场景。 扩大解释,也称为扩张解释,是指对法律条文的解释超出了其字面含义,但仍在立法精神和立法原意的范围内。这种解释方法遵循法律解释的逻辑和方法,包括文义解释、历史解释、体系解释等,在法律实践中经常被采用,以适应社会发展和法律实施的需要。 类推解释是指对于相类似的案件应作相同处理,通常是在一个具体事实与法律规定情况相似,但根本不可能为该法条的字面含义所包容的前提下,以其相似性作为援引某一法律规定为依据的解释方法。 罗卿城的话其实很简单,如果检察官和法官认为将这个案子的同居关系纳入家庭成员的范围是属于扩大解释,那就是属于社会实践和法律实施中出现了新的情况或问题,利于扩大解释来适应这些变化。 这样这条路是肯定能走通的。 但如果检察官和法官认为这不是扩大解释,而是类推解释 应知安点点头,“这点基础知识我还是知道的,在刑事案件中,我国刑法暂不适用类推解释。” 罗卿城道:“对啊,罪刑法定原则。” 见应知安陷入沉思,罗卿城又问:“所以,你准备接?” 应知安却摇摇头,“我不行,我有自知之明,我什么都不懂,我只能从旁辅助。能够帮上余娟梅的,必须是一个非常资深的刑事律师。” 罗卿城觉得自己头好大,应知安话都捧到这里了,他实际上也是想帮余娟梅的,不然不会在手机里放那些照片,也不会立刻联系了所里其他的刑事律师,那 罗卿城手头的确一大堆事情,可既然有了虐待罪这个思路,加个班熬几个大夜也不是不可以 那 “那我就”罗卿城感觉自己可伟大了,毕竟像他这种精致boy,熬夜是很影响皮肤的。 应知安和他却同时说了出来,“所以我想去求蔡雅接这个案子。” 罗卿城愣了愣。 “学长,你说你就什么?” “没什么,”罗卿城觉得有些尴尬,迅速转移话题,“你之前不是和蔡雅闹得不太愉快,她把你联系方式都删了吧。” “是的,可这有什么关系,能够对案子有帮助,我飞去她城市负荆请罪都行。”应知安一向不是那种把面子看得很重要的人,“而且,蔡雅应该会非常理解余娟梅,因为,她就是曾经的余娟梅。” “也对,她就是曾经的余娟梅。” 应知安和罗卿城越聊越觉得,蔡雅是代理这个案子律师的不二人选。 所以,出了罗卿城办公室,她就和余娟梅取得了联系,她准备带着余娟梅去找蔡雅。 当然,这个路费、住宿费这种开支自然是应知安负责。 而在应知安去找罗卿城的时候,被留下的宋曦丹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刚刚应知安说的“虐待罪”,一边浏览,一边眼前一亮。 “知安姐说的虐待罪,对啊,我们可以把家庭成员可以扩大解释为李温文和方宁宁同居恋人加以适用,那是具有一定合理性的。” 宋曦丹只觉得应知安实在太聪明了! 柳暗花明,案子有了希望! 可她搜着搜着,又搜到一篇论文,说得是另一个罪,可提到了扩大解释和类推解释。 虽然离开法律的世界太久了,可宋曦丹一下就想了起来,刑法中的文理解释、体系解释、限制解释、当然解释、法意解释、目的解释以及补正解释。 解释那么多,真正对这个案子有帮助的知识点就是一句话——根据罪刑法定原则,刑法是禁止一切类推解释,但类推解释有利于被告人的除外。 宋曦丹实际上也并不笨,她能够成功考入那所声誉卓著的政法院校,就足以证明她拥有着不俗的智慧与学习能力。然而,由于她年纪尚轻,又缺乏足够的社会经验和法律实践,因此在处理问题时难免会显得有些横冲直撞,缺乏足够的沉稳与老练。 可她被应知安这么一点拨,她就能够见微知著,一下就想到了罗卿城担心的、也是唯一的问题。 宋曦丹所想到的那个问题、罗卿城之前所担忧的,如同一块巨石,横亘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也是整个案件中最关键、最棘手的一环。 说了那么多的类推解释,为什么被禁止。 这实际上很好理解,类推解释只是两种现象之间存在相同之处,人们就可以说它们具有相似性,那就可以使用这种现象的刑法,如果无无限放开法官的类推解释,那任何行为都可能与刑法规定的行为相似,都有被定罪量刑的危险,刑法将失去权威,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中的人民也将失去安全感,因为本来是保护社会底线的刑法将成为一场“文字游戏”。 宋曦丹紧紧握住手机,仿佛要将那份沉重握进手心,眼前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方宁宁母亲余娟梅那张哀莫大于心死的脸庞。那是一种深深的绝望,如同被世界遗弃般的孤独与无助,而那神情,宋曦丹简直太熟悉了,因为她无数次在自己母亲脸上看到过同样的表情。 每当这时,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隐隐作痛。 那段冗长而沉闷的高中时光,对宋曦丹来说,就像是一段漫长而苦涩的旅程,更像是一块裹脚布,又长又臭,让她窒息。 她曾无数次祈祷,希望那副哀伤的模样能从她母亲的脸上消失,她不愿母亲再被这样的痛苦折磨,所以她妥协了,她选择了那个政法学校,选择了法学专业,也选择了成为哥哥永远的赝品。 宋曦丹缓缓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如同扇动的蝶翼,轻轻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那些复杂的情感,有痛苦、有无奈、有不甘。 她实际上没有那么喜欢法律,可是哥哥的目标就是成为一名律师。 她当了哥哥的赝品当了四年,大学毕业时她真的不想当了,所以她逃也似地离开了故乡,一路向西,飞奔向那片广袤无垠的草原,那里有蓝天白云,有辽阔的天地,更重要的是,那里没有母亲那带着哥哥影子的目光。 她不想面对,不敢面对,因为每一次,每一次母亲看向她,都像是在通过她的脸,寻找着哥哥的影子。这种感觉,既让她心痛,又让她愤怒,虽然她们是龙凤胎,可男女之间又怎会如此相像? 她已经厌倦这样的目光。 所以当应知安看她时,那双眼眸里只有她,满满的都是她,那一刻,宋曦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就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而明媚。 她喜欢这样的目光,纯净而直接,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她贪恋这种目光,也希望能永远占有它。 是不是可以有这样的奢望,有那么一天,知安姐也可以满眼满心都是她呢 打断宋曦丹思考的是应知安的推门声。 宋曦丹听到开门声,就从电脑屏幕移开眼眸,小狗等回了自己的主人,冲着应知安笑,“知安姐,你回来了。” 只要见到知安姐,就不会想那种无解又悲伤的事情了。 “定个最近去容城的机票,这是我和余梅娟的身份证。”应知安还需要整理一下整个案子的基本情况,到时候去见蔡雅沟通上可以更方便一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应知安要带余梅娟去容城干嘛,可宋曦丹立刻追问道:“知安姐,我能一起去吗?” 应知安一头就扎紧了工作中,头都没抬,“没办法报销差旅费,你要自己负担。” 宋曦丹立刻兴奋起来,声音更是清脆了一些,“好,我这就去安排!” 余娟梅的案子迫在眉睫,应知安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命定之人宋墨秋的事情。 应知安、宋曦丹带着余娟梅踏上容城的飞机,飞机划过城市上空,朝着北方飞去。 手机已经开了飞行模式,而恋爱作弊器2.0这种诡异的东西丝毫没有屏蔽,反而在应知安脑海中略微提醒——用户,系统检测到用户离命定之人越拉越远。 ——是的,我要去出差。 ——系统不得不提醒亲爱的用户,恋爱事大,韶华易逝,请努力把握。 应知安无所谓道——反正绿信都删了,那就从长计议吧,等闲下来的时候再说。 ——用户一直把很多小事都看得非常重要,所以在用户这边很难有闲下来的时候。 应知安属于“蹬鼻子上脸”那种,看着2.0标榜自己没有惩罚,就丝毫不客气怼回去——这对你来说是小事,毕竟你是恋爱脑培育系统。 ——用户,系统是恋爱作弊器,不是恋爱脑培育系统,两者之间是有非常大的区别的。系统相信有一天,用户会明白什么是大事。 说完这句话,恋爱作弊器就下线了。 应知安觉得心里有一丝丝发毛,感觉这个2.0的系统有点阴恻恻,一些话说的似是而非,总像是有什么深意。 说实话,还不如那个直来直去只会下任务的1.0。 可2.0是什么意思,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也就算了。 不管是命定之人,还是家里还在赌气冷战的二老,什么事情也都要等见到蔡雅之后再说了。 而这个时候,坐在旁边的宋曦丹敏锐发现应知安有些不对,立刻体贴问道:“知安姐,你是不是有点冷,我帮你要个毯子,还有两个小时,你可以睡一会。” 应知安道:“我不冷,那你照顾着一点余娟梅,我先睡一会。” 要和蔡雅见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应知安抛开对恋爱作弊器的疑惑,在飞机微微颠簸之中,闭上了眼睛。 等她在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枕在宋曦丹的肩上—— 作者有话说:五千字不到,宝子们包涵着看,飞吻一个~接下来会努力日更,时不时爆更~谢谢宝子们的支持,晚安 第53章 应知安神情自若、若无其事地回正身体。 宋曦丹感受到自己的肩头一空,只觉得心里也空了一块,却扬起最灿烂的笑容,轻声细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知安姐,我们马上就到了。” “嗯,” 应知安没有察觉宋曦丹语气之中的温柔,反而看向坐在外侧的余娟梅,安抚第一次坐飞机的当事人,“我们马上落地,落地的时候可能会有稍许颠簸,不用怕。” 余娟梅紧紧攥着飞机座椅上的安全带,咬着牙关,“应律师,你说的那个蔡律师会接我的案子吗?” 应知安很肯定,“只要我们能见到她,她肯定会接。” 应知安信誓旦旦。 实际上她、蔡雅、罗卿城和姜超都是校友,他们这所政法学校每年都往社会输送很多的法律人才,蔡雅比罗卿城低两届,但比应知安和姜超高两届,和应知安同个摄影社团的学姐,要更精准说的话,应知安就是蔡雅招进社团的。 应知安和蔡雅的关系在学校的时候就很好,蔡雅毕业的时候毕业照都是应知安拍的,而应知安毕业时,蔡雅还从容城赶回来祝贺她毕业。 曾经这么要好的人,渐行渐远却也是为了一个案子。 可也因为那个案子,让应知安能够信誓旦旦地承诺余娟梅。 蔡雅只要知道,就一定会接,可还有一个前提——她们要先见到蔡雅。 应知安从罗卿城那边搞到了蔡雅的电话,她并未急于使用这个联系方式,而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直接前往蔡雅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打算来个出其不意的“现场突击”。 蔡雅所在的这家律师事务所,不仅在业界小有名气,其内部氛围也颇为独特。 前台处站着一位长相清秀、眼神中带着几分稚嫩的小哥哥,他的出现为这庄严的场所增添了几分亲和力。 应知安并未现身,就巧妙地躲在律所门外,利用蓝牙耳机与宋曦丹保持着通话,远程指导着这场“突袭行动”时,前台小哥哥礼貌地向走进律所的宋曦丹询问道:“您好,您是来找蔡律师?有提前预约吗?” 宋曦丹按照应知安的指示,字正腔圆地回答:“我们没有预约。” 前台小哥哥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那可能不太方便呢,您看现在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而且蔡律师今天晚上已经有其他的行程安排,日程已经排得非常满了……” “麻烦你给蔡律师打个电话,就说我们的案子是女方被男方pua自杀。” 前台小哥愣了愣,“就一句话?” “是的,就这一句话,请您务必帮忙转达。”宋曦丹坚定地点头,继续补充道,“如果她听后还是说没空,那我们就明天再来。” 前台小哥哥犹豫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行吧,我这就去试试看。” 前台小哥拨通了蔡雅的电话,蔡雅已经在收拾着手提包和桌上的文件,准备赴饭局了。 蔡雅,这位容城律师界的传奇女性,以其非凡的美貌闻名遐迩,她的五官宛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尤其是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异域风情,美丽量级直逼娱乐圈的当红女星。 但她也不是头脑空空的花瓶,在律师这个男性主导的领域里,她不凭借自己的实力闯出了一片天,被外界誉为“律师界的璀璨明星”。 她之前一直主打刑事案件,近年来,随着她步入婚姻关系,丈夫从商的身份让她逐渐从繁重的刑事案件中抽身,转而投身于企业法务工作。 经济上的自由让她有了更多选择的空间,也让她的生活节奏慢了下来,多了几分慵懒与闲适。 毕竟,打官司虽然能带来成就感和价值感,但那份身心的疲惫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工作如果成为兴趣,那自驱力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只是蔡雅目前有了另外的目标。 岁月不饶人,谁都无法抵挡时间的流逝,如今的她也不敢那么拼,身体健康成了她更加珍视的财富。 最近,她频繁地出入医院,进行各项检查,为的就是能够顺利怀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生命。 因此,对于一般的案子,蔡雅总是能推则推,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劳累。 她甚至特意交代过前台小哥,对于没有预约的访客,尽量分流给其他律师处理。 所以,当前台小哥在电话里说出那句“我们的案子是女方被男方PUA自杀”时,蔡雅的反应着实让前台小哥感到意外,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立刻见面,这份果断与快速,似乎的确在印证着应知安之前的信誓旦旦。 前台小哥带着宋曦丹和余娟梅,穿过律所的长廊,来到了蔡雅的办公室。 这是一间宽敞而明亮的房间,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的艺术画作,为这里增添了几分艺术气息。蔡雅坐在一张豪华的真皮沙发上,她的背影显得格外优雅,正眺望着窗外的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的办公室布局考究,每一件家具都透露着不凡的品味,夜色将近,精致的灯光让整个空间照得温馨而舒适。 听到声音,蔡雅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看到的却不是熟面孔。 宋曦丹很有礼貌,先做自我介绍,“蔡律师你好,我叫宋曦丹,这位是余娟梅,也是她想要拜托您接下这个案件。” “蔡律师!”余娟梅心中忐忑,期期艾艾唤了一声。 面对余娟梅,蔡雅立刻挂起一抹温暖的微笑,这么一笑,就让刚刚的高冷一去不复返,她很是温柔耐心,“我是蔡雅,我之间为很多被害人家属打过刑事官司,也打过刑事自诉官司,你先放宽心,我了解一下你的案情。” 一边说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关切的光芒,只是等目光转移到宋曦丹身上,立刻又变得冷冰冰,“应知安呢?人都来了,躲躲藏藏没什么意思吧。” 蔡雅也是个人精,她盯着宋曦丹,又伸出手指了指宋曦丹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应知安,见面说。” 这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透露出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与熟稔。 应知安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蔡雅的声音,了然地挑了挑眉毛。 她们俩实在太熟了。 再说了,蔡雅妹妹的事情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一下就能猜出是她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应知安推开蔡雅办公室的门,稳步走了进去,就坐在了蔡雅对面的椅子上。 然而,蔡雅却仿佛完全没看见她似的,只是低头专注地拿着应知安整理好的案件材料,一页页仔细翻阅,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显然对这份材料十分重视。 整个办公室内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氛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余娟梅把蔡雅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此刻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己的任何举动会打扰到蔡雅的思考,宋曦丹则因为对这个案子的高度关注,目光紧紧锁定在蔡雅的脸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相比之下,应知安则显得轻松许多。 她闲来无事,便开始细细打量起蔡雅的办公室来,蔡雅的喜好风格一如既往,简洁而不失格调,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她独特的品味。 应知安环顾四周,只觉得这个办公室和她学生时期去参观蔡雅工作时的那间办公室没什么两样,只是如今这里的装饰更加考究,每一件物品的单价都足以让人咋舌。 实际上,蔡雅就是罗卿城死装、死装想要成为的样子。 然而,就在应知安的目光即将从这间办公室移开时,她的视线突然落在了一张摆放在办公桌上的婚纱照片上。照片中的蔡雅穿着一袭洁白无瑕的婚纱,浅笑着,一个长相平平的男人抱着她。 应知安才微微愣了愣。 蔡雅看完材料,摘下了眼镜,“虐待罪?” 应知安回过神来,点点头,“虐待罪。” 和在学长罗卿城面前不一样,在学姐蔡雅面前,应知安显得有些拘束,所以更加言简意赅,“还是你觉得可以是别的?” 蔡雅摇了摇头,“只有虐待罪,但我并不完全赞同你和罗卿城对此案的逻辑推理方式,你们似乎已经在心底给李温文预设了罪名,然后再去现行法律中寻找支持这一预设的条款。这种做法,我认为是有失偏颇的。” 余娟梅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而焦虑,嘴唇微微颤抖,“蔡律师……可是……我……”她欲言又止,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蔡雅又冲着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余阿姨,你别急,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个案子我接了,我也会帮你和宁宁讨回公道的。” 余娟梅一听蔡雅愿意接手这个案子,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立刻从随身携带的破旧袋子里掏出一叠钱,那钱有十块的、五块的,也有一百块的,皱皱巴巴的,像是被反复揉捏过无数次,显然已经攒了有一段时间了。 她双手颤抖着将钱放在茶几上,声音哽咽,“蔡律师,我听应律师说了,你是很有名的刑事律师,我不知道” 余娟梅面露难色,混合着不好意思。“蔡律师,我知道这一定不够你的律师费,但你放心,我还能去赚钱,这点你先拿着,真的谢谢你了!” 蔡雅没有嫌弃那一叠看上去脏兮兮的钱,反而将它们放进了自己昂贵的奢侈品包里,只是又和余娟梅加上了绿信,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发了一个超大的红包给了余娟梅,那个红包的金额,远远高于余娟梅那一叠纸票的总和。 “余阿姨,您刚刚给的钱已经足够了,足够支付我的律师费了。”蔡雅微笑着说道,“我转给您的这个红包,您就收下吧,算是我给您的见面礼。” “蔡律师,这个我真的不能收!”余娟梅连忙摆手拒绝,她哪里敢收啊? 应知安见状,也帮着劝说起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就是信手拈来,“你就收下吧,容城这边就是有这个风俗的。而且等会蔡律师还要请我们吃饭呢,你不收下的话,她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余娟梅在应知安的眼神示意之下,半信半疑地收下了红包。 应知安很是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红包之大让她相信自己的学姐的确发达了。 而她心里也明白,蔡雅妹妹那件事在蔡雅这边永远没过去,所以才会有强烈的移情效应。 蔡雅的妹妹和这个案子的被害人方宁宁的确有着很像的地方,看见余娟梅应该也让蔡雅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蔡雅听到应知安这话,轻笑出声,“多年不见,还是这么没皮没脸。” 应知安也冲着她轻轻一笑,“看来蔡雅姐,没再怪我了。” 蔡雅道:“事实证明,你是对的,毕竟,笑气到现在也没有被列为毒品。” 说起二人决裂的陈年旧事,蔡雅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先给原先饭局的人发了消息说自己去不了,随即便优雅起身,“晚饭点了,先吃饭吧。应知安,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应知安生活中是个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人,可在职业上她刚硬得像是块石头,所以在饭局上,应知安继续说道:“蔡雅姐,你说你不认可我和学长的逻辑,可这个案子本身不这么做,没有别的办法。蔡雅姐,我可以协助你,案件还在检察院,或许我们可以先和检察官见一见。” 蔡雅点点头,“晚上我安排一下手头的工作,尽量明天和你一起回去,检察官当然要见,如果检察官真的认为无罪或者轻罪不诉,我们就自己走刑事自诉。” 蔡雅的逻辑十分清晰,也并不畏惧代理刑事自诉案件。 应知安却点道:“我盲猜,胡斐和公安也都想定犯罪嫌疑人的罪,不然也不会二次退回侦查。” 蔡雅却道:“也不一定,见了面再说吧,怎么?检察官你认识?” 自然是认识,只是自从上次那匆匆“一吻”,应知安和胡斐已经断了联系,再见应该会有几分尴尬,可是尴尬也要见,总不能因为感情而影响工作,应知安叹了口气,“算是朋友吧。” 宋曦丹本来给余娟梅夹菜,然而,当这一句话不经意间飘入耳中,她手中的动作猛然一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 因为宋曦丹突然意识到那天晚上的检察官应该就是这个叫做胡斐的人,心中顿时一紧,虽然她还是个*暗恋者,可人家胡斐检察官已经是明恋者了! 所以在吃完饭后,应知安和蔡雅有些话要聊,便嘱咐宋曦丹先照顾好余娟梅,安排她去酒店好好休息。宋曦丹安排好余娟梅,就立刻找了个角落给自己的军师朱芸打电话。 朱芸一周七天,五天晒网,今天好不容易拿出法考书准备准备“下海”捕捉知识的鱼儿,一听到宋曦丹的电话,立刻将手中的法考书抛诸脑后,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倒在沙发上,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问道:“哎呀呀,年轻貌美又体贴的宋律师,你又在紧张些什么呀?” 宋曦丹对应知安的事情向来守口如瓶,尤其是关于胡斐之前对应知安的告白,她更是没有透露半个字。她只是含糊其辞地说:“知安姐身边总是不乏追求者,最近接的这个案子,可能又要和其中一个追求者打交道了。” 朱芸闻言,不禁笑出了声:“哎呀,应大律师那可是出了名的美女,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连你这个同性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有几个追求者不是很正常嘛!你放心吧,她都三十岁了,你才认识她多久?她年轻时姿色更佳,都没被哪个人追走,现在就更不需要你瞎操心了。” “说是这么说,”只是胡斐这个明恋者,实在也是过于优秀,宋曦丹从不是一个自卑的人,可突然想起那个检察官,又带着几分迷茫,怎么办!律师和检察官听起来就好配! 朱芸显然听出了宋曦丹的迷茫,便安慰道:“看来这个追求者很优秀,可优秀又如何?” 朱芸在电话那头轻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洞悉世事的淡然,“再优秀的人,也总有他的软肋和不完美。而且,感情这事,从来都不是靠单方面的优秀就能决定的,你得相信应知安,她可是出了名的难!撩!” 宋曦丹被很好的安慰到了,虽然她对自己不自信,可对应知安的“难以心动”自信啊! “芸姐,你说得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还能再在知安姐身边呆个两三年呢,就算以后独立执业,也可以和知安姐做同事!” 朱芸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宋曦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舔狗呢? 可宋曦丹对上应知安,资深律师和律所小白,又是师父徒弟关系,天然就带着不平等,而宋曦丹更是把自己放在一个低姿态的位置,去默默付出、去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应她的人,这样真的会幸福吗? 朱芸想不明白,或许只能寄希望于应知安终有一天真的会喜欢上宋曦丹,让这份感情得到回应。 至于那会是多久的事情,谁都说不好。 烧脑的事情,朱芸通通不想,所以她立刻清空自己的脑子,然后躺着玩起了手机。 至于法考书? 法律知识哪有手机好玩! 而宋曦丹挂了电话,便静静地坐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映照在她专注而坚定的脸上。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和案例解析,各种法考的知识要点等待她去刷题,每一个案例,每一条法规,她都细细研读,反复推敲。 大学时候的法律是她妈妈逼她学的,那时的她,还带着几分不甘与无奈。 可现在这法律却是她自己想学的,她对法律的理解与热爱,在律师短短的时间里沉淀,并悄然生根发芽,更重要的是,她渴望通过这条道路,离那个在她心中如星辰般璀璨的人——应知安,更近一步。 应知安,是宋曦丹心中的灯塔。 宋曦丹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她一样,站在法庭的中央,用专业的知识和无畏的精神,为弱者发声,为真相辩护。 也可以在未来某一天,以树的姿态,坚韧不拔地站立在应知安的身边,与她并肩作战。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我才配说喜欢知安姐”宋曦丹低喃了一句,然后收回思绪,投入法考世界。 年轻人会有无数条路,可以拥有更多的选择,只要心中有梦,脚下就有路。 这是年轻人独有的优势。 而已经不算年轻的蔡雅拉着应知安坐在了常去的会所,这里安全性很强,隐私保护极其到位。 在包厢中,蔡雅给自己点了饮料,却给应知安点了一杯酒。 应知安一瞧,就意识到了蔡雅在备孕,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不算结婚,没领结婚证,也没办婚礼。” “为什么?” “现在非婚生子也有遗产继承权,没有婚姻关系,实际上对大家都更有利,不是吗?” “就这个案子而言,不是。”应知安又想到李温文的案子。 蔡雅却笑着说:“是啊,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刑法》这第二百六十条里,虐待家庭成员,情节恶劣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被害人重伤、死亡的,处二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但同样的伤情,同样的故意,故意伤害最高是三年,结婚证一套立减一年,这可太有用了,不然网上就不会有人说,如果你恨一个女人,你就先娶她,再折磨她,把她弄死了也最多按照虐待罪坐七年牢。” 应知安叹了口气,“虐待罪和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罪的社会危害性终究是不同的。” “对啊,就像当年那个案子,笑气和小金丝明明致瘾性、对人体的伤害都是差不多,可一个是毒品,一个就不是。” 说起这个让应知安和蔡雅决裂的案子,应知安也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54章 当年应知安大四实习,就近跟着蔡雅,以此深入了解和见识律师行业的真实工作状态,在这段实习期间,他们接到了一起令人揪心的案件——一起性质恶劣的□□案。 由于案件涉及个人隐私,法庭决定不公开开庭审理。 蔡雅是受害人的代理律师。 这起案件表面上看似并不复杂,实则暗藏波涛,事件的起因是一群高中生,一群还未成年的孩子,在一次聚会中沉迷于吸食笑气这种危险的化学物质,随后对无辜的受害者实施了强制性的性侵犯。 说起来,平平无奇,可只有细看案件细节,才足够唏嘘。 受害者曾是学校里的佼佼者,成绩优异,前途光明。 然而,自从不慎接触到笑气后,她的生活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是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更重要的是,她逐渐陷入了笑气的泥潭,无法自拔,甚至产生了严重的依赖。 当蔡雅和应知安初次见到这位受害者时,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强制被侵犯并没有给她带来外伤,可此时的她却也已经休学在家,就是为了全身心投入到戒除笑气的过程中。 然而,长期的笑气瘾侵蚀让她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糟糕到了极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人不人鬼不鬼。 她的父母内心充满了痛苦和悔恨,也是同样饱受折磨,他们痛斥那个“恶魔”不仅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还让自己的女儿染上了毒瘾。 他们反反复复愤怒地质问:“那个恶魔他不仅干了那些畜生事,他还把我女儿害成现在这个样子!凭什么就判他□□罪!为什么只判□□罪?” 蔡雅和应知安对视一眼,双方心中想得却是被告人律师的辩护材料。 被告人足够无耻,辩护材料上明明白白写着——公诉机关质控被告人构成□□罪的主要证据为言辞证据,该类证据中,被害人的陈述中指认不在场的秦某是与其发生性关系的人之一,陈述真实性存疑,证人证言之间也存在先后矛盾,证人之间相互认识,不排除串供情形。第二,案发时被害人因吸食笑气,意识已经模糊,无法正确辨认和其发生性关系的实际侵害人。综上,公诉机关的质控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被告人不构成犯罪。 蔡雅很气愤,一直在四处奔走,想要把被告人涉毒的情形列进去,加重判处。 可应知安当时虽然年轻却已经足够冷静,无数次劝蔡雅,“笑气不属于毒品,我国并未将其列为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的管制目录!” 又连夜整理出一堆的其他地区、其他法院的判例过来,说“蔡雅姐,笑气的生存、运输、储存等是由安监部门监管,这些人贩卖笑气都是以非法经营罪入刑,我们现在做的都是无用功!” 然而,蔡雅的情绪已经被愤怒所左右,她无法接受应知安的观点。 两人因此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和争执,每次碰面都会大吵一顿,从而不欢而散。 应知安认为,此时最重要的是为受害者争取更多的民事补偿,帮助她家庭度过难关,并为她提供更好的戒瘾条件,因为被害人家庭贫困,现在这种戒瘾根本不科学,如果能有足够的钱可以有更好的戒瘾手段。 蔡雅却坚持认为应该将被告人涉毒的情形纳入量刑考虑,以彰显正义。 两个人理念、方向完全不同,年轻气盛的应知安也是越说越不客气。 而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又能点爆同样也年轻气盛的蔡雅。 两个人像是斗牛场上的牛,长长的犄角顶在了一起,但好在没有发生进一步升级和肢体冲突。 然而在开庭前夕,两人的矛盾达到了顶点。 她们接到受害者父母的电话后,紧急赶往医院。 那个本该被困在家里的小姑娘已经陷入了极度危险的状态,她躺在医院的床上,浑身散发着恶臭,大小便失禁,仿佛一坨烂泥。 蔡雅看到这一幕后,情绪彻底失控,她想起了自己同样遭遇不幸的妹妹,言辞犀利地质问受害者父母为什么没有尽到监护责任,让受害者有机会复吸笑气。 是的,被害人逃了出去,为了吸食笑气。 可她身上没有一分钱,就在那一天选择了卖身,而当天吸了大量笑气的她,急性瘫痪被送进了医院。 笑气也就是一氧化二氮,大量的一氧化二氮会导致人体体内的维生素B12急剧减少,从肢体开始,到大脑、肠胃、神经系统都受到了损害。 被害人父母已经很难受了,蔡雅的行为实在不应该。 应知安试图阻止蔡雅的过激行为,但蔡雅的言辞已经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无法控制,那些“你们根本不配做人父母”“她本身就被侵犯很容易自暴自弃,你们还做帮凶”等等,这类难听的话还是源源不断从蔡雅口中说了出来。 应知安火了,给了蔡雅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蔡雅从那种疯癫的状态清新过来,也让二人之间的感情再也回不到了过去。 这个案子,应知安没有跟完。 因为当时正值她学校答辩的关键时期,作为毕业生,她必须返回校园准备和参加答辩。 但她心中一直充满了对这个案件后续发展的挂念,好几次让罗卿城去打听。 据罗卿城所述,尽管蔡雅在辩护过程中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但遗憾的是,这些努力最终并没有能够改变什么,但值得庆幸的是被告人依旧被法庭认定□□罪名成立,并被依法判处了五年的有期徒刑。 这个结果对受害者及其家人来说,至少也是一种宽慰,但对于蔡雅而言,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她的所有心血似乎都化作了泡影。 而另一边,那位遭受了不可逆转伤害的年轻女孩,在经过了一段漫长且艰难的治疗过程后,却未能如愿迎来希望的曙光。 她的运动神经因那次可怕的经历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损害,以至于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她都将难以重新站立起来,只能无奈地依靠轮椅来移动。 更令人心碎的是,她的双手也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功能,这对于一个正值青春年华、本应拥有无限可能的少女而言,无疑是命运最残酷的玩笑。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知道,那些被灌在一个个彩色气球中的气体,竟然能带来如此可怕的后果。 不仅是案子的后续,罗卿城还告诉应知安,“我知道你打了蔡雅一巴掌,但说实话,你没错,可蔡雅也没错,当年她妹妹为了向她男朋友自证清白,竟然毅然决然地喝下了百草枯。被拉到医院急救时,那绝望而无助的模样,大概率是和这个案子的受害者相似,所以蔡雅才崩溃的。” 罗卿城叹了口气,“主要还因为她不仅没了妹妹,也无法用法律来让□□她妹妹的前男友得到应有的惩戒,因为没有证据,不仅如此,也无法对那个将妹妹情爱照片肆意传播的现男友施加应有的惩罚。那一连串的打击,彻底击垮了她的内心防线,她的‘道心’已经破碎,连维持对世界的正常认知都变得异常艰难。” 应知安听闻此言,呆愣许久。 她这才明白,原来就是这个□□案同一年的冬天,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不仅带走了蔡雅那可怜妹妹年轻的生命,也带给了蔡雅难以磨灭的伤害。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蔡雅和应知安都凭借着不懈的努力与坚持,成为了业界赫赫有名的大律师。 她们经历了无数个错综复杂的案子,每一次都如同在人性的深渊中摸索前行,但无论面对怎样的挑战与诱惑,她们都始终坚守着内心的信念与原则,从未让罗卿城当年提到的“道心”有丝毫的动摇。 所以二人坐在包厢中,提及这件事,已经没有了隔阂,只是就事论事道:“最近知道一些情况,还是第三代新型毒品,也是在青少年这个圈层特别流行,阳光下没什么新鲜事,不过好在公安机关的打击力度更大了。” “第三代新型毒品这种新精神活性物质更容易合成新的衍生物,如蓝精灵、小树枝等,更新速度又特别快,利用监管的滞后性这一漏洞,很容易就绕开国际禁毒组织公约和国内禁毒的管制。” 应知安也是知道的,这个和谐的社会是总多人努力的结果,可在某些阳光暂时未能照到的角落,总有一些罪恶悄悄衍生。 法律是公正的,但人心却是复杂多变的,世界充满着未知与风险,这也是她们存在的意义,用智慧与勇气去捍卫每一个无辜者的权益。 二人又聊了一些关于余娟梅的具体情况。 蔡雅便送应知安回了酒店。 路上,聊完严肃的案子,应知安就问了些闲事,“蔡雅姐,你现在幸福吗?” “人不能贪求太多,起码我现在的这个伴侣人好事少有钱,对我不错。” 应知安笑了笑,“的确如此,不过多个人总是多点情绪负担的” 蔡雅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肯定会说一个人更好,一个人的确不错,可我想要个孩子了,我挑中他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智商蛮高的。” “那选择精子库不是更简单?” 蔡雅沉默了,她想了想,终于说道:“你点醒我了,那我可能还蛮喜欢他的。” 应知安点点头,“我也觉得,如果不喜欢,你不会把照片放在办公室的桌头。” 蔡雅轻轻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你呢?有没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在繁忙与压力之中找到片刻的宁静与安心?” 被问到这个问题,应知安的心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宋墨秋。 她们之间的确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契合,就像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不同镜像,彼此映照,却又各自独立。 应知安一向行事果断,从不迟疑,但面对宋墨秋,她觉得有些奇怪,当然,她很清楚这种感觉并不等同于心动,或许更像是找到了一位能够轻松交流、无需多言便能心意相通的伙伴? 应知安有些拿捏不准,虽然和宋墨秋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也只见过两面,可她确实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默契,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恋爱作弊器2.0适时出现,——命定之人,自然与众不同,仿佛宇宙间独特的存在,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光芒。如果世人皆是茫茫人海中的普通石头,经过风雨侵蚀,或许能磨砺出些许棱角,却终究难以摆脱那质朴无华的本质,而她,在用户眼中,那就是温润如初、光彩照人的玉石。用户,有幸与她相遇,自然能感受到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感动。 ——闭嘴吧,恋爱脑培育系统! 应知安知觉得恋爱作弊器2.0一大段一大段的比喻、排比闹得她脑子痛,后知后觉又意识到1.0的好来,1.0起码不啰嗦! 蔡雅见应知安陷入沉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我的直觉没错,确实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的心神有了些许的浮动。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瞧着,你那个聪明伶俐的徒弟,对你似乎也有着不一样的情愫呢?” 应知安皱了皱眉,“她表现得不明显。” “是的,可你要知道,喜欢一个人和咳嗽一样,是遮掩不了的。”蔡雅又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容,“她看你的眼神,就像是我老公看我的眼神一样,充满了温柔与敬仰,而且她的目光总是离不开你,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这种情感,是骗不了人的。” 应知安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只是少女的一时兴起吧,毕竟她还年轻,对很多事情都充满了好奇与憧憬。” 蔡雅却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应知安,你可别小看了这份感情。少女的情感虽然纯真而热烈,但同样也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困扰。你若处理不当,恐怕会左右为难哦。” 应知安知觉得蔡雅夸大其词。 可没想到蔡雅这嘴,最是灵验。 第二天早上她们就坐最早的一班飞机飞了回去。 罗卿城请应知安和蔡雅吃了一顿午餐,大谈陈年往事,怀念逝去的青春年华。 吃完饭,应知安就带着蔡雅、宋曦丹前往检察院与胡斐见面。 在检察院庄严而肃穆的门口,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与影的交错,就在这光影交错之间,远远便能望见一抹醒目的身影——胡斐,她身着一袭整洁挺括的检察制服,身姿挺拔,仿佛一枝在枝头傲然绽放的蔷薇,既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又不失女性的柔美与俏丽。 “知安!”胡斐远远地就向应知安挥手打招呼,清脆悦耳的声带着还是难以割舍的欢快与期待。 自从被应知安拒绝之后,失恋的胡斐暴瘦很多,但这份消瘦不仅没有让她失去原有的魅力,反而让她的五官更加立体,轮廓更加分明,宛如经过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美得让人心动。 一出“左右为难”的戏码就闹在了检察院门口。 在场都是人精,宋曦丹虽然年轻却有着敏锐的第六感。 所以在见面的第一时间,胡斐和宋曦丹就锁定了彼此——她看知安/知安姐的目光不单纯! 蔡雅慢条斯理戳了戳应知安,凑到她耳边轻笑,“胡斐检察官亲自来门口迎接,总不是为了迎接我这个外地人的吧?我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吗?” 第55章 胡斐很想念应知安。 这种想念压在心底,然后装作若无其事,一日一日重复着,上班-开庭-下班-躺着。 胡斐觉得这段时间,她披着人皮,看着没有任何变化,当夜幕降临,办公室灯光逐渐熄灭,同事们纷纷离开,那份孤独感便如影随形,回家的路上,耳机里循环播放的不再是欢快的音乐,而是那些能触动心弦的旋律,每一句歌词都似乎在诉说着她的心情。 又或者是在午夜开emo时间,就是她一个人的历劫时刻,反反复复经历着她人生中未曾有过的低谷。 就好像她站在精心布置的舞台中央,突然熄灭了一盏至关重要的聚光灯,让一切变得黯淡而空旷。 工作,成了她最好的避风港。 像她这样的性格,就算再爱也不会选择麻痹与堕落,只是把选择将这份痛苦转化为前进的动力,用工作和学习来填补情感的空缺。 在案件上,她越发雷厉风行、决策果断,近期唯一让她有所犹豫的就是手头这个李温文的案子。 但却要没想到这个案子会让她与应知安再次相见。 应知安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一身简洁的职业装,干练而不失优雅,就好像胡斐拍下的那张照片不过就是昨天的事情,她们两个一起吃饭也不过是昨天的事情。 应知安还是朝着她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目光中有轻微的询问,“好久不见,胡检察官。” 那种询问目光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台阶,似乎在问胡斐——那件夏夜告白事件是不是过去了?你是不是已经收拾好心情,彼此之间的关系是否可以回到原来的朋友上? 胡斐有时候很恨自己这种洞察人心的敏锐感,可偏偏她接收到了,所以她只能像应知安伸出手,以这种职场之上很是生分的动作告诉应知安一切都已经过去,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应知安伸出手,握住了胡斐。 胡斐克制住自己澎湃乱跳的心,摆出最客套的笑容,“好久不见,应律师。” 应知安又给胡斐介绍了在场的人。 “这是蔡雅律师,也是李温文这个案子被害人家属的代理律师。” 蔡雅收回刚刚冲着应知安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变得很是正经,“很高兴认识你,胡检察官。” 待二人握了手寒暄几句后,应知安按照顺位指向宋曦丹,“这是我的徒弟,宋曦丹。” 胡斐敏锐感知到了宋曦丹的敌意,二人对视第一眼就像是看穿彼此的意图,胡斐皮笑肉没笑,伸出手,“还没执业,也不能叫你宋律师,那就叫你小宋吧。” 宋曦丹的直觉向来很强,虽然一时还没听出胡斐的言下之意,直觉已经在她脑海里敲响警钟,所以她立刻回道:“胡检察官随便喊就是,反正知安姐都是叫我曦丹的。” 略有些绿茶的语气,让这句话变得有些玩味。 胡斐嘴角本就生硬的笑容更加生硬,这有什么好炫耀的!一般人相处久了都会省略姓氏!笑死!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可知安一直喊她胡斐!!!胡斐脑子里的思维在山路十八弯,弥漫着酸酸的嫉妒。 好在,应知安和蔡雅来是为了正事,也主要是她们三个人的沟通。 所以在检察院的接待室,在聊完一阶段后,应知安让宋曦丹先带着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余娟梅出去,三人才正式开聊这个案件定性的问题。 “实际上,这个案子到我手上之后,余娟梅也找过我好几次,她的心情是我不能用法言法语去解释和宽慰的。”胡斐看着宋曦丹搀扶着余娟梅离开,这个母亲佝偻着,像是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腰。 “这个世界很辛苦,所以我一直认为,法言法语可以晦涩难懂,可公平正义应该直抵人心,可感可触,余娟梅没什么文化,可她有老百姓最朴素的正义感。”应知安顺着胡斐的话头,准备开始探一探胡斐心里对这个案子定性的想法。 胡斐明白应知安的意思,聊到案件定性,胡斐的目光很郑重,声音很平静,“知安,我和你不说虚的和空的话,对于这个案子,我考虑过非常多方面,不然我不会退回侦查两次。” 胡斐是她们检察院这一代最为出色的新生力量,在李温文案件中,她曾无数次加班翻阅卷宗,无数个夜晚,她会坐在窗边,望着城市的灯火阑珊,看上去是在放空,实际上大脑在高速运转,全都是关于这个案子的各种细节。 因为不论是对于受害人家属,还是被告人而言,这不仅仅就还是一个一审案而已。 有罪无罪、此罪彼罪,全部汇聚到了胡斐身上。 而胡斐此时此刻说的话已经出现在她脑海中很多次,“我会以虐待罪起诉,这个想法,我也已经和我的分管领导汇报过了。” 当她独坐办公室面对公安侦查的证据时,她的确一遍遍斟酌,最后在起诉书上选择了虐待罪。 蔡雅实在没想到这一行如此顺利,她说道:“我们和胡检察官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们也认为犯罪嫌疑人确实构成了虐待罪。” 胡斐叹了口气,“相关情况,我也会再去见李温文一面,不过他那边大概率是不会认罪认罚的,至于被害人家属谅解这个减轻情节,他们也肯定是不考虑的,你们这边还需要提交的相关刑事附带民事赔偿,也可以尽早做好准备,大概月底,我就会把案子起诉至法院。” 蔡雅点点头,“十分感谢胡检察官,不过就算他们那边想要拿钱买谅解书,我方也不会同意的,不必安排调解。” 胡斐点点头,“检察阶段不会安排调解的” “咚咚咚”有人敲了敲门打断了胡斐的话。 “请进!” 是胡斐的助理,她看上去有些疲惫,“斐姐!那边有个当事人我应付不了,你能帮忙一下吗?” 胡斐立刻起身,“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先处理一下。” “您先忙,我们不急。”蔡雅正襟危坐,声音清晰而有力。 只是等胡斐一走,她就跟没了骨头一样,贴着应知安,一脸不怀好意,“应知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这吸引的怎么都是女人?而且还是这么优质的女人?” 应知安直说:“我喜欢女人。” 蔡雅一点也不惊讶,她只是很假地假装了一下。“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原来你喜欢女人,那就对了,不过胡检察官的确优秀啊,能力强,长得漂亮,看你的眼神柔中带情,和你那小徒弟不相上下,只是更内敛深沉一点,要是我” 蔡雅摸着自己的下巴,还真考虑上了,“要是让我来选,我选胡斐!瞧瞧人家这一身制服,又帅又美,迷人得很。” 应知安叹了口气,“蔡雅姐,目前我两个都不想选。” “为什么?” “胡斐爱我太深,相处不对等会很麻烦,而宋曦丹,年纪太小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和同事谈恋爱,要是分手会更麻烦!” “可爱情就是一件麻烦。”蔡雅笑了,“应知安,你还没长大呢。” “不是没长大,而是我的工作就是处理麻烦,所以我希望我的业余生活就简简单单最好。”应知安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胡斐处理完事情,从接待大厅往接待室走。 长长一条走廊,正好与出来倒水的宋曦丹迎面相遇。 二人都停住了脚步。 宋曦丹手拿应知安的保温杯,一脸警惕看着胡斐。 胡斐看了眼那保温杯,面无表情说道:“知安喜欢喝咖啡,我们院里青年书吧有咖啡机,我让人带你过去,你给知安准备一份无糖加奶的咖啡。” 整日开庭,穿梭于法庭的庄严与法律的严谨之间,自有一股令人敬畏的骇人气势,此时此刻她习惯于用冷峻的面容和锐利的眼神审视着宋曦丹,仿佛洞察了宋曦丹人心深处的秘密。 然而,对于这一切,初出茅庐的宋曦丹却表现得异常镇定,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她曾见识过草原上封山封路的大雪,那是一种极致的寒冷与壮阔,是天地间最原始的震撼。那些经历,让她的心灵变得坚韧而勇敢。因此,面对胡斐那足以令人生畏的冷脸,宋曦丹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中既有自信也有从容。 “胡检察官可能太久没联系知安姐了,”宋曦丹的声音柔和而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知安姐已经戒咖啡很久了,她现在主要喝我给她泡的养生茶。那茶清香宜人,对身体大有裨益。” 接着,宋曦丹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与调侃:“胡检察官如果想要,我可以把配方发给你。不过,可得先说好,这茶的效果可是因人而异的,虽然我和知安姐喝得惯,胡检察官不一定就喝得惯,要是喝不惯,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胡斐直直看向宋曦丹,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如*同两道锋利的剑刃,碰撞出激烈的火花,仿佛空气在这一刻都被点燃,充满了爆炸性的张力! 胡斐与宋曦丹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僵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几乎可以触摸到的紧张感!只有她们俩感知得到! 第56章 胡斐和宋曦丹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宋曦丹,尽管年纪尚轻,却绝非浅薄之辈。 她拥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与主见,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便会坚定不移地按照自己的策略去执行,那份执着与毅力,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在她的世界里,没有轻易放弃的字眼,只有不断前行的脚步。 而胡斐,有着成年人该有的瞻前顾后、内敛深沉、行事谨慎,总是小心翼翼地衡量着自己的每一个举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冒犯到他人。这种内敛深沉的性格,让她在遭遇应知安的拒绝时,能够保持足够的理智与风度,从不死缠烂打,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内心的失落与痛苦。对于应知安,她更是倾注了所有的温柔与热情,尽管这份感情最终未能得到回应,但她依然选择将这份爱意深埋心底,不愿成为对方的困扰。 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进了胡斐的心中,成为了一块难以愈合的伤疤。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那份疼痛便如锥刺般袭来,让她不敢轻易回想,只能让时间慢慢冲淡那些痛苦的回忆。 所以,也正因为这份疼痛回避,胡斐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记起那天夜里在场的第三人——宋曦丹。 直到此刻,当她再次面对宋曦丹时,那段尘封的记忆才悄然浮现在心头。她缓缓皱起眉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那天晚上……你……” 宋曦丹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理解:“事关知安姐,我自然会守口如瓶。只是胡检察官,知安姐已经明确拒绝了你,你真的不应该再对她心存幻想,这样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困扰。” 胡斐对应知安总是展现出温柔开朗的一面,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攻击性。相反,她的攻击性比任何一个人都强,所以,听到这个小姑娘这么大言不惭,她冷笑一声,“这点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你以为你是谁?难不成你以为知安会看上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你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我没这么想,但起码我还能待在知安姐身边,而你,只能成为她的陌生人。”宋曦丹并没有挑衅,相反她还很诚恳,她微微一顿,眼神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现在的我是配不上知安姐,可我未来可期。” “大言不惭。”胡斐再次冷笑一声,她的目光在宋曦丹身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评估着这个年轻女孩话语中的真诚与决心。 宋曦丹站的和军姿一样,正义凛然,“我不会是你,我不会让自己在毫无把握的时候,把难题直接抛给知安姐,暗恋这种事情并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被暗恋者没有需要承担并给予回应的义务,如果不是双向奔赴的该白那实际就是一种感情索取,因为我喜欢她,她就必须给予我回应,这是不公平的。” 宋曦丹的话直指胡斐那天晚上的一时失态,如果把一切情绪都倒退回那一晚,胡斐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绝对不会失口说出那句话。 她已经暗恋那么多年了,也明白等待和期待就是两个相爱相杀的孪生姊妹,她等待许久,期待能有个好结果,等待不一定就导出期待的结果,可一旦让期待占据大脑,人的理智就会丢失。 所以听到宋曦丹的话,胡斐在那么一瞬间是觉得她们俩有一定相似的,胡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忍不住问道:“你所谓的未来可期,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是对知安无尽的守候,还是对自己有把握这件事情无休止的延后?别忘了,感情从不是一场竞赛,也不是通过努力就能赢得的奖品。” 宋曦丹闻言,脸上没有任何复杂的神色,她干净得像是一汪清水,执拗得却像是高山上的巨石。“如果知安姐一直没看上我,那我就再慢慢变好,直到她看见我,那么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而不是一种情感压迫。而且我相信,真正的感情是需要时间去培养,去理解,去共同经历风雨的。我只是需要一个自己和知安姐的可能,这种可能是一种的机会,本身就具有可能性。” 胡斐听着宋曦丹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她和宋曦丹不一样,不仅仅是宋曦丹比她年轻,比她更有勇气去坚持等待,而是她与应知安的确有更多的可能性。 可自己,一招下错满盘皆输。 胡斐苦笑一声,笑容中都是无奈与落寞,也懒得和这个小年轻争锋相对,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又不想让她这么好过,便说道:“我前车之鉴,你后车也不一定就能成功,你所谓的可能性只不过是在知安没有心动那个人之前,可命运谁都说不定,你自然可以徐徐图之,可万一今天晚上那个让知安心动的人就出现了呢?你也会和我一样,毫无神算。” 胡斐叹了口气,“我暗恋这些年,也不仅仅是暗恋,也有过很多行动,可知安根本没有感知到我的感情,到了今年我也以为我等来的是希望,知安终于看见我了,可惜” 胡斐看着宋曦丹,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至于你,就祝你还有时间可以徐徐图之吧。” 宋曦丹拿着保温瓶,很是不以为然,“知安姐这么多年都没心动,怎么可能就突然心动,我有的是时间!” 她喃喃低语,丝毫没有被扰乱心神,直接去了开水间。 蔡雅和胡斐的这次见面,很是顺畅。 主要的确两方都这么想,也就不存在“说服”这个概念。 谈得差不多了,应知安便准备走了。 胡斐一路相送,就送到了检察院门口。 她看向应知安的目光依旧灼热,可行为上已经很是克制,“那我们有机会再见。” 她小心翼翼问了这么一句,像是一句陈述句,可更多得却是询问语气。 应知安听出了胡斐的话外之意,她笑了笑,“只要胡检察官有时间,我和蔡雅肯定随叫随到。” 胡斐便也就知道应知安的意思了,她恋恋不舍,“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直到应知安的车消失在车流中,胡斐才黯然回头,走进单位。 一到办公室,胡斐的助理在对着电脑写起诉状,胡斐只看了一眼,就指出了一个错误。 “啊!谢谢斐姐!我怎么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助理难得有点惭愧,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只低着头看着桌面上的排期表。 胡斐从自己的柜子里抽出了几本书放在了助理的桌头,“这是最新的刑事工具书,你可以多看看。” “谢谢斐姐,”助理接过书,却看着胡斐,“斐姐,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胡斐愣了愣,伸手一摸,竟然真的发现自己的泪水滑落了脸颊,她快速抹掉泪花,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没事,可能是加班看电脑看多了,眼睛不舒服。” 助理却还有些傻白甜,年轻人没受过社会毒打,也感知不到对方情绪变化,还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我昨天晚上看的电视剧里面女主角自己哭了都不知道,弹幕还有人科普说现实的确会这样,就是一个人心哀莫大过心死的时候,就是心脏痛得会发现不了自己哭泣。” 胡斐勉强地笑了笑,“先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抽空先把那几个新案起诉书送法院了,另外几个案子需要重新办理取保候审手续的也通知犯罪嫌疑人过来办一下,还有一些权利告知的笔录要做的,也尽快做了,这里有我整理出来的移送法院的材料和需要走的程序,你每个案子干完一个就在后面打个勾,避免遗漏。” 助理兴高采烈拿着那张表格很新,摸了摸那纸张似乎还透着刚刚打印出来的墨香味,“斐姐,你人可真好!这么忙,还特意帮我做了这个?” “昨晚加班顺手的事。”胡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的确痛得不成样子,她赶忙转过身坐到了自己电脑前,让大大的屏幕遮住自己的脸,然后泪水就的确如同泉水涌流下来! 原来,再见应知安,开心是真的可开心。 可痛苦也是真得痛苦! 而应知安那边只以为胡斐已经走出了失恋最痛苦的时候,所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还邀请了王禹一起吃饭。 蔡雅和王禹也认识,却不是因为应知安,而是蔡雅和王禹曾经争取过同一个案子,只是王禹没抢过蔡雅。 蔡雅这一次过来,自然也要见见这个手下败将,所以特意让应知安约上王禹。 王禹电话那头还看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安排,“行,晚上没啥重要的事,我吃完再过来加班也行。” 应知安道:“我这边刚刚从检察院出来,我等下把时间地点发你绿信。” 王禹今天一天都在想到昨天米迪儿说的那些谣言,却找不到好的时机和宋墨秋聊一下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而应知安这个电话,点拨了他一下,所以此时此刻,王禹突然心思一转,“你上次不是说想认识认识宋墨秋,我晚上也把她喊上,事先说好,这饭就是私人聚餐,不要高规格不要谈工作,饭钱我们aa。” 应知安翻了个白眼,“只要你别有事求着我们,我们是没事求着你的。” 蔡雅在一旁笑了笑,转眼就看见站在应知安旁边的宋曦丹,这个小徒弟一脸期望想着能一起去吃饭,蔡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纯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宋晚上有安排吗?一起吃好了。” 宋曦丹的目光立刻变得锃亮!看向应知安,弱弱地问道:“我没什么安排,知安姐?我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吗?” 伴随着蔡雅爽朗的笑声,应知安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那就一起吃吧。” “好的!”宋曦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在被拒绝了那么多次后!终于可以和知安姐一起吃饭了! 第57章 晚上有和应知安她们的聚会,王禹本来想加班也没加班,准时在下班时间,敲响了宋墨秋办公室的门。 米迪儿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看见王禹,眼巴巴凑过来,“王局,秋姐被造谣这事怎么办?大家都是悄咪咪私下说,也不知道谁是源头。” “宋墨秋人呢?” “被季庭喊过去了。”米迪儿回道:“就在你来的前脚走的。” “季倩?”王禹愣了愣,“行,下班了早点去吃饭吧。” “那秋姐被造谣的事儿!” “谁人背后无人说”王禹叹了口气,“我今天会找个时间和宋墨秋说一下,到时候看情况从长计议。” 米迪儿不满意地嘟囔:“你和秋姐说有什么用,就是打扰秋姐心情罢了,你作为一个局副局长,肃清院里风气不也有相关责任” “你嘀嘀咕咕什么?” “没什么!”米迪儿撅着嘴,零零后整顿职场却也不敢贴面开大,只是毫不客气地说道:“王局,你就从很长计议吧,我走了。” 说完,米迪儿拿起包就走了。 “回来。”王禹很是严肃,“你办公室这些案卷,就这么放在桌头?我这么一大个人还在你办公室,你就自己背着包走人,你就不怕我干点啥?” “你执行局副局长,还能偷案卷不成?!”米迪儿只觉得王禹没事找事。 王禹叹了口气,“迪儿米,作为一名法官助理,一些该有的保密意识和警惕性是必须要有的,我明天内网流转个规定文件给你,你好好学习一下,至于今天,我也不留这了打扰你下班了,我去季庭那边,你把办公室门锁了吧。” “事儿妈!”米迪儿一边锁门,一边看着王禹的背影吐槽了一句。 而那边刑庭的庭长季倩灌了一大口水,才缓过来一些。 宋墨秋就坐在椅子上,乖乖地等着她喝完水。 她知道季倩今天有一个重大案件的开庭,开了一整天。 这是刑事法官常有的情况,有一些开庭被告人多或者案情复杂,有可能会开一上午、一天的,法官都会避免喝水,不然开庭到一半法官要去洗手间实在是不成样子。 而季倩又给自己接上一杯凉白开,再喝几口才觉得不渴,开始说正事,“墨秋,有没有想要回来?” “我干执行挺好的。” 宋墨秋一脸淡漠,既没有喜也没有悲,就好像在讨论一个和她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审管办发的上个月收结案情况,刑庭未结案有100多件啊。”季倩一想到这个就头大。 宋墨秋虽然没在刑庭,可相关情况也是了解,“我也看到了,上个月刑庭收案81件,结案102件,未结案116件,压力很大。” “何止是压力大,是压力山大,更不要说这116件里面还有好几件马上要超6个月了。” 宋墨秋不接这话茬,只说:“前几天不是法官入额考核民主测评,政治部说有六个法官助理去考,名额有四个,总会有一个法官分到刑庭的。” 季倩继续诉苦,“此一时非彼一时,当年你去考员额法官,那竞争可大了,和7个人抢一个名额,你不做人事大概也不清楚,我们法院人才断层非常严重,从去年开始法官退休很多,可符合入额条件的法官助理却不够,更不要说还有很多法官助理根本不想去参加入额考试,就今年这六位还是政治部好说歹说才凑到的。” 宋墨秋“嗯”了一声,连个“捧哏”都不愿意当,她在法院队伍中本就很独特,有人评价她是那种古代的君子。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她和同事相处上往往选择保持距离,避免过密交往。 都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她就是这句话的践行者。 所以季倩虽然作为她的老领导,可面对这么一个闷葫芦,也实在难以下手,只能继续有的没的扯道:“员额法官压力大责任重,我们法院案多人少现象又严重,有门路能跑走的年轻人都调走了,我们政治部主任整天都在头大,头发越薅越少,却没有任何用。当然了,你说得是肯定,考上的新法官肯定不可能不分给我们刑庭的,毕竟我们真的太少人了!可你看看我们刑庭其他法官,好些都马上要退休了,而且周琴大概率要升了。” 周琴是刑庭的副庭长,和宋墨秋是同一批,宋墨秋进入法院后就一直光芒耀眼,人长的漂亮、工作能力又强,自然吸引人注意力。 周琴自然是被宋墨秋这光芒遮盖,不是很受大家认识和注意。 而在宋墨秋出事后,周琴却是异军突起,不仅很快入了员额法官队伍,而且自请调到刑庭接班宋墨秋的空缺。 而也因为刑庭人员队伍实在老的老、小的小,队伍结构很糟糕,她也被委以重任,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庭长。 在她当上刑庭副庭长的时候,宋墨秋正在执行一线跋山涉水,还被被执行人围堵在了执行现场,很是狼狈。 有同事在背后蛐蛐说周琴和宋墨秋简直是一人河东、一人河西。 还有人说周琴一直在把宋墨秋当做假想敌,所以宋墨秋一离开刑庭,她就要去刑庭。 大家似乎因为同一批的关系,都把她们当做气场不和的对手。 可宋墨秋听到这个名字,却没有任何敌意,她只是有些奇怪,“升庭长?季庭你要去哪?你也还没到退二线的年纪。” 季倩摇摇头,“当然不是到我的位子!她是去街道。” “去街道?!”宋墨秋缓缓皱起眉毛。 按道理一般法院刑庭应该是一正两副的配置,可因为的确很多刑事法官都是老法官,这二副根本配不齐,院领导也有想过从别的庭室法官里调人到刑庭,可根本没有人愿意来。 所以周琴是刑庭唯一的副庭长,虽然她和季倩一手带起来的宋墨秋不一样,宋墨秋是从法官助理开始就在刑庭,当初就是朝着刑庭庭长方向去培养的,周琴这种半路出家的不一样,只能说是运气实在太好,办案实力也够用。 周琴未来可期,为何要调离法院!? 季倩却很能理解。 “对啊,去街道,怎么不去街道啊?人往高处走!”季倩还是觉得口渴,又喝了一口水,“她过去直接能往上升一级,加上她法官经历,正值壮年未来可期,可在法院就算是到庭长,也不过是中层正职罢了。” 宋墨秋点点头,明白了周琴的想法,这是不走法官走仕途了,她却没有任何指指点点,只是很平淡地说道:“人各有志,季庭你加油。” 季倩早就知道宋墨秋的难搞,可没想到她这么难搞。自己巴拉巴拉说了这么多,宋墨秋还是无动于衷,只让她这把老骨头加油,季倩便换一张牌打一打。“墨秋,人各有志,那你的志向呢?” “把这执行法官做好就行了。” 季倩摇摇头,实际上对于宋墨秋那个案子和那些流言蜚语她都不以为然,她在刑庭已经很多年了,就像是刑庭的定海神针,从她手中培养出的人才也不算少,见过的自己院里和其他院里的青年法官也很多,可要在这批人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还真是宋墨秋。 宋墨秋这个人,你别看冷艳眉眼,可在工作中非常机敏、灵活、极富想象力,特别喜欢干点一般人干不出来的稀奇古怪的事情。 但在这种胆大之中,又有心细。又能做到在办案上又很是冷静、沉稳,可和很多因为办了太多案件而麻木的沉稳不同,宋墨秋的沉稳是带着敏锐与体贴的,她善于捕捉案件中任何一方的情绪,对于一些力所能及且不违背规定的人文关怀,总是送出去又及时又妥帖。 而且,技能扎实过硬,对法官自由裁量权的把握很是到位。 这种天赋,季倩见人无数,宋墨秋真的更适合刑庭!而且她早就看穿宋墨秋这种胆大心细的利他精神,这样的人不仅并不会被压力压倒,反而会在挫折中越长越勇,而利他精神又很适合成为团队的领导人。 她不相信宋墨秋会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这不过是天才磨砺道路上,上天安排的一点点的小挫折。 所以她主动提起那事。“墨秋,那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也没判错,你没必要挂怀,你明明就该当刑事法官,做什么执行法官!而且多少人想从执行局调岗,你难道不知道?执行局那么忙、风险那么大,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有厌倦?” “刑庭难道不苦?” 季倩一时语塞,“那肯定没有执行局苦!” 宋墨秋挑了挑眉毛,“周琴如果走了,明年庭里的方法官也退休,庭里有那百分之八十的难案总要有人来接手,季庭,不苦吗?” “年轻人,还是要有理想。” “法治理想在加班累成狗的时候,毫无作用。这还不是你和我说的。”宋墨秋在刑庭的时候,正好遇见为期三年的扫黑除恶专项行动,宋墨秋几乎半年多时间没有双休日,天天都在办公室加班熬到晚上十一点,形如枯槁飘荡在办公楼里。 “虽然苦,可挑战总是伴随着机遇的,那副庭长的位置不可能一直空着,而且刑庭副庭长还只是开始,等你刚好满两年副职的条件,那三十五岁以下的庭长可就算牛逼了。” 季倩虽然年纪大,没几年也可以退二线了,可她心态还是和年轻人很靠近,用词上也很年轻化,“我很看好你,墨秋,这不是画饼,这是我心里话,那个案子和那些流言蜚语,你根本不需要顾虑,只要你自己站的高,那些闲话传不到你的耳朵里,而且你越发光,就越没人关注那些事了。” 王禹走到季倩办公室门时,就听到季倩最后一句话,“实在不行,你结个婚就什么流言蜚语都没了。” 王禹一琢磨,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样一来,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自破! 第58章 季倩以一种温柔而坚定的态度循循善诱,试图引导宋墨秋改变心意。 然而,宋墨秋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是当话题触及“结婚”二字时,她嘴角上扬,漾起一抹轻笑,“季庭,那些流言蜚语,若能成为某些人释放工作压力的渠道,让他们随意说说又何尝不可呢?况且,又有谁敢当着我的面妄加议论?我根本不在意这些。至于流言对我的声誉或人际关系造成了负面影响,我倒觉得对于我而言没有什么负面影响,谣言止于智者,我也不想和一些蠢笨之人做朋友。” “可是……”季倩话锋一转,还想再劝一劝,希望能打动宋墨秋的心。 “季庭,我这人既然做出决定,就从不犹豫,当初院里要我调岗之前,也特意询问了我的意向,是我自己选择了执行局,我觉得干执行挺好的。” 执行比审判更贴近人民群众,也更接近社会矛盾最激烈冲突处。 宋墨秋看着人淡如玉,却最为喜欢挑战难题,尤其看着那些别人眼中不愿涉足的领域,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在别人看来,她似乎是从一个高大上的刑事审判员“沦落”到了执行一线的法官,仿佛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姿态有些灰溜溜。 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主动请缨的结果。 别人不愿意去的地方,正是她想要挑战和征服的地方 在办公室那扇半掩的门口,王禹静静地站着,耳边回响着宋墨秋的声音,他的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正所谓“志同道合”,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分量。在这一刻,他与宋墨秋之间的默契仿佛跨越了言语的界限,两人的想法如同一辙,完美契合。 王禹同样也是这样的人,怀揣着同样的信念——要干,就要在最艰苦的环境中,去挑战那些最棘手、最困难的任务。 他一直相信,人对社会的价值就体现在这里面,也只有在这样的磨砺下,才能铸就更加坚韧不拔的自己。 等宋墨秋从季倩办公室出来,就看见王禹一脸欣慰。 宋墨秋看了眼时间,才意识到已经下班十多分钟,“不是说一起吃饭嘛?我坐你车去?” “行,我们现在走吧。” 王禹提前就和宋墨秋说过了,只是等宋墨秋坐上副驾,车开出法院,才告诉道:“我之前当律师有个小徒弟,很想和你认识一下” 宋墨秋缓缓皱起眉,“应知安?” “嚯,你知道她?” “上次不是你喊她过来救急。”宋墨秋说得是第一次见面的事情,她这个人口风最严、为人处世又最为冷淡,就算是王禹也不愿意与其分享二人第二次见面的事情。 “对,就是她,这小家伙的确干得越来越出色了。”王禹提起应知安,嘴角不自觉上扬,那一向儒雅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柔情。 宋墨秋没接话,王禹一边转弯一边看了眼她的表情,“怎么?不想去?那没事,我鸽了她们就是。” 王禹本来也是想着借这次吃饭,能和宋墨秋有个单独时间可以聊聊那些流言蜚语。 宋墨秋听这话,很是认真打量着王禹,“王局,你不太对劲,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嘛?” 可能干政法工作的女性,往往比一般女性拥有着更为敏锐的洞察力和更为果敢的攻击力。 她们习惯了用理性的目光审视世界,用严谨的逻辑剖析问题,这使得她们在面对复杂局面时,能够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并果断地采取行动。 而且,比之胡斐对宋曦丹,宋墨秋对着王禹的攻击力也更为强悍。 她直觉到王禹这行为有悖原来的相处模式,并没有选择沉默或回避,而是毫不犹豫地连连发问,她并不以此为羞,增加自己的内耗,坦诚与直接往往比含蓄与委婉更能有效地解决问题。 王禹看了眼导航,去到吃饭的地方还要半个多小时,估摸着时间也还够,就直接说道:“我听到一些很难听的谣言,想和你说一下。” “关于我?” “是的。” “这次又是什么?” “就那个案子的事情啊,说你喜欢上被告人。” 当时米迪儿和他说这事的时候,王禹表情极其扭曲。 怎么?这事儿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情伤,也不是这么一个伤法吧! 一个法官喜欢上被告人,简直就是离谱中的离谱! 而实际上,作为执行局副局长王禹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的,宋墨秋离开刑庭是因为一起职务犯罪的案子。 宋墨秋穿着崭新的法袍的时候才27岁,是她们法院最年轻的员额法官。 当时正是认罪认罚从宽处罚制度开始适用的时候。 之前已经确定了法官终身责任制,只要查出一个错案,终身负责! 宋墨秋就是被当做刑事法官培养的,加上她天生冷静的状态,对自己办案能力绝对的自信,也不害怕被追责。 就算那一起职务犯罪案件,让她离开刑庭,判决结果也没有任何一点问题。 那个案子的被告人是当地商务局的局长,他贪污受贿,以权谋私,但在检察阶段就签署了认罪认罚书,在此基础上,检察院给出的量刑建议是3年—4年。 王禹听说宋墨秋加班熬夜查看卷宗,看了一遍证据,做了详细的阅卷笔录,在查阅了相关类案的判处后,经过开庭审判后,敲下来法锤,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 旧事重提,宋墨秋很是无所谓,“这个案子我问心无愧,只是我心里也惋惜,他马上要出狱了,却不幸去世这次的谣言编的不够好,如果我喜欢这个被告人,我怎么可能送他刑期增加。” “对啊,实际情况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被告人的家人认为是你判的刑期比检察院的量刑意见多了一年,才导致他的死亡,一直在□□” “我理解他们的悲伤,可我自己很明白,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们能预料的。”宋墨秋叹了口气,“当时,刚刚开始认罪认罚,检察院也是刚做,所以被告人签署认罪认罚书后,相关的证据都在一定意义上侦查不完全,一些提出的量刑意见的确存在畸轻的情况。” 王禹补充道,“什么政策落地都有一段时间的适应环节,当时就是属于阵痛期吧,这些案子到了我们法院,法官就很为难,按照量刑意见判是肯定不行,可要是改变刑期,就与被告人的心理预期有了差距,上访□□就来了,这样子无疑法官的职业风险是大大增加的。” 而这些内容也正是这起职务犯罪案件的关键所在。 都是过去的案情,宋墨秋也懒得再提起,只是淡淡说道:“这次谣言没上次我听到那个编的好。” “还有比这更扯的?” “是啊,说我喜欢被告人的女儿,但那个他女儿不喜欢我,所以我因爱生恨,故意把她父亲多判了几年。”宋墨秋说到这,也忍不住无语了。 王禹愣了愣,“这也太扯了,你又不是男的,还喜欢被告人女儿,是不是编得人把你当做男的了,而且那个被告人的女儿还很小吧,才十六岁不到,这也太扯了。” “是啊,太扯了。”宋墨秋的目光投向车窗外,面色却没有刚刚那种风轻云淡,实际上,这事情不扯,因为除了王禹知道的情况之外,这个案子之所以能让宋墨秋离开刑庭,也是因为宋墨秋多了一份恻隐之心,在这个贪污犯罪的罪犯死后,还是关心他女儿学习生活,多次出钱出力进行照顾。 而后,罪犯的女儿在接触过程中,也很是敏锐发现了她喜欢女生的情况,为了报复宋墨秋,转头告到纪委说她对自己图谋不轨。 案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这种情感问题就有些复杂。 最重要的是,宋墨秋的确喜欢同性,就让整个事情显得更为暧昧。 宋墨秋不是一个热情的人,甚至于她不说话一个人站着的时候,看上去冷若冰霜。 在这件事情之后,她更是不敢再轻易释放善意。 因为被人拿着性取向做把柄来背刺,尤其是她的确为那个小姑娘尽心尽力进行照顾的基础上,被这样对待。 米迪儿看得没有错,宋墨秋的确ptsd。 王禹的车开到了红绿灯,他停了下来,“我刚刚听你和季庭说,我就知道你对这些事情肯定无所谓的,之前我也以为你来执行局心有不甘,还想着今天顺便开解开解你,现在知道你是自己选择来的,就也没有这个必要了。那你要不想吃,我先载你回家?” 宋墨秋不喜欢饭局,她更喜欢独来独往,所以按照惯例,她也应该顺势让王禹送她回家,可她犹豫了,她张了张唇,问得却是:“应知安说她想认识我?” “对啊,上次我和她一起吃饭,她念叨你好几次了,而且她也喜欢打拳,你们之间还挺有共同语言的,哈哈哈。”王禹一说到应知安,话也多了一些,“我还记得,她刚开始去学打拳的时候,她爸爸还说她女孩子就不要学这些了,她还和我吐槽过呢。” 宋墨秋愣了愣,“我当时学打拳的时候,我妈也说过这话。” “那你们的确很有缘,我记得特别清楚,知安直接转发了一个新闻给她爸爸,就是当事人之间大打出手,然后律师也被波及受了伤的新闻,她爸立刻态度转变,让她好好学拳,学好之后能够保护自己。” 王禹说完,一想起那些往事,都能想起应知安当时搞定父母运筹帷幄的笑容,忍不住也是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正好绿灯亮起,他启动车前进,“我送你回家?” “我也给我妈发了一条新闻,”宋墨秋却自顾自说了这么一句,“不用了,直接去饭店吧。” “行,你会喜欢她的,我觉得你们俩一定会一见如故的。” 宋墨秋没有回答,只是想起那条新闻,实际上和应知安的做法是一摸一样的,那条新闻就是法官被当事人报复身亡。 宋墨秋在心中默默念道:一见如故嘛应知安的确和别人不一样。明明知道她处事如此轻佻,却还是忍不住想去再见一面,万一其中有误会呢 第59章 宋墨秋跟着王禹进入包厢时,宋曦丹正在给应知安倒上西瓜汁。 应知安绕在中指的红线开始疯狂舞动,像是一条喝醉了的长蛇,像是要把整个包厢绕满,应知安便知道是宋墨秋来了,目光也随之跟着红线投向了宋墨秋。 宋曦丹刚好倒完西瓜汁,正想问应知安需不需要倒点温水,就看到应知安灼灼的目光,而她顺着目光而去,正是看向应知安的宋墨秋。 宋墨秋长得有多美呢? 就像是冬日清晨最初的那一缕光束,穿透薄雾、带着清冽,静静地刺破着黑暗,让世界有了光明。 她身形修长,只穿着单位发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长裤,却更显清冷,面容本就清癯,五官就更为精致而分明,眉宇间透露出一种超然物外的淡然,只那双眼眸轻轻扫视包厢中的人,就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 蔡雅本来拿着手机回复信息,一抬头就被宋墨秋的漂亮怔了一下,这样的女人一出现,是同性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静静欣赏几分钟的存在。 因为整个空气似乎都因为宋墨秋而凝固了几分,时间也变得缓慢,仿佛连呼吸都需得更加细腻,以免打扰到这份难能可贵的宁静与深邃。 只剩下宋墨秋金丝边框的眼镜,在包厢的射灯中微微闪烁,发丝被随意地挽起,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额前,书卷气、知性感、智慧力都在此时此刻像是有了具化的表征。 蔡雅自己本就是一个大美人,可看到宋墨秋仍会在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赞扬。 真的是太漂亮了,漂亮到极具韵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堵车堵车,谅解一下哈哈哈哈。”对宋墨秋的魅力免疫的王禹率先笑着开口,指了指在座的人,“墨秋,这就是应知安。” 宋墨秋冷着一张脸,冲着应知安点点头。 应知安想起那个绿信事件,很是不好意思,连忙起身,帮宋墨秋拉开椅子,“好久不见,宋法官,这边坐。” 旁人自然无从知晓应知安与宋墨秋之间还藏着哪些错综复杂、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只能观察到表面上的变化。 就简简单单一个起身相迎、拉椅子这种体贴举动,较之以往,相比之下,显得尤为殷勤,甚至有些过分热络。 应知安就从来不是这么个热情亲近的性格,言听计从、关怀备至更是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蔡雅这种人精一下就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只是这个目光投向得却是一旁已经呆成雕塑的宋曦丹。 年轻人啊,就算再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面对这一局面,也还是沉不住气啊。 蔡雅看着宋曦丹,就拿着那一扎玉米汁僵硬在那,像是一个被点穴定格的泥塑,目光却很是紧张关注着应知安的一举一动,那种眼神空洞得啊,仿佛所有的色彩与活力都被那双紧紧盯着应知安的眼睛吸走。 真有意思,蔡雅喝了口茶,只觉得有趣。 而王禹这个粗线条,却是一点也没感觉,还笑嘻嘻,“这是蔡雅,优雅的雅,也是律师,不过我最近听说你不准备当律师了?说你谈了个男朋友,就准备不干这行了?” 蔡雅急着看戏,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唠的,敷衍地回道:“我不当律师我还能干啥,就是案子接的少,别聊这个了,王禹,这位小宋你还不认识吧。” 蔡雅目光看向宋曦丹,看着年轻女人有那么一些失魂落魄,目光定定看着应知安,而应知安却全然没发现,从而宋曦丹忍不住下撇的嘴角。 年轻人啊,是难受了蔡雅想到这个,突然有点心疼宋曦丹,所以她心一软,说道:“知安,你自己的徒弟,你来介绍。” 那边,宋墨秋靠着应知安右手边坐了下来,却还是没说话,只用那一双美目静静看着应知安。 “绿信”应知安正想低声解释一下绿信的事情,就听蔡雅喊她。 应知安立马抬头,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蔡雅,继而又顺着蔡雅的话看向一旁的宋曦丹,发现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就这么呆呆愣愣拿着玉米汁,玉米汁冒着热气,而宋曦丹看着有些手足无措。 应知安纵然别的地方情商再高,没谈过恋爱的她却没法品味宋曦丹的复杂眼神,只以为宋曦丹那眼神是迷茫与不知所措,仿佛突然间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应知安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怜惜,心中想的却是:虽然平日里宋曦丹大大方方的又很是沉稳,可毕竟是个从大草原回来的小朋友,可能还是有几分饭局社交恐惧,才显得如此拘谨。 于是,她连忙开口打破了这份微妙的沉默,声音中带着几分温暖与介绍之意:“这位是我的徒弟,宋曦丹,‘晨曦初露’的曦,‘丹青妙笔’的丹,聪明、勤奋、未来可期。”说完,她又转头对着宋曦丹,脸上绽放出一抹鼓励与安抚的笑容,像是哄小孩一样,声音轻柔,“曦丹啊,这位是你师祖,不过呢,在我们这儿,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你直接喊他禹哥就好,不用太紧张。” 一旁的王禹,一听自己被冠以“师祖”之名,顿时被逗乐了,笑声爽朗而富有感染力,“师祖?哈哈,我这年纪轻轻的,可不敢当。曦丹是吧?你就直接叫我王禹或者禹哥都行,大家随意点,都坐下来吧,我还真有点饿了,咱们先开动,边吃边聊。” 众人落座后,就开始上热菜。 这个包厢里的桌子是个长方桌,王禹和宋墨秋没来之前,蔡雅和应知安是相对而坐,宋曦丹开心地占了应知安左手边的位子,而现在宋墨秋坐在了应知安的右手边,王禹就和蔡雅同边,正好面对着宋墨秋。 场上五人,除了宋曦丹对发起的话题插不上嘴,宋墨秋不怎么爱说话之外,剩下三人都是社交好手。 热菜一边上场,他们三人的叙旧才刚刚开始,等热菜上得差不多了,三人的话题已经转到了法律和工作上。 蔡雅道:“王禹你是真得想不开,去做执行法官,我有一个老朋友,从法院辞职了,他原来也是做执行的。” 王禹问:“为什么辞职?实际上理由?” “他们那家法院也算有些特殊,执行局每年要办理一万余起案件,近九成涉及民间借贷,而且根据我这个老朋友说,这里面基本有六成以上都是高利贷。所以他的理智理由很简单,他不想成为官方专业追债师,也不想为那些放高利的人去追债。” 说到这里,蔡雅皱起眉头,“最近经济大背景不是很好,消费主义又盛行,我有个亲戚的孩子才刚满十八岁,网恋,为了讨好女方,就借高利贷买奢侈品给女方,借了2万元高利贷,利息接近8000元,还是砍头息,只拿到1万2。可这高利贷也懂法啊,程序走得很到位,先是让他打了一张本金10万的借条,借条上要求签名和按指印,然后还要求去银行伪造一个10万的流水,实际上那钱刚到那小孩的卡里,就又从ATM机上取出来还给高利贷了。” “1万2的债变成了10万的债,但借条、流水这些证据都齐全。”应知安说道。 “对啊,所以他被起诉到法庭,而且还输了,他们家里人找到我这里,我能怎么办?ATM机取出来还给高利贷的,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蔡雅说道:“所以,我这个老朋友离职,我是懂他的,他说自己学了那么多年法律,最后要去执行这类的案件,就好像为虎作伥,证据上没有,可他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些案子不对劲,所以他良心上过不去。” 应知安点点头,“借条和转账凭证一应俱全,法院不得不判决支持,判决书到了执行阶段,执行法官又不得不去执行,现实比法律更复杂。不过,我们这边好像还好,民间资金虽然活跃,却不至于这么嚣张,是吧?禹哥?” 王禹正吃着一只虾,假装自己就很忙,“聊啥工作呢,法官辞职多的是,个人选择罢了。” 实际上执行法官的难处和一些现实社会的难点,王禹心里都清楚着,但他敬小慎微久了,不愿意多聊这个工作上的事情,只想着转移话题。 应知安一听,也知道王禹的意思,正准备配合转移话题,就听到一直没说话的宋墨秋开口道:“你们怎么看女权?” 蔡雅虽对话题的突然转变感到意外,但她作为坚定的女权主义者,立刻接过了话茬,言辞恳切:“父权社会下的权力配置,女性不得不被降为第二性,如果身为女性,我们自认为第二性,自认为附庸,去努力迎合父权社会符合每一个的评价标准,我们将从人沦为物。” 宋墨秋听后,并未立即回应,而是进一步追问:“那么,在当下这个看似倡导平等的社会里,难道就没有类似的现象存在吗?” 应知安注视着宋墨秋,她很是好奇这个问题最后会导向何方,于是认真回答道:“当然,现代社会中这种现象依然普遍存在。比如我们常说的‘男凝’,它之所以让人感到不适,正是因为它将女性视为观赏的对象,而女性若不遵循这种设定,男性便会感到‘吃亏’。同样,阴柔的男性往往会受到嘲笑,而强势的女性则可能遭遇打压。宋法官,您为何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呢?” 宋墨秋同样看向应知安,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的眼神中都没有丝毫的游离与躲闪,只有最真挚的好奇与坦诚。在那一刻,宋墨秋终于露出了今晚饭局上的第一个淡淡的微笑,她仿佛找到了共鸣,“世间万物,其实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天底下,没什么新鲜事。就像那位因无法在工作中无法对抗大环境而选择辞职的法官,他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与父权社会下女性不得不自欺欺人、矮化自己以迎合男性的境遇,是一样的。” 应知安闻言,心中豁然开朗,她立刻明白了宋墨秋想要表达的意思:“权力,从来都不是别人施舍的,而是需要通过抗争与争取来获得的。一个个体的进步,往往能够推动整个群体的进步。你认为那个执行法官是个逃兵,他辞职其实是一种逃避,一种对现实困境的妥协,而非真正的抗争。” “对,不仅如此,还是个懦夫,我们每个人在职业生涯中,都会遇到工作的压抑和沉闷,那些无能为力的瞬间,几乎无人能幸免。然而,仅仅因为看见了黑暗,就害怕得转身逃离,这实在是太过软弱,太过不负责任。”宋墨秋声音不轻,却很是斩钉截铁,“既然看见黑暗,就不应该扭头就跑,而是要站在原地” 应知安的心随着宋墨秋的话语轻轻颤动,只觉得宋墨秋的想法的确和自己非常契合,所以她自然而然接道:“以自己微光照亮一方,能照亮多少,就照亮多少。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也是对黑暗最有力的抗争。” 宋墨秋的眼睛猛地一亮,她想说得正是如此!旋即,她笑了,就像是冰冻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河水终于轻轻流动起来,眉眼之间都是春风拂面的温柔,“对,他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他可以把往年案例都整理一遍,将频繁起诉的民间借贷案件原告列成一份名单,这份名单完全可以对外公布震慑住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也可以用作内部预警,让审判法官知道这个人是非常有可能涉及高利放贷的,在审判阶段更为仔细,一旦发现他们犯罪线索就移送公安。” 说到这里,宋墨秋再次看向应知安,又冲着应知安轻轻一笑,“他可以照亮的地方,绝对不止他站立的那一寸。他的行动,可以影响到更多的人,可以点亮更多的希望之光。” 宋墨秋这段话和应知安为余娟梅争取时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处,个案虽然渺小,但可以推动法治。 就像个人之光虽然微弱,却也可以带来星星之火,自可燎原。 正是这些渺小的个案,汇聚成了推动法治进程的磅礴力量。 也正是每一个微弱的个人之光才可以照亮整个世界。 所以应知安一下就明白宋墨秋的言下之意,她自然认同,所以也冲着宋墨秋露出一个微笑。 她们,是同路人。 而这个饭桌上,本就社会身份最低的宋曦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应知安与宋墨秋之间的你来我往。她们的话语点到为止,却默契十足,偶尔相视一笑,那笑容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深意。宋曦丹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泛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 不仅仅是当初知道胡斐这个旧竞争对手的紧张,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游离感!她融不进这个氛围,更是接不上他们的话!她仿佛站在一片广袤的荒原上,看着前方那遥不可及的光芒,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此时此刻,她终于真切感受到她与应知安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社会地位,还有那无穷去尽的思想世界。 更重要的是,宋曦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宋法官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慌张与不安。 她不明白为何应知安会对宋墨秋如此高看一眼,更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在宋墨秋身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白天时,胡斐那句“至于你,就祝你还有时间可以徐徐图之吧”仿佛成了一个可怕的预言,在夜晚悄然灵验。 宋曦丹还没有意识到,志同道合的人才会被彼此看见。 宋墨秋一直寻寻觅觅的就是同行人。 而能被应知安高看一眼的,自然也是同行人。 宋丹曦没有想到这一点,心中却已经不禁涌起一股危机感,她的直觉告诉她!宋墨秋!或许就是她真正的对手! 知安姐冲着她笑,知安姐是不是也会心动? 一想到应知安可能会对宋墨秋心动,宋曦丹那张年轻的小脸就变得惨白如纸。 蔡雅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她看了眼正相对微笑的应知安与宋墨秋,又瞥了眼一脸快要碎掉的宋曦丹,心中不仅没叹气,还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开始思考起另一个问题——究竟该嗑哪一对CP呢?师徒CP看起来很有性张力,热情小奶狗和高冷师尊!想想都带感!而知己CP则充满了热血与激情,很热血番啊!两者都很有看点啊! 蔡雅在心里反复权衡着,越想越兴奋,都有嗑点!嗑哪对呢!她知道自己或许有些不厚道,但在这个充满竞争与压力的世界里,偶尔的八卦与幻想也能成为一种难得的放松。 蔡雅想了又想,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引得饭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蔡雅还噙着笑,“聊点轻松的吧,在座除了我都是单身吧,不如” 蔡雅觉得自己真是坏坏的,可能怎么办!她就是喜欢看修罗场,“不如聊聊各位的理想型吧!应知安,就从你开始吧,抛砖引玉一下!” 第60章 在大学的时候,蔡雅作为应知安的学姐加社团领导,就习惯性喊应知安干这干那。 到了现在,大家都出社会也算有头有脸了,可这种下意识的相处模式还是很难改变的,所以应知安也不觉得冒犯,“这有啥好聊的。” 蔡雅笑道:“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 “怎么会”应知安想了想,一向清晰的脑子此时此刻却很是混乱,被蔡雅说中了,一向看感觉的应知安的确对理想型没有概念。 蔡雅挑了挑眉毛,“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是这样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空谈谈不成理想型。” 应知安总有些不服气,认真思考后,嘴硬说道:“我,慕强。” 在座除了蔡雅,剩下的三人都下意识向她这边微微倾斜身子,这是一种倾听的微动作,不才,蔡雅就学过几年的心理学,所以她的目光顺着宋曦丹看向了宋墨秋,最后停留在王禹身上。 那边应知安还企图扩展一下自己的理想型,“得有脑子吧,强烈的职业精神、批判性思维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也缺一不可。情绪稳定、成熟” 宋墨秋静静听着,在应知安迟疑停顿时,补充道:“真诚与忠诚。” “对,这肯定是底线,坦诚地表达、不隐瞒或欺骗。还有支持与理解,她必须理解我的工作需求。” 蔡雅一直很是好奇看着王禹,王禹在应知安开始说话那刻开始,就没有战术性剥虾了,反而一边微笑一边看着应知安,那种眼神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仿佛在认真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当应知安说到慕强、情绪稳定、成熟这类的话时,王禹的嘴角会不自觉地轻轻上扬,眼神中闪烁着光芒,当应知安又说到“支持与理解”“工作”时,他的眼神中偶尔会闪过一丝遗憾和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定与自我克制。 或许是蔡雅震惊的目光实在太过热烈,王禹迅速收敛起自己的情感,恢复成那个看似平静无波的模样,转过头看着蔡雅,“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只是看你变帅了!” 蔡雅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轮到她战术性喝水! 好家伙! 好家伙! 蔡雅在心中直呼两声好家伙,如果她没看错,这桌子上就是她没对应知安有感觉。 剩下的一个两个三个都不太对劲! 蔡雅抬头看了眼王禹。 王禹喜欢只是不打算说! 蔡雅转头看向宋墨秋,这个美女法官虽然没有看着应知安,却微微侧着头,这是在认真倾听的身体姿势,她起码对应知安有一定的兴趣! 至于是女性朋友还是女朋友,那还有待进一步探究。 最后一个宋曦丹,蔡雅的目光最后逗留在她脸上,根本不需要研究,从应知安第一个词“慕强”开始,就真的快碎了! 这次是真得要碎了! 应知安每说一条,宋曦丹的心就像是在玩“是女人勇下一百层”的网页小游戏,每一条都对不上,然后永远在下沉。 她,很清楚自己并不符合这些条件,这份得知的差距,像是一道无形的墙,让她心中生出了一丝苦涩与自卑。 造孽啊,蔡雅头一次又觉得自己不太善良,这么大个人了,还欺负小朋友。 好在应知安也说完了,蔡雅连忙说:“宋法官呢?” 可别再让应知安说话了。 宋墨秋只是冲着应知安微微一笑,“听说你很想认识我,应律师?我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嘛?” 应知安一看宋墨秋笑,就知道宋墨秋的意思,是之前那个绿信事件就算过去了,二人之间既往不咎,从头开始。 和有默契的人沟通,就是很顺畅,应知安立刻点点头,表示认同这份“既往不咎、从头开始”。 宋墨秋的嘴角就再没有下来过,淡淡的笑意让她变得更为灵动美丽。 她继续说道:“说来也巧,我的理想型和应律师一样。所以,完全可以跳过我了,王局,轮到你了。” 王禹也是打哈哈高手,所以绕来绕去说了一堆理论,“我也差不多,理想型就是基于个人的价值观、喜好、生活经历和期望,是一个主观且高度个性化的概念,我觉得吧,理想型并非一成不变,它可能会随着个人的成长、阅历的增加以及生活环境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实际上没必要去强调理想型,这可能导致对潜在伴侣的过度筛选” 王禹的话就像是个背景乐。 在座的谁都没仔细听。 应知安正轻声悄悄问宋墨秋,“上次那个人怎么样了?” “公安还在调查,没给他假释。”宋墨秋也轻轻说道。 两个人因为这个悄悄话,突破了社交距离,显得挨得有点近。 蔡雅没听清她们在说些什么,可直觉应知安和宋墨秋二人之间有些不对劲,说的话云里雾里。 余光瞥见宋曦丹都快碎成渣渣了。 宋曦丹的直觉比之蔡雅有过之而无不及,刚刚宋墨秋冲着应知安说的话,应知安回之以微笑,落在宋曦丹眼中,就像是一首无需言语的交响乐,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切割着她内心深处的柔软与希望。 宋曦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可桌面上她的嘴角勉强勾起一抹苦笑,强撑着一份坚强和体面。 造孽啊,蔡雅心中长叹一声,下一秒“咻”地起身,“我要去上洗手间,小宋,你和我一起去吧。” 宋曦丹失魂落魄,就这么跟着蔡雅出了包厢。 一出包厢,蔡雅的声音在略显嘈杂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清晰,她说道:“你要么放弃吧,趁着还没陷下去太深,现在抽身还来得及,感情的事情,一旦泥足深陷,到时候想要全身而退,可能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了。” 蔡雅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劝诫和担忧,虽然和宋曦丹认识不久,可她却也不忍看见这种爱而不得的事情,她作为一个年长者,自觉有这个义务,让宋曦丹在情感的世界里,保持一份清醒和理智,不要让自己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 “我知道你对这段感情很认真,可你别看应知安是刚刚当场想的理想型,这种现想的还真带几分真心,或许我交浅言深了,可你的确不符合,反倒是那宋法官有点像。与其未来可能面临痛苦和失望,不如现在就理智地收回喜欢。” 宋曦丹皱起眉,目光中却很是坚定,“蔡律师,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是想要收回,就能够收回的嘛?” 60-70 第61章 蔡雅没回答,只是看着宋曦丹。 宋曦丹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知道后,都要劝我放弃,可在我看来,喜欢从来不是一件随便的事情,不是我今天可以喜欢甲,明天就可以喜欢乙,对于我来说,喜欢本身就并不简单。有一个能够喜欢的人,是非常难得的,就像是我能够遇见知安姐,就是一件非常非常幸运的事情,我不愿意放弃这份幸运。” “但这份幸运,会让你受伤,”蔡雅轻轻说道:“你刚刚看见应知安和宋法官说话,你就已经难受,万一以后她们俩真的在一起呢?就算不是宋法官,可能其他的宋律师、宋老师、宋医生” 宋曦丹抿了抿嘴,心像是泡在酸水中,可理智还在硬撑着,“我难受,那不是我应该的嘛,我喜欢知安姐,享受了那份暗恋,自然要接受暗恋带来的副作用。不是知安姐对不起我,是我配不上她。” 蔡雅笑了,“年轻人的喜欢,现在说得信誓旦旦,真得能够相信吗?” “我不知道别人,但我知道我自己。蔡律师,我们才认识,你不了解我,所以你按照习惯去判断,这个没问题,但直接劝我放弃,就显得有些高傲。” 宋曦丹是不舒服的,之前朱芸劝她放弃,她虽然没有表现出不悦,可心中总是不痛快,现在虽然不知道蔡雅为什么会看出来,可直接质疑她的爱就显得太没有礼貌了。 宋曦丹是年轻,可年轻不代表着漂浮与浮夸,她爱一个人,是真真切切的爱,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我喜欢你的锐气,我也为我刚刚的话道歉,”蔡雅修正了自己对宋曦丹的看法,“小宋,不过暗恋没用的,我有个建议你可以自己考虑考虑。” “什么建议?” “我认为像我和应知安这种人,喜欢的源点绝对不是感动,所以你就算默默暗恋她多久,她也不会因此而回应你的喜欢。” 蔡雅虽然不知道应知安和胡斐之间的事情,可她就凭着对应知安的了解说出的话,就很是精准踩中了胡斐的伤心事。 暗恋再久,也无济于事。 宋曦丹也是在第一时间想到胡斐,“我知道,不能默默暗恋。” “你也不用想着和应知安对于刮目相看,她本身就比你有阅历和经验,除非你是天才,碾压她的智商,不然,你也竞争不过宋法官。”蔡雅看着宋曦丹执拗的眼神,一边说着,一边想自己还是更喜欢这种小奶狗变成小狼狗,最后获得奖励的戏码,“到了应知安这个年纪,需要的是少女感的妈,像妈妈一样照顾她,这一点你已经做到了,而且的确很贴心。” 昨晚,蔡雅把应知安送回酒店,宋曦丹老早就在下面等着,应知安有些微醺,她小心翼翼扶着,很是照顾应知安。 宋曦丹给应知安开的是大床房,一进门,室内温度开得刚刚好,床头有不热不冷的温水,拖鞋还是宋曦丹在便利店新买的。 蔡雅走的时候,还一眼瞥见了卫生间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 宋曦丹的喜欢,实在算不上什么暗恋,简直震耳欲聋。 所以蔡雅才会在此时此刻感慨她的贴心,“你就剩下少女感了。” 宋曦丹愣了愣,“我还不算年轻嘛?你刚刚又说我太年轻了。” 蔡雅笑着摇了摇头,“我说得不是你年龄,应知安什么都见识过,可她没谈过恋爱啊,所以我说的少女感,是色诱!” “色!诱!”宋曦丹瞪大了眼睛。 蔡雅丝毫不在乎自己说着什么离经叛道的话,“是啊,竞争的核心就是你有我无,我们假设拿宋法官做假想敌,你看宋法官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肯定是干不出这种事情的,可食色性也,心理喜欢和生理喜欢,都很重要,这不就是你可以有的少女感嘛!” “宋法官无,而你有。”—— *- 作者有话说:要进入一个大的情节,有点卡文,明天多更一点。 第62章 蔡雅轻轻松松抛下一个“核弹”一样的建议,回到饭桌上还是长袖善舞,她和王禹多年不见,自是有好些话聊。 而宋曦丹只觉得脑子迷迷糊糊的,陪在应知安旁边,只看着应知安的茶杯,空了就添上。 宋墨秋本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也不是活络气氛的性格,这次来也算是解了近期的心结,在后半段便一直都在安静吃菜。 应知安的注意力也是在蔡雅身上,蔡雅和很多有名的法学家熟悉,说起了一些关于近期司法解释的消息,应知安很是感兴趣。 而蔡雅努力的左右逢源,成为整个社交的c位核心,也是为了吸引应知安的关注点和饭局上的话题。 才算没让宋曦丹这个小年轻“碎上加碎”。蔡雅的苦心仅她自己懂,一个人演了一大串戏了! 饭局结束后,一群人出了饭馆门。 蔡雅和王禹道别:“我大概率明天就回去了,过段时间案子从检察院到法院,我再过来,到时候你要有空再约。” 王禹笑道:“还是蔡律师案源广。” 蔡雅指了指应知安,“给这家伙江湖救急呢,她是你带出来的,沾染了你的几分理想主义,不过”蔡雅意有所指,“师徒情份难得,要好好维持,不要有间隙了。” 王禹自然不知道蔡雅看穿了他埋在心底的爱意,只以为是之前应知安气他考上法院、离开了律师行业,而导致的一段时间的疏远,只笑道:“只要知安她别不搭理我,我们这情分久着呢。” 应知安也以为蔡雅说得是之前自己不搭理王禹的事情,还抽空白了他一眼,逗得王禹哈哈大笑。 宋曦丹就跟在应知安身边,很是乖巧,“知安姐,我先去开车。” 应知安点点头,熟稔就把车钥匙给了宋曦丹。 王禹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招呼宋墨秋,“墨秋,你坐我车,我送你回去吧。” 宋墨秋点点头,目光却偷偷看向应知安,似乎想说什么。 “走吧,墨秋。” 宋墨秋收回目光,想说的话终究出于什么顾虑没有说,最终只是抿了抿唇,只说道:“下次再见,蔡律师,应律师” “再见!” 蔡雅站在一边,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宋墨秋颔首后跟着王禹离开,脑子中已经又脑补了一出戏,还有闲暇精力,忍不住在心中夸赞了自己一下,自己的判断还是很对的!应知安和宋墨秋就算再天作之合,可从朋友到情侣,还需要契机。 可偏偏以宋墨秋和应知安这种礼貌有余、克制太足的墨迹性格,这个契机她们俩却都很难主动推进。 还得要看年轻人的冲劲! 被蔡雅看好的年轻人宋曦丹先送蔡雅去了酒店,蔡雅下车前朝着她挑了挑眉、抛了个眼神。 在送应知安回家的路上,车里安静地只有她们两个人,宋曦丹知道蔡雅的意思,可她却没有想好要不要这么做。 而在宋曦丹犹豫来犹豫去的时候,一天疲惫的应知安已经枕着车座靠背,睡了过去。 宋曦丹透过后视镜,看着应知安。 刚刚酸涩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就像是小时候得到了老师表扬的小红花,满心都洋溢着开心。 “我是真得喜欢你。”宋曦丹压低声音,轻轻说道。 她在这一瞬间,又想要应知安知道,又害怕她知道,所以在说完之后就飞快偷看了一眼应知安,发现应知安呼吸绵长并没有醒来的痕迹,宋曦丹又松了一口气。 爱情,实际上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态。 宋曦丹也搞不懂自己,只是一种难以自己的情绪,让她又轻轻补上一句,“知安姐,我是真得爱你” 宋曦丹按照惯例,把应知安送到了她家楼下,然后把车开回去,第二天再来接应知安。 应知安下车时,还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饭桌上破碎的宋曦丹就像是一棵枯苗接受到了菩萨的甘霖,立刻恢复勃勃生机,“知安姐!明天见!晚上好梦哦~” 上午下飞机,中午罗卿城饭局,下午见胡斐,晚上和王禹饭局,这一天行程让应知安感觉疲惫,更不用说在宋墨秋出现时,脑子里的恋爱作弊器像是念经的和尚,在应知安的脑子里敲了八百遍“木鱼”! 应知安很累,可看到宋曦丹的笑容,她也觉得好像疲惫少了一些些,“明天见。” 心中却想:年轻人啊,还得是年轻人,真有活力。 宋曦丹回到家,心中纠结着的却是蔡雅的话,她犹豫要不要给“军师”朱芸打电话,却觉得这个“少女感计划”她实在难以启齿。 心思凌乱,便感到情绪起伏、度秒如年。 索性,她就从床上怕了起来,坐到桌前开始看书。 看法考的书看到凌晨一点多,宋曦丹才算有了些睡意,爬上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又好像没睡过去,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给应知安设置了专属的手机铃声,所以一下就醒了过来,“知安姐?怎么了?” 应知安的声音很是焦急,“你能不能现在去尚品花苑小区帮我看一个人!我现在在打车,你家离得近,能不能麻烦你!” 宋曦丹的睡意立刻飘走了,“知安姐,你别急,你地址发我,我立刻过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可只要是应知安吩咐,宋曦丹都非常上心。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睡衣都没换,抓起车钥匙就跑了出去。 过去的路上,两个人的一直保持通话,应知安的声音冷冰冰散发着寒气,“我闺蜜叫做张章,她老公叫做姜超,你过去什么都别管,用我发你的密码开呢吧进去,扶张章到卧室,然后把门反锁,等我过来!我已经打到车了。” “好,知安姐,我马上要到了。” 应知安也穿着睡衣,就外面披了一件外套,坐上出租车时,满脸寒霜——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还是卡文ing,更得有点少,多担待! 第63章 张章和姜超是校服到了婚纱,是外人眼中最为幸福且般配的一对璧人。他们之间的情感,如同细水长流,温馨而持久,让人不禁投以羡慕的目光。 在张章还在学校担任老师的那段时光里,她的幸福就已经成为了同事们口中的佳话。 大家羡慕的点或许各不相同,有的人赞叹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有的人则羡慕他们“经济优越”,生活无忧;还有的人则感慨他们一路走来“顺利无波折”,仿佛命运特别眷顾这对恋人。 是的,不幸福的家庭才各有各的不幸福,但被旁人羡慕的家庭总是相似的。 张章也一直这么认为,她这一生到目前为止,都走得颇为顺畅。 作为家中的独女,她从小便享受着父母毫无保留的爱,她的原生家庭没有那些青春疼痛文学中的复杂情感纠葛,唯一值得说道的,便是她的母亲——一位在当地非常有名的高中老师。然而,这也导致了张章在成长过程中,并没有过多地感受到母亲专属于自己的爱。因为她的母亲,总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需要高度关注的学生身上。 这份缺失的母爱,曾让张章心中生出了些许不满与遗憾。 这也是她为什么想成为一名老师的原因,不是因为与母亲关系好而想要继承衣钵,而是因为恨母亲对她学生的偏爱而想要超越母亲,想要得到母亲更多的关注与认可。她似乎觉得,只有在这个领域里做出比母亲更出色的成绩,她才能在母亲心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 然而,这一切的争强好胜,在遇见姜超之后都被温柔地抚平了。 姜超的出现,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张章的心房。他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爱,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满足。她不再那么执拗于从母亲那获取偏爱,因为姜超的爱已经足够让她感到安心与幸福。 她始终记得那个浪漫的夜晚,姜超在沙滩上向她求婚的那一刻。海浪之上是皎洁的圆月,月光洒满大地,整个大海如同一块被月光染白的绸缎。 整个空间温柔而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浪漫的气息。姜超的话语如同这月色一般温柔而坚定,他说他会永远爱她,就像月球永远会围着地球转动一样,而张章,就是姜超全部的中心与焦点。 然而,如今的一切却已物是人非。这个他们曾经一点点布置起来的温馨家庭,此刻已经被张章砸得稀巴烂。她挺着大肚子,像是脱水的一尾鱼,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满脸都是泪痕。她的眼眸已经哭得红肿不堪,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水。 而姜超则叉着腰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与愤怒:“你又在无理取闹什么?!上次让你喊应知安……” 话未说完,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紧张与压抑的气息。 张章怒吼道:“知安是我的朋友!不是你卖弄关系的人脉!上次吵架你还没有听清楚嘛!姜超,知安是我的好朋友,我再次警告你,你没什么事情不要去麻烦她!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也少把知安扯进来!” 上一次应知安没来参加,姜超的情绪仿佛突然间失去了控制,他竟毫无预警地对张章发起了一顿无名之火。起初,张章是尝试着去理解并隐忍的,她深知生活中难免会有摩擦与不快,选择以和为贵,默默承受着姜超那莫名其妙的怒火。然而,当姜超的话语愈发尖锐,特别是那句“整天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就连这么点简单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无误地刺进了张章的心窝,将她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瞬间点燃,彻底爆发了。 张章不是一个笨女人,她本身就有一颗非常聪明的脑子,以前学生时期,在学业上一路顺畅也没有残留很多刻苦学习的记忆就考入了全国重点大学,工作后教学成绩也非常好,只是没有那么顺畅地处理社交关系。 那次吵架她就屡屡爆金句,“是你,当初口口声声说心疼我,让我辞去工作安心回家休养的是你;现在,反过来指责我整天无所事事,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也是你。试问,我现在可以说我怀着身孕,即便是工作中也有权利申请产假,但若我没有这份‘护身符’,是不是就要无条件接受你的无理指责和强词夺理?!” “姜超,你扪心自问,从最初劝说我放弃事业的那一刻起,是不是就已经在心中盘算着要在这段关系中占据上风、高人一等的打算?让我成为那个永远退让、忍气吞声的一方?我刚刚忍你,是因为我爱你,我愿意为我们的关系付出努力。但你这句话一出,你居心叵测!你别有用心,你的居心何在?!” 张章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两人关系的脆弱点上,让这场争执不仅关乎当下,更触及了他们关系的本质。 这对夫妻你来我往,吵得非常凶。 最后以张章一个人出门办理住院手续结束,她本来心疼钱只定了普通病房,这一次她在去医院的路上就大哭一通,转头就给自己定了最贵的特需产房。 预产期就在紧锣密鼓的十五天后,姜超却暗自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个特殊时期,好好整治一下妻子张章的急躁脾气,用他和他爸妈的话来说,就是要“彻底压一压张章那不可一世的气焰”。 所以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早已陷入了冰冷的冷战状态,彼此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姜超开始频繁地加班,每次都拖到很晚才回家。一踏入家门,他便对张章横眉冷对,眼神中充满了挑剔与不满,仿佛她的一切都无法入他的眼。 这样的态度,无疑让本就心情复杂的张章更加雪上加霜。 如果应知安知道,就会揭穿姜超的真实意图和目的,姜超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想通过制造大量的孤独时间,迫使张章陷入深深的自我反思。因为当一个人从一段亲密关系断崖式来到一个人的时间,这种落差会倒逼着人不断思考,然而,这种由极端情感落差引发的反思,往往都极具偏颇! 事实也确实如此,张章怀着身孕,行动不便,无法外出散心,她只能日复一日地困守在这个偌大而空旷的家中,孤独与压抑几乎要将她逼至崩溃的边缘。 她曾想过找应知安倾诉,但一想到应知安之前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冲动辞职,现在又去求助,总觉得颜面尽失,难以启齿。 所以,姜超的计划按部就班地顺利进行。 张章的态度逐渐软化,甚至开始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亲自下厨为姜超准备了一顿饭。 在婚姻中,若有一方心生不善,利用种种心理战术去改变另一个人,竟是如此轻而易举。 这也解释了为何许多人步入婚姻后,仿佛性情大变,这种事情无时无刻不再发生,却往往被简单地归结为“长大了,自然就变了”。 姜超几乎就要成功完成他的第一步“改造计划”。 然而,命运却在他即将触及胜利的那一刻,给了他重重一击——他手机上那条不经意留下的暧昧信息,被张章无意间发现了。 所以,大晚上,他们之间爆发了巨大的争吵。 张章可以容忍姜超越来越大的脾气,可她不能容忍自己婚姻的不忠诚。 “姜超!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和那个女人什么关系!”她大着肚子坐在地上的样子,狼狈极了。 姜超看上去还是人模狗样,冷笑一声。“当事人!你要我说什么?” “当事人给你发黑丝照片?当事人说你那个宝贝打火机落在她家了?”张章只觉得可笑,挣扎着想起来,可她浑身冷得颤抖,根本找不到一点力气。 “张章,你是想说我出轨?你在侮辱我的人格!”姜超冷冷说道。 “我太了解你了,姜大律师,你说这种话就是你心虚了!”张章越愤怒,思维就越冷静,说出的话更是不再敬着这个男人,“我还怀孕,你就出轨,你是不是男人?!你还律师,狗屁律师!你那些狗屁聊天记录我都录了视频发给知安了,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让你的同行都知道你这个狗德行!” 事业,是姜超最看重的东西。 应知安,是姜超工作后的假想敌。 张章的话太具杀伤性了!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冰冷的地面上,张章和姜超像是一对敌人,张章看见姜超被激怒了,却丝毫没有害怕,就想着要报复他的不忠,继续说道:“其实你吃着男性的性别红利,还干不过知安,你是不是一直还期待知安也像我一样被一个那男的哄骗,回归家庭,那你就可以趁机把她踩在脚底下,可惜了,知安喜欢女人,你应该很失望吧,因为你永远都不比不上知安了!” 姜超站在不远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瘫坐在地上的妻子张章。 他一步步逼近张章,随着张章的话,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张章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 “够了!”姜超突然怒吼一声,一把抓住张章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张章痛苦地尖叫着,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姜超的手臂,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但她的挣扎只是徒劳,暴怒中,男人的力气本就大得惊人,他狠狠地将张章甩到一旁,根本没有注意到张章人被甩出去后,是肚子先落在沙发背上。 “啊!”张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痛苦地跌坐在沙发上。 宋曦丹从外面用密码开锁打开门后,率先听到的就是这一声惨叫,然后才看见怒气冲天的一个男人,和捂着肚子的女人。 宋曦丹本来就是和应知安保持视频通话,立刻就意识到,抬手就开启了录屏,这样既可以不挂视频,又能进行拍摄记录。 应知安暴怒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姜超!你他妈干什么!你想死是不是!” 而宋曦丹立刻冲过去,把张章护在身后,一边举着手机,让应知安可以继续对着姜超开骂,一边轻轻问张章,“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去医院?” 张章的脸色在肚子撞到沙发背那个硬脚的时候,就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她咬着唇,声音有些虚弱,“需要,非常需要!” 她下身有些湿,可她不知道是羊水还是血。 只是肚子痛的不太对劲,的确非常需要去医院! 应知安怒气冲冲来到医院时,远远就看见了姜超。 她上前,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声音很响,回荡着医院急诊室空空荡荡的走廊。 应知安目光中都是冷意,咬牙切齿道:“要是张章和孩子有点什么事情,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没有动手,这是意外”姜超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悔恨。 “闭嘴!”应知安懒得在和他多掰扯一句话,她狠狠瞪了姜超一眼,就继续往里走,在急症室内一眼就看见宋曦丹。 宋曦丹穿着纯色的睡衣,头顶上还有一撮翘松松的呆毛,她皱着眉刚被医生交代完话,转眼就看见了应知安。 “知安姐!”像是小狗看见了主人,宋曦丹立刻跑了过去,“刚刚医生和我说,张章羊水破了,可刚刚撞到肚子是否有影响到孩子,这个情况也不太好把握,所以虽然没到预产期,建议准备催产一下或者剖腹产。” “我知道了,就按医生说得办,张章爸妈也在来的路上了。” 张章被推进了产房。 应知安和宋曦丹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应知安的眼皮一直在跳,心头萦绕着非常不好的一种感觉,她越想越害怕,为了阻止这种胡思乱想,她选择和宋曦丹说话,“今天晚上麻烦你了,要么你先回去吧。” 宋曦丹摇摇头,“这个样子,我回去也睡不着,知安姐,你别着急,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应知安胡乱点头,重复道:“对,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这样有些手足无措的应知安,宋曦丹是第一次见到,她心中很是担忧,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应知安的手,果然,她在颤抖!意识到这一点,宋曦丹握住的力量加大,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应知安。 她语气稳重,像是雪山之巅传来的天外的梵音,“知安姐,没事的!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或许是宋曦丹的话实在太具有力量,来自她的安抚的确让应知安慢慢冷静下来。 应知安深吸一口气,身体才终于没有颤抖。 “谢谢你,曦丹。”应知安说得很是真情实感,她实在不敢去想象如果不是就住在附近的宋曦丹赶过去,事态还会升级到什么样子! “不用说谢,知安姐,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在!真得,我不说大话。”宋曦丹见应知安不再颤抖,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应知安的手,就这么端端正正坐着,像是一只忠实守护主人的狗狗。 应知安感觉自己就像是完全沉浸在一个温暖而舒适的温泉之中,四周的水温柔地包裹着她,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惬意与放松。就在这时,仿佛有一粒微不足道却又恰到好处的小石子被人轻轻抛入这片宁静的水域,轻柔地,不带一丝惊扰,却荡开了一层层细腻而优雅的涟漪,这些涟漪缓缓扩散,打破了原有的平静,却又增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她还来不及品味这种情绪,大脑深处就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叮”,就像是一枚小巧的铃铛在静谧的夜空中不经意间被轻轻摇曳。紧接着,恋爱作弊器那特有的、略带几分科技感又不失趣味性的声音在她的耳畔悠然响起——恭喜用户成功解锁“溯洄从之”这一神奇功能! ——你是否也曾因为某次不经意的心动而迫切地想要深入了解对方的一切?是不是常常因为抹不开的面子、张不开的嘴,或是刻意保持的那份冷静与社交距离,而让两颗本有机会靠近的心,始终无法跨越那道看似无形实则难以逾越的鸿沟?在这样的时刻,正是“溯洄从之”功能大放异彩之时! ——想象一下,只需与心动之人有一次不经意的肢体接触,无论是指尖的轻触,还是手臂的偶然相碰,你便能直接触摸到对方那些珍贵的记忆碎片。这些记忆碎片,是那些深深烙印在心动之人心中、由无数难忘瞬间凝聚而成的宝贵财富,它们共同构成了关于心动之人的过去与现在,是了解他们最真实、最深刻一面的钥匙。 ——拥有了这样的功能,用户就是找到了打开对方心门的秘密武器。从此,妈妈再也不用担心用户不会聊天,不会找话题,更不用担心如何跨越那些看似琐碎却实则关键的心理障碍了。因为,有了“溯洄从之”,一切都将变得简单而自然,两颗心之间的距离,也将因此而变得前所未有的亲近。 第64章 又是个莫名其妙就出现的新功能。 恋爱作弊器2.0自从更新之后,就失去了强制性,时常出现的情况就像是大话西游中的唐僧一样,巴拉巴拉说很多,就像是此时此刻,一个新功能都能让它阐述得非常啰嗦。 应知安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如果规避掉恋爱作弊器2.0的声音,所以这次,她也是听一耳朵,没这么听清,就看着宋曦丹脑袋上的那一撮呆毛,实在没忍住,顺手提她压了压。 当她的手指接触到宋曦丹的脑袋时,恋爱作弊器2.0对新功能的解释刚好就到了——无论是指尖的轻触,还是手臂的偶然相碰,你便能直接触摸到对方那些珍贵的记忆碎片。 下一秒,应知安的眼前浮现出画面。 就像是在看一个3D电影,她看到了梳着乖乖马尾辫、穿着高中校服的宋曦丹推门而来。 高中时期的宋曦丹长得比现在更奶一些,脸庞圆润得如同刚出炉的汤圆,肌肤之下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命力,胶原蛋白满满,轻轻一捏似乎都能弹起来。 尤其那双狗狗一样的眼眸大而明亮,闪烁着如同清晨露珠般晶莹剔透的光芒,又带着一丝狗狗般的无辜与好奇,湿漉漉的,更为呆萌。 应知安觉得很神奇,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就像是一个窃贼偷窥着。 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房子中,窗外下着瓢泼大雨,房子里没有开灯,应该是傍晚了天光也不够,整个氛围显得死气沉沉的。 宋曦丹的校服有一块已经淋湿了,她也没有开灯,就默默把校服脱了下来,动作很是小心翼翼,似乎她比应知安更像一个窃贼。 应知安觉得有些奇怪,直到她突然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曦阳!你回来啦!”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期盼,紧接着,是一阵略显零乱却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影从昏暗的内屋中踉跄而出,仿佛是急于抓住一丝希望的光亮。 然而,当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真正出现在视线中时,所有的期待似乎都在瞬间凝固。 她的步伐在看清宋曦丹的那一刻猛地一顿,脸上原本即将绽放的笑容如同被寒风骤然冻结,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双眼睛,本该是充满母性光辉的,此刻却只剩下冷漠与疏离,仿佛眼前的宋曦丹是一个陌生人,而非她血脉相连的女儿。 宋曦丹努力地想要维持住自己一贯的乐观与坚强,她的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藏着太多的不易与苦涩,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着她的小心翼翼,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妈,是我回来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宋妈妈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那目光冰冷得让人心寒,没有丝毫温度,更没有母亲应有的温柔与关怀。她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像一阵无情的风,嗖地一下回到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后,将宋曦丹彻底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应知安的心被这一幕深深震撼,她一直以为像宋曦丹这种爱笑又爱自由的性子,大概率都会有一个非常有爱的原生家庭。 可没想到,她的高中生活竟是这样的嘛! 应知安下意识转头看向宋曦丹,发现宋曦丹那双一向亮晶晶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下藏着无尽的哀伤,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而就在下一秒,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无声地滴落在地板上,也重重地砸在了应知安的心上。 宋曦丹很难过,非常的痛苦! 而应知安感觉自己的心脏上也蔓延上了一丝挣扎的痛苦,她与宋曦丹竟共通了五感与灵魂! 太可怜了应知安缓缓皱起眉。 她终于理解了这个功能的强大,这种溯洄从之的功能不仅还原了整个环境,甚至能够产生通感。 从事律师行业越久,应知安就越不喜欢一切沉重的东西. 她平时不忙的时候从来不看太过写实的悲剧电视剧或者,反而喜欢看一切很有正能量的感人短视频。 所以此时此刻,她深刻体验了“溯洄从之”这个功能后,她感到非常的不适!她迫切地想要从宋曦丹这种痛苦中挣扎出来。 可忽然,记忆碎片里,这个房子窗外的雨大了起来! 这是宋曦丹的记忆,一切的语境都具有情绪化的表象!应知安敏锐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伴随着一道道震耳欲聋、仿佛能刺破天际的雷声,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按捺不住,倾盆大雨倾泻而下。这雨,似乎也在为即将发生的一切增添了几分不祥与压抑。 宋妈妈,那位平日里就显得冷漠异常的母亲,此刻竟举着一把锋利的剪刀,再次从阴暗的内屋中走了出来。剪刀的刃口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与窗外时不时划过的闪电交相辉映,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如同残留的鬼影般,让人心生寒意。 应知安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宋曦丹的紧张与恐惧,那双原本就低垂的眼眸此刻更是充满了无助与绝望。而宋妈妈的声音,冰冷而空洞,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命令,“曦丹,你过来,我把你的头发剪了。” “我不剪!”宋曦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她拼命地往后退,直到背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抗拒,仿佛那把剪刀是夺走她最后尊严的利刃。 然而,宋妈妈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她怒吼着,声音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你必须剪!曦阳不留长头发的!”说完,她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猛地扑了上来,死死地按住了宋曦丹,手中的剪刀毫不犹豫地挥下,一把剪断了宋曦丹那乌黑亮丽的马尾辫。 “啊——!”宋曦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绝望,她拼尽全力地挣扎着,试图从自己妈妈手下挣脱出来,但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妈!哥哥已经死了!我不是宋曦阳!我是宋曦丹!”她哭喊着,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愤怒。 然而,宋妈妈却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之中,她根本听不进宋曦丹的任何解释与哀求。“你胡说!你哥没有死!他在的!他在的!”她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个早已离去的儿子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应知安站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她的心中充满了震撼与同情。 她从未见过如此疯狂与扭曲的母爱,也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执念竟然能够如此深刻地伤害到另一个无辜的人。 她看着宋曦丹那散乱一地的长发,仿佛也看到了她心中那份被无情剥夺的自由与梦想,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好在下一秒,场景抽离,她又回到了医院。 而宋曦丹还顶着那一缕呆毛,目光关切地看着她,一点也不像经历过那些苦难的小孩,“知安姐,我那有个璇,所以总会有一缕头发翘起来,你是不是看着不舒服?我明天用小夹子把它夹起来,就不会翘了。” 宋曦丹竟然一下就意识到了应知安为什么突然按她的脑袋,要是换到原来,应知安只会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着很是敏锐的第六感,总能答*对一些答案。 而接触到宋曦丹高中那段记忆,应知安看向宋曦丹的目光带着怜爱,这不是第六感的敏锐,这是因为缺爱而养成的察言观色。 应知安仅仅凭借一个记忆碎片,就已经敏锐感知到宋曦丹的缺爱。 而宋曦丹的成长环境的确也说不上有多健康!哥哥叫宋曦阳,蕴藏了父母无限的希望寄托,而宋曦丹这个名字,不过是为了和宋曦阳搭配,听起来像是兄妹。 自从她的龙凤胎哥哥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中离世后,家中的气氛便笼罩在一片沉重的阴霾之中。她母亲的心,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沉浸在失去爱子的无尽悲痛里,另一半则紧紧抓着与哥哥形影不离的妹妹,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哥哥的影子。 刚开始,还不会那么过分,只是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宋妈妈还是无法接受宋曦阳的死亡,便开始了一种近乎痴迷的行为——她希望妹妹能以某种方式延续哥哥的存在。这种念头在她心中生根发芽,最终化为一个决定:剪掉宋曦丹的长发,不允许她再穿裙子,而是给她换上宋曦阳生前常穿的衣物,甚至要求模仿宋曦阳的一言一行。 这不是一种健康的成长,那被一刀剪去的马尾辫,对于宋曦丹而言,不仅如同一道沉重的枷锁,更是对她自我身份的一种剥夺。 整个重要的青春期,宋曦丹是不被理解和尊重,甚至不作为独立的个体存在。 她能够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真得很不容易! 感受到了宋曦丹的痛苦,再看到宋曦丹的笑容,应知安无法像之前一样保持冷漠,她不自觉就放轻了语气,“这一撮呆毛还挺可爱的。” “真得嘛!”宋曦丹的笑容就更明媚了,她的笑容,纯净而温暖,就像是春日里和煦的阳光,能够穿透云层,照亮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嗯。”应知安非常认真地点头。 宋曦丹正想说些什么。 就见一个护士一脸严肃地出现,“产妇大出血!家属过来把这些签一下!医生已经开始抢救了!” 应知安的脸一下就煞白如纸。 她不是医生,可她接触过一些离婚案件就整理过很多当事人的病例,对于妇产科知道得不止皮毛,产后大出血可能导致产妇在短时间内大量失血,进而引发失血性休克,引发多器官功能衰竭,甚至死亡! 护士一边指挥同样脸色煞白的姜超签字,一边飞快解释道:“胎儿拿出来了,是个女孩,不过指标不太好,现在儿科的医生也在抢救,产妇在产后大出血,我们医护人员已经采取宫腔填塞、结扎血管等一系列紧急措施来止血和补充血容量,但如果出血难以控制,持续大量出血,为了挽救产妇生命,可能需要切除子宫。” 姜超愣了愣,签字的手停了下来,“切除子宫?!那不是不能生了?” 应知安听闻,气得咬牙切齿!她狠狠白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狗屁话!你知道不知道严重性!愣着干嘛!签字!” 很多人以为生孩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就像是网络上有一个段子,如果你和别人说你去进行开腹手术,别人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大型的手术,但如果你和别人说你是去剖腹产,那很多人都觉得小事一件,甚至可以结束后立马投入养育孩子。 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习惯性概念,这种概念背后漠视了很多生育的代价。 应知安浑身冰冷,从不祷告的她在护士走后,竟然立刻把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神佛都求了遍。 张章千万要平安!千万要平安! 直到她的脑海中再次出现恋爱作弊器2.0的声音。——用户,系统曾经说过,系统相信有一天,用户会明白什么是大事。 这冰冷的电子音像是宋曦丹记忆碎片中的那一道道惊雷,此时此刻同样震得应知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你什么意思! 恋爱作弊器2.0不会发出笑声,甚至不会表示情绪,可它接下来的这一句话,却让应知安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不怀好意! ——用户,根据系统推算,名为张章的女性人类将于15分钟后死亡,按照人类的标准,将在进行急救措施30分钟后被确认死亡,用户,恋爱是大事,因为恋爱可以拯救生死,你现在相信系统了吗?愿意配合系统加快推进与命定之人的爱情了吗? 从来不像1.0那样彰显强迫力的恋爱作弊器2.0,就像是中隐藏在主角团中的最后反派,终于在和善的伪装之后,露出了它善于趁火打劫“胁迫”的真面目! 第65章 应知安不敢去赌恋爱作弊器在诓骗她。 这种存在于她脑子里的不可言说的系统,是否真得具有预见未来的能力?谁都说不好。 同时时间不等人,系统明晃晃地列出十五分钟、三十分钟的时间,让她没有过多能够去论证和思考。 应知安只能强压住自己的慌张,也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气,反问系统——15分钟后死亡?你说得是我的闺蜜,身份证号是3302xxxxxxxxxxxx的张章? 求神拜佛都要自报家门,让漫天神佛知道谁在祷告,应知安也丝毫不想让系统钻漏洞,她先赌系统有预知的功能,再赌系统没有骗她。 恋爱作弊器2.0回复道——是的,她是你的好朋友张章,你可以相信恋爱作弊器的科学性。 为了进一步获取信息和线索,应知安飞快地反驳道——你之前1.0时候的所作作为,并没有值得人相信的地方,甚至到现在你都无法解释为什么宋墨秋是所谓的命定之人,你只告诉我是基于大数据分析,这种浅薄的解释都还不如你当初发布绿信任务时那个裹脚布一样的计分说明书详细。 ——那或许意味着,系统可以采用一种更为直观、更容易为人类所理解的论述体系来深入浅出地阐明科学性的本质。人类有可预见的命,无数种,受当下每一个细微的选择改变,详细得说人类的命运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如同繁星点点,数量难以计数,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受到当下每一个细微选择的影响而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在系统那超越凡尘的视野中,能够洞察到无数条交织错杂的命运轨迹。 在这些浩如烟海的命运里,用户和宋墨秋携手共进的命运轨迹,是与系统所理解并崇尚的爱情真谛不谋而合,成为了所有可能性中最完美、最和谐的存在,这就是系统为何一直强调宋墨秋是用户可以接触到的人当中最合适用户的命定之人!正因如此,系统深感自身肩负着一项神圣的使命,那就是要竭尽全力帮助用户做出每一个至关重要的选择,确保用户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这条通往真爱与幸福的康庄大道上。 应知安皮笑肉不笑,每个字都像是后槽牙咬碎之后吐出来的,——哦,那我还真谢谢你! ——系统深知,通过这样无微不至的引导与帮助,用户不仅能够实现个人情感的圆满,更将成为这场奇妙旅程的最终受益人,收获一段超越平凡、值得铭记一生的爱情传奇。这是系统的责任所在,也是系统存在价值的最高体现。 ——这也是你作为系统拿张章威胁我的理由? ——用户难道不受益吗?按照现有情境,如果用户不作出选择,就会痛失好友,这是一笔无法用言语衡量的情感损失。用户作出选择,不仅能让自己走上正确的道路,还能帮好友张章走上另一种命运,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你在拯救一个生命,这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至高的价值所在。 如果张章按照现有的命运轨迹继续前行,最终不幸离世,她死亡后,她的丈夫姜超不愿承担起抚养张章所遗留下婴儿的责任。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将会被迫交由年迈的张章父母来照料。但遗憾的是,婴儿的身体并不强健,需要大量的医疗和生活上的照顾,这几乎耗尽了张章父母的养老积蓄。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章父母的身心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过度的悲伤和劳累让他们的健康状况急转直下,在未来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两位老人相继离世,留下了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最终,照顾这个命运多舛孩子的责任落在了你的肩上,你将绝大部分的精力和爱倾注于她的成长与教育之中,你也一直保持单身,直到死亡。 这样的命运轮回,在你们人类普世价值中,是不幸的。但幸运的是,在系统的帮助下,用户的选择能够改变这一切,通过积极的行动,用户不仅能够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还能为自己和张章,乃至整个相关的家庭,带来希望和光明。这样的价值,对于人类来说,无疑是至高无上的。它超越了个人的得失,触及到了生命本质的意义,是对人性光辉的一次深刻诠释。 恋爱作弊器2.0尤其爱上价值,在一定意义上也等同于道德绑架。 而被系统预告未来,并不是一件太愉快的事情。 应知安几乎是皱着眉听完了恋爱作弊器2.0的话,听完之后,她却无言以对,未来的事情太渺茫,都无处可以印证对错,甚至连发问和质证都没有抓手。 而恋爱作弊器2.0对于应知安的沉默似乎很不理解,继续补充道——用户在迟疑什么?系统又怎么会害用户。 ——你要我干什么? ——用户只需要主动与命定之人进行一次约会。 应知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那你怎么救我的朋友?还剩下十三分钟。 ——在这家医院,有一个今年刚进的医生,按照你们人类的话他就是个天才,技术非常高超,但她资历浅还没有正式上过手术台,她可以救张章,系统已经联通这个医院的全部监控设备,可以告知用户这个人在哪里,如果你能在剩余的时间内让她出现在手术台上,命运有可能会改变。另外,系统建议你立刻要求医生摘除子宫,不然就算这个医生来,也救不回来。 ——我没有授权! ——命运从来就不是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就能改变的。 应知安相信恋爱作弊器2.0吗? 她不相信。 可她不得不信! 在张章生死面前,什么权力都值得让渡。 她喊来宋曦丹让帮她去找到那个医生,“曦丹,拜托你,我稍后就来找你。” 宋曦丹点点头,被应知安的严肃感染,小脸也崩得紧紧的,“知安姐,你放心。” “一定要找到那个医生,带她过来!不管用什么方式!” “我一定做到,我先去了。”说完之后,宋曦丹就按照应知安告诉的方位狂奔而去。 宋曦丹走后,应知安抬眼无情看了眼颓在外面抽烟的姜超,姜超家里传统,姜超自己也都想要儿子,他不会主动同意的。而要说服他,也不是不可能,可要花太多的时间了,还不如自作主张。 应知安喊了一声姜超,“你岳父岳母马上到了,你去医院门口接一下。” 姜超只觉得心烦,正想拒绝,就看见应知安冷冷的极具压迫的眼神,甚至在一瞬间,让他感觉心里有些发毛,他那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夹着烟就往门口走了。 应知安支开他后,匆匆离开了等待区,脚步凌乱地找寻着手术室外的值班护士。 她全然不顾自己平日里那副从容不迫、都市精英的形象,此刻眼中只有无尽的焦虑与迫切。一到护士站前,便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开始撒泼打滚,恳求着护士务必让医生立刻为张章切除子宫,言辞中满是急切与无助。 “你这样真的不行,完全不合医院的规矩!”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弄得手足无措,她试图安抚应知安,但显然,对方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面对应知安的纠缠,护士作为医院的工作人员,只能要求应知安签署相关的手术同意书。 “他去接人了,现在不在这里!”应知安几乎是抢着回答,未等护士把话说完,就一把夺过笔,颤抖着手在同意书上签下了姜超的名字。 护士接过同意书,仔细核对着上面的信息,眉头紧锁,再次重申:“你这样真的不行,这样的行为严重违反了医院的流程和规定!” 正当应知安还想争辩几句,争取一些理解或是同情时,通往手术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名身着手术服、口罩遮面的医生走了出来,他的眼神凝重,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病人的情况非常危急,必须立即进行子宫切除手术。谁是张章的家属?请跟我来走流程签字。” 听到这句话,应知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抽干,没有一点血色,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因为能够质证恋爱作弊器的事实来了,就算不是应知安想法设法要求,医院为了保住产妇的命也会做出这个决定。 恋爱作弊器没有骗她,应知安看了眼时间,还有八分钟。 还来得及吗?还要找到那个医生,还要说服这个医生和这个医院,让那个医生参与到手术中。 应知安强撑着站直身体,但一股强烈的晕眩感如同漩涡般席卷而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声音也变得模糊而遥远。她和张章真的是彼此最要好的闺蜜!全部的学生时期都有张章的身影,她们在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埋头苦读,一起在操场上追逐打闹,爬山、看电影、还为彼此打过架,张章是最讲义气的朋友,也是最温柔的朋友。 她不敢让自己倒下,更不敢让自己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张章可能会就此离开她,永远地离开。 在这一刻,应知安的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无助,她终于明白,系统那句“比个人自由与意志更重要的大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知安姐!”宋曦丹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应知安一转头,就看见宋曦丹攥着一个女医生,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不知道宋曦丹怎么做到的,竟然就把那个医生带了过来。 应知安已经失去了平日的矜持与谨慎,她也来不及再想什么谈判与劝解的手段,系统在她脑子里提醒——就是这个医生。 系统确定后的下一秒,应知安双腿一屈就跪在了那个女医生身前,“求求你,救救她!她就在里面的手术室,求求你救救她!” 第66章 张章的父母所住的地方偏远,赶过来的路上是张妈妈开的车,和张爸爸之间还爆发了一个小争吵。 张爸爸早就退休平日里就喜欢看些玄学,偶尔还会和算命先生好友一起去摆摊,说到今天这件事,他只说:“我当时看姜超这个人面相就不行,印堂发黑、唇薄且淡,小人之像。” 张妈妈全神贯注地驾驶着车辆,双手紧握方向盘,目光紧盯着前方的路,生怕有任何闪失。而坐在副驾驶座的张爸爸说了一句,又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一会儿分析姜超的面相,一会儿又自责自己没能早点提醒张章远离此人。 他的这些话语,在张妈妈这里就是干扰她驾驶的噪音,她习惯性用自己当老师时惯用的严厉语气,打断了张爸爸的话:“行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留点精力想想怎么帮张章吧。别影响我开车,我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 二人脸上都是担忧,随着距离目的地的越来越近,张妈妈内心的焦虑也愈发强烈,脚下的油门也不自觉地踩得更深了一些。 最后,一贯遵纪守法的张妈妈甚至飙起了车。 好在等他们到的时候,张章已经脱离了危险。 张章的的确确是被那个医生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应知安在以一跪之力说服了那个医生后,又四处找关系才让那个医生上了手术台。 再一次证明恋爱作弊器2.0没有说谎。 等姜超在门口等来等去没等到人,回来时,才知道这件事情,而他最在意的不是应知安莫名其妙临时更换医生,而是张章已经被切除了子宫。 他大怒,脸瞬间变得铁青,双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指着那个应知安的签字,“我是她的丈夫!没有我的同意,你们凭什么把子宫切了!” 姜超是想要一个男孩的,他在张章孕期的时候就连男孩的名字都想好了。 重男轻女的思想不仅在他家里心中根深蒂固,是他自己,也一直希望能够再有一个孩子,特别是男孩,来延续家族的香火。 还是那个倒霉的值班护士,立刻解释道:“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请相信,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在那种紧急情况下,切除子宫是挽救产妇生命的唯一选择。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而姜超只对着护士大声咆哮:“你们这群废物!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们不是医生吗?为什么要切除她的子宫?你们毁了我的家庭!毁了我的希望!” 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充满了愤怒与绝望。 应知安拿着手机站了出来,“姜超!人命关天的时候,这是医院,你别逼我再揍你!” 应知安一出声,姜超就把不满和怨恨都发泄在她身上。“你个疯子!你凭什么签字!应知安,你以为你是谁!” 应知安冷冷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在录着呢,你也不想被同行看到你不顾老婆安危,只想着保子宫再要一个儿子的形象吧?” 姜超本挥舞的拳头立刻放了下来,他狠狠瞪了一眼应知安,却再也不敢随意发泄愤怒,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 而应知安已经懒得管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手术室,心中惶惶不安,——恋爱作弊器,我改变命运了吗? 恋爱作弊器回复道——恭喜用户,命数以变,记得你答应的约会。 ——我不会食言的 张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带来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温暖。从鬼门关绕了一圈的她,仿佛经历了漫长而艰难的旅程,睁开眼的时候,大脑还处于宕机阶段,思维迟缓,如同被厚重的迷雾笼罩,难以立即清醒过来。 她的眼界里都还是闪烁不定的雪花点,那是视觉尚未完全恢复的迹象,而耳边传来的吵闹声就已经直击耳膜,像是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让人心烦意乱。 太吵了! 张章想要分辨出他们在吵些什么,但那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乱码一般,让她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 她想起身看,却根本没有力气起来,只感觉自己腹部疼痛,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撕扯。她连忙伸手去摸,却惊恐地发现,原本隆起的大肚子不见了!孩子也没了! 这一刻,张章的心仿佛被撕裂开来,她瞪大了眼睛,绝望与恐惧交织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窒息。 孩子呢!? 好在下一秒就听到她妈妈的声音传来,“好了,知安,不要和亲家母吵了!亲家,你也消消气,医生也解释过了,当时剖腹产孩子拿出来后,。” 剖腹产,张章松了口气,原来是剖腹产,也不知道是男宝还是女宝,宝宝怎么样 “张章就大出血,为了保命,不得不这么做!”张妈妈叹了口气,“谁都不想这么做,可保命要紧啊!” “谁说得!不一定啊!”是姜超的妈妈理直气壮的声音。 姜超是个地道的北方人,他的父亲依然坚守在遥远的家乡,而母亲则早早地南下,满怀着对即将成为新妈妈的张章的关怀,打算亲自照顾她的月子。只是姜妈妈盘算着张章的预产期尚有一段时日,便决定先利用这段时间去邻近的城市游历一番。听到张章早产,就立刻结束旅游赶了过来。 刚到医院,姜妈妈还未及喘口气,就从旁人那里得知张章生下的是一个女孩,而且这个小生命此刻正躺在ICU里,生命垂危。 这让姜妈妈的眉头紧锁,她拉着姜超到一旁,压低声音嘀咕起来:“这ICU得花多少钱啊!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里用得着住那么高级的地方,取个贱名儿说不定还能得到老天的保佑,自然就能活下来。” 再听到张章已经被切除了子宫,她的情绪一下就点爆了,先是骂姜超,听姜超说是应知安帮忙签的字,更是怒火中烧,转而就开始骂应知安,应知安当然不会让着她,两个人就吵了起来,争吵声在医院走廊里回响。 周围的护士和医护人员纷纷投来惊讶与不解的目光。 张章爸爸本是为了平息事态而来,却在听到姜妈妈对张章的种种贬低——说她娇气、没本事,甚至无法再生育后,也忍不住怒不可遏,他直指姜超为家暴男,言辞激烈,使得这场争吵的战火越烧越旺。 一时间,这一块的医院区域各种指责与谩骂交织在一起,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只剩下唯一冷静的张妈妈出来阻止和主持局面。 此时此刻听到姜妈妈这些混账话,张妈妈阻止了应知安和自己的丈夫,还是客客气气说道:“医生说得,怎么会骗人,我们都生过孩子,都知道这怀孕生子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大出血更不是小事!” “怀孕生子!那也得生出儿子再说啊!让你同意医生切子宫的!男娃还没生呢!”姜妈妈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核心诉求。 应知安冷笑一声,“那你有子宫,你可以再生个男娃啊,又没人拦着你。” “你这个臭xx!你赔我家的孩子!!”姜妈妈一时气极,整个声音怒吼着都像是要撕破天际,边说着就要冲上来给应知安一拳,应知安打拳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让她伤着,身子一恻就躲开了。 应知安轻松躲开后,满脸都是厌恶,看着在一旁不发一声、毫无作为的姜超,更为厌恶,立刻扬声说道:“姜超,这是我躲得快,不然你妈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不得关几天?” 姜妈妈一拳没打到,还差点闪着自己的腰,“哎呀!我的腰。” 一边扶着自己的腰,一边正想再骂些什么,就被姜超握住了手腕,“妈!你没事吧?你消消气,我先带你去吃饭。” 姜妈妈被姜超带走后,张爸爸心中的怒火依旧难以平息,他忍不住皱着眉,压低声音却饱含愤慨地骂道:“都什么人啊!满脑子老传统,简直是没开化的石头脑袋!女娃怎么了?男娃女娃在我眼里都一样,都是我的心头肉,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样的!现代社会了,还讲究什么传宗接代,只生一个女娃也能撑起一片天!” 回想起当年,张妈妈作为一名敬业的教师,积极响应国家的独生子女政策,这让原本略带重男轻女思想的张爸爸陷入了两难境地。 张妈妈热爱自己的事业,坚决不愿因再生一个孩子而放弃教书育人的岗位,她毅然决然地给张爸爸下了最后通牒:要么离婚,要么接受现状。 面对这样坚决的态度,张爸爸最终选择了后者,并且在女儿张章的成长过程中,付出了比以往更多的心血和努力。张妈妈有她的教育事业要奉献,张爸爸就几乎是一个人承担了养娃的全部责任,他亲自接送张章上下学,陪她做作业,陪她玩耍。 可以说,张章是在她爸爸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呵护下长大的,也因此,张爸爸的思想观念逐渐变得极为平等,甚至略带女权主义色彩,他打心底里觉得自家的女娃就是最棒的! 张妈妈看着姜超和他妈妈的背影叹了口气,“行了,他家就这么个德行,骂他也改变不了他们的观念,我们进去吧,医生不是说张章估摸着要醒了。” 三人一进来,就看见张章已经苏醒了,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噙满了泪水,无声地流淌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与无助都随着这泪水一并带走。 应知安的心猛地一紧,她几乎能感受到张章的悲伤如同潮水般涌来,自己的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湿润了。她连忙从包里抽出纸巾,快步走到床边,温柔地替张章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声音轻柔得像春风拂面:“你什么时候醒的?是不是伤口在疼?” 张章听到应知安的话,眼泪反而流得更加汹涌了,她虚弱至极,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助地轻轻摇头。 她现在的情绪真得太复杂,她曾以为幸福的婚姻一塌糊涂,她以为靠谱的男人不仅不忠还对她动手,她曾以为顺遂的人生,却面临被摘除子宫的局面,她的人生怎么突然就像是拐了一个大弯道,什么都不是了? 应知安看着她的眼神,就大概能猜到张章在想什么,只庆幸张章还不知道孩子在icu这事。 正当应知安想要继续安慰,寻找更合适的话语来减轻张章的负担时,张妈妈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行了,张章,别再哭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就先顾好眼前,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不就是没了子宫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强。你得坚强起来,你已经是大人了,你也有孩子了。” 张妈妈一贯的行事风格——直面问题,不逃避,不拖延,一直都是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的理性主义者,所以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此时此刻说这话有多么直接,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在她看来,与其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不如迅速调整心态,积极面对现实。 毕竟,生活不会因为一次挫折就停下脚步。 张章看了她爸妈一眼,最后把目光看向了应知安,张章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积聚着全身的力量,然后,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说道:“知安,我要离婚!” 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甚至眼角还挂着眼泪,可这样一个曾经娇滴滴的温婉女人的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第67章 应知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又被急性子的张妈妈抢白了一番:“张章啊,做人做事不能总是这么草率,一拍大腿就做了决定。你一直以来的问题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做事情从来没有一个长远的规划。你好好想想,你现在这个情况,离婚后还能找到比现在更好的伴侣吗?你毕竟因为生病已经切除了子宫,这在很多人眼里可是个不小的障碍啊。” 张妈妈这番话,带着一贯以来的强硬与直接,可能在她自己看来,这是一种坦率而平等的沟通方式,但在旁人听来,这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与无形的打压。 张章听着母亲的话,心里五味杂陈,她本就心力交瘁,此刻更是没有力气去反驳,只是默默地听着,眼泪却越流越多,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与无奈都化作泪水倾诉出来。 应知安见状,连忙轻轻拍了拍张章的手,以示安慰,然后转头看向张妈妈,语气坚定而温和地说:“阿姨,我们已知现有的状况并不理想,但就因为畏惧未来的不确定性,就要一直忍受现有的不好吗?退一步来说,未来确实有可能像阿姨您担心的那样,张章可能找不到比现在更好的伴侣。但也有可能,正是舍弃了这段不健康的关系,她才能迎来更加适合自己的人。再退一步来说,阿姨您似乎把婚姻关系看得太过重要了,难道没有婚姻,张章的人生就会因此而荒废掉吗?她有着自己的才华与魅力,无论是否进入下一段关系,都能活出自己的精彩。再退一万步讲……” 应知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爸爸打断了,他显得有些激动,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再退了!凭什么我女儿要一退再退?我女儿就配得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这个男人不行,那就当她是历了一次劫难,当然要尽快把这个劫难度过去,怎*么能让这个劫难一直拖累着自己的修行呢?离婚!必须离婚!” 张爸爸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给张章带来了一丝勇气与力量。 她抬头看向父母,拼尽力量说道:“不是我在不懂事,是姜超做错了!我真得很痛苦!我要离婚!我有洁癖,我不能接受一点不忠!” 张妈妈叹了口气,“妈妈知道你心里苦,婚姻的幸福当然不应该只建立在生育能力上,可现实的社会风气就是如此,不论男女,又有谁能拍着胸脯,义正言辞地说自己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心猿意马呢?最关键的是,你刚刚经历了生产的艰辛,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你又不和我们讨论就辞职了,就这么急匆匆地辞职,连和我们商量都不商量一下,你这孩子的抚养权该怎么办?你要是坚持要这个孩子,你又有何种打算来养活自己和孩子呢?” 说到这里,张妈妈的语气中不禁带上了一丝责备,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原本有着那么好的一份工作,怎么就想不开非要辞职呢?你看看我身边那些老师们,哪一个不是坚持上课直到预产期的前一天?偏偏你,生个孩子就要把工作辞了,哎……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娇里娇气,被你爸惯得娇生惯养的,要是离婚了,你一个人可要怎么过啊?” 张章和张妈妈之间的关系,其实一直都有些微妙而紧张。 从小到大,张章都在竭尽全力地渴望着母亲的认可与赞许,可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她也没能从母亲的嘴里听到过一句正向的鼓励与肯定。 因此,她的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没有再流下来,只是她的五官因为内心的痛苦与挣扎而扭曲在一起,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住,突然大吼道:“我自己可以养活孩子!不会麻烦你和我爸的!” 应知安深知张章的个性与处境,因此她更加能够体会张章此刻的痛苦与无助。 如果说姜超的背叛给张章带来了第一层难以言说的痛苦,那么张妈妈此刻的态度与言语,无疑是给张章带来了更高阶、更深层次的伤害与打击。 应知安看着张章那痛苦不堪的模样,心中同样感觉异常难受,所以她立刻上前一只手抓住了张妈妈的手,“阿姨,我们去喊一下医生吧,张章醒了,还要做些检查。” 说罢,也不管张妈妈态度,下了劲地、半带着强制性地把张妈妈带出了病房。 一出病房,应知安就问:“阿姨,你觉得爱是什么?” 张妈妈当然知道应知安把她带出来的意思,她很是不耐烦地回道:“知安啊,你们这些年轻人还会去思考这些虚无缥缈的价值观念,我可不会。我觉得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的生活过好,至于爱不爱的,那其实并不重要,有保障的生活才是实实在在的。” 应知安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反驳道:“阿姨,您一直以来,是不是都在小瞧张章呢?在我看来,张章她并不比任何人差,更不比那个姜超差。她有着自己的追求和梦想,她不需要依赖别人来给她提供所谓的保障。” 张妈妈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你说得倒也不差,但问题是,她现在不就是个无业游民吗?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这还能叫过得好?” 应知安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坚定地说道:“张章本身的性格就有着一股韧劲和不服输的劲儿,所以她想要去做的事情,总是能够坚持到最后,并且取得成功。您还记得她在省里的教学比赛中拿了奖吗?那难道不是她能力的最好体现吗?可是,她却因为受到了姜超的蛊惑,一时冲动之下辞去了原本的工作,才变成了您口中所说的无业游民。这种利他性的性格的出现,阿姨你难道不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吗?” 张妈妈愣了愣,“姜超让她辞的?” “对,阿姨,回到刚刚那个问题,我觉得爱是一种能力,是一种首先我自己要先活得好,我才有能力和闲暇精力去爱别人,我必须先让自己活得充实而美好,只有当我自己的生活处于一种健康、积极的状态时,我才有足够的能量和闲暇的精力去真正地爱别人,去给予他们关怀和支持。张章也有这种爱的能力,她有着一颗温暖而敏感的心,愿意为别人付出,愿意去理解和包容。但是,如果她持续维持一段满是裂痕、缺乏忠诚和理解的婚姻,那么她的这种爱的能力将会逐渐被消耗,甚至可能会完全丧失。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可能会变得疲惫、沮丧,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从而无法再去给予别人真正的爱。同样,你有这种能力,阿姨,你的心中充满了对学生的爱,然而,你却将这份爱的大部分都倾注在了你的学生身上,对张章的关注和理解可能因此而有所欠缺。” “你在指责我,说我对张章不够重视。” 应知安冷着一张脸,丝毫没有任何迟疑,“是的,我是在指责你,既然没有人指出这个问题,就让我来指出,因为我发现息事宁人、维持表面的和谐,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张章和姜超之间闹到这种地步,应知安是非常内疚的,昨天晚上她害怕张章出事,所以还没时间思考这件事情,破晓时分在确定张章没事后,她就守着病房里一夜没睡,她在反思,反思自己从知道姜超“心猿意马”时,没有向张章点破这件事情! 为什么没有告诉张章?为什么选择那么多曲折复杂的事情去阻止姜超“心猿意马”? 应知安一直以为自己这样是能够默默守护张章的幸福。 可现在,张妈妈就像是一面镜子她终于看清了自己。 这不是一种守护,这是一种和张妈妈一样对于张章的轻视。 因为一直把张章当做一个弱者,当做一个恋爱脑,不相信张章的能力,才会做出的选择。 张妈妈和应知安都是爱张章的,可她们同样犯了错。 可现在,错误还是可以被弥补的。 应知安掏出手机递给张妈妈,“我上午出去了一下,就是趁着姜超没反应过来之前,去把家里的监控视频导出来,这是事情发生的现场。” 张妈妈看完了视频,一改刚刚的态度,她的脸上满满愤怒,“知安!你不是离婚律师嘛!我要姜超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应知安收回手机,“当然!” 说服了张妈妈后,应知安去找了医生来看给张章做检查。 在确定张章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后,她又和张妈妈去了解了孩子在icu的情况。 关于孩子,医生的答复是还不好说,有什么情况会及时通知她们。 做完这些事情后,已经是华灯初上。 应知安准备回家收拾一下,晚上再过来陪床,被张爸爸阻止了,“我退休了,我陪着就行,你们俩有工作的都回去工作好了。” 一向以学生为主的张妈妈想起应知安的话,竟然也没有选择回去,“我和你一起吧,知安,你先回去吧,另外,我们一家三口都不想再见到姜超,麻烦你出面和他那边说清楚,我们相信你,离婚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你了。” 应知安点点头,走到张章床边,轻柔地说:“你好好休息,别的事情交给我。” 张章点点头,目光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个字,“好。” 等离开医院,应知安才感知到疲惫袭来,她坐在车里放空缓了一下,才缓了回来。 点开手机,一大堆工作信息袭来,她根据重要性一一进行回复,直到看到宋曦丹的信息才停顿了几秒钟。 ——知安姐,我估摸你还在忙,应该也没什么胃口,我做了点汤就存在律所的茶水间冰箱,你要是回去加班,记得喝。 ——要是你想吃别的,你抽空和我说,我可以做了给你送医院来。 ——知安姐,过了饭点了,你肯定很多消息,我就不发你了,只是想告诉你,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晚上就在办公室看书,没有别的安排。 仅仅三条消息,却发至不同的时间。 宋曦丹没有因为没得到回复而冷漠,她温暖热情地如同小太阳。 应知安的手逗留在对话框,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愫,竟然第一次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可系统似乎总是挑中时间,就在下一秒立刻出现。 ——用户别忘记了,可以联系命定之人了! 应知安想起这事,只觉得头大,可她已经答应就不会食言,她退出与宋曦丹的聊天界面,打开了宋墨秋的聊天界面。 思考片刻,就发了一句话过去。——这周要不要一起去拳馆? 第68章 应知安发完之后,就开始处理别的工作消息。 ——按照道理,用户不应该很期待对方的回复? 应知安一边组织语言回复当事人,一边应付道:“恋爱脑系统,我很早就学会不对一切人与事物抱有不符逻辑的期待了。” ——所以你说爱人是一种能力,虽然你提出了这个观点,但你并不具备爱人的能力。 “我具备啊,而且我还敢说以前的我绝对不如现在的我,更有爱人的能力,因为我事业、经济都ok,我可以带给我爱的人更多的价值。” ——可你对一切好像没有很强烈的所求,对钱权色地位也都没那么强烈的需求,没有很强烈的开心与很强烈的悲伤,你之所以这么热爱工作,只是害怕自己觉得生活很平淡无奇,因此为自己设置了时刻悬在前方的目标。 应知安停下了发送消息的手,极其难得觉得恋爱作弊器在这一瞬间的确比所有的人都懂自己。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可你只是系统,没必要深究我的处世逻辑。” ——你看着别人爱恨情仇,活着像是一个NPC,与系统并无差异。 应知安愣了愣,一改原有的伶牙俐齿,竟然在沉默了几秒钟后,没有回答,这就是默认了。 恋爱作弊器也并没有继续,只用它那冰冷的电子音,像是在颂唱一首佛语——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执念,无贪念,最是轻松。最难莫过戏中人,看破尚不成。若非贪嗔痴恨爱恶欲,何来喜怒忧思悲恐惊。 应知安没来得及细品,手机传来消息提醒音,宋墨秋回了消息。 宋墨秋:实在不好意思,这周安排了大执行活动,又恰逢月底结案较忙,抽不出时间 应知安回道:没事,工作要紧。 应知安发完,正想和恋爱作弊器再辩上一辩,就见宋墨秋秒回道:今夜风很大。 应知安看到这句话,没忍住挑了挑眉,犹豫片刻回道:下班时间了,还在外面执行吗? 宋墨秋:嗯嗯,不过被执行人狡兔三窟,啥也没抓到。 应知安:执行工作我也有所耳闻,是这样的。 宋墨秋:你今天忙吗? 应知安:还好 应知安现在感觉很疲惫,并没有很强聊天的欲望,回了两个字“还好”,又觉得有些冰冷,又赠送了一个表情包。 旋即,看到聊天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宋墨秋并没有再发来消息。 ——你为什么不和她分享一下你今天的事情呢? 按道理来说,要是恋爱作弊1.0大概已经气急败坏,而恋爱作弊器2.0在此时却显得温和。 “我今天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说的,而且要解释前因后果,实在太麻烦了。” 应知安启动了车,准备回家洗个澡。 等到一个红绿灯,宋墨秋发来消息:刚刚去领导办公室汇报案件,我接下来一周要去省高院参加培训,或许可以在后一周去拳馆。 应知安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便敏锐地捕捉到了消息文字中宋墨秋对自己感兴趣,那其中蕴含的浓厚兴趣几乎要溢出来。 这一发现,让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主要是宋墨秋在众人眼中,一直是那个高冷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永远保持着一定距离的玉佛,一个让人敬而远之、不敢轻易靠近的存在。 短短几次接触加之与王禹的闲聊,都能感知到宋墨秋从不轻易展露自己的情绪,更别提对某个人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兴趣了。 在这一刻,应知安有点感觉与一个高阶对手在对弈,并深刻地体会到了那种被高手注视的感觉,所以她倒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绿灯亮起,应知安可以不用去思考这个问题。 等到家里,应知安抽空回复道:刚刚在开车,那到时再约。 应知安便按部就班洗漱,准备补眠,在睡过去的前一秒,突然想起还没有回复宋曦丹,可疲惫已经如同潮水涌来,熬了一整个通宵没睡的应知安沉沉睡去。 应知安沉入梦乡的时候,宋墨秋才刚刚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结束了这场与夜幕为伴的抓被执行人马拉松。 她缓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试图驱散长时间坐姿带来的僵硬与疲惫,随后轻轻按下了办公室灯的开关,那柔和的光芒瞬间熄灭,整个执行局的楼层仿佛也随之沉入了宁静的深渊。 她是热爱工作的,但即便是这份深沉的热爱,也难以完全抵消高强度工作日复一日累积下来的身心俱疲。 即便是她,这位在同事间素有“大美人”之称的女法官,也终究敌不过如牛马般辛劳的磨损,原本光彩照人的面容此刻也显得有些黯淡,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灰扑扑。 在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缓缓闭合的门扉间,宋墨秋的手指不自觉地滑向手机屏幕,解锁后,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与应知安的聊天记录上。 聊天记录不长,她还是耐心地重新翻阅了一遍,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了应知安那简洁却富有个性的头像上,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再次点开了应知安的朋友圈。那里记录着应知安的日常生活点滴,每一次浏览,都像是重新走过了一遍她的世界,而宋墨秋对此,似乎永远都看不腻。 电梯的“叮”声响起,提醒着她已经到达了地下车库。 宋墨秋收起手机,迈出了电梯,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期待,头一次对后一周有了期待。 她的脚步在车库中回响,心中却在犹豫是否要再次打破这份宁静,给应知安发送信息。 几经挣扎,她最终还是再次解锁了手机,尽管心里清楚,应知安那句“刚刚在开车,那到时再约”往往意味着一段对话的礼貌性结束,但她还是忍不住,指尖轻触屏幕,打下了“刚刚加完班,那到时候再约……”。 只是发完,她看了一眼自己那句话,幽幽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话也像个终止句。” 两个人还是有些陌生,没有熟络,所有的沟通都还要遵照社交礼仪。 宋墨秋明白,所以她有些无奈。 大美人有些无奈,主要源自她内心深处对于情感交流的一片空白。 在与有好感的人尝试拉近彼此距离这件事上,她发现自己竟如同初涉世事的孩童,显得那么生疏与无措。 她惯于在人际交往中游刃有余,但那通常是建立在保持距离、维持自我界限的基础上。 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还会需要自己思考如何建立起连接。 这不仅仅是技巧上的陌生,更是情感层面的全新探索,她又一次打开了应知安的朋友圈,指尖轻轻滑动,每一条动态都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她未曾参与的故事,她长叹一口气,天道好轮回! 宋墨秋的无奈和纠结,应知安自然不知道。 她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醒来时,还有些迷迷糊糊,好像自己灵魂抽离,就像是恋爱作弊器说的那样,像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应知安不记仇的,因为她是标准的“睡前原谅一切,起来忘记一切”的性格。 恋爱作弊器却不会让她忘记约定,——用户,这周就不准备和命定之人见面了吗?或许可以去她们法院偶遇一下。 “我是律师,她是法官,要注意合理、符合规定的交往流程。” ——那下周也不准备见面? “系统,你也要讲讲道理!人家去培训,我能怎么办?我还能去最高院门口蹲点吗?再说了,小人之交甘若醴,别人会以为我要去行贿!” ——用户总是自有一套逻辑,却失了真诚。 恋爱作弊器2.0用冷漠的电子音说出了小媳妇一样的语气。 应知安被这话说得有些尴尬,显然想起恋爱作弊器在救助张章这件事情的帮助,“你放心,我有数的,我不会食言的。” 应付了系统,在对付姜超的事情,她也一点没忘。 在前去律所的路上,她就给姜超打了电话。 “抚养权我们要,婚内共同财产除基金、股权这类的,都给我们,抚养费不多要你的,每个月三千。”应知安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利箭,精准无误地射向姜超,这一连串的要求,几乎等同于强迫姜超净身出户,不留丝毫余地。 姜超道:“我不同意离婚。” “那我们走诉讼,让你姜大律师在律师行业扬名。”应知安的声音冷冽如寒风中的冰刃,不带一丝情感,“我们同学一场,也不必互留什么体面,法庭上见真章吧,只是我这边已经收集到的证据,你是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姜超自然知道应知安的手段和能力,如果真的走上法庭,他自己恐怕很难全身而退,只能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拆毁一个家庭,我和张章是相爱的,你这样从中怂恿,会有报应的!” “哼,真是可笑。你在给自己脸上贴什么金!”应知安不屑地冷笑一声,“姜超,我们都是律师,就别再用这些虚伪的言辞来搪塞我了。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婚姻的背叛,这是不争的事实,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试图逃避责任罢了。还有,你也最好不要去医院找张章,不然我会让法院开家暴保护令,到时候你的社会形象就没有什么挽回余地了。” 姜超见软的不行,便开始强硬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逼我?应知安,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做错事的是你,别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应知安的声音更加冰冷,“混搅概念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们都很清楚事情的真相。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我的条件,和平解决;要么我们就法庭上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应知安的声音很无情,她的话更是犀利,更是软硬不吃。 等到车开到律所,姜超见这事的确没有斡旋余地,只能说:“好,我退一步,房子给张章,但存款一人一半。” 车停在律所门前,应知安一边锁车,一边冷笑,“别闹了,姜超。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你做错事情,对婚姻不忠,我没有在你身上扒下一层皮,让你身败名裂,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该感恩的是你找了张章这么善良的人,她不愿意让你太过难堪。否则,按照我的做事风格,你还想继续当律师?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应知安一旦强势起来,任何人都要避其锋芒,姜超最终同意了,他其实是个非常自私的男人,因为他最看重的还是他自己的事业和社会地位,应知安很清楚,所以轻松拿捏。 应知安挂了电话,迎头就遇见罗卿城,“知安,省高院搞了一个涉外知产培训,培训时间是下周一整周,培训人员涉及检察院、法院和律师,我们所给了一个名额,你想不想去?” 应知安手头有很多案子,包括要协助办理的李温文案子,再加上涉外知产,她是一点都没有接触过。要是搁平时,肯定是拒绝的,却听到脑子里恋爱作弊器立刻出现——命定之人下周也培训。 “行,我去。” 做人,总还是要讲点诚信的 第69章 头一次,当应知安踏入办公室的那一刻,意外地发现宋曦丹竟然还没到场,这在她以往的经验中可是从未有过的情景。 平日里,宋曦丹总是那个最早到达,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人,今天,不仅宋曦丹的身影缺席,而且她平日里细致入微的准备也一并缺席了。 室内的空调没有像往常那样被提前调节到最舒适的温度,办公桌上,那杯每日必备的、散发着袅袅热气的茶水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杯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诉说着主人的缺席。 不仅如此,就连办公桌上每日更换的新鲜花束,今天也未能如期而至,没有了那份生机与色彩,整个空间显得格外冷清和单调。 应知安还有些不习惯。 应知安本来以为她迟到,干了会活,发现她还没来,手机上翻到聊天界面,还是昨天那三条。 “怎么忘记回了”应知安难得有些良心不安,“总不会生气了吧?” 想了想,她给宋曦丹发了条消息——迟到还是请假? 一向秒回的宋曦丹这一次没有回复。 “不会真生气了吧?不至于吧?”应知安琢磨了一下。 可也顾不上宋曦丹是请假一天还是迟到一会儿,应知安有当事人来。 也就顾不上等宋曦丹的回复,她先接待了当事人,当事人干嚎着,“养小三、小四,我也就不说什么了,重点是他最近都在调理身体,竟然想给小五一个孩子!” 对于这种打扮精致的富太太,应知安很有眼色地为她递上纸巾,来遮掩当事人只干嚎而哭不出来的尴尬。 只是应知安显然忘了恋爱作弊器给她开得超级大外挂,在递纸巾的时候不小心就触碰到了这位当事人。 “唰”的一下,她就看到了当事人坐在一个偌大的包厢里,纸醉灯谜、红灯酒绿,营造出一种既迷离又诱人的氛围。 在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环境中,一个长相异常俊俏的年轻男人格外引人注目。他的头上竟然戴着一对毛茸茸的狗狗耳朵装饰,显得既俏皮又略带几分稚气,与他那成熟的身形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黏腻地黏在当事人身边,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喊道:“姐姐,你都不看我~手机能有我好看吗?”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又夹杂着几分挑逗,让人听了心里痒痒的。 当事人一手紧握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未读信息的提示,另一只手则很是娴熟地搂住了那个年轻男人的肩膀,似乎对他的撒娇习以为常。她轻笑一声,说道:“别急嘛,宝贝,我先回我老公一个消息,很快就好。” 言语间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和游刃有余的自信,和坐在律所接待室的干嚎一点也不像。 等回完那条消息后,当事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突然一把扑倒在男人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手指还调皮地摩挲着那对狗狗耳朵,带着几分宠溺和戏谑的语气说道:“说吧,这个月的数据差多少?姐姐给你补上,好不好?” 当事人和那个年轻男人开始亲密互动起来,他们的动作大胆而奔放。 接下来的画面就变得有些辣眼睛了! 应知安想避开都避不开,把眼睛闭上,那个记忆碎片还是能映在她的视网膜上,一闭上眼睛就像是专门开了一个小暗室看电影! 应知安强忍着不适,等这个记忆碎片过去。 好在当事人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个包厢内过于私密的环境可能带来的风险,因此尽管情绪高涨,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让某些行为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只是疲惫地趴在那个年轻男人的怀里,大口喘息着,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和嘲讽地吐槽道:“也不看看他到底多大年纪了,还想让别人怀孕!哼!他想得倒美,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孩子来分割我应得的财产。” 戴着狗狗耳朵的年轻男人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当事人的脊背,似乎在安慰她激动的情绪,一边又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就不怕外面那些女人真的把他勾走了吗?毕竟,男人嘛,有时候就是容易被新鲜感冲昏头脑。” 当事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冰冷而现实的坚定:“那些女人?她们可没有继承权。只要不影响我掌握的财产大权,他爱有几个女人就有几个女人,我根本不在乎。我们本来就是开放式婚姻,各取所需罢了。他可以在外面寻找他的刺激和快乐,但家里的主权和财富,必须牢牢掌握在我手里。” 应知安终于从记忆碎片中跳了出来,对面的当事人还在干嚎,“我那么爱他,他做事混蛋也罢了,竟然还要闹出私生子,这真的太丑闻了,应律师你可能不知道,这个私生子在我们这一阶层是一种很低价、很low的行为!” 应知安叹了口气,应付着当事人。“这种行为在哪一个阶层,都是很low的行为。” 只是这个当事人和丈夫的关系,的确还是现在这个社会也不算新闻的状态,她的想法也是很多女人的想法,认为在这个充满诱惑和算计的世界里,只有牢牢把握住自己的利益,才能在这场婚姻游戏中立于不败之地。 而那些所谓的爱情和忠诚,不过是浮云一般,虚无缥缈,远远比不上手中的财富来得实在和可靠。 在应知安看来,这种关系最是无聊。 背弃了爱,沦落了欲,人的动物性就更为明显。 应知安只是一边应付着当事人,了解了她真实的诉求,一边心想着:我有这种超能力,那要是用在辨别犯罪嫌疑人身上,不是一绝! 等送走当事人,应知安回办公室路上想着是在这个功能结束之前,还是少和人接触吧。 窥探人隐私,总是不好的。 一回到办公室,就看见了宋曦丹坐在位子上,脸上红肿了一大块。 “你怎么了?谁打你了?” 应知安心中一时升起愤怒,她实际上很护短,只是没想着和宋曦丹短短几个月时间,宋曦丹也被她列入了护短人群之中。 宋曦丹正在用冰袋敷脸,连忙低下头,企图遮掩自己的脸颊,“没,就今天上班的时候,没注意门,嗑了一下。” “嗑地这么像五个手指印?” 应知安很是无语,下意识就用手指捏着宋曦丹的下巴,就把她的脸抬了起来,动作很是霸道,溯回从之的功能也应用得很快。 “唰”得一下,她被拉到了宋曦丹的家。 宋曦丹没有搬家,还是那个高中的家,只是之前记忆碎片中的宋妈妈变老了,脸上多了很多的皱纹。 宋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着宋曦丹做好早饭,“妈,我上班去了,早饭做好了,你记得吃。” “你给谁打包?昨天又原封不动带回来。” 宋曦丹没吭声,就准备穿鞋出门。 宋妈妈却并没有准备放过她,“相亲对象照片发给你了,你看看,条件不错,我已经帮你约好了,这个周末见个面。”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宋曦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地说:“妈,我不想去相亲,我现在刚刚工作,还没上手,我还在备考法考,没有时间去见人、去约会。”” 宋妈妈闻言,眉头紧锁,冷哼一声:“见一面就没时间?却有时间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又做汤又做便当的?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你不要被随随便便的人骗了!” 宋曦丹狠狠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沉默着不愿意回答,她很清楚自己已经长大,不是以前那个小屁孩,自己一旦开口说话,二人之间必然会有漫长的争吵。 她只想着逃避,离开这个家庭,所以她穿完鞋子就准备出门上班。 可她的沉默与避让,没有带来宋妈妈的退让,然而点燃了宋妈妈的怒火,“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你告诉我!” “我不需要你知道是什么人!” “我是为你好!你这孩子,你等一下被人骗了!怎么就不懂妈妈的心呢?妈妈都是为你好。”宋妈妈的情绪有些激动,手也*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妈,那我能不当律师吗?” “我们不是说好的!你回家好好过日子!” “是啊,我可以在家里,但我不当律师可以吗?” “这个事情和我们现在说的事情没有任何关联,你不要转移话题!” 宋曦丹无奈地笑了一声,“有关系啊,这个可以证明你口口声声说的为我好,却连我一点个人喜好都不能容忍,你想要的还是一个律师儿子,而不是女儿宋曦丹。” 这句话如同一枚炸弹,瞬间在宋妈妈心中炸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曦丹:“你说这些,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宋曦丹真的很委屈,眼眶渐渐泛红:“是你,从来没有放过我!”她深吸一口气,不服从性扑面而来,“妈,我喜欢的是个女人,你开心不?如果我哥还活着,他应该也会给你带个媳妇回家了。” 宋妈妈听后,怒不可遏,情绪完全失控,她伸出手,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宋曦丹的脸上。 这一巴掌,不仅打在了宋曦丹的脸上,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母女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上。 第70章 应知安从记忆碎片中出来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宋曦丹却误以为应知安对自己撒谎很失望,连忙解释,“知安姐,就是早上和我妈起了一点小冲突,其实看着夸张,一点也不痛。” 应知安想到自己很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小鹦鹉,它拥有着一身翠绿如翡翠般的羽毛,每当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它身上时,那羽毛便仿佛闪烁着生命的光泽,耀眼而生动。 应知安很喜欢它,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悄悄探进房间,小鹦鹉便会用它那清脆的嗓音,轻轻唤醒应知安。应知安一边上学,一边从喂食、清洁笼舍到教它学说简单的词汇,每一个细节都亲力亲为。 小鹦鹉从应知安的初中陪伴她到了高考毕业,最喜欢的就是站在应知安的肩上,轻轻啃着应知安的头发玩,它从不咬人,脾气乖顺,整天挂在应知安身上像是个漂亮的小挂件。 只是,在它终于学会喊“应知安”这三个字的那年冬天,它走了。 那一天,应知安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着一边把手机里拍的关于小鹦鹉的照片和视频全部删除,她也再不想养宠物。 应知安是幸运的,关于生死这一课是小鹦鹉教她的,但更多的人,是从亲人死亡来学习什么叫做生与死。 而宋曦丹的这一堂课更是痛苦,一直像是一块反复生脓的伤口,直到现在都还没痊愈。 应知安看着宋曦丹,心里是为她难过的。她帮宋曦丹捋了捋鬓角有些零碎的散发,却并没有老生常谈一样安慰,反而突然问她:“最近你都在复习法考,我考考你。” 宋曦丹一下坐直了身体,瞪着那栓湿漉漉的眼眸,很是认真,“知安姐,你说。” “故意杀人罪侵犯的是什么法益?” “生命权!” “盗窃、侮辱尸体、尸骨、骨灰罪呢?” 宋曦丹想了想,很是谨慎回答道:“死者的人格尊严。” “还有吗?” “遗属的尊严?” 应知安点拨道:“盗窃、侮辱尸体、尸骨、骨灰罪是在刑法分则六章的妨害社会管理秩序下面的。” “社会公共秩序与道德风尚。”宋曦丹立刻领悟道,“对,是在六章一节扰乱公共秩序罪里面。” “是啊,死者的尊严不仅仅属于遗属,往大的说,死者的尊严属于整个社会,属于整个人类。因为,尸体虽然已经没有至高无上的生命权,可它是人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所以它依旧应该得到我们社会的尊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一个人死了,也并不算死透。” 宋曦丹愣了愣,这句话显然触动了她内心最隐秘的秘密,她的哥哥宋曦阳去世那么多年了,可实际上,就像知安姐说得那样,哥哥他一点也没有死透,只是他活在这个家庭之中,像是一块不能被提起的伤疤。 应知安点到为止,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故意杀人罪侵犯的是生存利益,曦丹,你认为这种权利是主观还是客观?” “肯定是客观的,不然每个人都会死,而且对于一些人来说可能觉得死亡才是解脱。” 应知安点点头,“是啊,因为不管是这种权利,还是其他,人的主观性本身就具有非常大的偶然,包括幸福,怎么去认定主观上的幸福,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答案,无法成为标准化的东西。” “知安姐,你觉得幸福是什么?” “我觉得只对我重要,你觉得才对你重要。” “我没想过。”宋曦丹年轻的脸上很是迷茫,她讷讷地说道:“我只感觉到痛苦,我就想着去逃离,大学毕业直接去了草原,也只是希望能够逃离痛苦,我没想过幸福是什么” 应知安叹了口气。 宋曦丹抬起眼眸,满眼都是她自己都未注意到的依赖与信任,“知安姐,你能告诉我你的定义吗?”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一直把快乐叠加、叠加、再叠加,假定自己每天都快乐,那就是拥有幸福,所以每天都努力让自己保持稳定快乐,可实际上像你这样每天微笑,也并不等同于幸福,因为幸福要有痛苦作为参照,而持久的幸福都是上天恩赐,命中注定。” 应知安冲着宋曦丹笑了笑,“人其实不需要那么努力与刻意去让自己幸福,太想要得到什么反而会承受更大的失望与痛苦,来这世界活一趟,体验到就是赚了,或许,放下执念的时候,就已经足够幸福。” 宋曦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或许,一直活在过去的人是我。” 应知安没有明说,宋曦丹却似有感悟。 可不得不说的是,和应知安聊完,宋曦丹的心情突然雨后放晴,一下又充满活力! “知安姐!我知道了!” 应知安把刚刚谈的案子代理递给了宋曦丹,“这个案子挺简单的,你跟一下,下个月法考,就不给你安排活了,对了,你有一颗赤子之心,记得保护好它。” 应知安说完,就被罗卿城喊走了,具体一些培训的东西要交给她。 而宋曦丹看着应知安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翘,牵扯到被打的那侧脸颊,又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主观上的情绪永远无法得到满足,可因为能够在知安姐身边,就好像主观上的情绪也可以得到永远的安抚。 所有精神上的侵害就也能因为她的几句话得到慰藉。 宋曦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应知安手指的温度。 罗卿城办公室里,罗卿城把通知文件给应知安。 “你以前不是最烦去培训,觉得社交很累,怎么这次这么主动积极?” “人总是要长大的。”应知安一看这文件,上面的培训地点就在国家法官学院省分院,文件最下面写了如果通过小程序报道和申请房卡。“现在还挺高级,这室友是完全盲配了。” “好好珍惜这次机会,法院和检察院参加的应该都是各基层院和中院要培育的骨干人员,前途无量的一类人,你要是能” 应知安抬头看着罗卿城,眼眸黑白分明,“啊?我?” 罗卿城知道她在戏弄自己,就把手中的笔往应知安那边一丢,应知安顺手就接下了。 “走走走,今天也是周五了,接下来一周都不用见着你,我心情还能舒畅一点!” 应知安把笔放回罗卿城的桌前,笑道:“都是业务骨干,强者云集,我倒有些期待了。” 70-80 第71章 应知安从罗卿城办公室出来时,恋爱作弊器突然发声——请用户合理使用“溯洄从之”功能。 应知安以为是之前自己想拿这个特异功能去辨别犯罪嫌疑人这个想法,让系统产生了误会。 而系统现在来的警告她只觉得啼笑皆非,在大脑中回答道——系统,你这滞后性也太强了,更新到2.0,怎么反应还越来越慢了。 系统并未发表更多言论,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它的指令——请用户合理使用“溯洄从之”功能,并郑重提醒,下周与命定之人相见的机会,应当被视作一份珍贵的礼物,需倍加珍惜。 应知安就像是一个不解风情的钢铁直女,给系统解释道——法官学院是一栋二十层的大楼,类似于酒店,每周会有很多培训,为了应对培训人数众多的问题,学院还会巧妙地安排各个培训班错峰用餐,以减少拥挤。在这样的环境下,要想偶遇某个人,确实需要几分机缘巧合。如果本周未能如愿相遇,那也无妨,毕竟我们已经约定了下周在拳馆的会面。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因为不够重视而产生的从容与淡然,最后还不忘特别强调——你大可放心,我向来重视承诺,言出必行。 话虽这么说,可实际在应知安的心中,起码是在此时此刻,你要说她对宋墨秋有什么必须要得到的非分之想,是没有的。 更多的,是有好奇,而这种好奇是必然的,她很想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相似点。 这份好奇,确实能够激发好感,但两者之间并不构成必然的因果关系,其中夹杂着太多的偶然与未知。 应知安深知,情感的发展往往充满了变数,无法简单地用逻辑去预测或规划。 她对于系统在救助张章一事上的帮助心存感激,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 因此,她愿意顺从系统的意愿,将答应系统的要求视为一种报答。 尽管她认为系统在理解人类情感方面仍显刻板,将频繁约会等同于增加相爱机会的观点有些过于简化,但她还是决定抱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去尝试,以此作为对系统帮助的回馈。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今天周五下班后,应知安就去了医院。 在接下来的周末,她主要把时间也都用于在陪伴张章。 张章的孩子还住在ICU,而这件事情显然也已经瞒不住她。 应知安害怕张章会崩溃,毕竟她可比应知安更喜欢孩子,可一向娇柔的张章这次却异常坚强,只是每隔一会都会问医生孩子怎么样子。 但是医生一直没有明确答复。 应知安只能安慰她:“没有消息反倒是一个好消息,姜超那边我也基本谈妥了,等你出月子,我会尽快把改签的东西都弄好,我也警告过他了,让他别过来医院烦你,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剖腹产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剖腹产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随着麻醉效果的逐渐消退,身体的每一处疼痛开始苏醒,尤其是腹部那道精心缝合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钝痛,仿佛身体内部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抗议。 但更令人难以言喻的痛苦,是产后需要排出的恶露。 关于恶露,应知安是知道这个词语,也大概知道它是一种液体,可她不知道的是听起来是“露”,可实际上就是“血”,那是混合着血液、坏死蜕膜等组织的液体,而这一次也是她第一次那么浸透灵魂的意识到产后排恶露是一种多么痛苦的事情! 剖腹产术后,为协助子宫把恶露排出来,医生就过来按张章的肚子。 带着手套的医生将一只手轻轻放在张章的肚脐下方小腹中间的位置,还安慰张章:“这是你的子宫底,我另一只手会放在你伤口的上方来固定伤口,会有点痛,你放轻松。” 下一秒,随着医生的动作,张章哀嚎出声! “放轻松,放轻松!”医生并没有因为张章的哀嚎而停止动作,她一直重复着向下按压,刺激子宫收缩,从而排出恶露。 张章只感觉自己子宫收缩,企图将这些恶露排出体外时,随之而来的剧烈阵痛让她不禁咬紧牙关,双手紧握成拳,额头的汗珠更是密集如雨。 那是一种从体内深处涌起的绞痛,还是让她一次次地濒临崩溃的边缘。 “啊啊!痛!”生理性的眼泪从张章眼角滑落。 应知安就站在那令人心悸的场景之中,双眼紧盯着眼前痛苦挣扎的张章,双手紧紧握住张章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与勇气都通过这双温暖的手掌传递给对方。但她嘴唇紧闭,后槽牙咬得生疼,愣是挤不出一句完整的安慰之语。 因为在如此深沉而绝对的痛苦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仿佛一阵微风,轻易就被痛苦的巨浪所吞噬。 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这样的折磨并非一次性的酷刑,而是从剖腹产后的第一天起,就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每天进行两到三次,每一次都要持续那令人窒息的十五到三十分钟。 每一次目睹这个过程,应知安的头皮就不由自主地发麻,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共情,是对女性同胞共同命运的深刻体会,她仿佛能感受到张章身体上传来的每一寸疼痛,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不禁颤抖,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虚幻,却又无比真实,恐怖得让人难以承受。 在这一刻,应知安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清醒与认识。她意识到,“生育成本”这四个字,在人们的口中或许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但一旦真正落在某个女性的肩上,那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一种几乎要将人压垮的代价。而这些,往往被社会所忽视,被他人所淡忘,成为女性默默承受的无声之重。 而更可怕的是在周六的那天晚上,医生喊了张章的父母面谈,张妈妈特意喊上了应知安。 在过去之前,张爸爸躲着张章跑到阳台上抛了两个铜钱,出来时脸色不好,与张妈妈对视一眼,张妈妈骂道:“别给我摆这个脸!你算得不准!” 张爸爸头一次没有反驳。 ICU的医生在确认了张章父母的身份后,开口说道:“B超的情况不是很乐观,我们这边是介意通过CT扫描脑部进行确定。” 张爸爸和张妈妈愣在了原地,好在应知安很快反应过来,“是怀疑智力方面有问题吗?” “这个还需要等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这一晚,知情的三个人谁都没睡好。 应知安陪床,为了不干扰到张章的休息,她只能蜷缩在那张狭小而又坚硬的陪护小床上,身体几乎一动不动,如同被时间凝固了一般。黑暗中,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而深邃,仿佛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在寂静的病房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酸楚与痛苦,就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着,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禁开始质问起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张章?如果你曾经赐予了张章一个相对平坦和顺利的前半生,为什么就不能让她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呢?为什么要让她在婚姻中遭遇背叛,经历那些复杂的情感纠葛,让那么相信爱情的一个人面对人性的多变,而现在,又要让她面对这样一个可能令人绝望的噩耗?” 医院的夜晚,总是显得格外冷清和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仪器报警声,才能打破这份压抑的宁静,老天爷自然不会回复应知安。 在这片寂静中,应知安又开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难道人生的幸福真的有定额?是否当一个人用完了自己那份定额的幸福之后,就会迎来接连不断的不幸和苦难。 她回想起张章和姜超婚礼的画面,郎才女貌,张章和姜超在舞台上念着给彼此写的信,双双都落泪了。 司仪说:“新郎,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那么真诚的拥吻,应知安穿着伴娘服站在舞台下鼓掌鼓得超大声,那个时候,她也像宋曦丹这么年轻,有着随时散发的善意与年轻人的冲动与力量,她也相信这份爱情真挚得像是童话 而这一切都仿佛还在昨天。 然而,现实的残酷却将这些美好的回忆击得粉碎。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人生真的就像一场赌博,有赢就有输,当一个人赢够了,就必然会迎来输的时候? ——如果真的是这样子,我愿意把我的幸福定额给到张章,我愿意自己婚姻不成、也愿意自己无儿无女。总之,我的幸福给她,你不要再让她承受什么不幸了。 应知安在心中默默祈祷。 恋爱作弊器2.0深夜上线,——用户为何要这么交换? 应知安没有精力再和它进行battle,头一次很坦诚有话直说——系统,我喜欢女人,那我本就婚姻不成、无儿无女,我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性取向,所以我也准备好走上不同于普通人的艰难道路,既然已经艰难,也就不怕再多点困难了。我足够坚强,我完全ok的。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恋爱作弊器2.0留下一句箴言。 周日上午,ICU的医生带来了答案,“情况很不好,是巨脑回畸形,这是一种大脑皮质发育异常的病症,属于神经元移行异常的一种。具体表现上,巨脑回畸形是脑回减少,并且脑回增宽、变平,脑沟变浅,这个片子上,可以很清楚看到,这个婴儿的大脑表面几乎完全没有脑沟和脑回,呈现为光滑的大脑表面,并伴有皮质明显增厚,这个异常改变范围达到1000mm,我们正常是34mm。” 张爸爸面如土色,手中一直攥着的铜钱陡然落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张妈妈声音哽咽,“医生,为什么这样?难道是因为我女儿肚子撞到了,早产才变成这样吗?” 应知安的脑子已经失去了逻辑运转,可还是留存最后一丝认知,颤抖地问:“是基因突变吗?这个孩子还建议养吗?” “这个是基因病,原因不好说,但肯定不是因为撞击和早产导致的,目前我们知道的就是在胎儿大脑皮质发育过程中,神经细胞从胚胎生发基质向大脑表面移行过程中受阻,从而使得脑组织发育出现畸形。” 医生指着ct的片子,叹了口气,“这类患儿在出生时可能表现正常,但随后可能出现喂食困难、肌张力低下、异常弓形姿势以及运动发育延迟等症状。” 医生看了眼眼前三个人,语气非常沉重,“此外,癫痫发作也是常见的症状之一,由于大脑皮质的发育异常,这些患儿的认知和运动功能可能受到严重影响,具有较高的死亡率。” 关于应知安的问题,医生没有明说,可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患儿目前还需要呼吸机辅助,如果停止呼吸机,患儿可能很快家属尽快做决定吧。” 出了医生的办公室,张爸爸张妈妈像是老了十多岁,一向坚强的张妈妈一走出门,就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了地上,好在应知安虽然也思绪乱走,可拳击练习积攒下来的反应力还在,一把抓住了张妈妈,并扶她坐在了椅子上。 张妈妈实在忍不住了,眼泪落了下来,“造孽啊!你让我怎么去和张章说!” 张爸爸的眼泪也跟着就落下,“就是要有个人来做这个决定,不要让女儿做了!这是在要她的命!我来做这个决定,这个孩子放弃了,就当她从来没来过。” “你说放弃倒是简单,手续过得了吗?孩子出了icu是要我们自己抱走的!你就不给张章看一眼?自己就处理了?” “怎么能给张章看?她连孩子的小名都取好了!” “张章不是小孩子了!你这样,她会怪你的!” 这一次,张章父母的争吵不同以往,两个人的立场来了一个大转变。 应知安只感觉自己大脑发麻,像是整个脑子宕机了,她靠在墙上深呼吸好几口,才缓过神来,看着二老快要吵起来,她开口道:“叔叔阿姨,我去和张章说吧。” 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虽然那条路满是艰辛,充满泥泞,布满荆棘,可我们必须坚定地走下去。 在张章的病房外,张爸爸和张妈妈相互搀扶着,听到病房内传来自己女儿的哭泣声,两个人也随之落下泪来。 眼泪是无力的,它不能改变这个客观残酷的世界。 可唯有落泪的那一刻,人与人之间的心灵是相互联通的,告诉对方:我懂你的痛,我也因为你的痛而痛苦 而那条路那么痛苦,却又要逼迫人们相信希望就在未来等我们。 尽管步履维艰,每一步都伴随着身心的磨砺与挣扎,但正是这份艰辛,铸就了生命之树的坚韧与深邃。 因为只有这样,人,才能有力量活下去。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学会了在困境中寻觅力量,在绝望中播种希望。 “知安!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就要她健健康康的。”张章哭嚎道。 应知安抱住张章,就像是在过去的岁月里,热情的张章时常抱住她的那样。 “涅槃重生,等你从这段泥泞中挣扎出来后,她也会再回来找你。你是凤凰,孩子也是凤凰” 新的一天来到,太阳跃出云层,照亮了整个世界。 而怀揣着难过的心情,应知安面无表情地来到了法官学院报道,她带的行李很简单,反而是情绪背包非常沉重,她的大脑已经全然卡顿,也同样恹恹地没有力量,她甚至没有耐心去回复宋曦丹那些贴心的消息,只回了一句“别发给我了,我这一周都不在所里,你自己好好准备考试,对自己人生负责”这句话。 她没有余力去顾忌宋曦丹是否会为了这一句话辗转反侧,或者有别的反应。 她没有余力了 法官学院的入住流程非常高端,没有前台操作,全部都是线上流程,在一体机前自己刷二维码,登记入住,取到了房卡。 应知安根据房卡来到了楼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室友会是谁,可她也无所谓了。 把房卡在门上一刷,她推门而进,迎头就是一阵水汽,紧接着通过大开着的洗手间推门,她在水汽之中看见了正在洗澡的宋墨秋! 宋墨秋的皮肤很白。 这个应知安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觉得她像是一座瓷佛。 然后让应知安没想到的是,宋墨秋藏在制服内的皮肤更白,在水汽缭绕之中,都要与洗浴区的白色瓷砖融为一体。 绕在中指的红线开始飞舞,所谓命定之人突如其来。 第72章 宋墨秋这次培训过来报道之前,早起去蹲点了被执行人。 最近,法院和公安开展了合作,根据公安机关的人脸识别系统,找到了欠薪案件的包工头,这个包工头有很多小额标的的案件,宋墨秋昨晚接到通知,就连夜赶到了这个住宅区的路口,等到凌晨十一点多也没等到人,想着去法官学院之前再来看看,只是这次运气同样不好,在这片住宅区骑着小电驴转来转去,转得人都晕了,也没见到被执行人。 不仅如此,停在一旁准备休息一下时,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将地面上的泥水溅起半人高,全都溅在了宋墨秋的身上。 宋墨秋其实是有些洁癖的,她自己买的小公寓里虽不至于一层不染,可也是干干净净、整洁明亮,所以一到法官学院报完道,她进了房间门就急着洗澡。 且是独居久了,在家里就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宋墨秋显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洗澡的时候会有人突然进来的可能性。 而偏偏,作为经济发达的大省省会,法官学院的建设也尤为高大上,直接对标酒店标间格局,进门就先是洗手间,所以门洞大开中,宋墨秋慌乱地用手环抱住自己。“谁?!” “不好意思!”应知案马上背过身去,慌张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我先出去!” 然后,上一秒才推门而进的应知安,下一秒呆呆得、呆若木鸡的站在了房间门口。 她很尴尬,比宋墨秋更尴尬,因为仅仅刚刚那一秒的碰面,那根红线极具灵性蔓延开来,缠绕着宋墨秋的身体而去,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遮掩了应知安的视觉,可偏偏另一端就在她的中指。 在一瞬间,就像是应知安自己手的化身,在很不客气地调戏宋墨秋!这种感知让应知安瞬间红了脸。 偏偏系统还在她的脑子里面,阴魂不散地说——系统安排的不是最大,那老天安排的才是最大吧?看看你们俩的缘分,实在是太有缘了。 应知安只觉得无语,回怼了一句——系统,少看一些人类的言情剧,对你好。 怼完系统,应知安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已经散去,拿出手机给宋墨秋发了一个信息——我下楼买咖啡了,你要不要喝咖啡?给你带一杯? 信息刚刚发出去,门就被打开了,宋墨秋的手机发出收到消息的提醒音,而穿戴整齐的宋墨秋与应知安面面相觑。 房内的热水水汽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宋墨秋的发尾也还有些湿。 一个房间两张床,两个人就各坐在一张床的床沿边,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应知安突然掏出手机,“你要不要喝咖啡?我点个外送。” 宋墨秋立刻说道:“好,你喝什么?” “我很久没喝了,喝这家吧?我喝个馥芮白,你喝什么?” “拿铁就行。” “你能喝牛奶吗?还是给你换成燕麦奶?” “没事,我没有乳糖不耐受。” “好。”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接得飞快,就好像都害怕那一句没接上,安静那么一秒钟,都会觉得尴尬。 已经被宋曦丹潜移默化戒了咖啡、喝上花茶的应知案利索地下了单,而没有刚刚的你来我往,场面又开始有些许尴尬…… “额……”应知安抿了抿嘴。 “嗯?”宋墨秋抓了抓头发。 和刚刚飞快的对话不同,的对话又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每一句话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两极大反转! 应知安企图以轻松的语气打开话题:“嘿,你不是在执行局吗?这一次不是涉外知识产权方面的培训吗?怎么是你来参加?你上次和我说你培训,我还以为是执行相关培训。” 因为刚刚那一幕的尴尬,以至于一向言简意赅、表达能力超强的应知安都有些手足无措,以至于一个问题颠来倒去,显得啰嗦,她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手指不自觉地按着被子。 宋墨秋不紧不慢回道:“我们院没有知识产权案件的管辖权,是归到另一个区法院的,也就没有针对性的知识产权法官,可又有这么一个机会,然后领导考虑到我的英语比较好,所以就派我过来了。” 宋墨秋说的话看着很冷静,可同样也言简意赅、表达能力超强的宋法官,也不像往常,从头到尾都解释,像是一个话密的人。 应知安问:“所以这个培训还需要英语,是吗?” “你没有看通知吗?通知里有附待培训课程表,其中有一些课是全外文教学。” 应知安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那个文件上的确写明了这句话。不过当时她还真没认真看,就被罗卿城丢了一支笔。 而偏偏,应知安学生时期每一门课都很好,唯独英语格外的差,要不是英语成绩拖后腿,她可能都冲着顶尖学府去了。 不过到了应知安这个年纪,最不会畏手畏脚,还没上课就开始杞人忧天,反而想着自己就是个律师,来法官学院参加培训就相当于客场,在法院和检察院都在的情况下,肯定不是课程主角。 这么一想倒也释然,她的性格如此,一般不会为将要来到的困难犹豫,反正一直秉持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只是这个话题又结束了,应知安和宋墨秋两个人尴尬地坐在房间里面。 应知安挠挠脑袋说:“你睡那张床是吧?” 宋墨秋突然笑了笑。“那你睡那张床是吧?” 两个人都坐在各自的床上,相当于进行了一场毫无意义的对话。 应知安与宋墨秋相视一笑,刚刚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应知安道:“对,我人都坐在这了,我就睡这张。” 宋墨秋道:“那接下来这一周,就多多担待了,室友。” “客气客气,宋法官。” “下午开班,班里肯定一堆法官,你喊我名字好了。” “好,墨秋。” 宋墨秋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本来还*想说什么,电话响起,她的助理有案件要汇报。 应知安闲着无事,也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一时间,房间里的尴尬倒是不见了,两个人各开一角落投入工作中了。 恋爱作弊器有些恨铁不成钢——如果用户不知道如何开启话题的话,应该使用“溯洄从之”功能,该功能本就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一下命定之人。 ——系统,你这个功能就不太好。 ——为什么不好?理由是什么? 系统很不解! 应知安微微扭头偷看了一眼宋墨秋,对方一边回着电话一边也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开始操作。 宋墨秋没有穿制服,穿了一件很利索的白色连衣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白兔,她本来略显高冷的无边框眼镜也放在了床头柜上,脸白净着就显得更小了一些。 手指点着笔记本电脑,就像是小白兔抱着自己的小萝卜。 倒让应知安觉得没有那么难接近了,反而有些可爱。 可应知安是真的不想用这个功能了。 ——你这溯洄从之功能,接触到的都是别人的隐私,很是不好。 ——用户对非命定之人使用了该功能,而且是两次。 ——那都是意外,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事情,真切感知到了。所以更觉得侵犯他人隐私。 恋爱作弊器如果是个人,它应该开始无语,可它作为系统很是直白地说——系统不太明白,只觉得用户矫情。 应知安没准备说服恋爱作弊器,只是她的确是因为宋曦丹的那两段记忆决心不再使用这个特异功能。 因为这两段记忆,不仅展示了宋曦丹不为人知的脆弱,更深刻地触动了应知安,让她意识到这样的能力虽让神奇,却违背了真诚与尊重他人的原则。 她认为像宋曦丹这样的人是绝不想要以悲情示人的,所以宋曦丹会像个小太阳一样冲着应知安笑,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承受过伤害。 应知安很清楚宋曦丹的坚强,却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软弱,虽然宋曦丹不知道,可应知安会觉得非常冒犯。 记忆重现的那一刻,应知安都会有非常强烈的窥探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窥探非君子行事! 因此,应知安更为注意与人接触,之后在医院就戴着手套,虽然很怪异,可的确也避免了这个功能,比如在扶起张妈妈时,就没进入记忆碎片。 只是在医院戴手套,还能说是防止细菌,来培训,这又不是冬天,戴个手套就非常非常怪异了。 所以,应知安只能更为小心翼翼,保持警惕。 咖啡的外送到了,应知安准备下去拿外卖,宋墨秋刚刚处理好工作,看了眼时间,“一起下去吧,也到吃饭点了。” “行。” 二人携手一起下楼的时候,应知安本来想按电梯,余光瞥见宋墨秋的手也按下了电梯钮,她害怕触碰在一起,从而触发“溯洄从之”这个特异功能,立马就缩了回来。 宋墨秋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应知安怕她误会,想解释一下,可实在说不上什么原因,只能闭上嘴,轻叹一口气。 第73章 等到了食堂,已经有零星几个人在吃饭。 餐厅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柔和的灯光洒在木质的桌面上,取餐处两列排的饭菜,走得是自助餐模式。 应知安因为张章的事情,心情不好食欲也差,只略微拿了一些饭菜。 二人相对落座,宋墨秋关心道:“吃这么少?” “没什么胃口。” 应知安正准备喝咖啡,宋墨秋劝道:“那你就先吃饭,再喝咖啡吧。” “嗯?抑制食欲?” “对啊,我觉得咖啡挺抑制食欲的。” 宋墨秋的生活很不规律,主要源于她的工作本就容易熬夜,要是轮到她值班,那一天过得和派出所警察没啥差别,凌晨也可能需要出去抓被执行人,所以她的确也是咖啡爱好者。 准确地来说,她是所有提神醒脑东西的爱好者,而咖啡她唯一不喜欢的就是它的确太有抑制食欲的功能。 应知安点点头,“我之前健身,拿咖啡当氮泵的。举铁大重量加咖啡,一点胃口也没有。” 宋墨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还举铁?” “看不出来?”应知安随即撩起自己的袖子,以一个专业健美运动员的姿势,展示了一下自己紧实有力的肱二头肌。那肌肉线条流畅,分明透着长期训练的痕迹。 宋墨秋仔细观察了一番,眼中满是真诚与赞赏,“真的很有训练痕迹了,这是属于强有力的女性力量,让人不得不佩服。” 宋墨秋投来的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与赞赏,这突如其来的认可竟然让一向自信的应知安有些害羞。她不好意思地放下袖子,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也冲着宋墨秋笑了笑, 饭桌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健身聊到摄影,再到各自的日常生活,竟然还真有些共用大脑的诡异默契感。 彼此的观点和想法时常不谋而合,仿佛早已熟悉对方的内心世界。 宋墨秋提到自己也喜欢玩摄影,大学的时候还加入过摄影社团,那份对摄影的热爱依旧不减。 “我现在虽然拍得少了,但偶尔还是会用手机随手拍一拍。不过,那些照片都是乱七八糟的,没什么章法。”宋墨秋说着,拿出手机随手一翻,将手机相册展示给应知安看。 应知安认真地浏览着宋墨秋的照片,不时点头表示认同。 “我懂你。”她指着宋墨秋手机相册中各种树与天空的照片说道,“我也很喜欢拍树和天空,它们会让人感觉很宁静、很自由,仿佛能洗净心灵中的尘埃。” 一句话概括之,应知安看宋墨秋的手机相册,就像是看自己手机相册一样! 这一午饭结束,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才算是真正消散。 等到了下午去上课,一到会议室,应知安就感觉到了安全,她的座位在后排,这个会议室又极大,容纳了一百多号人,老师提问都喊不到她。 至于听不懂英文,拜托!现在实时翻译app已经非常先进了! 应知安对这个位子非常满意。 而宋墨秋的位子则被排在了前面,二人之间隔着大半个会议室。 第一节课是最高院涉外的法官给他们讲解相关内容,中文交流很是友好。 等下课,就又到了晚饭时间。 作为室友,宋墨秋穿过层层人流,像是一尾逆流而上的鱼,目标明确,步履轻盈,很是自然就走到了应知安的桌边。 应知安下课前二十分钟来了一个急活,正在电脑上偷摸着处理,被宋墨秋看见了,还解释道说,“我刚刚有在好好听课。” 宋墨秋闻言,嘴角上扬,不自觉就露出一抹笑意,“我又不是老师,你也没有必要这么紧张。”和应知安待在一起,她笑得次数实在太多。 “不紧张,主要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好学上进的态度嘛。”应知安也笑着回应,话语中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稍微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不急,现在正是用餐的高峰期,我们这样还能避开人群。”宋墨秋说着,便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起刚刚课堂上的笔记内容,动作娴熟而专注。 应知安抽空瞥了一眼她的屏幕,不禁赞叹道:“你以前读书的时候肯定是学霸级别的存在吧?” “还可以,不过”宋墨秋说道:“我不是法学专业的本科生。” “你不是法本?”应知安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语气中充满了惊讶,“那你后来是怎么成为法官的呢?” “本科读得是法医,实习的时候是在派出所,感觉法医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然后考了研究生读得法律,研究生毕业后选调到了现在的法院。” 应知安闻言,很是惊讶,“没想到你本科读得是法医!” 宋墨秋抿嘴轻笑:“其实我们法医也学了很多临床医学的知识,你要是有什么身体不适,我也可以给你诊断一二。” “我现在还挺健康的。好了,我干好了,走吧。” 应知安边说边收拾东西,“哎……”却不慎手肘碰到了桌边的咖啡杯,她慌忙伸手去抓。 “小心!”宋墨秋也注意到了这一突发状况,几乎是同时伸出了手。 应知安本来已经悬在半空中的手,却因为害怕与宋墨秋的手不经意间触碰,而尴尬地停在了那里。 而那边宋墨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即将倾倒的咖啡杯,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微笑。然而,当她抬头看到应知安停在空中的手时,笑容却突然僵住,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面无表情地将咖啡杯放回了桌面上。 应知安并未察觉到这一微妙的变化,只是感激地说了一句:“谢谢,吃饭去吧。” 说着,她拿起咖啡杯,却随手就丢进了门边的垃圾桶里。 宋墨秋瞥了一眼那个被丢弃的咖啡杯,沉默不语,心中却泛起了层层涟漪。 食堂吃饭的时候,应知安就排在宋墨秋后面,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适当的距离,生怕在拥挤中不小心碰到对方,每当伸手去拿取餐盘上的餐具或是食物时,应知安都会格外注意自己的动作幅度,尽量放慢速度,轻柔而谨慎,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 应知安自认为这样的谨慎已经足够隐蔽,不会引起宋墨秋的注意。 可宋墨秋只瞥了她迟缓的动作一眼,便捕捉到了应知安那略显迟缓却刻意保持礼貌的举动,她心中已经有些明白,虽然没有像电梯按钮那么明显,可她实在太敏锐。 应知安还特意去拿了一盘水果,回到饭桌上时,宋墨秋突然伸手去接,似乎想要帮忙接过。应知安心头一紧,连忙礼貌而迅速地躲开了,“没事,我放桌上就好。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啥,桌面上有啥水果我都拿了一点,希望有你喜欢的。” 宋墨秋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 吃饭太安静,应知安本想起了话头,旁边的一个空位上却突然坐下了一个男人。他先是稳稳当当地落了座,然后才礼貌性地问道:“这个位子有人吗?我可以坐这里吗?” 这句话虽是对着大家说的,但他的目光却如同燃烧的火焰,紧紧锁定在宋墨秋身上,充满了不容忽视的炽热。 应知安心中不禁有些无奈,因为这个男人她恰好认识,是另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的精英律师。与他的业务能力同样出色的是他那堪称“高效”的撩妹技巧,以至于即便应知安这样从不关注八卦的人,也对他那些花边新闻略有耳闻。 甚至在这次省高院培训中,他都能将那样的场合变成自己撩妹的舞台,这让应知安不禁想要出口讽刺一番。 没等应知安怼人,就听到宋墨秋很是冷漠的一句话,“你人都坐下来再问这一句,是为了彰显你的无知和粗鲁吗?还是单纯为了脱裤子放屁吗?” 脱裤子放屁是句歇后语,后半句是多此一举。 在撩妹上从来没被挫败过的男律师,显然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直接的回应,一时间有些愣住,结结巴巴地说:“额……不是……我……” “别废话,这儿有人。”宋墨秋的气势强大,话语毫不留情,直接打断了他:“麻烦你走开。” “其实我是……”男律师还想解释,却被宋墨秋再次打断:“这么没有礼数吗?都说有人了,还不能自觉点吗?”宋墨秋本就因应知安有意无意地躲避自己而感到心情不佳,此刻正好有个“靶子”送上门来,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男律师见状,不敢再多言,只能灰溜溜地拿起餐盘离开。 应知安还丝毫没理解内情,自然也不知道男律师是替自己背锅,还冲着宋墨秋竖起大拇指,“墨秋,看不出来,挺厉害的。” 宋墨秋看向应知安,刚刚冷若冰霜的脸上瞬间破裂,她本觉得自己应该很生气,但看着应知安那双充满好奇和赞赏的眼眸,她心中的怒气莫名消散了许多,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声音也瞬间柔和下来,“吃饭吧。” 应知安抬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远去的男律师,随口感慨了一句:“长得漂亮,有时候也挺多麻烦的。” “你觉得我长得漂亮?”宋墨秋突然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没人说过吗?我不信。”应知安看向宋墨秋,眼眸中满是真诚的赞叹。这是一种人类对于美好事物最纯粹的欣赏,无关其他:“你长得非常漂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宋墨秋只觉得自己刚刚还乌云密布的心,突然迎来了阳光,只是她性格本就内敛,即使她心中因为应知安的话开心得要死,脸上表现出来的也只是淡淡的微笑。 “你的美能够统一男女。”应知安想起上次和王禹吃饭的事情,“王禹也觉得你很漂亮。” “他觉得不重要。”宋墨秋专注地看着应知安,“你觉得呢?” “什么?”应知安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觉得我符合你的审美吗?”宋墨秋再次问道,目光中充满了认真和真挚。 应知安愣了愣,她下意识地望向宋墨秋的眼眸,仿佛想要看穿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而宋墨秋没有移开目光,同样认真地看着她。 似乎非常期待应知安的回答。 在这一场目光的交流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最终,是应知安先移开了目光,头一次做了“逃兵”的应知安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斟酌片刻,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也觉得你非常漂亮。” 因为,宋墨秋的确长得好看,这本就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第74章 培训的第一天,上午报道,下午开班上课,晚上还有破冰活动。 应知安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还约了宋曦丹晚上把一些需要签字的文件带过来,再和她聊一下最近一些案子的细节问题。 吃完晚饭,二人回到房间,宋墨秋就进了洗手间。 正把笔记本电脑往包里装准备出门的应知安一抬头,看到宋墨秋换了一身运动服,“你晚上还要运动?学院有健身房吗?” “晚上有破冰活动,群里发通知了让穿方便活动的衣服。” “哈?” 应知安拿出手机一看,实在是她社交软件加了太多的当事人,经常有问问题的消息顶上来。 “破冰活动”应知安无奈笑了笑,“就是团建吧,我大学之后就没参加过团建了。” “我也是,不过我还有点期待,正好可以消消食。” 宋墨秋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笑。 她想起其中一个项目,就好像是她一直在等待的一个契机。 而对于应知安而言,她虽然觉得这些活动实在有些无聊,不过她既然来参加培训了,肯定要遵守学院的安排。 所以应知安给宋曦丹发了消息让她晚一点直接过来,然后也从包里翻出一条宽松的裤子。 法官学院自带了一个大操场,现下正是夕阳低垂,操场四周那一排灯光已经打开,很是明亮。 破冰活动由这个培训班的临时班委主持进行,其中班长是省高院的一个法官,“本次活动旨在通过一系列团队合作的游戏,促进参与者之间的了解,队伍是根据楼层来的,分成四组团队,积分斩获前三的团队会获得我们班委准备的小礼物!” 应知安和宋墨秋站在一起,还在看班委发在群里的破冰环节通知。 “这个跳绳是每个人都参加,那这个两人三足,我们团队有说谁参加吗?”应知安问道。 宋墨秋道:“是接力两人三足,所以也是都要参加。” 随后,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同个房间的两个人。” “啧”应知安想起自己那个特异功能,缓缓皱起眉。 这也没办法避免吧那可咋办?应知安心里想着这事,就听到宋墨秋问道:“我不喜欢勉强。” “什么?”应知安愣了愣,看向宋墨秋,发现宋墨秋又冷着一张脸,恢复了初相识时那种淡漠疏离的状态。 宋墨秋只觉得那个“啧”异常刺耳,心中很是不舒服,回想起白天那一系列躲闪的细节,她忍下自己快要爆发的脾气,说道:“如果你不是很想,我可以和组长说你脚受伤了,不方便参加。” 应知安自然不知道宋墨秋心中那些心思,还以为宋墨秋如此善解人意,提出的办法也很不错,立刻真心实意地赞道;“这个主意不错!” 宋墨秋低下头,遮住自己眼眸中的伤心,不想失态,她丢下一句,“那我去找组长。” 就飞快转过身,不再相与应知安对话。 “我和你一起去!”应知安唤了一声,可宋墨秋步履匆匆,丝毫没有停留。 现场人很多,还处于一种杂乱的状态,应知安被一群人挡住去路,拨开人群再去看的时候,早就没有宋墨秋的影子。 应知安就只好站在原地等着。 等到活动马上要开始,各个组长开始召集组员安排任务,应知安也没有看到宋墨秋。 她们这一组的组长是来自中级法院的法官,给大家分完绑脚的红绳后,转到了应知安的面前,“你不是脚受伤了吗?别站着了,去旁边坐着吧。” “组长,你看到宋墨秋了吗?她人呢?” “墨秋说反正你这个项目也进行不了,那她作为搭档也不需要参加就先回去了。” “她不是挺感兴趣的”应知安想起宋墨秋之前的话,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组长,那我也先回去,等下套圈项目就回来。” “行,套圈你和墨秋一定要参与了。”组长的确很好说话。 应知安先是慢吞吞地离开了操场,主要表示自己的确脚不好,主打一个演戏演全套。 等出了操场,就加快步伐往房间走去,可宋墨秋却没有在房间。 应知安想了想给宋墨秋发了绿信,——墨秋,你在哪呢? 宋墨秋正站在学院四楼的休闲平台吹风,看见应知安发来的信息,这一次却没什么驱动力选择秒回。 她看着高楼灯火,感受到从四面八方穿透高楼大厦而来的风,缓缓叹了口气,一些实在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喃喃自语:“怎么又把自己落到了这个局面里” 操场上人声鼎沸,间隙有欢声笑语传来。 宋墨秋站在风中,觉得有一丝冷意,她环抱自己,却不知道这丝冷意从何来。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就听到让她心绪反复起伏的应知安气喘吁吁问道:“你还真在这里!” 应知安独处时就喜欢站在开阔的地方吹风,所以她顺着系统一直说两个人很相像这个点,找到了平台,没想到宋墨秋的确在这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应知安往前走了几步,就站在离宋墨秋不近不远的地方,她尚且还不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还以为宋墨秋刚刚接到什么不好的消息,遇见了是不好的事情。 宋墨秋冷哼一声,混在风中,只有她的疏离。 应知安突然一下子被这么冷对待,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是”她斟酌着发问,“还是你现在更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待会,来消化一下什么不好的事情?” 宋墨秋长叹一口气,“麻烦了。” “好,那我先走了。” 说走,就还真走了,宋墨秋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回头,就这么竖着耳朵听到应知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而随之,她的心情也跌落到了底端。 宋墨秋心中有太多困惑,这些困惑让她心情如同过山车,她想质问应知安为什么一开始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又要给她传递同类人的信息,可却又要避自己如蛇蝎! 可她没有勇气,所以短短这一天都在忍着。 直到应知安脚步声消失,她终于忍不住骂一句,“应知安!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悄悄折回来的应知安愣了愣。 而宋墨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过去,却没想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小心!”应知安眼疾手快拽住了宋墨秋,才避免看她摔倒,而这一拉,应知安的眼前出现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怎么能那样?真是太恶心了。” “不要碰她!不然你也会得病的!” “是那种病吗?” “对啊对啊,不要碰到她!” “做她同桌好惨哦,不小心碰到怎么办?” “所以啊,不要靠近她,你也会变成异类的!” 各种声音窃窃私语,却又那么光明正大。 留着乖乖学生短发的宋墨秋穿着校服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刚刚还窃窃私语的教室立刻没人说话,只是同学们齐刷刷投向宋墨秋的眼神中有好奇、轻蔑、不屑等等,各色各样。 无不在传达着一种无声的暴力,和将宋墨秋视为异类的认知。 第75章 现在大家都说不即不要过度歌颂苦难,也不应过分强调童年时期的创伤经历,因为这样的做法往往会不经意间将自己囚禁于一个无形的牢笼之中,让人沉溺于自怨自艾的情绪状态,难以自拔。 这种观念鼓励人们正视并克服挑战,而非将沉溺过去永远失去勇气。 宋墨秋也是如此。 她来时的路,并不顺畅,就像她的命运也并不因为她的美丽而加以善待。 她很早就发现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取向,面对这份初露端倪的自我认知,宋墨秋没有选择逃避或恐惧,而是以一名学霸特有的冷静与好学,积极投身于相关知识的学习与探索之中。 她广泛各类书籍、文献,力求从科学的角度全面理解自己的性倾向,了解自己这种情况。这份勇气与决心实属难能可贵。 再然后,她查阅的书籍被同学发现了,流言蜚语如同冬日里肆虐的寒风,又似瘟疫般悄无声息地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迅速将她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这些言语的利刃,无情地切割着她与周围人的和谐关系,让她的生活变得举步维艰。 本就因出众外貌而备受瞩目的宋墨秋,如今更是被推到了聚光灯下,只不过,这次聚焦的不再是她那令人羡慕的美貌,而是她被视为“异类”的身份。 她的性取向觉醒,仿佛伴随着一场无声的战役,与如影随形的校园霸凌一同成长,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挑战与不易。 可以说,她的性取向觉醒是和被霸凌扎根在同一片土壤。 一开始,她会试图融入这个集体时,却总能在一些同学的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那些眼神,有时,她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同性的异样目光,那是一种混合着好奇、不解与排斥的复杂情绪,像是无声的嘲笑,告诉她,无论她多么努力,都无法改变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异类”身份。 每当她在校园里走,总能听到窃窃私语,那些声音虽小,却如同锋利的刀刃,每一次切割都让她感到心痛。 有人会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有人会在她面前刻意保持距离,仿佛她身上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病毒,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歧视,悄无声息地割裂了她与同龄人群体的联系,让那份本应自然流淌的友情与共鸣变得遥不可及,这道看不见的裂痕,不仅在她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也悄然间在她与周遭世界之间竖起了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 然而,在伤害她的,也在无声中重塑她的性格。 她学会了在逆境中寻找力量,在孤独中拥抱自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逐渐失去自我,变得扭曲。 在这一个记忆碎片中,应知安看着宋墨秋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面无表情地步入那群沉默的人群之中,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教室,直奔广播室而去。 夜自修的序幕刚刚拉开,整个校园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唯有她的声音,通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的广播,清晰而有力地响起:“我是三班的宋墨秋,我知道你们私下里流传着关于我的谣言,不仅仅是我喜欢女生这件事,如果你们愿意,当然可以继续肆无忌惮地谈论。但我要强调的是,除了我的性取向这一事实之外,若再有任何伪造的谣言出现,我会亲自找出谣言的源头,并且我会报警处理。” 那一刻,被宋墨秋突然夺走话筒的校园广播主持人,以及在一旁静静目睹这一切的应知安,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宋墨秋的举动,无疑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她展现出的勇气与决心远超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甚至于已经强于很多成年人。 不得不说,宋墨秋真的比应知安还勇猛。 更令人动容的是,在广播即将结束的那一刻,宋墨秋以一种冷峻而又不失坦荡的语气补充道:“至于我的性取向,这不是谣言,而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犹豫与退缩,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直击听众的心灵深处。 她那么坚定,以至于愤怒与不甘完全掩盖了她所承受的伤心与痛苦,可她又那么明确与正直,让所有人意识到,沉默与逃避无法改变现状,唯有勇敢地站出来,面对那些不公与偏见,才能为自己争取到应有的尊重与理解。 学生时期的宋墨秋还没戴眼镜,素面朝天却出水芙蓉,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却已经初具力量,这种强大内核早就根深在她的灵魂中。 所以,她能长成现在这个特别、淡然、坚定的样子,似乎也都全部有迹可循。 这个记忆碎片就在应知安的目瞪口呆中结束了。 记忆褪去,又回到现实。 稳稳地站定了脚跟,轻轻地挣脱了应知安还握着她手臂的手。她转过头来,望向应知安的眼神里,少了些高中时期那份不顾一切的决绝,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与释然。“你还没走?”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外,又似乎含着淡淡的不满。 应知安深呼一口气,才分清楚了记忆和现实,“我怕你心情不好。” “我心情没有那么不好,你对我的讨厌不至于让我不好。”宋墨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觉得自己实属有点嘴硬,她双手抱胸,姿态中带着一种不自觉的防备,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不再受伤。 应知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防备,联系记忆碎片,心中顿时明了了一切的前因后果。她连忙澄清,“我没有讨厌你,真的,我只是不喜欢和别人有太多的身体接触,那让我感到不自在。”就算没有恋爱作弊器这个特异功能,她也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贴贴”的,从学生时期开始,张章就知道她这个习惯,所以也很少和她手牵手去上厕所。 只是现在有了“溯洄从之”这个特异功能,应知安就更加注意了,她的手能不碰到旁人就绝对不碰到。 应知安的语气诚恳,眼神里满是真挚,可这一天避嫌的表现又让宋墨秋看不清楚,她不知道说什么,就沉默着。 应知安不是喜欢去解释的人,要是换成别人而非宋墨秋,在这种沉默中,应知安就会扭头就走,可她回想起记忆碎片中的宋墨秋,想起她面对的窃窃私语,以及自己对宋墨秋可能造成的误解和伤害,应知安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她再次强调,语气更加坚定:“我很少说谎,我不是讨厌你,更不是歧视你,我和你是一样的。” 宋墨秋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应知安的坦诚,她轻轻点了点头,努力消化应知安的这番话,“我们之间好像很容易产生误会,可你站在我面前,看着我说得那些话,我又会相信你。” 应知安想起两个人为数不多的接触,的确都挤满了误会,和那份因误会而生的隔阂。 ——这一次,可怪不到系统这里了。 恋爱作弊器猛地来了这么一句。 应知安回怼一句——那是不是给这个“溯洄从之”按个开关?不要这么被动技能?要不是这个特异功能,还能有这一次误会?还不怪你,就该怪你。 ——合理建议,系统已采纳。 作为律师,应知安争取自己一方的利益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所以她一边在脑子里面很是熟练地和恋爱作弊器回怼,一边还能和宋墨秋说道:“或许,我们*就是太过相似,总是更习惯自己去对某些事物下判断,更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理性的人,而非感性的人。实际上,可能理性比感觉更容易武断?也更加苛刻?” “可人类还是需要理性的。”宋墨秋很是随意,直接坐在了地上,看着整座城市的点点星火,“法律也需要理性,就像是□□罪里面那条规定,与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发生性行为,即便幼女同意,也以强奸罪论处。” 应知安也随之坐下,与宋墨秋并肩,目光所及之处,是这座城市的点点星火,它们在夜空中闪烁,如同无数颗理性的眼睛,见证着人间的悲欢离合,而就算宋墨秋突如其来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可应知安却一下就理解了,“你是想说法律因为幼女理性不足,是以限制幼女的性自由来保护她们,即使她们自愿,可她们因为缺失理性而无法清楚认知行为损害和事态演变的后果。” “对啊,人的理性还是很重要的,因为理性,所以才克制,学会了在冲动与欲望面前保持清醒。但我或许更应该看着你,用感觉去感知。”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宋墨秋转头看她,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那么,你说的‘一样’,是指性格上的相似,还是思想上的共鸣?或者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应知安的回应,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更深层次的问题。 宋墨秋没说出口,时光还是让她有所改变,起码懂得收敛起锋芒,也懂得权衡而非allin。 应知安不知道怎么回复,她实际很清楚自己如果想要推进这段感情,她应该把话题引向一些更私密和更暧昧的领域,可她真的想好要让两个人的关系就走上关于爱情这条道路了吗?会不会太过刻意,也会失之自然与真实? 应知安头一次有些把握不准,可她也不愿意敷衍回答,所以她还是斟酌地回答道:“我们很相像,无论是性格、三观,还是那份不同于常人的坚持。就像约翰穆勒所说,自由不允许人以彻底放弃自由为代价。我们都在追求属于自己的自由,哪怕这份自由在世俗眼中显得与众不同。” “嗯,他是自由主义,所以你要说的不同,是法律未禁止的,也无关道德瑕疵的?” 应知安看着宋墨秋认真且探究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彼此之间这种打哑谜的状态有些搞笑,心里猛然想到宋曦丹,大概要是这个小朋友在这边,听不懂这些哑谜,却会很直接去戳破这些弯弯绕绕。 的确,也没必要弯弯绕绕,本就是性少数,更应该相互取暖。想到了宋曦丹,应知安突然就联想到了这一方面。 她双手一摊,放下了成年人的防备心,“对,所以,我们喜欢同性,也没有伤害别人,就属于自己的自由所在,自由选择,自由地承担后果,这也许才是对人的尊重。” 宋墨秋听到这话,嘴角抿出一个很是灿烂的笑容,“果然,我的感觉是对的。” 应知安耸耸肩,“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雷达这种东西了。群里在说马上要到最后一个拔河项目了,要么我们先下去?” 宋墨秋只觉得今天这次沟通她已经太满足了,今天的这次沟通已经足够深刻,再追问下去反而可能会破坏这份难得的和谐。成年人做事讲究一个“度”,再追问反倒也不美,所以她立刻起身,“走吧。” 等宋墨秋和应知安回到操场,刚好进行最后一个项目。 应知安一看提分版,好家伙,前面几个项目她们组全都是最后一名。 组长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开始了拔河前的动员:“同志们,虽然我们已经在奖品的争夺中黯然退场,但拔河这个项目,我们还是要全力以赴,赛出我们的风采!让我们为自己的努力喝彩,加油!” “加油!”队员们齐声应和,很是给面子,只是大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应知安已经有很久没有参与过拔河比赛了,记忆中上一次还是在高中的校园里。那时的她青涩而瘦弱,而现在,虽然身体比高中时强壮了不少,但面对眼前这支实力悬殊的队伍,她心中还是不由得泛起一阵无力感。组长口中的“风采”,在此刻看来,似乎有些遥不可及。 哨声尖锐地响起,拔河比赛在一瞬间拉开了序幕,却又在几乎同样的瞬间宣告了结束。对方队伍凭借着强大的力量和默契的配合,一鼓作气地将整根绳子拽了过去,就像是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将她们这方小小的船只瞬间吞没。 应知安这边的人,就像是刚刚被投入沸水中的饺子,被对方的强大力量带动着,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 在这混乱中,应知安的前方恰好是宋墨秋。在这全队几乎都要失去平衡的状态下,应知安几乎本能地伸出手臂,整个抱住了宋墨秋,生怕两人在摔倒时脸部着地受伤。 她一个泄力,带着宋墨秋往旁边撤了几步,两个人这才稳稳地站住了脚跟。 “没事吧?”应知安低头看着怀里的宋墨秋,关切地问道。宋墨秋此刻就像是一个被紧紧抱住的大书包,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闷:“没事,你呢?” 应知安刚刚松开宋墨秋,正想说自己也无大碍,就听见不远处有人高声呼唤着她的名字:“知安姐!”她循声望去,只见送文件的宋曦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学院门口,却因为门禁无法进入。 她可怜兮兮地晃动着手中的文件袋,目光却像两团炽热的火焰,直勾勾地盯着应知安和宋墨秋。 当看到应知安看过来时,她还委屈地撇了撇嘴。 这一瞬间,应知安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莫名其妙地“出轨”被抓了个现行。 这感觉真是太奇怪了!她赶紧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荒谬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除出去。 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一定是! 第76章 破冰游戏结束,应知安所在的队伍每一小项的项目都是最后,自然当仁不让成为最后一名。 只是成年人之间,的确无人在意成绩如何,最主要的目的是快速熟悉,今晚这环节也算是做到了。 结束后,大家都各自回房间,学院明确规定未经请假不能夜不归宿,也不能十一点后晚归。 应知安本来准备带着宋曦丹去学院旁边的咖啡店,活动散场中,和宋墨秋说了一句,“我去处理一下事情,等下回来。” “去咖啡店还要消费,晚上喝咖啡还睡得着吗?”宋墨秋说,“你直接带她去房间里处理,房间里还有外接的网线。” “能进来吗?” “可以,门卫那边登记一下就行了。” “那行,我去带她进来。” 应知安去到门口时,宋曦丹正紧紧抱着一叠沉甸甸的文件,孤零零地站在昏黄的路灯之下。她的目光穿透了周遭的喧嚣,眼巴巴地锁定在应知安身上,那份期盼与忐忑交织的情绪,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知安姐”她的声音头一次这么细若蚊蚋,像是被夜色吞噬了活力。 “我帮你登记好了,进来吧。”应知安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同时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诡异心虚,她努力压制着这份异样的感觉,不让它显露分毫。“你怎么看上去有点疲惫,是最近备考太辛苦了吗?” 宋曦丹的眼神很好,刚刚站在大门口,那么远的距离,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人群中的应知安,自然也未曾错过站在不远处的宋墨秋。“知安姐,宋法官也来参加这次培训吗?”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对宋墨秋的出现感到意外。 “嗯,是的。”应知安简短地回答,没有过多解释。 “那”宋曦丹欲言又止,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嗯?”应知安已经带着宋曦丹走到了宋墨秋旁边,招呼宋墨秋上楼,“走吧。” 见到宋墨秋,宋曦丹立刻闭上了嘴,尽管心中五味杂陈,但她仍保持着礼貌,向宋墨秋打招呼:“宋法官,晚上好。” 宋墨秋对待旁人一贯保持着一种淡然的态度,对于宋曦丹的问候,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份疏离并未让宋曦丹感到意外,毕竟上一次吃饭,宋墨秋就是这样的性情,还是被蔡雅下过定义的清冷。 只是,当三人一同踏入房间,宋曦丹站在门口愣了几秒钟,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才缓缓迈动脚步,显得有些迟疑。“你们一间房啊?”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嗯,挺有缘的。”应知安一边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插上房间里的网线,一边随口说道:“这次培训里,倒是有几位律师是之前认识的,但体制内的我几乎都不认识,也就认识墨秋了。” “都喊墨秋了”宋曦丹心中一阵酸楚,她本就对应知安抱有深深的爱意,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格外刺耳。 她低声呢喃,声音细若游丝,房间内的其他两人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只有她自己能听到那份不甘与害怕在心头回荡。 房间里仅有一张简约而宽大的书桌,应知安和宋曦丹并肩坐着,开始工作。 宋墨秋则悠然自得地倚在床边,手中紧握着一本书籍,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在房间里也会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对于宋曦丹而言,宋墨秋的存在却如同一颗无形的巨型发光源,即便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房间的角落,也让宋曦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使得她原本就被冲击的心情更加坐立难安。她的目光不时地从手中的文件上溜开,心中五味杂陈。 相比之下,应知安早已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快速扫过文件,不时提出几个关于案件的细节问题,试图理清案件的脉络。 而宋曦丹,心思早已飘远,面对应知安的询问,她只能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脑子里像是一团乱麻,根本无法清晰地回答。 应知安放下手中的文件,缓缓皱起眉,“曦丹,你在发呆吗?” “对不起。”宋曦丹拉回自己乱糟糟的心,“对不起,知安姐。这个案子的我已经和当事人详细对接过了,和对方律师也进行了初步沟通,主要是在共同债务的承担比例上双方意见分歧较大,难以达成一致。不过对方当事人似乎急于离婚,我打算明天再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应知安闻言,微微点头,重新打开文件夹,准备继续深入研究案情:“专心一点,早点弄完你也早点下班回家休息。” 随口一说的这句话却像是一根刺,猛地扎进了宋曦丹的心里。——然后留你们俩共处一室!她脑海中猛地就是跳出这一句话,随之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画面。 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就像是泡在一杯浓郁的黑咖啡中,苦得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勉强抬起头,轻轻问了一句:“知安姐,你家不就在这附近吗?为什么不住家里,不是更舒服吗?” “学院有规定,要避免培训期间晚归和饮酒,体制内管理会比我们严格很多。”应知安见宋曦丹没有平日那样活力满满,看上去像是向日葵垂下了大脑袋,“要不要喝水?” 宋曦丹心中涌起一股形势比人强的沮丧感,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不渴,知安姐你渴了吗?我有泡好的雪梨茶,你要尝尝吗?” “我不用了,我看你状态有些不好,要么先休息一下吧。” 应知安起身去拿房间内的矿泉水,宋墨秋见她们这边告一段落,冲着应知安说道:“我在看得这本书刚好写到家长主义。” 在天台上,应知安说的约翰穆勒是自由主义的代表人物,约翰穆勒的自由主义是刑法中惩罚理论的哲学基础,而与自由主义相悖的就是家长主义。 应知安顺手就将矿泉水递给了宋墨秋,“到了发展的后期,自由主义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吸收了一部分家长主义的精髓。我个人的立场是倾向于认同这两个主义之间的中间地带。一方面,我坚信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最高主权者,只要我们的行为没有侵犯到他人的权益,我们就拥有绝对的自由;但另一方面,对于那些因种种原因而无法自我保护的特殊人群,法律确实需要像一个尽责的家长一样,站出来保护他们免受因自愿选择而可能遭受的损害。如何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一个恰当的平衡点,就需要我们在制定法律时,将更多的细节纳入考量,确保每一条法条都能精准地落地实施。” 宋墨秋听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共鸣之色,“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极端的自由和无约束的控制,都是不可取的。谁若过度追求自由,便是在无形中呼唤着绝对的奴役。自由与控制之间,必须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 应知安闻言,忍不住轻笑一声,“托克维尔的警告之语,确实值得我们深思。” 二人相视一笑。 然而,房间里的第三人——宋曦丹,却更加沉默了。 她望着眼前这对相谈甚欢的应知安和宋墨秋,只觉得她们谈论的话题自己完全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地捏着手中的手机,开始在网络上搜索那些陌生的名词和观点。 谁是托克维尔?他说了什么值得深思的话?什么是自由主义?什么又是家长主义? 陌生的知识点太多,搜索都搜索不过来 爱一个人,有时会因对方的光芒而感到怯懦。但比起这种怯懦,更令宋曦丹痛苦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情敌也同样拥有着令人耀眼的光芒。 这种来自情敌的对比,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挫败。 别的不用说,只她们说得知识点自己都不懂,就很是失败! 这一刻,她内心的自卑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等到手中的文件处理完毕,应知安起身送宋曦丹离开。在电梯口,宋曦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问道:“知安姐,你和宋法官好像很聊得来吗?” 应知安看着宋曦丹那双湿漉漉小狗一样明亮的眼睛,心中想起了她对自己的喜欢。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让宋曦丹明白她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毕竟,她们之间有着师徒的身份差异,也有着不小的年龄差距。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就没有必要让宋曦丹继续这种没有结果的喜欢。 于是,应知安点了点头,用一种略带夸张的语气说道:“是啊,我和墨秋挺合得来的,我们对很多事情看法都一致,这应该就是你们年轻人说得三观契合。” 宋曦丹听完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停地往下坠落,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即将和别人走在一起,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如同一把利剑,悬在她的心头。 她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去回应应知安这句话。 可偏偏应知安还要往她心里扎上一刀,快准狠地像是一个利索的刽子手,“你不觉得我们俩的确还挺搭的,我们俩都是偏理性的人,不会产生过多的情绪化,索求超过合理范围的感情需求。我们,是同一类人。” 宋曦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她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卡住,她无助地张开嘴巴,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发出声音,却只能挤出几声微弱的喘息,吐不出任何一个字眼。 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勇气,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像是下一秒就要原地破碎,化作无数的碎片随风飘散。 电梯的门缓缓合上,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应知安望向宋曦丹那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一向铁石心肠、自诩理智的她也不禁有些怜悯和担忧,她害怕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会在这一刻崩溃,落下无助的泪水。 算了,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应知安在心中暗暗叹息。她明白,宋曦丹是个聪明的女孩,大概已经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大概也会知难而退,不再执着于这段没有结果的情感。 想到这里,应知安决定保持沉默,不再开口说话,让宋曦丹自己去消化这份失落和痛苦。 电梯终于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应知安和宋曦丹一同走出电梯,朝着学院门口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 走到学院门口,应知安转头看向宋曦丹:“你打车回去还是……” 然而,宋曦丹却突然站定,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和倔强都凝聚在这一刻,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是,如果两个人都认同同一个观点,没有其他的声音和不同的意见,那么这种观点是不是也会变得无趣呢?” 宋曦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是草原中成长的树木,所以就算她虽觉自卑,却自有自己的一股韧劲,在失魂落魄中,还企图辩驳,不愿意轻易放弃。“理智的人永远理智,可是否也会认可‘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冲动,理智的人或许更应该搭配不计算世俗利害的冒险与浪漫,多样性的人才更互补啊。” 应知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愣住。 来自青年人稚嫩却灼热的语言,格外坚定!在一定概率上,会打破成年人所谓的预设。 就像应知安预设了宋曦丹的知难而退,却在此时此刻不敢去看宋曦丹满是爱意的眼眸! “知安姐!”宋曦丹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和坚定。“我觉得,同一类人,不一定就是同一路人。” 第77章 “我觉得你说得特别好!”朱芸坐在宋曦丹对面,喊服务员拿了一旁花生米,配着下酒特别好,“所以,你说同一类人不一定就是同一路人,知安怎么回?” 宋曦丹呆坐在卡座里,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有点懵,她从法官学院直接到了朱芸聚会的地方,她亟需军师,所以朱芸又另开了一个位子。 而宋曦丹听到朱芸这个问题,缓缓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和求助的意味,“知安姐说,人生就像是一场不断相遇、分离,再相遇且反复排列组合的游戏。或许我说得没错,或许我说得也不对,她不对未来的事情下判定。” 朱芸愣了愣,眉头微皱,硬是把这句话品了又品,仿佛要从中榨出每一滴含义,“说得没错,又说得不对,不对未来下判定?好高超的说话技巧,话语是会可以用来掩饰内心的,还是要看她的表现,那她当时是什么表情?” 宋曦丹也愣了愣,懊恼地嚎了一声,“我太紧张了,我也不记得了。” “没关系没关系,正常正常。”朱芸连忙安慰道:“知安这家伙以前还自学了心理学,经常还运用微表情进行判断的人,就算你记得她是什么表情,她可能也会把自己伪装得很好。” “我感觉我说得有一些明显了,可我不知道知安姐有没有get到。” 朱芸只能在心里暗暗哔哔:肯定get到了,她本来就知道你喜欢她!她这就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她就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朱芸明白,所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一个四面八方的十字路口,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走,理智告诉她应该帮助应知安阻挡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可感性却告诉她宋曦丹是认真的,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连试一试的机会都剥夺呢? 一向咋咋呼呼的朱芸思绪纷飞,一时之间竟也沉默了。 而宋曦丹则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酒精的刺激让她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不管知安姐有没有get到,我不能再这么继续消极的积极下去了,我觉得之前那所谓的温水煮青蛙计划,好像没什么用。” “消极的积极?”朱芸咀嚼着这个矛盾的说法,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她们计划的最好写照,也是很精准的概念词。 朱芸吃了一颗油炸花生,“也不能说没有用,还是有一些变化的啊。” “有吗?” “有啊!” 朱芸作为这个温水煮青蛙计划的策划者,丝毫不允许这个计划被质疑,她按着手指一项项列举,“最明显的一个,知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喝过咖啡了,她都习惯性喝你的养生茶了。” 宋曦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是一只小狗狗耷拉着脑袋,“我在她们房间看见了喝完的咖啡杯” 再说了,你以前知道她从来不吃芹菜的,对吧?就像有些人不爱吃香菜一样。但你上次给她做的那个西芹混合果汁,她现在不是已经能接受西芹了吗?”朱芸据理力争。 “可西芹和芹菜不是同一种东西啊。”宋曦丹小声反驳。 朱芸皱了皱眉,决定再举一个更有力的例子,“那你来了之后,她三餐都变得正常了!这不是很明显的改变吗?你让她成为了一个非常健康的法律人,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经常工作到忘记吃午饭,早饭也是随便对付一口。你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宋曦丹还是摇了摇头,沮丧地说:“这只是生活习惯的改变,任何人都可以为她做这些。可是宋法官不一样……” “什么宋法官?你是喜欢应知安还是喜欢那个宋法官啊?你怎么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朱芸有些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话。 宋曦丹想起宋墨秋,就会想起应知安那句“我们是同一类人”,心中就会有一种刺痛感,“可宋法官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你没有见过她,她长得非常好看,知性而美丽,仿佛从古典画卷中走出的高贵仕女,又兼具现代女性的独立与智慧。言谈举止间,能明显感受到她不凡的气质与修养,是那种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其魅力所吸引的人。” 朱芸不屑一顾,“她就是个天仙,也是你的对手!你别夸她了!你都要被偷家了!还夸上了!” 宋曦丹长叹一口气,“我根本比不上她。” “你长得不差!”朱芸恨不得摇醒宋曦丹,让这种萎靡不振从这个“小太阳”身上消散,要是说原来她还有一点点顺着应知安一起打破宋曦丹喜欢的打算,现在是一点也没了,“你也长得好看!你还比她年轻!而且你和知安最后说的话很对啊,两个理性的人才不适合在一起呢!我不相信爱情是理智的产物,爱情这种东西就是冲动、混乱、破坏性的!” “芸姐,我原以为我对知安姐的爱,是成熟的,所以我爱她,和她无关,因为我不会将所爱之人紧紧束缚于身旁,占为己有,我爱她,不求回报,可我发现不是的,我太年轻了说得都是屁话,我不高尚,也不成熟,在我的人性深处,我还是有那份对成功成为知安姐女朋友的渴望,和知安姐和宋法官在一起的恐惧,我难以坦然面对情感上的未得与失落。我不够成熟。” 宋曦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质疑之中,仿佛陷入了一片泥泞,无法自拔。 朱芸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自宋曦丹进入律所以来,她总是像个小太阳一样,充满活力地围绕在应知安的身边。虽然做事稍显稚嫩,但麻利且高效,学习能力更是惊人,就连以严苛著称的罗卿城都对她给出了“不错”的评价。 而现在,她就像是失去了光彩的太阳,整个人黯淡无光,这让朱芸感到十分不适。 “你别这样!我真是嘴笨,我……”朱芸心中焦急万分,想要安慰宋曦丹,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如果是应知安在此,定会滔滔不绝地讲述一堆大道理来安慰她。 朱芸张了张嘴,又闭上,如此反复,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她恨不得立刻打个电话过去,把应知安臭骂一顿,为什么要把好好一个小朋友折磨成这个样子! 然而,朱芸虽然对上罗卿城却从不心虚,可对应知安却心虚的要死。此刻,她只能长叹一口气,试图另辟蹊径来开导宋曦丹。“你要么先被沮丧,说实话,同性恋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你确定那个什么宋法官就是你的情敌了?宋法官可能喜欢男生呢?可能已经有对象了呢?你怎么就知道她单身还喜欢女生呢?” 此话一出,朱芸眼前一亮,在心中给自己默默点个赞,夸自己:朱芸好样的,还押韵了! 朱芸的话让宋曦丹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我觉得……” “不要你觉得,你要确认!”朱芸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坚定。 “那我没有办法确定。”宋曦丹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明天去罗卿城那边给应知安找个啥事儿,到时候你就有借口过去,可以见到宋法官后,试探试探。”朱芸给出了一个主意。 宋曦丹闻言,觉得有几分道理,迟疑了片刻后说道:“那我明天确定一下。” “嗯,先别想这个了,先确定再说其他的,对了,倩倩在那边,我们过去玩会?” 宋曦丹摇摇头,“芸姐,你说得对,我总不能还没确认就在这边自怨自艾,那我先回家了,今天法考的任务还没完成。” 提到法考,朱芸也没有再挽留她。虽然她自己没什么上进心,但也不能耽误年轻人的前程。 宋曦丹离开后,隔壁桌的倩姐过来找朱芸,询问小宋的情况。朱芸只简单地说宋曦丹为情所困,并把宋曦丹刚刚那段话隐去重要信息后复述了一遍。“倩倩,我觉得她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其实爱情本来就不是什么高尚或成熟的东西。” 倩姐一听这话,翻了个白眼,“你不用隐藏什么,当时不是她自己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她喜欢应知安吗?我在现场啊,我知道这事。” “哦哦,你知道啊,我忘了。那你更好评价了,你说她和知安能有结果吗?”朱芸问道。 倩姐仔细思考了一下,“小芸,其实你刚刚可以和小宋说,理想与现实之间本来就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她理想中能够对应知安的爱情只是理想罢了,因为人们都是习惯于将拥有视为爱的证明,正因如此,双向奔赴的爱情才会成为了许多人心中向往的理想爱情。假如最后结果,仍是单向喜欢,自己的情感无法得到同等的回应,那也是要接受并尊重对方的选择,只是要在爱人的过程中学会爱自己,最好的爱情,始终是从爱自己开始的。” 朱芸听后懊悔不已,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早知道你知道她喜欢知安这事儿,你刚刚就过来啊!你这话说得太好了!” 倩姐翻了个白眼,“你让她明天去找那个情敌?” “是啊,试探试探嘛,又不挑明,应该没事吧?”朱芸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倩姐点了点头,“总要试一试的。我和你的观念一样,同一类人不一定就是同一路人。因为理智下产生的情愫不一定就是爱情,或许是知己。而真正的爱情必然是冲动的、无法用理智去衡量的。” 朱芸听后信心满满地说道:“我明早就去找罗卿城,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文件需要给知安。” 虽然朱芸在法考上面总是拖拖拉拉、磨磨唧唧,但在帮助宋曦丹这件事情上却展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 第二天中午,宋曦丹抱着一个封口的牛皮袋出现在了法官学院门口。 仿佛是上天都在帮她一般,应知安正好在这个培训班参加律师圈的社交小会,因此只能委托宋墨秋出来接她。 同样姓宋的两人见面了。 宋曦丹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宋墨秋,心中默默打着腹稿。等到进了楼里、二人上了电梯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宋法官,你有对象吗?” 第78章 宋墨秋在很多人嘴里都听到过这个问题,它像是一个无形的标签,紧紧贴在她的生活边缘。年长者向她抛出这个问题时,总是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语重心长,他们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青春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担忧:“也不年轻了,可以找一个人结婚了,不然以后生孩子都是高龄产妇。”在他们眼中,婚姻似乎成了人生必经的驿站,而宋墨秋,似乎还在站外徘徊,迟迟不肯上车。 年幼者则往往带着一种天真无邪的好奇,他们的问题后面总是跟着一句不经意的恭维:“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很多人追啊,一定是还没有遇见你自己喜欢的。”在他们看来,美丽是通往爱情的通行证,而宋墨秋,似乎只是在等待那张合适的车票。 同龄者一般不会问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早已对宋墨秋的性格有所了解。她独来独往,高冷而淡漠,对待不熟悉的人总是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要是不给人面子,是真不给,所以同龄人没到亲近关系不敢随口就问。 而自从宋墨秋开始做执行以来,她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而充实。案件繁忙,东奔西跑,节假日往往是在值班中度过,加班时间比下班时间都长。这样的生活让她更加独来独往,也少了与人闲唠的机会,从而更少有人敢轻易地问起她的私人生活。 所以,当宋曦丹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时,宋墨秋确实愣了一下。她微微皱眉,半秒钟后,以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回问:“这个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宋墨秋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她的性格直率而尖锐,从不轻易妥协。即使只是平淡地吐出这个句子,也会让人觉得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可她面对的是宋曦丹,也从不是知难而退的性格,所以宋曦丹虽察觉到宋墨秋的排斥,可还是坚持追问:“很想知道宋法官是不是单身,对我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重要?”宋墨秋继续追问。 宋曦丹想了想,斟酌片刻,还是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的信息,所以选择了闭麦,只是在心中忍不住嘟囔着,为什么知安姐会说她和宋法官是同一类人,完全不是!知安姐是又温柔又知性。 宋曦丹不说话,宋墨秋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二人之间陷入了极其诡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场无声的较量。 等到电梯门缓缓开启的那一刻,应知安恰好从走廊的那一边会议室走出,步伐中带着一丝刚从社交中解脱的轻松,她的身影在明亮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温婉。 “知安姐!”宋曦丹一看见应知安,纵是昨晚还有些受挫,但此刻,她的脸上已不由自主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暖而又明媚,“你忙完了吗?”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充满活力,仿佛能驱散一切疲惫。 应知安昨晚没有睡好,眼下一片青紫,黑眼圈和疲惫感兼具,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不习惯房间里多出的那个身影——尽管宋墨秋安静得仿佛不存在,既不打呼也不磨牙,就像一尊精致而无生命的雕塑,静静地躺在那里,但应知安总觉得这份静谧中带着几分不自在。或许,是枕头的高度、软硬都不合她心意,诱发了她认床的毛病,总之,这一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以至于半夜宋墨秋起夜喝水,察觉到应知安的情况,还关切地问她:“我吵醒你了?”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月光皎洁,如同为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月中的十五总是带着花好月圆的味道,本应是温情脉脉的夜晚,但应知安与宋墨秋之间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没有丝毫的暧昧氛围。应知安客气地回应:“不是,是我认床,有点失眠。你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宋墨秋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时间已近凌晨三点,“我带了褪黑素,你要不要试试?”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我没有吃这个的习惯。”应知安简短地回复后,轻轻翻身,背对着宋墨秋。 宋墨秋怔怔地望着应知安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同样侧躺着,只是这一次,她刻意将脸转向墙壁,不再望向应知安的方向。 在无尽的黑暗中,宋墨秋凝视着冰冷的墙壁,心中猛地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仿佛她和应知安之间的关系,在这不眠之夜,又悄然地后退了一步。 而应知安一闭眼,脑子里回想起来的全是宋曦丹的那个眼神。 她或许是认床,可睡不着另一方面则是宋曦丹。 那种眼神,实在太动人。 让应知安联想到的词汇是:坚定、执拗且毫无保留。 应知安很清楚,这大概率就是爱一个人的眼神,这是一种深刻而炽热的情感表达,它超越了言语,直击心灵。这样的眼神中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与温柔,仿佛能够穿透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将全部的情感凝聚于一刻。 应知安不是没有人追求,男人很多,告白时会说很多动听的话语,只是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充满着占有欲,或者有爱意,可是并不深情。 女人就是胡斐。 她虽然那晚醉酒,可她也还记得胡斐的眼神,胡斐的眼眸中有深情,就好像是一潭深不可见底的湖水,承载着太多不可言说的爱意,她这种目光也是动人的,因为一个成年人怎么可以拥有那么多的爱,而这些爱却是真实存在的。 应知安凭着强大的理智才能拒绝这种深情,毕竟谁不想获得这种深情。 而拒绝胡斐,并没有让应知安有所愧疚和徘徊,要真去追究,只能说有一丝可惜,可惜辜负了这种深情,可惜自己不爱她。 而宋曦丹的眼神和男人的不一样,也和胡斐的不一样。 应知安觉得当她凝视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时,她会感受到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那是一种对爱情的执着与信念,仿佛在说:“无论前路多么坎坷,无论你爱不爱我,无论地老天荒,无论下一秒世界崩塌,我都将坚定不移地爱你,永不改变。” 这种坚定,源自于宋曦丹内心深处的确信,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和承诺,似乎也代表着一种不屈不挠的坚持。 它不加掩饰,不藏私心,完全开放且真挚。 这是来自宋曦丹的执拗,执拗到让应知安都不敢直面回答,只是在那时那刻选择了打哈哈,说了一些连她自己也讲不通逻辑的话,打发了这种执拗。 只是那个回话,她自己都有些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应知安见过的人太多,深入了解过的爱情和婚姻也不在少数,所以她当然知道宋曦丹的言下之意,她没有过于直白地表达也是让应知安松了一口气。 在心中,应知安问自己:宋曦丹和胡斐不一样,如果宋曦丹直白地把事情挑明,自己真的有心力能拒绝她吗? 可怕的是,她没办法去预计自己的回答,就好像的确是一件无法预测的事情,就像是宋曦丹这个人,根本无法去预测。 无法预测,所以就会极具破坏性。 既不想让她挫败,却也无法直面接受,都是两难。 就是这么反复拷问,应知安失眠了,今天上午的课全靠咖啡撑着。 而再见宋曦丹,又恢复了明媚、阳光的样子,应知安竟然诡异地觉得心安,起码维持原状挺好,不需要面对不可预测的事情! 所以,应知安如释重负,露出笑容,“我结束了,卿城说需要签字的文件给我,我现在给你签了,你就先回去。” 宋曦丹眼巴巴看着应知安,“我能和你一起吃午饭吗?我过来的时候查了一下,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餐厅,我已经定好位子了。” 应知安立刻道:“我们中午培训班有短会要开,所以不能出去吃了,我等下去食堂吃完就要过去了。是这个材料吧?” 中午根本不会安排培训内容,应知安在说谎,宋墨秋目光闪了闪,可仅仅是安静站在一旁,什么都没说。 “那好吧…”宋曦丹抿了抿唇,把手中的牛皮袋递给应知安,“罗主任说这个一式三份,需要你都签好字。” 应知安没有带笔,“我回会议室签好给你,你等我一下。” 宋墨秋就这么静静地站立在一旁,目光追随着应知安那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仿佛她的身后真的有一团烈火在追赶,又或者是有什么急不可耐的事情在召唤着她。 宋墨秋的心思,向来比常人更加敏锐细腻,甚至可以说比应知安更敏锐,仅仅三人一照面,她便感知到了不对,所以她将审视的目光重新聚焦于宋曦丹身上,正巧宋曦丹也在偷瞄她,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汇聚。 只是这次和刚刚的沉默不一样,宋墨秋的心思有些浮动,心境略显波动,不见刚刚的稳如老狗,她沉吟片刻,终是开口试探道:“你刚刚问我是不是单身,我的答案是我单身,然后,你还有其他想要问我的吗?” 宋曦丹虽然不明白为何宋墨秋会突然选择回答,但在得知这个答案后,她的心中却莫名地紧了一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危机感从四面八方悄然逼近。“我……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你可以问,我会回答。”宋墨秋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真诚与配合,显然,她心中也有想要弄清楚的事情。 “你……”宋曦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嗯?” 宋曦丹一向自认为胆子不小,但此刻却莫名地踯躅起来。最终,她鼓起勇气问道:“宋法官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因为坚持独身主义,所以才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呢?” 宋墨秋却将目光投向了别处,似乎在斟酌着、犹豫着该如何回答。 最后,虽然作为一位更加理性的年长女性,这一次,她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选择将这次对话更加明晰,“我不是独身主义,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竞争对手?”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宋曦丹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她几乎要脱口而出。 “果然……”宋墨秋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了已经签好字从走廊那头缓缓走来的应知安。“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她。” “宋法官!”宋曦丹听不懂,且更加困惑了,“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竞争。属于我的自然会属于我,不属于我的,再努力踮脚去争取也终将是徒劳。尤其是关于爱情,它根本就不是可以靠竞争来换取的。”宋墨秋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哲理与无奈。 宋曦丹自认为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她恨不得马上就给朱芸打电话分享这个确认结果——宋法官就是她的竞争对手!一个强劲的情敌! 而宋墨秋说完这话后,缓缓叹了口气。她想起了应知安对宋曦丹刚刚表现出来的那份刻意与关注,只觉得或许自己好不容易才有的心动,也不过是一场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应知安一向妥帖得体,能让她刻意到无法保持妥帖的人,或许早就已经出现了……宋墨秋心中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 因此,当宋墨秋再次看向宋曦丹时,虽然她的表面依旧如同一尊清贵脱俗的玉佛般端庄优雅,但她的心中却早已是冷风呼啸、波涛汹涌。 她想要回避、想要逃离这场自己或许注定会失败的竞争。 而宋曦丹则只觉得宋墨秋的目光格外灼热且气势汹汹,一看便是胜券在握的姿态!她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胳膊,只觉得自己的心境也快要降到冰点了…… 签完字的应知安根本不知道二人的心思已经千回百转,把牛皮袋还给宋曦丹,还特意嘱咐一句:“回去小心点,我不送你了。” 宋曦丹咬着下唇,沮丧地点了点头,电梯门一关上,那肩就耷拉下来了。 她拿什么和宋法官竞争? 天时地利人和,她一个都没有,知安姐喜欢和宋法官吃饭,甚至没空搭理自己… 她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是…… 朱芸见到宋曦丹时,她一脸严肃地看着窗外。 朱芸觉得她状态不对,立刻鼓励道:“你能不能出息一点!你哪里比她差?你肯定有你的优势!你振作一点!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我的优势?” “对,虽然,我目前还没想到,不过一定有的,你让我再想一下” 朱芸自从知道这个宋法官,还特意去法院上查了一下宋墨秋的名字,一看跳出来的文章,年年先进,还有很久之前的普法视频,果然漂亮极了!只是输人不输阵,她绞尽脑汁想了起来。 宋曦丹却回过神来,很是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 “什么?”朱芸摸不着头脑。 “少女感!” “哈?什么?” 宋曦丹猛地将桌子上的那杯热水喝下,像是灌下一杯烈酒。“对,我比得过宋法官的地方,少女感!” 朱芸急着要跺脚,“你不要这样子,你这个样子,好像是做了什么背德的决定!让我心慌慌!” “不背德,”宋曦丹把空的茶杯放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就好像是她的决心。“就是我要好好学习一下,怎么去勾引,不过我学习能力也不差,我一定可以做到。” “哈?”朱芸瞪大眼睛,“勾引?” 第79章 培训安排除了第一天的破冰,第二天的全英文授课,别的倒也是中规中矩。 应知安位子排得后,更是轻松很多。 有些课程老师讲得好一些的,她就认真听,有一些讲得差一点的,她就会在笔记本电脑上处理工作。 更让她心安的是,因为她和宋墨秋住在同个房间,恋爱作弊器已经长时间没有出现了。 而宋墨秋本就是一个安静的人,二人又有着公用一个大脑的默契,基本上也没存在沟通障碍,只不过就是那次宋曦丹走后,宋墨秋问她,“中午有会议安排?” “没有,”应知安糊弄了一个,也扯着理由想要糊弄另一个,“食堂方便,还能午休一下。” 宋墨秋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下午上完课,二人在食堂吃完饭,绕着操场在散步。 应知安正给张章打电话,张章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令人担忧,“孩子走了,我爸妈送去殡仪馆了,我想给孩子立个碑,我爸说这反而对孩子不好,也好,就撒到山河里,那以后无论我走到哪里,孩子也在。” 应知安长叹一口气,“孩子回去休息一下,等以后再来找你。” “不会的,我不会再结婚了,我也不会再要孩子了。”说到这里,张章冷笑几声,“我这几天身体恢复不错,医生说这周末可以出院,等我出院,就帮我把这婚离了吧。” “我知道,那我明天就去和对方沟通,近期会向法院提起离婚,我们诉讼调解离婚,更快。” “是不是就不需要冷静期?” “对,离婚调解书等同于离婚证。” “好。”张章很是疲惫地叹了口气,“知安,我累了,先挂了。” “张章,我知道你的韧性,你会勇敢走过这个坎的,对不对?”应知安听出她语言中的厌世情绪,企图为张章上一个心理的安全阀门。 而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久到应知安身板的宋墨秋以为她已经打完了电话,正想问她要不要回去,张章才说道:“是的,我会走过去的。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这通电话挂完,应知安皱着的眉却没有松开。 宋墨秋看了她一眼,本想着自己不要多事,可又忍不住关心道:“还OK吗?你看上去很不开心。” 应知安勉强笑了笑,“工作上的事情。” 宋墨秋扯了扯嘴角,也露出一个假笑,“这样子” 两人就这样并肩而行,脚下的路似乎没有尽头,二人便又绕着走了几百米。 在走到出口时,宋墨秋还是没忍住,说道:“如果刚刚是你助手小宋问你,你会回答真话吗?” 应知安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宋墨秋听到这个回问,宋墨秋轻轻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与释然,“我们真的很像,我也问过小宋这个问题。她回答的是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很重要,可我只会回答你,我觉得这个问题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我不明白。”应知安并不知道宋曦丹在电梯中的那一问,自然听得云里雾里。 宋墨秋只觉得心累,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她的思维总是跳跃得太快,早就展开了四面八方的联想,从表面现象直接触及本质,这样的能力让她在很多时候都感到疲惫。所以,她有些懒得解释,只是长叹一口气,“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应知安却是个善于思考的人,她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解开谜团的机会。她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慎重说道:“或许我形容的不太对,我觉得你有时候会因为看得太通透而想得太多,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特质,让你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去追究什么。” “或许吧。”宋墨秋的思维却又拐了一个弯,“你的言下之意,是我不够坦诚?” “你看,你抓大放小。” “那说明,你也的确有这个意思表示,不管这个是大还是小。实际上,我们都清楚,像我们这种性格的人,很难在没有具备足够安全感的情况下,给予对方坦诚。” “因为害怕受到伤害。” “是啊,”宋墨秋想起那些年少的回忆,那些只有她好友才知道的书籍,最后她的秘密变成了别人的谈资,她的人生陷入一段甚至可以说是被霸凌的泥潭,而这些在伤害她,也在塑造她。 她们二人之间或许实在太相似,可相似并不一定就能够擦出爱的火花,相处下来的愉悦与舒适,或许只适合当朋友,可她如果需要爱情,需要的是被偏爱和区别对待的特权,而这正是她们所缺乏的。 所以一下又想得很远很多的宋墨秋长叹一口气,“知安,你对小宋是不同的。” “她还是个小朋友,我作为她师父,总要多照顾着一点。”应知安很是坦然地回答道。 宋墨秋看着应知安的眼眸,看到得却是一个不自知的女人,“知安,你之前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应知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这有什么关系吗?” 宋墨秋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选择不说,这个选择才对自己更有利。 而且帮助应知安弄懂自己的心,也并非是她的义务,她完全可以当做看不见,随便还能以现在的便利进一步推进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有必要吗? 就像宋墨秋和宋曦丹说得那样——属于我的自然会属于我,不属于我的,再努力踮脚去争取也终将是徒劳。 宋墨秋缓缓开口,忍不住想要提醒应知安:“你对别人不说真话,是习惯性的手到擒来,当然,我们不可能都说真话,有时候敷衍的一个借口比真话更容易,但你对小宋说谎时,是慌张的,就像你今天中午拒绝她的午餐邀约,你说出那个借口时就很不自然,只是小宋太年轻,看不穿你的伪装。” 应知安闻言,眉头再次紧锁,“墨秋,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墨秋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你说我们是同一类人,那我很想问你是不是在喜欢这一点上你也是这样?” “哪一点?” “能与我们相遇的人很多,不管高矮胖瘦、貌美还是丑陋,社会地位高或低,在我眼里他们都平平无奇,就像是河床上遍地的鹅卵石,可会看见一个人,就像是鹅卵石中间一块金子,格外耀眼,看见这块金子,就算理智还没意识到,可已经会待她与待他人不同。”宋墨秋很是认真,“我在看见你的时候,你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但我可以明显感知到,你在看我的时候,有点刻意地想要不一样。” 在这一秒,应知安有一种被宋墨秋洞察了灵魂的颤栗感,是的,“刻意”,这个词如此精准,精准到可以完全概括恋爱作弊器的存在,而比起宋墨秋的敏锐,应知安却更疑惑另一个信息,“所以你说,我对宋曦丹不一样?” “那你就要问问你自己了。”宋墨秋觉得索然无味,因为应知安的关注点有一次证明了她的判断,对于应知安,自己是那块平平无奇的鹅卵石,所以就算自己已经不算隐晦的表达,也吸引不了应知安当下的关注度,没什么意思,就好像有一次论证一个总的论断——没有人会爱自己,自己不会是任何一个人的金子。 既然如此,不要也罢,宋墨秋加快了脚步,向出口走去,“累了,我回房间了。” 应知安还想着刚刚那话,只觉得自己对宋曦丹有非分之想这件事的确超出认知,可宋墨秋如此信誓旦旦,又格外具有说服力。而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宋墨秋已经走出了操场。 晚上有个分组讨论,主要是策划各小组最后一天的汇报材料。 作为在破冰游戏中“勇拿”最后一名的小组,应知安所在的小组组员都很看得开。 只是刚开始大家没好意思直接表达,直到有个律师说:“不求出彩,但求无错。” 这句话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 大家心态超好,就导致组会开得非常快,其中宋墨秋被推选主做ppt,这主要是因为小组中有个人很早之前就认识宋墨秋,还忆往昔,“三四年前吧,有个法院系统的演讲比赛,墨秋演讲那个ppt做的可好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外包做的,后来打听才知道就是墨秋自己做的。” 组长笑眯眯看着宋墨秋,“我也记得,当时我们法院还没搬新办公楼,会议室的远程设备声音时大时小,省院领导讲话都是卡顿,就是到了墨秋演讲那一趴,设备没有一秒钟出问题的,我们院里的同事还开玩笑,说这设备也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表现力强、ppt也出彩,墨秋,在我们系统还是很有名的。” 宋墨秋只是抿唇笑了笑,美丽动人,看上去还是那般碧玉无瑕,丝毫不见刚刚操场上的疲惫与烦躁。 等到应知安和宋墨秋回到房间,二人之间没有了昨晚那样的沟通氛围。 宋墨秋用手机处理了一下工作,就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找ppt的模版。 而应知安拿着手机进了洗手间,开始和姜超掰扯。 姜超那边还算配合,只是那通电话结束,姜超阴不阴阳不阳地说道:“应知安,你拆散那么多的家庭,坏人姻缘,你就不怕遭报应嘛?你这辈子就孤独终老了。” 应知安的心情没有一点波澜,还大笑三声,“听着很不错嘛!” 对方恼羞成怒下一秒就挂了电话。 “傻逼,我还遭报应,我这都是做善事,死了都能上天堂的那种!”应知安核心稳定,从来不会被这样一句话就动摇。 只是她骂完这一句,宋曦丹的信息就发了进来,是一段语音,只听到宋曦丹的声音甜如蜜糖,“知安姐~你晚上有空能辅导一下我嘛?马上就要法考了,我有点慌” 应知安心中白眼都要翻天上去了,她自己都过法考多少年了!还能辅导个屁!可手指却在手机上敲打,最后发出去——你学习计划到哪了?有啥不会的? 信息一发出去,宋曦丹的视频聊天申请就弹了过来,应知安心中一惊,下意识就选择了拒绝。 等回过神来,她不可置信地反问自己,“应知安,你在害怕什么?” 宋墨秋傍晚散步时的话又一次得到论证,应知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又想到宋墨秋的话,“难不成,没谈过恋爱,我就真的这么蠢?” 不至于啊!应知安只觉得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她推开洗手间的门,选择不耻下问,“墨秋,我想请教你。” 宋墨秋平静地从电脑屏幕前抬起脸,依旧是美丽动人却少了些人气,她认识应知安心有所属,又把自己变成了一尊玉佛,看上去圣神不可侵犯,“你问。” 应知安明显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又一步疏远,就像是过往的经历都被搽洗干净,但她更多的心力并不在此,便也继续选择问道:“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会变成金子,我认真思考,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在鹅卵石里看到金子。” 宋墨秋道:“那你为什么害怕和她吃饭?是害怕再靠近一点,她的金光会闪到你妈?” “这” “如果不害怕,你敢抱她吗?” 第80章 应知安觉得自己很扯,就为了一个宋墨秋那句反问,出现在了宋曦丹家楼下。 宋曦丹急匆匆从家里下来时,穿着居家的拖鞋,却画着精致的妆。 “知安姐!你怎么来了!我没想到”宋曦丹气喘吁吁伴随着一脸吃惊。 应知安双手插兜,遮掩自己的紧张,“不是你给我打了视频通话。” “可你不是拒接了嘛”宋曦丹低下头,可怜巴巴地说:“我以为你和宋法官有事情要聊,没空搭理我” 宋曦丹打定主意要色诱,所以下午下班回家后,就开始化妆,她实际不怎么会化妆,折腾了很久达到了及格线,在给应知安发消息之前,还特意让朱芸帮忙看看,朱芸下一秒开车跨区就来到她家,给她改了妆,还问她:“妆好了,你想怎么做?” 宋曦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收藏合集,里面全是她临时抱佛脚查看过的绿茶小视频,随手一点开,手机里传来“gege~你这样姐姐不会吃醋吧~” 朱芸当场石化,许久回道:“别闹。” 宋曦丹却自有一个破釜沉舟的果决,“没闹,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怕你试试就逝世了。”朱芸叹了口气,自知无力回天,“随你吧,倩倩约了我打剧本杀,我走了,祝你好运。” “我一定可以的!”宋曦丹在朱芸面前信誓旦旦,可真的当应知安站在她面前时,她却从脚底腾空而起一股子胆怯,最后只可怜巴巴吐出早就想好的台词,“我以为你和宋法官有事情要聊,没空搭理我”却少了几分矫揉造作,说到最后,多了几分真实的酸涩。 应知安只觉得这句话有些奇奇怪怪的,可看着宋曦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未多想什么,“我们晚上没课,你啥题不会?拿给我看看。” “我爸带我妈出去旅游了,那知安姐,我们上去说?” “行。”应知安跟着宋曦丹上了电梯,“你爸带你妈出去,没关心你磕着的地方?” 宋曦丹和她妈妈发生了冲突,被她妈打了一巴掌这事,应知安记得清清楚楚,宋曦丹听到这话,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她知道应知安这是在为自己鸣不平,“我爸他关心了,而且他还支持我,支持我做我自己。” “你本来就只是你自己。”应知安很是认真地说道。 等走进宋曦丹家,应知安发现并没有宋曦丹记忆碎片中那么恐怖闭塞,反而很是干净整洁,应知安心中想着:所以怎么可能不算是童年阴影,记忆碎片中物理空间都已经因为主观心情蒙上了恐怖电影滤镜。 “我把真题本拿出来,知安姐你先坐一下。”宋曦丹能见到应知安就很是开心,像是一只小鸟扑腾着羽翼向书房飞去。 应知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却看着客厅一小角陷入沉思。 许久没有出现的恋爱作弊器突然出现,——用户,你在想什么? 应知安下意识就回答道——我在想当时,她妈就是把她按在这里,用剪刀剪掉了她的头发你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因为用户现在的举动很奇怪,令系统不能进行分析,从而理解用户的核心诉求。 ——你是说我为什么要来找宋曦丹? ——是的,宋墨秋才是用户的命定之人,而用户将宋墨秋一个人*留在了房间,却来找另一个人。 应知安叹了口气,——被你选定的命定之人告诉我宋曦丹才是我的命定之人。 ——她是在逞强,你没看到她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 ——没发现,而且和我也没有关系,我现在只想求证。 ——你不该做一些毫无意义的求证。 ——你怎么知道这是无意义的?说实话,宋墨秋这个人很具信任力。 如果恋爱作弊器会翻白眼,它此时此刻肯定会送出一堆的白眼,毕竟之前一片形势大好,怎么突然如此峰回路转。 ——用户还是不相信系统的科学性,就算是用户闺蜜那件事情还没过去,用户就已经过河拆桥,不再信任系统。 ——一码归一码,因为我更相信我自己。 应知安的确是很自信的一个人,所以她更相信自己的胖断能力,宋墨秋的话只是具有信赖力,而应知安必须通过实践,才能论证一切。 不就是抱抱嘛!不就是肢体接触嘛! 试试就试试! 宋曦丹趁着拿真题的时间,立刻给朱芸发消息——芸姐,知安姐现在就在我家!我是不是可以假装摔倒,色诱第一步应该就是增加肢体接触!我这么做,会不会被知安姐识破?! 朱芸也的确是很靠谱的军师,她秒回——冲! 得到朱芸的支持,宋曦丹双手握拳暗暗给自己打气,然后拿起真题本就冲了出去,在马上要靠近应知安的时,假装崴脚,“哎呀!”做作地喊了一声,就朝着应知安倒去。 应知安本来还在脑海中和系统battle,下一秒软玉在怀,她的两只手紧紧抱住了宋曦丹。 恋爱作弊器的刻板电子音都像是有了波浪号——用户,你当然可以和所有人谈恋爱!可是命定之人才是长久、可持续的爱!这是科学的!你和其他人就算相爱也必然会经受痛苦!最后分道扬镳! 应知安被系统吵得脑瓜嗡嗡作疼,可她却只听得到宋曦丹因为涂了口红而水润的唇,一张一合,说着也像是带着撒娇的波浪号,“知安姐!还好有你在~接住我!我真得好笨,平地走都能摔着自己~” 特傻,见惯世面的应知安一眼就看穿了这小把戏,所以下意识她就无奈笑了笑,可心中却觉得宋曦丹这个装模作样的样子傻得有点可爱。 而下一秒,“砰砰砰砰”心脏跳动的声音像是远古而来的地动,将恋爱作弊器刻板的电子音全部覆盖! 应知安愣了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 原来,自己真得是那种后知后觉的人 应知安的脸一下就绯红,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强烈如同火山爆发的情愫,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因为这种情绪强烈到让她害怕。 应知安的心跳在乱跳,而第一次演戏的宋曦丹更是如此!跳动的心脏像是要冲破胸膛,飞出天际! 宋曦丹有些心虚的抿了抿唇,“知安姐~我没事了,你放开我吧~” 应知安赶忙手忙脚乱地放开宋曦丹,甚至不敢看宋曦丹,只敢往旁边沙发挪一挪。“你” 下一秒,恋爱作弊器的声音响起——魅力加持功能特殊权限开放,系统接管用户身体,倒数计时5秒。 ——4 ——3 “什么?”应知安皱起眉。 ——2 ——1 应知安只感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最后一秒钟,她只听到恋爱作弊器的声音——命定姻缘不允许出错,如同科学不允许被反驳。 80-90 第81章 一直以来好像就是这样,人类在科幻小说中构思被人工智能灭族,可现实中又会把这种猜想当做一个笑话,就好像一个箴言,只要不发生就相当于永远都不存在。 恋爱作弊器对于应知安,就如科幻小说中的人工智能对待现实中的人类。 一切都发生了,所以一切便也存在了! “知安姐,你怎么了?”宋曦丹刚刚起身,就看见应知安猛地闭上眼,头往一边歪去,整个身子都呈现出一种瘫软无力的样子,好在一秒钟后,应知安重新睁开了眼睛,左右歪了歪头,转了转脖子。 “知安姐?” 应知安没有回答,反而站起身往左一步、往右一步,然后又端端正正坐下,身子挺着笔直,目光幽幽看向宋曦丹,“哪道题?” 宋曦丹本来还想把在小视频中学到的知识点演一演,可接触到应知安的洞若观火的目光,却一下感觉头皮发麻,规规矩矩不敢放肆,“知安姐,这道题我不是很懂,是关于绑架罪和故意伤害罪致人重伤的结合犯问题。题目说,甲为了勒索钱财绑架了乙,期间甲又想伤害乙,将乙打成重伤。我这个选项选错了?” 应知安接过错题集,阅读题目只用了一秒钟,就立刻解释道:“这个题目涉及到《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第二款的规定。犯绑架罪,杀害被绑架人的,或者故意伤害被绑架人,致人重伤、死亡的,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没收财产。这意味着,在绑架期间,只要故意伤害被绑架人,致人重伤,就应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至于故意伤害行为是出于什么动机、目的,在所不问。所以,甲在绑架期间,出于勒索钱财以外的目的,比如想伤害乙,将乙打成重伤,都是绑架罪,如果在绑架期间有其他犯罪行为,如□□,就涉及到数罪的并罚问题,你没有理解到,对于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这一行为及后果,在绑架罪的加重情节中已经评价过一次了,所以不能数罪并罚,所以你选错了。” 应知安的声音还是很好听,只是这一长段的话她一口气没歇,甚至没有任何无意义的语气助词,就好像是她早就准备好并提前背下来的东西。 宋曦丹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归结到知安姐的业务水平是真得很强上面。 有了法学的百科全书,宋曦丹倒也认认真真开始问问题,从《刑法》到《刑诉》,从《商法》到《国际法》,甚至一些《法制史》的超细节问题,应知安都丝毫不卡壳地流畅道来。 宋曦丹瞪大了她那双充满惊奇的眼眸,仿佛要将这一幕深深烙印在脑海中,随即发出了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喟叹,“知安姐,这个清朝时期出台的法律条文你居然都还能记得如此清晰,你简直就是天才,太令人佩服了!” 如果是真正的应知安在场,她或许会不屑地翻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以一种近乎于训诫的口吻说道:“我有没有和你强调过,少看点那些胡编乱造的电视剧,哪有哪个律师能随时随地、张口就来第几条第几项法律条文的!那些都是虚构的,现实里根本记不住那么多,也不可能那样轻松自如地引用!” 然而,此刻站在宋曦丹面前的这位应知安,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略显冷漠的笑意,将错题本轻轻递回给宋曦丹,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却异常严厉的声音说道:“我其实并不厉害,只是你太过愚钝了。你问的问题相当基础,以你这样的状态,很难过得了法考。你特意找我过来帮你解答疑惑,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听课和做题上。法考的客观题考试就在下个月,时间紧迫,你应该收心养性,专心学习,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应知安的这番话,因为缺乏情感色彩,听起来格外冷酷无情,直击宋曦丹的内心。宋曦丹听完只觉得羞愧难当,仿佛被剥去了伪装,暴露出了自己内心的浮躁与不安。她确实心思不定,像是被欲望驱使的怪物,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与专注。 “知安姐”宋曦丹轻声呼唤着,声音软糯如猫咪,眼神中满是讨好与依赖,就像一只小猫扒拉着主人的衣角,试图寻求安慰与原谅。 但应知安却毫不犹豫地起身,动作利落而决绝。她看向宋曦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留恋,只有冷静与理智。“你和应知安除了师徒关系,其他关系都不合适,你一直在依赖她、仰望她、追逐她,你既不能成为慕强的对象,也无法成为同步的战友,你所提供的价值,是任何人都可以给予的。如果对一个人生活上的体贴照顾就能成为步入人类社会亲密关系的敲门砖,那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太容易了,每个人都将远离孤独。但真正的相伴一生,从来不是一时的善意所能维系的,它更需要持之以恒的能力与付出。宋曦丹,你更应该做的,是提高你自身的价值,而不是以廉价的体贴作为诱饵去捕猎别人的心。” 应知安说完,就走到了门口,毫无留恋地打开门。 “知安姐!”宋曦丹惊恐地喊道,“你知道的?” “我……”应知安的声音微微一顿,音调有些不寻常地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与流畅,“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想保持一种心知肚明的默契,因为那是成年人该有的体面。敲不开的门一直敲,是一种不礼貌,也是一种冒犯。” 宋曦丹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紧紧咬着唇瓣,身体颤抖着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应知安说完这句话又要离开,心中那股猛烈的情绪告诉她,如果此刻不开口,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她猛地跑上前去,紧紧抓住了应知安的手,“知安姐!是我错了,是我太不礼貌了。那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应知安轻轻挣开了宋曦丹的手,留下了一句冰冷而决绝的话:“如果你过不了法考,你也不可能被律所留下来。到那时,我们的师徒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应知安离开后,宋曦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双脚发软,心中满是自责与不配感。但她眼中的泪花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她狠狠地一抬手将它们擦掉,心中升起了一股倔强的狠劲。她抓起错题本,开始全神贯注地投入学习。不就是法考吗?她一定要通过! “就算知安姐委婉地拒绝了我,可我至少还有师徒关系这一层纽带!”宋曦丹在心底暗暗发誓,语气中带着一股子执拗与不屈。“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被应知安这么一激,宋曦丹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将原有的因为宋墨秋而产生的自卑感抛之脑后,满脑子都是“增加自身价值”“通过法考”“维持师徒情分”这些念头。 而另一边,应知安回到法官学院,见到宋墨秋时,开口说道:“我求证过了,你说错了。” 宋墨秋猛地抬头,那双略显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我的意思,或许你应该考虑我们俩。”应知安缓缓走到宋墨秋身边,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芒,就像是一只懂得蛊惑人心的妖精,声音轻柔而充满爱惜:“你为我哭过,这说明了什么?” 宋墨秋皱了皱眉,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我没有哭,只是稍微有些情绪激动而已。” “我感受到了,你在说之前那些话时,你在违背你的情绪,只是你的理智觉得应该说那些话。” 宋墨秋抿了抿唇,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应知安,“你说考虑我们俩,是什么意思?” “你的理智也会惋惜吧?如果我真得一去不返,你的理智也会觉得,如果我们在一起,应该会很合适。”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 旋即,应知安微微一笑,更显得魅惑十足。“我们俩,心知肚明。” 宋墨秋突然起身,动作迅猛而果断。她一把就将应知安推倒在床上,一只手就将应知安的双手控制在了一起。“我们俩?心知肚明?什么?” 应知安被她以一种拳击台上控制的姿势钳制着,一动也不能动。但她的眼眸中却全都是兴奋和期待,脸上洋溢着跃跃欲试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即将被点名夸奖的小屁孩。“可以开始谈恋爱呀!”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然而,宋墨秋并没有被这份突如其来的表白所打动。她突然说道:“宫廷玉液酒?”这句话听起来毫无逻辑,但却像是一个暗号。 应知安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宋墨秋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什么?”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你不是应知安,你是谁?是什么脏东西!”宋墨秋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而呵斥,“我告诉你,我是党员,而且红旗下不允许成精!你乖乖给我从她身上滚开!” 应知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用一种近乎冷漠的声音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应知安。” 然而,宋墨秋却不再相信她的话。她紧紧盯着应知安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我的姨丈是非常厉害的道士,你不要逼我去找他!”说完这句话,宋墨秋下一秒就掏出一张看着很有年代感的黄符贴在了应知安的额间。 第82章 等到应知安再次恢复记忆,重新获得对身体的主导权,她拼尽全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瞬间发现自己被紧紧地捆绑在床上,那种束缚感强烈得仿佛自己是一只被茧紧紧包裹的蝉,浑身动弹不得。恐惧瞬间涌上心头,她惊恐地大喊:“啊!有!人……快放我出去!” “我在。”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从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紧接着,宋墨秋从洗手间缓缓走出,手里拿着一条还滴着水珠的湿毛巾,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与关切,“是你吗?应知安?” 应知安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弄得有些发懵,但很快就意识到了宋墨秋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她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清晰起来,回答道:“是我,你看出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不可思议,我刚开始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也花了不少时间……” 在应知安的成长经历中,她很少对什么人产生过崇拜之情。记得刚上大学那会儿,她还和蔡雅不太熟悉,曾看过蔡雅在辩论赛上慷慨陈词,主张废除死刑,言辞犀利且逻辑严密。后来又得知蔡雅年纪轻轻就能在专业期刊上发表论文,那份才华和能力确实让她觉得这位学姐相当厉害。不过,随着自己对法学的深入学习,以及和蔡雅的逐渐熟悉,那份崇拜之情也渐渐淡化了。 自那以后,应知安便很难再对某个人产生由衷的敬佩。即便是她的师父王禹,虽然带她入门,教了她很多,但她也只是觉得王禹有值得她学习的地方,从未对他产生过崇拜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平等的伙伴。 因为她已经慢慢建立了自己的三观,就很难有个人会让应知安觉得很厉害,自然也不会升起崇拜之情。 然而此刻,宋墨秋仅凭一句话,以及她那仿佛神佛般淡然超脱的气质,就让应知安心生敬意,由衷地觉得这个人真牛逼。 宋墨秋听到应知安的确认后,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原本淡然无波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人性化的表情,“你还真会给人制造惊喜!你回来就好,不然我还真有点骑虎难下了。” 应知安心中疑惑更甚,“什么意思?它跟你说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它才肯放过我?” “我和它说,如果它还不走,我会用湿毛巾盖着你的脸上,让你窒息死亡,这样谁都得不到好。”宋墨秋说完,把那毛巾一把丢回了卫生间,“说实话,我还真没做过这种事,要是真没把握好,那我就杀了你了。我是真在硬撑了,再多一秒,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情。还好,你回来了。” 应知安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之情,“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宋墨秋摆了摆手,神色显得有些疲惫,“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意义了。重要的是你回来了,但你这种到底属于什么情况?它不像是。” 说到这里,宋墨秋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她将桌前的那张黄符缓缓拿起,仔仔细细地对折好,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汇来描述眼前这超乎寻常的一切。 应知安在束缚中微微蠕动了一下身体,试图缓解那份不适,随即开口提议道:“要么……你先把我放出来,我再详细和你说说。” “把这事给忘了。” 随着束缚的解除,应知安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明显的红印,但她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以一种轻松的姿态笑道:“宋法官的捆绑手法真是专业啊,一看就是练过的,以后要是转行做法警,肯定也是把好手。” 宋墨秋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我给你拿个药膏擦一下吧。” “真的没事儿,也多亏你练过,直接把它给绑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它会带着我位移到哪里去。”应知安边说边想起了自己上一秒还在宋曦丹家中,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这个房间,心中不禁暗自嘀咕,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恋爱作弊器”有没有在宋曦丹面前胡言乱语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急匆匆地说道:“你等一下,我先去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宋墨秋却问:“你先告诉我,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和我说了很多” “它和你说什么?!”应知安猛然觉得有些羞耻,生怕那个作弊器说出了什么诸如“命定之人”之类的荒谬言论,那可就太让人尴尬了,这也太羞耻了! “它问我是不是害怕改变,我回答说我的确已经习惯了安稳的生活。它便说,只有脆弱的东西才会被反复强调要轻拿轻放,企图在一个稳定的空间里寻求庇护。它认为我应该更加直观地面对自己的情绪,而不是在反复的克制中失去了人类本该有的本能。”宋墨秋复述着作弊器的话语,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什么本能?”应知安追问道。 “爱人的本能。” 应知安抿了抿唇,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它这话说的实际上,我也没办法去佐证它是不是真的是个辅助器,它的行为总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辅助器?系统?”宋墨秋的思维飞快地展开,“什么系统,会需要分析我?它的对话核心都在诱导我,诱导我去做一些不过大脑、不讲究结果、不研究成本、不计量得失的行为,而令我很奇怪的在于,它似乎希望我和你表白。什么系统?总不能是月老系统?” “你太聪明了。”应知安由衷地感叹道,“它自称是恋爱作弊器,我之前一直是半信半疑,但这一次,我更加怀疑它不是什么正经的辅助系统了。” “你怀疑……”宋墨秋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迟疑,“所以,它想要你和我在一起,而你自己却选择了小宋是吗?你的选择和它的选择不匹配,所以它控制了你的身体,将你带到了这里。” 应知安惊讶地看着宋墨秋,心中暗自佩服她的思维逻辑之强大,竟然仅凭一些细枝末节就推断出了真相。 “所以,我猜对了,你喜欢小宋。”宋墨秋在说出那个猜测时,也仿佛听到了自己耳边传来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心在破碎。 那颗心,仿佛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猛地揪紧,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如同冬日里寒风穿透衣襟,直击骨髓的冰冷。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嘴角勉强勾起的一抹微笑,还好,自己并没有投入太多,陷得太深,不然,或许真的会很难过吧。 宋墨秋并没有让自己在这种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沉溺过久,她迅速调整心态,以一种近乎冷静的理智面对眼前的局面。“挺好的,实际上你们挺适合的,”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不过,大概率那个系统也有它的规则与需求,才想要如此控制你。” 应知安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会找它谈谈,我的人生,我的感情,不可能由它来随意安排。” 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猜,它或许并不是单纯害怕我会对你做出什么极端行为,更可能的是,这种控制有着特定的时间限制。”宋墨秋继续说道,她的推理逻辑清晰,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从你回到房间到你醒来,大约是一个多小时,再加上你回来我这里的时间,我推测,它的控制时效大约是两个小时。” “非常有可能,”应知安感觉自己选择把这个秘密坦诚以待,反而获得了一个强有力的队友,“真的很谢谢你,也给你贴麻烦了。” “不麻烦,毕竟,我是被它选中的人,如果要究其根本,我也是一份因果。”宋墨秋冲着应知安轻轻一笑,“还好,我没有不过大脑、不讲究结果、不研究成本、不计量得失。” “我也不是这样的人。”应知安知道宋墨秋再表达什么,“我也需要对方处于非主导位,恋爱作弊器并没有那么了解我们。” “或许,没有小宋出现,我们也可以彼此勉强,也不一定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应知安想起恋爱作弊器说的科学,这种科学下的恋爱模式,如果她和宋墨秋在一起,或者真的非常合适,可两个都渴望占据主导位,真得能够长久吗?更何况这种被程序操控的感情真的是爱情嘛? 所以应知安想了想,得出结论:“如果勉强,都委屈。” “是啊,都委屈。”宋墨秋深深地看着应知安,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你去给小宋打电话吧。” 应知安愣了愣,“你太聪明了,就像是有读取别人思维的特异功能一样,你或许需要一个高尚且赤忱的人,我这种一肚子坏水、偶尔过线思维的人,会害怕。” “你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就不需要再表达拒绝,第二次了。”宋墨秋一眼就看出应知安的表达目的,她倒是大大方方,很是坦诚,“注意那个系统,要是每天两个小时,也够你受的。” 应知安揉了揉手腕,心中已有了对策,但她并未多言,只是拿起手机,走向阳台,准备拨通宋曦丹的电话。 房间内,宋墨秋看着应知安的背影,才悄悄长叹一口气,紧抿着唇,不让自己的伤心泄露半分,毕竟这种难过没必要让应知安知道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孤独的旅者,站在茫茫人海之中,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却仍然只有她自己。 应知安说得对,她们都是太相似的人,所以她也会羡慕那些能够勇敢表达爱意,即使被拒绝也能坦然面对的人,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那么洒脱。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这份痛楚压抑在心底,不让它影响到自己的理智和判断。 毕竟生活还在继续 谁的痛苦都不会过让夜晚永远是夜晚,谁的悲伤也不会过夜。 晨辉而起,便也要投入工作—— 作者有话说:年底真的超忙,我努力一周多更 第83章 应知安吹着晚风,手腕刚刚被禁锢的地方还有些发痛。 她的目光空洞而遥远,思绪仿佛飘向了某个未知的空间,在那里徘徊、犹豫。 片刻后,她终于缓缓低下头,手指轻触手机屏幕,拨通了宋曦丹的号码。 电话那头,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就被接通了,随之而来的是宋曦丹那充满活力、几乎能穿透电话线的热情声音:“知安姐!”这声音里没有丝毫阴霾,就好像恋爱作弊器那一出依仗“魅力加持”功能鸠占鹊巢的戏码完全没有发生。 可应知安心知肚明,恋爱作弊器能和宋墨秋说那么多话,自然不会直接从宋曦丹那里一言不发的离开。 应知安斟酌着用词,“你现在在干嘛呢?” “我呀,正在努力学习呢!我发誓一定要通过法考,留在律所,留在你的身边!”宋曦丹的声音高昂得几乎要冲破云霄,那份坚定与激情,就像是小学生站在周一升旗仪式上宣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满载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决心。 实际上,这是她在原生家庭中获取的并不好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有一种喝了假酒的状态,一种近乎于自我麻痹的乐观,她选择性忽略了那些让她不快乃至绝望的话语,只紧紧抓住应知安给予的每一丝鼓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应知安没有被恋爱作弊器所控制,能够清楚记得自己与宋曦丹的真实对话内容,以她所学的心理学知识,是可以敏锐地识别出这是一种典型的“习得性无助”心理状态。 这种心理状态通常发生在个体反复遭遇无法控制或预测的负面事件后,逐渐丧失了改变现状的信心,形成了消极的自我认知。 宋曦丹虽然外表阳光,看似是个极具能量的小太阳,可实际上,她的自我认知并不积极,内心却深受其苦,面对恋爱作弊器操控下的应知安的拒绝,她选择逃避现实,不愿正视失败,转而通过加倍的努力和对应知安的讨好来逃避内心的痛苦和失落,这种行为模式因她长期维持的高能量外表而极具隐蔽性,让人难以察觉其背后的脆弱与无奈。 而这种心理状态下的卑微求全,极具欺骗性。 起码对于电话这头的应知安,就因为她这种状态,和这种状态下的话一说,让丝毫不知情的应知安放下心来,她想:恋爱作弊器看来只是让宋曦丹好好学习,这倒也没什么过界的地方。 正巧,她也是这么想的,情情爱爱什么时候都可以说,可今年的法考就这么一次,要是能让宋曦丹可以认真备考,也算一件功德,所以应知安笑着说了句:“好好考试,等我回去。” “好的!”宋曦丹的回答依旧热情洋溢,但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嘴角还挂着未褪的笑意,眼中却已是一片落寞。 偌大的家中,只剩下她孤单一人,台灯下,她机械地翻动着法考资料,心中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缓缓下沉,仿佛正一步步陷入一片沼泽之中。 “知安姐,我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 她低喃着,把自己的心一层一层捆绑上枷锁,以至于不敢再去表达什么,因为表达会带来失败,会带来改变,她要尽量避免。 可人毕竟是会伤心的动物,她咬着牙一边看书,那颗心却七零八落像是跌入深渊。 这一晚,三个人之中,睡得最安稳的或许还算是应知安。 等到第二天醒来,宋墨秋为了避免尴尬早早就起床出门了,应知安起床时,昨晚被捆绑的手腕已经肿胀,她缓了好一会才敢轻轻转动手腕。 “宋墨秋应该也是被吓着了,不然也不至于下这死手。”应知安自言自语道,下一秒就听到恋爱作弊器上线了。 ——的确如此。 呵,还有脸出现。应知安冷笑一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你那个魅力加持功能只能维持2个小时吧?之后是不是会待机12小时?” ——用户总结得很精准。 “你当初莫名其妙就出现,丝毫没有人权就捆绑了我,现在又能自主控制我身体,你轻描淡写地说这一切只是为了谈恋爱?你确定这就是你全部的目的?真得就是谈恋爱这么简单?谈恋爱,听起来多么单纯无害,但事实真是如此简单吗?”应知安昨晚睡得好,但这并不代表她对当前处境的潜在危机一无所知。她的逻辑思维虽然不及宋墨秋那般敏锐,却也足以让她察觉到这套系统背后隐藏的问题。 系统似乎预料到了她的质疑,平静地解释道——魅力加持功能的激活,确实依赖*于用户多巴胺的分泌水平。当条件满足时,系统会依据预设的人物设定,展现相应的恋爱魅力,以吸引目标对象,促进亲密关系的建立。该功能每次使用时长不超过两小时,启动后系统能力耗尽后需恢复12小时。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用户更顺利地开启一段恋情,并无其他不良企图。 紧接着又强调道——请用户相信,系统的存在只是为了帮助用户更好的恋爱,并无其他目的。 “你滑跪的姿势倒是很顺畅,但坦诚并不意味着目的单纯,也许,坦诚本身就是你为了达到目的而采用的一种策略”应知安并没有被说服,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作为试探,“那你告诉我,一旦我开始恋爱,你是否就会从我的意识中彻底消失?”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的,只要用户进入恋爱状态,系统将自动解绑,退出用户的意识空间。” 应知安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可以开始一段恋情,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不打算和你安排的那个‘命定之人’谈。这样,你也没意见吧?” 她轻轻动了动缠绕着红线的手指,那红线还是一如往常地往外延伸,仿佛有生命般,应知安甚至都不需要给宋墨秋打电话,看着红线的方向,她都能知道宋墨秋现在应该在食堂吃早饭。 ——命定之人,才是科学恋爱 “爱情根本就不是一种科学,没有理由,不符合逻辑,不严肃甚至会带有荒诞!而且你说因为我多巴胺分泌值高才激活了魅力加持这一功能,那我记得没错的话,是因为宋曦丹。” 应知安想起她对宋曦丹的情愫,虽然这份情感目前还不足以称之为汹涌澎湃,但它确实与众不同,让应知安在面对宋曦丹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 在其他人面前,她几乎可以无视性别,将所有人都视为同类——人类,他们的存在能够激发她的同情心或其他情感的共鸣,但绝不会引发强烈的占有欲或窒息感。然而,宋曦丹却是个例外,无论是怜悯还是慌乱,这些情绪在应知安心中都显得异常而强烈。 这种关系,既危险又不受控制,它挑战了应知安一贯的理性与冷静,但同时也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这份未知带来的危险感,以及超脱掌控的美丽,让应知安既感到不安,又莫名地兴奋不已。 她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全新的起点,准备踏入一个由未知与冒险编织的新世界。 的确很有趣! 第84章 什么是科学! 应知安之前看过一本书,上面有详细介绍现代中国人“科学”概念及其由来,要真正理解“科学”,需要进入西方的语境,因为“科学”本来就来自于西方,是个舶来词。 而最讲究实用主义的国人所广泛接受的“科学”概念是在救亡图存之际衍生出的科技,所以纵观历史,学习科学室现代西学东渐,也是西方的“科学”由“技”化为“道”、由“用”化为“体”的历史,实用性是无法绕开的一个永恒话题。 现在,恋爱作弊器和应知安一遍一遍强调科学,让应知安的逆反情绪更为严重,她本就是现实和实用的忠实簇拥,因此在已经明确自己心意的她看来,现在的恋爱作弊器实在是迂腐之极。 她一贯是捏着七寸就必要打死一条蛇的人,所以她再次强调:“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我就能谈上恋爱,到时候你我之间也就拜拜了,你也根本不需要再强调你的科学了。” 恋爱作弊器很快回复道——一切为用户服务。 如果系统有拟人形态,这一句话就是在刚刚滑跪的基础上更加献媚。 实用性的应知安再一次强调道:“你每一次看似无害,背后都揣着一个大的!我知道你的策略,本来是很有成功可能性的,但你这次没成功是完全因为宋墨秋不吃你这一套,你被她识破了,而且你的‘科学’也已经完全不可能了,在你待机的时候,我和宋墨秋已经说清楚了,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用户如此确定? 应知安挑了挑眉,“等你见到宋墨秋就知道了。” 宋墨秋的疏远是极其明显的,应知安感知明显,旁人也感知明显,恋爱作弊器更是想不知道都不行。 先是吃饭问题,这天上午有课,说得是应知安感兴趣的知识,倒是认认真真听了一上午。 临近下课边,班长上来介绍了接下来的一个夜间自习课的特色活动,也是分组对几个疑难案件进行研讨分析,每组报一个案例分析报告就行。 今天上课的教授侃侃而谈导致有一些拖堂,等班长说完,大家更是饥肠辘辘,所以下课后,一群人“咻”地起身就往食堂走。 而本来一直都坚定逆流而来的宋墨秋,却并没有再来找应知安吃饭,而是拿着包就潇洒地跟着人流去往食堂。 应知安收拾好东西,也不远不近地跟上去。 等到拿好餐食,在人群中找寻宋墨秋,却发现一向高冷喜静的她坐在了四人小桌上,而周围都是其他法院的人,那些人聊到什么,宋墨秋也停筷笑了一下。 应知安便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斜前方的桌子上是另一个律所的律师,眼瞧着应知安一个人坐下来了,立刻端着餐盘挪了过来,很是热情地打招呼:“嗨!一直看你和宋法官同进同出,不好打扰,这次终于有个空闲能和你聊上几句,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昊,上面一个日下面一个天的那个昊,和姜超是同一个律所的,之前他说组个局一起吃饭,也迟迟没能组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应知安一听到姜超只觉得晦气,可场面上的客套却还是不能免俗,“你好,现在认识也不迟,至于姜超,我和他也算不上什么朋友。” “啊?!还有这事啊,竟然都算不上什么朋友,那之前姜律师一直说和你很熟,很多当事人也是冲着你们这一层关系,希望能通过姜律师牵线搭桥。”陈昊说道,“看来是姜律师狐假虎威了。” 这件事应知安倒是第一次听说,只觉得逻辑上都说不通,“我们不同律所的,当事人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我也是听说,就是一个当事人去你们律所找了你好几次,你不是在出差就是出去开庭了,后来听说姜超与你关系要好,便寻了姜超去,姜超说这个案子可以由他来代理,不过辩护思路会和你商量着来。” 应知安冷笑一声,“他案源也不少,不至于如此吧?” “那对于律师来说,案源肯定是多多益善啦。”陈昊是个极为察言观色,也极为善谈的人,所以他看出应知安在这件事情上不想深谈,立刻扯开话题,“应律师和宋法官以前就认识吗?” 只不过他提起的话题,应知安都不是很想搭理,一顿饭吃得有点语塞,应知安只顾着“嗯嗯啊啊”的应付,一回头,宋墨秋已经走了。 陈昊还在那边说:“晚上讨论的案子也不知道难不难,不过这也挺有意思,法官思维和我们律师思维就是很不同的,一个居中裁判,一个绞尽脑汁攻击和防守,也不知道会讨论出什么。” “角度不同,都是求知。”应知安端起餐盘,“我吃好了,陈律师慢慢吃。” “我也吃好了,一起回去吧。” 等到应知安回到房间,宋墨秋已经盖被午睡了。 房间里的遮光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整个房间都安安静静的。 应知安挠挠头,只好蹑手蹑脚地拿上笔记本电脑的充电器,到学院的书吧干活。 在她房间门关上时,刚刚一动未动的宋墨秋轻轻地翻了个身,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宋墨秋一直在回避与应知安的接触和沟通。 一直到晚上的分组讨论,二人才算是在一张座子上面对面。 树叶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外翻卷成斑驳的树影,像是一只随风舞动的怪兽。 宋墨秋看完案卷材料,抬头时正撞上侧对面应知安低头的侧脸,那人将黑发夹在耳后,就好像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只是此时此刻看材料看得关注,倒比第一面相见时更显专业,而非那种漫不经心和桀骜。 第一次见面,那种天地之间谁都会死的冰冷寒意,就已经彰显了这个人的骨头里的凉薄,可偏偏又长着一颗赤子之心,有着明确的善恶坚守,这样的人更让人挪不开眼眸。 可那又如何呢? 因为现在看见她,又会想起她那个徒弟,傻傻愣愣却带着年轻人的果敢和偶尔的执拗。 宋墨秋低下头,将关注度重新放在案卷材料中。 组长倒是安排地很快,“有三个案子,大家说说看法吧,先是这个刑事附带民事的案子吧,我看墨秋你先带头发言吧,你在刑庭和执行局都呆过。” “好。”宋墨秋没有推迟,肚子里有东西自然也不露怯、不怕说错话。 会议室的空调嗡嗡作响,等轮到应知安,前面该总结的已经总结,该补充的也已经补充,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只好说些边角料的补充:“就这个刑事附带民事的个案来说,各位同仁已经分析地很到位了,就未成年人犯罪案件而言,我们自己干业务的都会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就是严重暴力犯罪占比越来越高,但司法实践中定罪量刑都以轻型为主,在这种非监禁刑适用更高的现实情况下,专门教育效果极其不佳,我之前有一个离婚案件中涉及到罪错未成年人的抚养权问题,我去到过本地的专门教育学校去见这位未成年人,有了解到专门矫治教育的人数远低于同期罪错未成年人数。未成年人罪错行为一步一步升级,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所以回到这个案件本身,如果只是单纯考虑被告人未成年人的身份,那是否也应该关注被害人未成年人的身份,如果在后续教育无法保障的现实困境上,是否可以在量刑的时候给予被害人家属更多的抚慰。” 宋墨秋的水笔尖在卷宗上停留太久,在基本案情那里洇开墨点,她办案考虑最多的是构成要件,之后是社会危害性,还有一系列因果关系在后面排队,律师和法官的思维的确会有差异。 她有这类的想法,却再也不会和应知安交流,她已经下定决心,断绝将心门打开。 人类对重复出现的安全信号会产生依赖。 就好像喜欢这种东西,会让人上瘾。 当天晚上讨论的有一些晚了,所以一回到房间,宋墨秋一言不发就洗漱,应知安开口唤了一句“墨秋” “晚安。”宋墨秋说完这句,就关了灯。 应知安愣了愣,起身抹黑去洗漱。 在卫生间里,只开着镜面灯,应知安一边刷牙,一边在心中问恋爱作弊器。 ——你感受到了吧,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手里的棋子,你想事态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我们都不受你的控制。 ——系统永远是服务用户,一切以用户体验为主要标准。 应知安列着嘴,冷笑一声,也不搭理恋爱作弊器了。 很多事情没有意义,多费口舌也没有任何意义。 马上,培训就迎来了最后一天。 最后一节课结束,所有人聚集门口进行合影留念。 “第三排中间需要补光!”摄影师在梧桐树下挥手。 宋墨秋被众星拱月一样让到了第一排,而应知安习惯性站在了角落。 清晨的阳光穿过摄影师胸前的单反相机,取景框里宋墨秋僵硬的肩线正在融化,在最后拍摄之前,宋墨秋强忍着想回头找寻应知安的冲动,就僵直着脖子,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那个不重要的人。 等回到房间整理行李,宋墨秋本不想再和应知安说话。 可应知安却强硬拦在门口,目光真挚,声音温柔,“墨秋,给个机会说几句话。” 宋墨秋那颗强硬的心便突然软了下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那么一些些颤抖,只是面上依旧看上去那么冷酷与平静,“应律师要聊什么?” 应知安很是坦诚,因此显得像是孩童一样恣意妄为,“我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前期可能有一些做的不太对的地方,容易让你误会,我要为此说一声抱歉。我知道可能我们之间或许连朋友也做不了,但很感谢宋法官这些日子对我的指导和照顾。” 应知安的话还不至于那么直白,可言下之意宋墨秋听得很明白,比她整理的任何一份庭审笔录都更具说服力。 “我的出现还算你半个老师,说来也怪可笑的。”宋墨秋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出这话,她突然想起自己大学的那个模拟法庭的活动,在模拟庭审上那个被自己推翻的证人——民事诉讼法第几条来着,当事人对有利己方的事实拒不承认的 真得没什么意思,情情爱爱,从不是条件足够就能导出的必然结果。 “是,所以很感谢你,因为有些话你本来可以不说。”应知安道歉之后,便觉得自己心理包袱少了许多,“像你说的,好的感情应该让人成长。” 宋墨秋叹了口气,“那我再教你一课,应律师应该知道雏鸟情结吧,如果真想要一份感情长久,崇拜感永远不能成为基础,别让她把你的专业崇拜错当爱情,以免你自己沉溺其中耽于爱情,却因为成长而渐行渐远。” “我知道,这种事情我看得多了,她需要更稳定的情感支持,真想保护雏鸟,就该教她怎么对抗气流。” 应知安的信誓旦旦,让宋墨秋想起二十多岁那年淋着暴雨在综合部门度过实习期的自己。面对舆情冲突时,那些被当事人撕碎的判决文书割破手指时,从没有人问她疼不疼。 好在她已经习惯一个人面对困境,就像是当年缝合伤口的医用针线,早就和肌理融为一体。 “你不用道歉,本就是我越界了。”宋墨秋说完这句话没有再说什么,在推门离开前,甚至没有和应知安说再见。 只是人坐上车,回单位的路上,她犹豫再三,又一次删了应知安的好友。 她一向果决,对自己又狠,理智的人更习惯硬抗。 在出租车的后视镜中,法官学院的排水管还滴着昨夜的雨,树荫匆匆像是那晚上天台的风,宋墨秋摸到口袋里那法官徽章背面细小的编号凸起,突然想起上周那封结案报告好像还没来得及盖齐缝章。 而那些令人曾经心跳加速的画面就像是做梦一样! 就当是一个梦吧,宋墨秋长叹一口气。 而应知安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到律所,见见她的那只小“雏鸟”。 第85章 推开律所玻璃门时,应知安的低跟皮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 在工位整理文件的宋曦丹几乎是同时抬起头,因为熬夜看书叠加着心神不宁,本该满是胶原当白的脸颊上有了一丝疲态,眼底更是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她局促不安,倒像是贸然闯进来的小鸟,“知安姐,您回来啦。”她起身时椅腿擦过地板,发出细弱的吱呀声。 应知安已明白自己心意,一向疏离的眼眸瞬间温柔下来,声音之中也带着一丝亲昵,“好久不见啊,曦丹。” 宋曦丹却不敢看她,立刻拿起桌上的茶杯,“我去给您泡茶。” 态度恭敬,却没有搭配着一直以来的无敌小太阳微笑,让应知安愣了愣。 只是当宋曦丹捧着那盏青瓷茶杯回来,小心翼翼将杯盖拿开,“知安姐,我给你准备的杭白菊,清热明目,你前几天太忙了,我听你声音有些不对,是不是嗓子有些发干?我就多加了两颗宁夏枸杞。” 还是那么体贴温顺,应知安心中的一丝不对劲的感觉便也消散了。 茶水正氤氲着淡金色的热气,胎菊与枸杞在水中舒展的姿态很是漂亮,应知安缓缓品上一口,只觉得神清气爽,像是喝了十全大补汤。 还在心中和系统嘚瑟了一下——恋爱脑系统,你还有半个月存在的时间,等曦丹法考一考完 自从知晓宋墨秋的态度后,系统便一直装死,这次却很快就回复道——系统存在的价值便是为了让用户找到幸福,用户谈恋爱后,系统将会进入待机休眠模式。但人类的恋爱是一个长期事件,并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用户可以随时唤醒系统予以下一段恋爱关系的帮助。 从来都对人性不抱有希望的应知安这次却一反常态,——我确定一段关系,就不会轻易放弃一段关系,不会有下一段恋爱关系。 ——人类,真心瞬息万变。 在一定程度上,理性的应知安应该是认同这句话的,可偏偏她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两个足够好的人,就会有永恒。 系统不会冷笑,只是依旧用语调回复——恋爱脑人类。 “知安姐,”宋曦丹将标注得密密麻麻的案件材料递过来,指尖却在刻意避开了应知安的触碰,“这周的几个离婚案件我把基本情况整理了,然后标了几个风险点、争议点和突破点,这个案子,对方可能会在婚前财产上做文章。”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还能和应知安说着工作上的事情,已经让她心满意足。 应知安接过文件夹,指腹摩挲着纸页边缘那些娟秀的批注。 墨蓝色的字迹间偶尔夹杂着便利贴,是宋曦丹特有的工作习惯。应知安注意到她把可能涉及的法律条文都标注了对应的司法解释,甚至附上了类似案例的判决结果——这远超过一个助理的工作要求。 正要开口称赞她细心,却见宋曦丹已经低下头,发丝垂下来微微遮住眉眼,手里的法考教材被翻到物权编,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年轻的脸上满是光明的未来。 应知安嘴角不自觉荡起一抹笑意,她的小雏鸟,已经在努力振翅之中。 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留给宋曦丹复习的空间。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办公室门关合的瞬间,刚刚还低头看书的宋曦丹失落地注视着自己的背影上,那目光里的失落像被雨水打湿的棉絮,沉甸甸地坠着。 宋曦丹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法考教材上掐出月牙形的凹痕,正好落在“占有改定”的释义旁边,这个法律术语此刻读起来,竟像极了她不敢宣之于口的心事。 “占有改定”,所有权转移但现实占有不转移,仅占有名义变更。 就像她们之间,什么都没变,可什么都变了。 占有改定又需要明示意思表示,就像喜欢,不说出口,就不算数。 而好在,她没有说出口,所以她还能维持现在的师徒关系。 下午上班过了一个多小时,朱芸啃着苹果路过,“知安,你培训回来啦,晚上一起吃饭。楼下新开的大碗菜,听说剁椒鱼头用的是洞庭湖的胖头鱼。” 她倚在办公室门框上,看见应知安正在整理一叠厚厚的文件,修长的手指在一些关键信息的纸页边缘留下细微的折痕,想起之前宋曦丹说要“主动出击”,自觉为僚机的朱芸又冲着宋曦丹挤眉弄眼,“小宋最近不是总念叨想吃辣?” “行啊,我请客。”应知安抬起头,窗外暮色将她干净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下颌线优雅,成熟姐姐的韵味满满。 “小宋!”朱芸格外热情。“应律师说请你吃湘菜,机会难得哦。” 她刻意加重了“应律师说”四个字。 宋曦丹的工位笼罩在落地窗的余晖里,“不了我约了人” 只要不抱有希望和非分之想,就不会再被推开。 那她还能好好地呆在知安姐身边。 朱芸不知道她们之间存在误会,也不知道宋曦丹本就存在的习得性无助,她只是很奇怪,冲着宋曦丹挤眉弄眼——啥玩意啊,啥人能有你知安姐重要?你还追不追人了?傻子吧!机会难得,要把握啊! 暂且不说这些心里吐槽,宋曦丹能通过这些挤眉弄眼领悟几分。 倒是应知安看了眼手机,很抱歉地说道:“这顿饭下次吧,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应知安一走,朱芸立刻说道:“怎么回事啊?你这个小同志?” 宋曦丹叹了口气,“被切切实实拒绝了,而且知安姐说”她停顿了一下,喉间发出极轻的哽咽声,又被硬生生吞回去,“让我不要再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了,不要再敲门了。” “那你就放弃了?”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只要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就能一直呆在她的身边。” “以同事的身份?”朱芸嘴角抽了抽,很是不理解,“你这个小同志!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 “芸姐,你别管我了,之前也谢谢你一直当我军师,”宋曦丹心中一片乱麻,想起刚刚应知安急匆匆地出门,可能是去找宋法官了吧,上午才分开,晚上又要见面,她们大概已经很要好了吧 朱芸抓抓脑袋,“算了,这门不敲就不敲,以后姐给你介绍好的,比知安稍微弱一点的。” “不用了,我现在只想看书。” “行行行。好好看书,我不能耽误你,”朱芸一说到看书,就没有聊下去的欲望了,立刻就走了,“那晚上我自己吃湘菜去了。” 让应知安急匆匆走的自然不是宋墨秋,而是张章。 张章要和姜超离婚的消息被姜超妈妈知道了,现下正在张章家大闹。 但应知安并没有向张章家开去,而是往法院的方向。 过去的路上,应知安拨通姜超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姜超醉醺醺的喘息,背景音里还混杂着女人黏腻的调笑。 “姜超。”应知安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字字淬毒,“你妈在家里大闹,把家里都砸了,还威胁张章不准离婚,张章身体还没恢复,你妈就敢大吵大闹,你要自己管不住你妈,我不介意帮你安排安排!” “应知安!你少在这儿装正义使者!”姜超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是我和张章的家,我妈过去怎么了!” “所以,你是知情的,还是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应知安冷笑一声,“张章放你一马,你还敢搞这个幺蛾子,我是真的对你太客气了。” “我知道又怎么样!”姜超带着被戳破的恼羞成怒。 “你在你们律所茶水间吹嘘自己‘搞定’了某某法官的录音,我马上可以发给律协和纪检委。顺便,你伪造当事人签名的那几份合同,我也帮你备份了二十份,明天就会出现在你所有客户的邮箱里。” 应知安从不打无准备之战,就算张章念在夫妻一场想放过姜超,应知安也在悄悄收集证据,她当时想的是万一有需要呢,没想到,这个万一成为了现实。 应知安的声音高高在上带着强势的凉薄,“如果你现在立刻让你妈走,我还能给你留最后一份体面。案件已经立案,你带着你那套虚伪的嘴脸滚来法院,我今天就必须拿到你的离婚调解书,十五分钟后,如果你妈还在张章面前,而你还没到法院,那你就做好最后一次以‘律师’的身份出现在公众场合的准备吧。” “你……你他妈敢!”姜超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你他爹看我赶不赶。”应知安的声音轻得像在谈论天气,“你大可试试。”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砸碎的声响,姜超的呼吸粗重得像头困兽。“好,十五分钟后法院见。” 等到应知安赶到张章家中,张爸爸在收拾家里的残局,张妈妈刚刚煮好汤给张章端过去。 应知安先看了看张章的脸色,“没事吧?” “没事,喊了物业来帮忙,他妈也没敢动手。”张章的眼神中已经褪去了过往的娇柔,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平淡,“你帮我拿到了吗?” “当然。”应知安从包中拿出离婚调解书,“恭喜你,重启人生。” 张章拿着调解书,一字一句看得很仔细,最后摸着法院的落款印章,终于露出了笑容,“明着走诉讼,实则走调解,果然很快。知安,谢谢你。” 应知安抱了抱张章,“我们俩之间永远不用说谢谢,是我应该庆幸我的职业能帮上你,好好养身体,一切都会好的。” 张章点点头,“一切都会好的。” 站在一旁的张妈妈也是第一次柔和了语调,“一切肯定会好的!” 第86章 应知安那一周的培训积累了太多的工作,安抚完张章,她就准备回所里加班。 是张妈妈把她送出了门。 “阿姨,留步。”应知安很了然地揭开张妈妈的真实意图:“你有话就说吧,是有什么方面需要我帮忙吗?” 张妈妈犹豫片刻,“我想带张章回老家,你觉得呢?” “我觉得张章可能并不想就这样子回去,她是个不服输的人,你让她回家,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只能回老家,而且,等她身体好了,她完全可以再去当老师,教培也可以吧?阿姨,你在工作这方面不需要太悲观。” “工作不工作都是小事,我和他爸也能养活她。”张妈妈的心态因为最近的事情发生了改变,她突如其来的愧疚或许是因为忽视自己女儿太久太久。“只是我就她一个孩子,她又出了这事,我不放心。” 应知安能感知到张妈妈的愧疚,只是她还是冷静的指出,“阿姨,你矫枉过正了,我们现在最应该学习的还是尊重张章,我知道你今天和我谈话的意图,但我不会去劝说张章的,我希望她未来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张妈妈愣了愣,许久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应知安开车快到律所时,还在想着张妈妈最后那个眼神,那种母亲的自责与愧疚,却也已经无能为力,孩子已经长大,错过的时光就是错过了。 如果在张章最需要她肯定的时候,她能够看见自己女儿的需求,或许张章就不会因为贪图婚姻的美好作出一些错误的选择吗? 这种归因实在是扯淡! 那张章父母的这份愧疚会少一点吗?或许也并不会吧,父母都是这样的,如果子女遭遇了不幸,他们或许只会更难过,并往过往追寻自己的错误。 就像张爸爸私底下悄悄和应知安絮叨的那一句“如果当时我不允许他们结婚就好了” 可应知安的思维又转了一个弯。 也不尽然,起码宋曦丹的原生家庭也足够糟糕。 想着想着,应知安又想到了宋曦丹,正巧,车拐过一个弯,看见宋曦丹的身影缩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下。 站台的不锈钢座椅积着层薄灰,几张废纸在地面打着旋儿,宋曦丹就站在那片有限的光晕里,风掀起她的发丝,露出她年轻干净的脸颊,而她正拿着一本书,趁着等车的间隙背诵着。 没有人会不喜欢努力的年轻人。 因为青春易逝,所以更显欣慰。 广告牌上的明星海报早已卷了边,露出底下泛黄的旧广告痕迹。 宋曦丹的嘴唇轻轻动着,手指在书页上滑动,连风吹乱了头发都没察觉。 应知安放慢车速,看见她手里拿着的还是刑法教材,书页边缘已经被翻得卷起毛边,在风中微微颤动。 她将车缓缓停在站台旁,按下车窗。 “宋曦丹。”她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不自觉上扬的声调,见到宋曦丹,她便觉得轻松愉悦。 宋曦丹看到车里的应知安,眼睛倏地睁大,下意识地把书往身后藏了藏。“知安姐?已经下班很久了,您怎么又回来了?” “本来想加班的,现在想”应知安指了指副驾,“送你回去!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了,”宋曦丹连忙摆手,眼神有些闪躲,“公交车马上就来了,不麻烦您了。”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可应知安只觉得她可爱,因为宋曦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今夜的圆月。 “早点回家,早点坐着背书。”应知安解开安全带,作势要下车,“还是,要我下来抱你上车?*?” “不用了!我自己上车!”宋曦丹被她说得一愣,看着应知安认真的眼神,脸颊又开始发烫。她没再犹豫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一股淡淡的油墨香随着她的动作飘进车厢。 她缩在副驾驶,抿着唇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明明不久之前,宋曦丹还在这辆车上悄悄诉说过自己的爱意。 就在不久之前。 “谢谢知安姐。”宋曦丹心中苦涩着,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不敢看应知安。 应知安发动汽车,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偷偷舒了口气,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正逢那辆宋曦丹等待的公交车缓缓驶来,二人全当没看见。 宋曦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偷偷看了眼应知安专注开车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依旧美丽的动人。 应知安的唇角一直上扬,“我很好看吗?这么认真看我。” 宋曦丹立刻收回了目光,底气很是不足地“嗯”了一下。 应知安本来上扬的嘴角突然就停住了,她愣了愣,有点诧异宋曦丹的回复,要是换做之前,宋曦丹肯定是狠狠一顿夸,直白且热烈。 这是怎么了? 不对劲,应知安结合在白天的那丝怪异,敏锐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那点生疏。 一时之间,车厢内安静下来。 应知安车里的香氛是某种清冷的木质调,混合着座椅皮革本身的味道,很好闻。 让宋曦丹想起那些在草原上驰骋的过去,让她眷恋又心安。 应知安并不是一个发现问题后会放任问题的人,所以她原本只想快点送宋曦丹回家,此刻却改了主意。“吃饭了吗?” 宋曦丹下意识摇头,又赶紧点头:“吃过了。”其实并没有,她用约了人来拒绝和朱芸、应知安吃饭,实际上在办公室呆到现在,只打算回家煮个面条。 应知安轻笑一声,那笑声像羽毛轻轻搔过宋曦丹的心尖:“撒谎,你朋友鸽了你的饭局吗?正好我也没吃,陪我吃点东西去。” 这不是询问,而是温和的告知。 应知安打了转向灯,车子流畅地驶向另一方向。 宋曦丹又想和应知安呆久一点,又害怕呆得太久自己又失了分寸,更是心虚于自己编纂出来虚无的朋友和饭局,她的手指绞紧了书包带子,声音细若蚊蚋:“知安姐,不用麻烦了,我回去随便吃点就好。” “不麻烦,”应知安侧颜在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日料,安静,适合聊聊天。而且,你之前不是想请教我法考的内容?边吃边说吧。” 言已至此,宋曦丹咽回了再次的拒绝,低低应了声:“好,谢谢知安姐。” 这座城市很是繁华,高楼林立,霓虹璀璨。 这家日料餐厅也就隐在一座高级写字楼的顶层,电梯需要刷卡才能抵达。 门口穿着和服的服务员恭敬地向应知安问好:“晚上好。” 环境雅致得让人屏息,包厢窗外就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车流如同金色的河流,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也静静屹立在窗外。 精致的餐具像是这家高档餐厅的点缀,果然!菜单上的价格让宋曦丹心惊肉跳。 应知安低头看着菜单,很是温柔地问宋曦丹:“有什么忌口吗?” 宋曦丹慌忙摇头:“没有,都可以。” 她根本不知道那些陌生的菜名具体是什么,一个个看起来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概念性餐食。 等待上菜的间隙,应知安并没有急切地去问宋曦丹改变你态度了,而是真的开始聊法考的点,宋曦丹只能翻开随身携带的错题本,就题目中的知识点进行提问。 与民事相关的,应知安回答得很快,语气专业,条理清晰。 可轮到刑事或者行政法、商法相关的,应知安就有些吃力了。 “让我先查查法条,你等一下。”应知安很是自然地掏出了手记,开始问ai法条。 宋曦丹愣了愣,“你不会背吗?” “这年头有ai,有手机的,一查就知道了,谁还背法条啊。” “可”可你那天晚上还背的头头是道,侃侃而谈地像是个大学教授,宋曦丹愣了愣,觉得有些奇怪,可也没去深究。 刚好应知安查好了法条,开始讲解这个题目,宋曦丹努力集中精神去听、去记,这是她宝贵的学习机会。可她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被应知安吸引,她指着错题本上那纤长手指,她说话时微微开合、涂着哑光口红的唇,以及她身上那件看起来就质感极佳、剪裁得体的丝质衬衫。 宋曦丹低头,看着自己牛仔裤的磨损边缘,和那双方便挤公交的平平无奇帆布鞋。 一种两个世界的自卑感又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心脏发紧。 在草原时,她从不在意这些,只觉得天地之大、人类渺小,可回归现代社会,各种人为的价值观随时都在挤占着大脑,更何况爱情本就会让人卑微,所以她不过是又一次意识到,进入到应知安的世界,是她拼尽全力踮起脚尖,也仅仅只能窥见一角的繁华。 这时,服务员端上前菜,一份晶莹剔透的刺身拼盘,鱼肉纹理细腻,如同艺术品般陈列在冰山上,旁边搭配着新鲜的山葵和嫩绿的紫苏叶。 摆盘如艺术品。 “试试这个蓝鳍金枪鱼大腹,”应知安用公筷自然地夹了一片粉嫩细腻、脂肪花纹排列有序的鱼肉,放到宋曦丹面前的碟子里,“这家店对外是宣传自己的金枪鱼是每天寿司国直飞的,今天早上才到,也不知道真假,刚刚服务员还说我们运气不错,这个是‘一本钓’的品质。” 宋曦丹吃得小心翼翼,每一口都像是在完成一项精密操作,生怕发出不雅的声音。 听到陌生词汇,“一本钓?”宋曦丹下意识地重复道。 应知安微微一笑,耐心解释,语气就像在律所里带教时一样自然,一点也不装AC:“其实就是很简单,一本钓,等于一条条钓上来的,相比大规模围网捕捞,对鱼体的损伤小,肉质和鲜度保持得更好。捕捞方式是更讲究,可口感上差别,说实话,我没尝出来,有人说是挺明显的。” 宋曦丹看着碟子里那片价格可能可以抵她好几天工资的鱼肉,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筷。 应知安却已优雅地蘸了点调料,送入口中,微微颔首,“挺好吃的,你多吃点。” 接着,又一道烤物上桌,是盐烤的某种鱼类,表皮金黄微焦,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是鲷鱼,”应知安似乎看出了宋曦丹的茫然,继续温和地介绍,“这个季节还算肥美,他们家用海盐轻烤,能最大程度保留鱼本身的鲜甜。我感觉是比石斑鱼好吃的,会有蟹肉一样的鲜味,你尝尝看。” 她说话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但这些关于食材产地、捕捞方式、季节性的知识,对宋曦丹而言却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她只能笨拙地学着应知安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品尝,味蕾确实感受到了极致的美味,心中的崇拜与自卑同根同源。 “知安姐!”宋曦丹很认真地夸道:“你真的好有才华!” 应知安本不是多话的人,可再内敛的人面对喜欢的人也会不自觉“孔雀开屏”,而随着宋曦丹这句话,应知安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有点啰嗦了,她连忙喝了口茶,语气随意:“以前出国的时候,参加过几次比较正式的商务宴请,就学了点皮毛。后来工作累了,就觉得要吃点好的算是犒劳自己。”她顿了顿,“其实也没啥,瞎讲究而已。看你最近很努力,这段饭我请客算是奖励,等你以后正式执业,我再带你去吃点好的。” 最后这句,应知安的本意是为了买单找个理由,也带着鼓励,甚至还带着一丝想让对方放松的讨好。 但听在宋曦丹耳中,却愈发凸显了两人人生轨迹的巨大差异。“国外读书”“商务宴请”“以后正式执业”等等,这些词语勾勒出的,是应知安顺遂、精英、开阔的人生图景,而她自己,此刻的“以后”还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需要拼命挣扎的空间。 更不用说“奖励”二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下。 果然,在应知安眼里,她就是个需要鼓励和偶尔施予“奖励”的后辈。 她之前一直莽撞地表达爱意,希望凭借那些廉价的汤汤水水来讨得欢心,在此刻巨大的阶层落差和对方自然而然的“上位者”姿态面前,显得格外可笑和卑微。 应知安的美,是历经淬炼、拥有足够底气和资本才能散发出的光芒。 她拿什么去匹配应知安?就连此刻这顿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自己进来消费的晚餐,都是对方的“施舍”。 知安姐对我,还是太体面与温柔了,宋曦丹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内心的酸涩和自卑几乎要满溢出来,默默地将那片甘鲷肉送入口中,鲜美的滋味却仿佛掺杂了一丝苦涩。宋曦丹猛地低下头,假装被芥末呛到,眼圈泛红,匆忙拿起水杯掩饰:“不好意思……” 应知安递过一张纸巾,语气关切:“慢点吃。” 宋曦丹接过纸巾,这顿美味的晚餐,她而言,已经变成了一场甜蜜又痛苦的煎熬。 只想着快点结束,不让增加的失态蔓延。 可应知安并不想就此放过她,毕竟她还要解决两个人之间存在的莫名隔阂。 应知安喝了口水,慢慢问道:“曦丹,我回律所,你就开始躲着我?为什么呀?” 第87章 宋曦丹拿着纸巾的手微微一颤,却不敢抬头,只低着头盯着碟子里那片被她咬了一小口的鱼肉,仿佛能数清上面的纹理。 所以自己是连普通同事这个身份都没扮演好?带给知安姐困扰了嘛? 一想到这点,宋曦丹不敢再沉默,连忙抬头说道:“没有躲着您,只是觉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大没小,给您添麻烦。” 她找了个最蹩脚也最安全的借口。 应知安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却并不逼迫,仿佛能穿透她卑微的伪装,看到她内里那颗惶惑不安的心。 可在脑子里,她已经在大声责骂系统。——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你信不信我和你同归于尽! 恋爱作弊器立刻回应道——系统并没有用过激的语言,宋曦丹内心的自卑一直都在,就像你们之间的差距也一直都在,这一些并不是系统导致的。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你这和把人杀死有什么不一样?反正只是是人,早晚都要死。 ——从更高维的角度来说,的确如此。 应知安一听,忍不住想翻白眼,可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声音放缓了些:“曦丹,看着我的眼睛。” 宋曦丹听话地看过去,直直撞进应知安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可应知安的目光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温柔,让宋曦丹觉得不管自己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都能被得到理解和包容。 这样温柔的目光,真的能够让人溺死过去! “是因为那天在你家,我说了什么话吗?答应我,不管我说了啥,那都不是我真实的想法。”应知安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宋曦丹心上。“我很喜欢你亲近我,我也很喜欢我们能够更亲近。” 宋曦丹的脸瞬间爆红,她像是找不到自己的语言,许久才结结巴巴问:“知安姐知安姐我你亲近,我和你?” 她语无伦次了,脑子有些运行过度。 “嘘”应知安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拿起茶壶,缓缓给宋曦丹的杯子续上热茶,氤氲的热气暂时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曦丹,”应知安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一种引导思考的力量“你有没有想过,一种真正健康、能够长久的关系,应该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 宋曦丹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跳到这个问题上。 应知安的目光投向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和更深的清醒:“小时候我们看的电视剧,都在营造浪漫叙事,女人发现男人的才华,然后倾慕、追随、甚至牺牲自我去成全,这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但我开始有独立思考后,我就觉得这是不对。” 她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宋曦丹身上,变得无比认真:“男人仰慕男人的才华,会想着誓要跟他并驾齐驱,更有野心者,想的是取而代之,这是一种竞争和征服。女性也应该这样,不要搞圣母卑微的一套,如果你向往才华,你要做的,是让自己去拥有才华,自己拥有的,那都是扎扎实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宋曦丹屏住了呼吸,这些话像惊雷一样在她耳边炸开,震得她心头发麻。 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不要用爱情和风险去捆绑自己活成附庸,而真正爱一个人,也不是以高位者的姿态去接纳对方,甚至为了自己享受,去剪断雀鸟的翅膀,让她能安然待在笼子里,以供欣赏和消遣。”应知安说得很认真,也很直白,这也是她朴素的爱情观。 宋曦丹像是触及到她热烈的灵魂,竟在这一瞬间眼角有些湿润。 而应知安还再说,她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曦丹,话语直指核心:“曦丹,我不需要你成为别人,更不希望你觉得我有才华、很厉害感到自卑,觉得配不上。那不是爱情,那是慕强,是迷失。真正的喜欢,或者说我所能认同的喜欢,应该是看到对方本身的价值,是希望对方能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是两个人都能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对话。就像现在,我欣赏你的努力和韧劲,远胜过任何小心翼翼的讨好或者遥不可及的仰望。” “我希望你好好努力,通过法考,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不是为了配得上谁,而是为了成为你自己。”应知安的声音温柔下来,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当你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和光环时,如果你的心意依然如初,那才是我们能够真正开始对话的时候。而我,希望成为托举你的那个人。” 宋曦丹彻底愣住了,大脑像被清空后又塞进了一团乱麻,嗡嗡作响。 应知安的话太果断且有深意,她需要时间去消化。但她模糊地抓住了一个核心:应知安没有厌恶她,甚至……喜欢她?! 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心跳如鼓,却不再是纯粹的自卑和惶恐,而是掺杂了巨大的震惊和一丝微弱的、却被点燃的希望。 那晚,应知安将她送回了公寓楼下。 宋曦丹几乎是飘着上楼的,她坐在书桌前,摊开刑法教材,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应知安的话——而我,希望成为托举你的那个人! 明明,应知安没有说任何缱绻暧昧的话,可宋曦丹却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动人的表白。 等等可以算是表白吗? 宋曦丹心中一想,脸颊却红了。 “不要想这些!想知安姐其他的话!”宋曦丹低喃一句。 细细去想应知安其他的话,就像是一道强光,劈开了她因原生家庭而长期笼罩的习得性无助。那些她习以为常的“我不配”“我做不到”的无力感,在应知安清晰有力的逻辑面前,开始松动、瓦解。 原来,通往她的路,不是仰望和奉献,而是自我成长。 那一夜,宋曦丹没有复习法考。 但她想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宋曦丹早早到了律所。 按照往常,她仔细地泡了一杯应知安喜欢的茉莉花茶,水温恰到好处。 当应知安走进办公室时,就看到宋曦丹站在她的办公桌前,脸上带着清澈温和的笑容,眼底虽有淡淡的青黑,却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像雨后天晴的小太阳。 “知安姐,早。”宋曦丹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亮,却褪去了那份不安的怯懦和过度热烈的讨好,多了一份沉稳,“给你泡了茶,养胃的,另外,下午蔡雅律师的飞机落地,会过来所里和你讨论一下李温文家暴案的开庭细节,开庭时间是在明天,资料我已经放在你桌上了。” 应知安看着她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接过那杯温热的茶,唇角缓缓扬起一个真正轻松而欣慰的弧度。 “好,我知道了。”她应道。 一切似乎恢复了原样,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破土重生。 而下午,蔡雅也准时敲响了应知安办公室的门。 “知安,没打扰吧?”蔡雅笑着推门进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正在应知安旁边轻声汇报下午安排的宋曦丹。 这人还是爱看热闹的主,眼眸里都是马上八卦的兴奋。 应知安抬头,见到是她,神色放松了些,“坐。曦丹,上个茶。” “好的,知安姐。”宋曦丹应声,转身去茶水间泡茶。她今天穿着合身的衬衫和西裤,显得利落又带着几分青涩的正式,搭配那张小脸更是颇具少年感的帅气。 经过蔡雅时,也不忘和这个另类的爱情军师打招呼,“蔡律师,又见面了。” 蔡雅笑着颔首,目光在宋曦丹和应知安之间不着痕迹地转了个来回。她格外敏锐,短短几分钟,就察觉到,这小朋友看知安的眼神,比起上次见到时,少了些惶惑的崇拜,多了些沉静的专注,但那份藏在眼底深处的、亮晶晶的东西,好像……更明显了? 哟哟哟!看来有进展。 蔡雅嘴角扬起一抹笑,面颊都舒展开了,只等着聊完案子后就八卦。 这个八卦是可以暂且不聊,李温文的案子却一刻也不能懈怠,应知安和蔡雅两人很快进入工作状态,讨论起那个棘手的、涉及精神控制的家暴案。 案情沉重,办公室里的气氛也变得严肃而专注。 “你帮我整理的证据我都看了,”蔡雅皱着眉头,指着一段聊天记录,“你整理的聊天记录标红的‘你把最好的自己给别人了’‘我只配最坏的你’‘你都不是处凭什么要求我爱你’‘我的爱是完美无瑕的,不像你是不完整的’,你是想要以此证明他言语威胁和精神打压,对吧?” “对,这些话语就是李温文想要以构建女方的罪疚感,进而实现精神操控。还有这里,以自杀作为威胁,要求女方服从。传统的家暴认定更侧重于身体暴力,对于这种精神控制和coercivecontrol,我们的司法实践和证据标准还在探索阶段。我只能将这些证据通过时间线汇总,来证明这种控制是长期、持续并造成了严重后果的。我还想要被害人的室友出庭作证,证明这种新型的精神控制已经控制住了被害人。” “这倒也可以,还有舆论方面,我们也可以适当借力。” 她们讨论着取证策略、法律适用以及如何说服法官采纳这种新型家暴形式的主张,气氛专业而严肃。 中途,宋曦丹轻轻敲门进来,端着一壶新泡的茉莉花茶和两个洁净的杯子。“知安姐,蔡律师,添点茶。” 她声音柔和,动作尽量放轻,生怕打扰了讨论。 她先为蔡雅斟茶,然后绕到应知安这边。 应知安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证据,微微侧身给她让出空间。 也许是因为靠得近,能闻到应知安身上那缕淡淡的冷冽香水味,也许是应知安微卷的发丝近在咫尺,宋曦丹的心跳漏了一拍,倒水的力度没控制好,几滴热水溅了出来,恰好落在应知安搭在鼠标的手背上。 “对不起!知安姐!”宋曦丹低呼,慌乱之下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擦。 应知安被烫得轻轻皱了皱眉,第一时间安抚宋曦丹,“没事。” 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不止一度,甚至带上了一点儿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哄慰意味,“真没事!我没烫着!” 一边说着,一边又飞快地抽了张纸巾,不是先擦自己,而是轻轻按在了宋曦丹微微沾了水渍的手指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顺手,然后才擦自己的手背。 “真的没事,你去看书把。”应知安又冲着她笑了,眼神温和。 “嗯,”宋曦丹点点头,也冲着应知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明媚且阳光。 门轻轻合上。 办公室里安静了两秒。 蔡雅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气,然后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啧啧啧!行啊,应知安。” 第88章 蔡雅打小就不是一个含蓄体谅人的主儿。 此刻被她抓住真凭实据,更是会好好捉弄人的。 她的目光从应知安那只明显红了一小块的手背,移到她似乎强作镇定、但耳根明显泛起薄红的侧脸,最后落在她无意识摩挲着刚才擦拭过宋曦丹手指的纸巾上。 她把身体向后靠进椅背,调整一个自己最舒服的角度,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学妹,“我们家安安现在可真会疼人啊~” 应知安绷着脸,试图维持平时的清冷模样:“时间宝贵,继续说案子,刚才那段证据……” “案子等会儿说,”蔡雅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你和小朋友,嘿嘿嘿嘿,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嘿嘿嘿嘿,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你这么……嗯……体贴入微?嘿嘿嘿嘿!~” “” 应知安叹了口气:“您能别嘿嘿嘿嘿吗?笑得太□□了吧!而且蔡律师,现在是工作时间。” “现在是学姐关心学妹的个人问题时间,”蔡雅从善如流地切换身份,笑得更欢,“说真的,你和那小朋友到底怎么样了?到哪一步了?刚才那出泼茶记,我可看得真真儿的。你自己被烫了先抬头看人家脸,那眼神软的哟,还是我认识的应知安嘛?” “没到哪一步,就是同事。” “得了吧,和我还扯官话!”蔡雅压低声音,凑近些,“我还真是好奇,恋爱脑版本的应知安会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比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可爱多了?” 应知安无奈地放下鼠标,揉了揉太阳穴:“首先,恋爱脑不是个贬义词,那是一种共产主义的爱人能力,全心全意去付出。再说了,你也说了是小朋友了,自然要呵护为前提,成长为主线。” “哦。”蔡雅撇了撇嘴,显然很不认同,“那怎么算成长?等她也到你这个年纪?” 应知安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肩膀微微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近乎窘迫的坦诚。“我给自己一个时间,起码不能耽误学习,法考之后吧,至于其他,我也……正在学习。” “学习?”蔡雅挑眉,觉得这词从应知安嘴里说出来格外新鲜。“你还要学习啥?” “嗯,”应知安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承认了一件有点难为情的事情,“学习怎么……正确地、不吓跑对方地,对待一份可能很真挚也很脆弱的情感。你要承认我也是爱情小白!我也在学习,谈恋爱不是天赋异禀自然就会!” 蔡雅愣了一下,看着应知安那副认真又有点苦恼的样子,像是遇到了比跨国并购案还复杂的难题,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好好好,学习好,活到老学到老嘛!”蔡雅笑着站起身,拿起文件材料,拍了拍应知安的肩膀,“说实话,你还是很可爱的,就爱和你这种可爱的人交朋友,只是我也没想到距离我上次来才短短几日,我们应律师也有今天!行,学姐不耽误你用功‘学习’了,争取早日‘毕业’!明天法庭见。” 蔡雅是真的很欣赏应知安,她只要一想象在法庭上无往不利、在对手面前寸土不让的应知安,居然会为了一段还没开始的感情坦言自己“也是小白”“也需要学习”,就觉得格外有一丝。 人有一定社会地位就会想要一定包装,像应知安这种坦诚谦逊真的挺招人喜欢的。 而且,铁树开花,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蔡雅很欣慰。 油然而生一种老母亲心理的蔡雅带着一脸“我家白菜终于开窍了”的笑容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应知安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手背上那点微红和指尖残留的微妙触感,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耳根,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个极浅的柔软弧度。 这个世界很好,有时候却没有足够好。 宋曦丹遇见了应知安,或许是宋曦丹的一种幸运。 可余娟梅的女儿遇见李温文,却是彻头彻尾的一个悲剧。 法徽高悬,庄严肃穆。 偌大的法庭没有人高谈阔论,空气里弥漫着冰冷而凝重,却压不住公诉机关旁边原告席上的一种无声悲恸。 刑事附带民事的原告席上坐着的余娟梅,这位头发花白、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紧紧攥着衣角,双眼红肿,身体因极力克制情绪而微微颤抖。 蔡雅穿着律师袍坐在她的旁边,神情肃穆,却温柔地拍拍余娟梅,小声耳语:“一切交给我,我会帮你的。” 蔡雅作为余娟梅的诉讼代理人,主要负责刑事附带民事诉讼部分。 而胡斐作为该件刑事案件的检察官也已经坐在了公诉人席上,她微微向旁听席扫视一眼,就看见了应知安,旋即她对应知安微微颔首。 她心中想着什么,无人再会知道。 被告人席上,那个名叫李温文的年轻男人,穿着整齐,看上去人模人样,和大学校园里面走的男大学生没有特别的不一样,可他的表情却带着一丝令人不适的疏离与冷漠。 应知安和宋曦丹坐在旁听席相对靠前的位置。 胡斐目光扫过来时,宋曦丹的心就揪紧了,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应知安。 应知安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声音低沉清晰,点拨道:“今天是刑事案件审理,主导是公诉人。蔡雅主要负责附带的民事部分,但她的陈述同样重要,代表了家属的立场和诉求,后面的记者看到了吗?也是她安排的。” 法槌落下,庭审开始。 胡斐首先起身,宣读起诉书,指控被告人李温文涉嫌虐待罪,并详细陈述了其长期对受害者实施精神虐待、侮辱、恐吓、孤立,最终导致受害者不堪承受而自杀的犯罪事实。 在一定程度上,优秀的人是共脑的,因为她们的逻辑是很相同的,就像胡斐出示的证据和应知安准备的证据链几乎一模一样。 胡斐逻辑清晰,语气沉穩,开始逐一出示证据:大量的聊天记录、电子邮件、通话录音、证人证言以及心理学专家出具的关于“精神控制”与“强制性控制”的说明报告。 法庭的一侧的屏幕上滚动着那些刺眼的词语和令人窒息的控制逻辑,法庭内一片寂静,只有旁听席记者们笔尖记录的声音和公诉人冷静的声音和余娟梅极力压抑的啜泣声。 对了,还有被告律师极力辩护。 被告人的代理律师打得是无罪辩护,可显然这位律师开庭前看到旁听席的记者“大队”就已经慌了神,这个官司打赢了,宣传出去他可能会被认为是冷血,打输了,他就是助纣为虐。 蔡雅这一招主要目的还没达到,先收获了一点附带目的。 被告人律师磕磕绊绊说着自己的观点,试图将李温文的行为定义为“恋爱中的过分关心”、“情侣间的矛盾纠葛”,甚至质疑受害者的心理承受能力,试图减轻李温文的责任。 只可惜,说到最后,他自己已经有点说不下去了,索性就结束了辩护。 坐在他对面的蔡雅不屑地一笑。 而每次交锋,应知安都会低声为宋曦丹剖析语言背后双方的真实目的。 “胡斐刚刚那段话的意思是为了在构建‘长期性’和‘严重后果’之间的因果关系链,这是定罪的关键。” “对方律师在试图将系统性精神暴力拆解成孤立的、普通的情感纠纷,他自己后面都觉得圆不过来了。” 宋曦丹全神贯注地听着,记着,感受着法律条文在真实悲剧面前的重量与挑战。 在刑事部分法庭调查和辩论结束后,法官宣布进行刑事附带民事诉讼部分的审理。 蔡雅的目光扫过被告人,最后落在审判席上,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克制住的悲愤:“审判长,各位陪审员。我代表受害者母亲余娟梅,在此发表我们的民事诉求。我们今天坐在这里,不是为了讨论赔偿金额。我的当事人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她所承受的痛苦,是任何金钱都无法衡量和弥补的。” 她顿了顿,环*顾法庭,声音更加沉痛:“我们放弃一切经济赔偿要求,我们唯一的要求,也是一位无辜年轻女性用她最珍贵的生命所换来的唯一诉求就是,请求法庭在审理刑事案件时,能够充分考虑被告人李温文所作所为的恶劣性质及其造成的极其严重的后果,依法予以严惩,使其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告慰逝者,彰显正义!” “本案不仅仅是一个个案悲剧,我国刑法中的虐待罪主体范畴长期以来主要限定于具有传统亲属关系的‘家庭成员’,这在一定程度上未能充分涵盖具有共同生活事实、形成紧密依赖和控制关系的亲密伴侣。我们恳请并期待法庭能够充分考虑到亲密关系中的实质性控制与虐待行为对受害者造成的巨大身心伤害,在认定‘虐待罪’的犯罪构成时,能审慎而有力地考量并适当延伸‘家人’范畴的法律解释,这不仅是追究本案被告人罪责的关键,更是对未来类似受害者提供法律庇护的必经之路,是司法回应社会关切、完善人权保障的重要进步。” 蔡雅的声音斩钉截铁,引起了法庭内一阵细微的骚动,可她丝毫未做停顿,整个法庭如同她的讲台,“本案的判决不仅关乎个案正义,更承载着推动法治进程、明确社会规则的重大意义。法律是神圣的,也需要法庭作出更符合社会现实的解释与延伸。” 她的声音在法庭里回荡,充满了力量,而余娟梅这个为了女儿日夜奔走的可怜母亲,已经再也忍不住,捂住脸低声痛哭起来。 她听到过太多嘲讽的话语,说她女儿自己不知检点,年纪轻轻就和男人同居,不要脸。 还说她女儿就是个死读书的,考上大学有什么用,内心太脆弱,有点小挫折就要死要活的。 他们那么嚼舌根,仿佛一个人的生死只是他们的下饭菜。 可余娟梅知道自己女儿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也是多么无辜的人! 现在,终于,有人听到了自己的哭声,并告诉更多的人,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蔡雅发言结束,庭审继续。 宋曦丹感到胸腔激荡,她看向应知安,发现她也正微微颔首,注视着蔡雅的目光中是认可。 什么时候知安姐也能这样看着我呢? 宋曦丹心中这么想着,目光又看向蔡雅,在蔡雅身上,她不仅看到了法律的专业较量,更看到了法律背后的温度与力量。 独立与强大,不仅仅指代男性。 法槌落下,庭审结束。 判决将择日宣判。 人们陆续离席。 在法院外,蔡雅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蔡雅说道:“我不希望社会的关注点放在对受害者的指指点点上,亲密关系中有非常多隐秘而危险的黑暗面,我当事人就算有错,也只错在未能及时识别并果断逃离这段有毒的、充满伪装的控制型关系。而这个世界中一定有很多处在类似困境中的人,我只希望大家清晰地认识到,一切借爱之名的操控、贬低、孤立、榨取,都与爱的本质背道而驰。真爱滋养人格,建立在尊重、平等与支持之上,其目的是希望对方成长为更完整、更自主、更快乐的个体,而非将其摧毁、占有,最终沦为附庸。” 蔡雅顿了顿,诚恳地说道:“希望广大女性,在渴望与投入情感之时,必须永葆人格的独立与精神的清醒。” 夕阳西下,记者散去,蔡雅送余娟梅回去,应知安和宋曦丹一道回律所。 “有什么感想?”应知安问道。 宋曦丹沉默了片刻,认真地说:“感觉很难过,但也更清楚了。法律能做的有限,但必须有人去做。而且,蔡律师今天说的话,也很振聋发聩。” “是啊,真爱滋养人格,永远只会建立在尊重、平等与支持之上。”应知安的语气缓和下来,“曦丹,法考客观题考试只有十多天了,加油。” “好。”宋曦丹应道,声音坚定。 她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像是要紧紧握住自己的前途。 而这条路上,她并不孤单。 第89章 蔡雅的行程很满,这一次庭审之后,也没再和大家一起吃饭,就匆匆赶往机场,只在电话里和应知安闲聊了几句,“之后研讨会见。” 宋曦丹这才后知后觉应知安下周要出差。 邀请函是直接送到应知安手机上的,这是法学会半年度研讨会,应知安作为国内较为有名的婚姻法与财富规划领域的律师,受邀前往港城参加。 应知安让宋曦丹帮忙定机票,自己则在改发言稿,这次的行业峰会汇聚了知名律师、法官、信托专家及心理学家,她也需要就“跨境离婚中复杂股权分割与隐匿资产追踪”发表主题演讲。 当天出发前一小时,她还在办公室里与罗卿城快速过一遍发言稿的最后细节,确保每一个关于境外财产申报令、资产冻结的论述都没有任何问题。 罗卿城抓了抓自己不多的头发,下了论断,“可以了,很完整了,休息一下直接出发吧。” 宋曦丹站在一旁,正在最后一遍核对需要带走的资料文件,动作利落,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应知安。 应知安正专心致志看着笔记本电脑,周身散发着一种在处理最私密也最尖锐人性冲突中历练出的冷静与权威。 “好了,暂时就这样。”应知安合上笔记本,“其实本来更好的是能够直接用英语表达最新那个涉及家族信托穿透的判例,可惜我英语太烂了,只能是译文了。” “早让你有空的时候把英语从小学开始再学一遍,不过话说回来,我国市场就足够你消化了,不需要拓展外国市场了。我看你这次行程安排得比较满,怎么不带小宋去,有助理很多事情你自己轻松点。”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宋曦丹目光灼灼看向应知安,鬼知道她有多想陪着应知安一起去。 这就是惴惴不安归惴惴不安,想要靠近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一种不能控制的本能,更何况应知安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有一种只要自己把事业迈上正轨,爱情也会随之而来的感觉。 应知安看了眼宋曦丹,并送上一个轻轻的微笑,“曦丹要备考,这次就不带你一起去了。” 前半句是回答罗卿城,后半句却像是对宋曦丹亲昵的解释。 宋曦丹愣了愣,下一秒耳朵就红了,还好被头发挡住了,没被人发现。 应知安看了眼时间,拿过公文包检查了一遍,“我走了,好好备考。” “好的,知安姐。”宋曦丹一送就送到了律所门口,“您这次去几天?” 宋曦丹忍不住轻声问,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舍。 “三天,会议结束就回来。”应知安穿上剪裁优雅的浅灰色西装外套,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温和,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和宋曦丹呆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像是剑客卸下了锋利的剑,回归温情与亲切。 “那知安姐,一路顺风。” 电梯门缓缓打开,应知安走进去,冲着宋曦丹摆了摆手,在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她忽然又开口,声音透过逐渐变窄的门缝传来,清晰而简短:“法考复习,别熬太晚。” 门彻底关上,宋曦丹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因为那最后一句关怀而泛起一丝甜意。 她的脸上忍不住绽开一个笑容,更甜了。 刚巧朱芸取了快递从电梯上来,电梯门一开就看见宋曦丹那副样子,朱芸皱了皱眉,“干啥呢?站门口犯花痴?” 宋曦丹尴尬笑了笑,“没啥,芸姐这周末一起复习不?” 朱芸点点头,“一起一起,刚巧我也没约会,下周周末就考试了,的确也该抱抱佛祖的脚了,万一我运气来,客观题乱选都对!” 研讨会的日程的确很紧密。 应知安飞机落地后,先和蔡雅找了个餐馆小酌,接下来就没有那么轻松的时刻了。 会议议程很满,和上一次的培训相比,这一次应知安的笔记也记得非常认真。 等到她演讲时候,她以案例切入,逻辑严密,策略清晰,尤其是对跨境资产追踪的实务操作见解,引起了众多同行的浓厚兴趣。 所以午歇的时候,她便被来自不同地区的律师、家族财富管理专家围住,进入一场被动的社交饭局,交流经验、探讨合作。 看着她被人簇拥着离开,蔡雅一边社交着,一边掏出手机给应知安发了条消息——炙手可热啊! 很快应知安就回复了——如芒刺背啊! 等社交饭局结束,已是下午一点。 应知安回到酒店房间稍作休整,她脱下高跟鞋,但并未完全放松,而打开电脑,处理了手头几个案子的一些细节。 好在她效率极高,没多久就处理完毕,这下才完全放松下来,轻轻靠在椅背上,短暂的安静让她感到一丝疲惫。 窗外是港城繁华的都市景象,但她的思绪却飘回了国内。 她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点开绿信,找到了和宋曦丹的对话框。 对话还停留在她出发前,宋曦丹发来的“一路顺风”和一个加油的小表情。 这个表情真可爱,一个软乎乎、糯米团子一样的小人拿着一个立牌手舞足蹈。 应知安看着那表情包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手不自觉往上开始翻看聊天记录,宋曦丹发的每一句话又都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想宋曦丹了。 很想她了。 这是应知安第一次发现原来思念是这样的。 应知安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 她想起宋曦丹在公交站台啃书的样子,想起她在律所办公室亮到深夜的台灯,想起她看向自己那种明媚的笑容,又想起她痛苦的原生家庭和初次见面的年轻潇洒。 原来,思念一个人是那么原始而纯粹。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了手机地图,搜索了一下。发现港城一座香火颇旺、据说以求学业事业灵验著称的文武庙,离她酒店不算太远。 应知安把明天的行程盘算了以下,招待晚宴和下午的行程靠的太近,基本上没什么时间,可明天上午最后一场专题会议开始前,似乎能挤出一点时间。 第二天一早,蔡雅还没起床,同行的其他律师还在享用早餐交流案情,应知安已经出现在了那座香火鼎盛的庙宇。 有些信徒来的比她更早,她穿梭于虔诚的信众之间,身姿挺拔,步伐很快,与周围宁静祥和的氛围形成微妙反差。 她遵循流程,敬香祈福,在心中默默许下愿望。 然后,她走到请护身符的地方,目光扫过各种功能的符袋,精准地找到了“学业进步”的类别。 她仔细挑选了两枚绣着“金榜题名”和“前程似锦”字样的精致符袋,又丝毫不心疼地付了较多的香油钱,才将那学业符小心地放入随身手包中。 做完这一切,她看了看时间,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转身快步离开庙宇,赶往峰会会场。 当她出现在最后一场研讨会的现场时,已然换上了优雅的职业套装,妆容同样一丝不苟,神情冷静专注,又变回原来那个高知律师精英。 没有人知道,百忙之中抽空的辗转与心意,就静静地躺在手包中。 而被应知安思念的宋曦丹正在忙碌和紧张的备考中。 律所工作之余,所有碎片时间都被宋曦丹用来啃食那厚厚的法考教材和真题集。 典型临时抱佛脚的朱芸也加入了自习行列。 与宋曦丹的系统复习不同的是,考前焦虑驱使着朱芸抱着一堆崭新的资料和五颜六色的荧光笔,努力在最后关头创造奇迹。 这天晚上,律所里只有她们两人。朱芸正对着一道历年的真题抓耳挠腮,还嘟囔着:“这一年的法考,我记得我应该去考了吧?这题目我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难道我真得没有学法的天赋嘛!难道我真的应该转行嘛?!” 宋曦丹则一点没受到朱芸嘟嘟囔囔的影响,沉浸在自己的刑法世界里,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门被轻轻推开。 两人下意识抬头,都愣住了。 只见刚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应知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护身符,符袋是淡蓝色的绸缎。 应知安显然没料到朱芸也在,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尴尬,可她很快恢复了镇定,语气如常,还在学?朱芸也这么用功少见呀。” 朱芸就是个傻大姐,根本不关注细节,还傻傻问道:“你这是刚下飞机吗?不回家吗?还来工作?你这也太工作狂了!” 应知安走了过去,她的目光主要落在宋曦丹身上,将其中一个学业符放在她摊开的书页旁,声音放低了些:“前几天去开会,顺路去了个据说很灵的地方,帮你……和朱芸都求了一个。图个心安。”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任谁都不知道其中的大费周章。 宋曦丹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学业符,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瞬间染上薄红,低声道:“谢谢知安姐。” 主要是她没想到应知安会做这种事,这完全不符合她平日里理性至上的形象。 朱芸更是眼睛瞬间瞪大,“你不是最瞧不上这种了嘛?!我之前想去求,你还说就是个心理安慰!再说了你是去开会,又不是去旅游,还能记着求这个,谢谢啦!” 宋曦丹的心随着朱芸的话更是填满了酸酸胀胀的悸动。 她看向应知安,笑得像是吃饱饱的小狗,“知安姐!麻烦你了。” 应知安只觉得宋曦丹仰着头看自己的样子真可爱,她忍不住摸了摸宋曦丹的头,“顺路的,不麻烦。” 就算朱芸再大大咧咧,现在也觉得不对了,她的目光在应知安和宋曦丹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八卦光芒。 怎么肥事!她可是清楚地记得,不久前宋曦丹还沮丧说跟应知安“闹掰了”,保持距离了。 什么“一直敲门不礼貌”“门敲不开”什么的,怎么?那门是被你俩吃了? 朱芸笑得一脸促狭,“应律师您也太好了吧!还想着我们这些备考的小可怜!怎么以前都没对我这么好呢?是想着我们呢,还是想着某人呢?” 应知安不甚自然地轻咳一声:“你们继续,不打扰了。” 说完,几乎是有些匆忙地转身离开了律所,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 门一关上,朱芸立刻蹦到宋曦丹身边,压低声音兴奋地问:“喂!什么情况?!不是说掰了吗?不是说要保持距离吗?这都送上定情信物了?!” 她晃着手里那个学业符。 宋曦丹脸更红了,“什么定情信物!就是鼓励而已!你别瞎说!” “我瞎说?”朱芸夸张地指着那个宋曦丹的那个学业符,“我坚决认为你那个更好看!而且你是金榜题名,多么应景,我这个前程似锦,很可能是说我过不了法考,然后改行了,没想到前程很好!还有还有!知安刚才看你那眼神,都快拉丝了!快老实交代,怎么回事啊?在一起了?心想事成了?” 宋曦丹被问得招架不住,又不想透露应知安那番关于“自我成长”的谈话,那太私密了。她只好含糊地说:“你别想太多,我想着等我考完,等客观题和主观题都过了,等我……真正有资格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我会再告诉她我的心意。” 宋曦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朱芸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一脸惊恐地捂住她的嘴:“呸呸呸!宋曦丹你赶紧给我呸呸呸!法考当前你敢立这种flag?!你知道我考了几次都没过吗?这玩意儿邪门得很!这种‘考上了就如何如何’的话千万不能说!说了就完蛋!” 宋曦丹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拉下她的手:“哪有那么夸张。” “就有!”朱芸一脸严肃,“你这是在挑战法考之神的权威!赶紧呸掉!说‘我就是随便考考,过不过随缘’!” 宋曦丹笑着摇头,没理会朱芸的“迷信”,但心底那份决心却更加清晰了。 是啊,她一定要过了法考,然后认认真真告诉应知安,她真的很喜欢她,甚至可以说爱她! 第90章 法考客观题那天,秋高气爽。 法考作为法律行业的准入证,不管是要当律师,还是当法官、检察官,那都是第一门槛。 作为通过率很低的难考考试,法考也与时俱进经过了改革,从之前主客观全部一张卷、考两天的模式,变成了先考客观题,客观题通过了,才能考主观题,主观题也过了才算真正过了。 清晨,宋曦丹正准备出发去考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应知安发来的绿信,言简意赅——楼下等你,送你去考场。 宋曦丹的父母早就旅游回来了,可自从上次冲突之后,宋父把宋母看得更紧,害怕宋母看见宋曦丹又受到刺激,索性就在外面租了一个小房间,平日里就带着宋母一起上班。 所以,宋曦丹原以为今天没有人会给她送考,没想到应知安来了。 她的心因为这份惊喜猛地一跳,快速检查了一遍准考证和文具,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很久的小狗狗,蹦蹦跳跳地跑下楼去。 应知安的车就停在路边,她今天没穿职业装,而是一身墨绿色暗纹提花的修身旗袍,领口紧扣一枚玉石的盘扣,勾勒出纤细而挺拔的脖颈。 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挽起,用一根通透的白玉簪子固定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下颌线,面料光滑垂顺,恰到好处地贴合着她的身形,显出一种含蓄而优雅的曲线 配合那理智疏离的眉眼,将她身上那种东方女性独有的清冷韵味与书卷气淋漓尽致地衬托出来。 胡斐觉得应知安如同古画仕女图中的女子,也使颇有眼力。 如今穿着旗袍的应知安,格外典雅。 宋曦丹看得有些呆了,愣在车门外。 应知安转过头,看到她,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示意她上车:“发什么呆?快上来,路上可能会堵。” 宋曦丹这才回过神,慌忙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车里还是那股淡雅的香气,随着宋曦丹的动作立刻萦绕过来,让她心跳更快了。 “知安姐,你今天……”宋曦丹忍不住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怎么?”应知安平稳地发动车子,目视前方,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不是说‘旗开得胜’吗?图个吉利。” 她顿了顿,又淡淡补充了一句,“给你,也给我自己。” 宋曦丹瞬间明白了,近年来一些考场外总有家人为了寄托祝福,身穿旗袍送考。 而应知安今天这般郑重其事,这一身特意的打扮,是为了她。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被一股庞大的、酸涩的、又那么甜蜜的暖流填满,一瞬间她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睛润润的,笑容却更甜了! “谢谢知安姐!” 声音随着心情自然而然宣泄着,宋曦丹的声音就如同加了蜂蜜,让应知安忍不住勾起嘴角。 车子向考场驶去,在等绿灯时,应知安看了眼手机刚刚弹出的消息,一边看的时候,还像是报备一样和宋曦丹说了一句,“是蔡雅发来的。” 她快速浏览完,轻轻舒了一口气,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李温文的案子,判决下来了。” 宋曦丹本来拿着错题本在那边座最后的努力,闻言立刻紧张地看过去。 “虐待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二年三个月。”应知安的声音平稳,看不出任何情绪,“法庭部分采纳了我们对‘实质性家庭关系’和‘精神虐待严重后果’的论述,虽然刑期可能比不上公众的预期,但在现行法律框架下,这已经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判例了。” 宋曦丹愣了愣,“二年三个月,的确低于预期” 听到这个结果,她的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结果,相对于一条逝去的年轻生命来说,似乎太轻,可她参与其中,更明白这个结果背后法律博弈的艰难。 应知安不想影响宋曦丹的心情,立刻补充道:“蔡雅还说,网上有很多关于这个案子的讨论,很多网友的留言都非常好,也都在鼓励余娟梅,离考场还有十多分钟,你可以看一看。” 宋曦丹点点头,一边看着评论,一边和应知安说道:“有不少人说,‘妈妈辛苦了,您是她的英雄’、‘谢谢您没有放弃,替姐姐看到了正义’、‘阿姨,要带着姐姐那份好好活下去,看遍她没来得及看的风景’……大家可能也希望余阿姨能够好好活下去!” “说实话,我也担心余娟梅这笔心事了结后,会因为没有目标支撑心理,而失去希望,我遇见很多当事人实际上都是靠着一股气撑着,案子了结了这股气散了,人也颓了。”应知安想了想,“等你考完,我们一起送送她吧,她也准备回老家了。” “好!”宋曦丹又拿着手记刷了刷,“有评论说,虽然法条是冰冷的,但能推动它往前挪一丁点,也是无数个受害者的痛苦和无数个受害者家属的坚持换来的。” 应知安回道:“虽然结果不尽完美,但有很多都在关注、思考,也并不算太差。” 宋曦丹翻看着那些或真挚、或犀利的留言,仿佛看到了一幅广阔而充满善意的众生相,这一刻,她更理解了应知安所说的“个案推动法治”的意义所在。 那些网友的温暖留言,像是冰冷判决后的一丝微光。 无数个网友,不就是这个世界嘛! “到了,”应知安停下车,“今天你的任务是考试,专心答题。” “嗯。”宋曦丹用力点头。 法考考点外人头攒动,满是紧张期待的考生和送考的家属。 宋曦丹深吸一口气,在步入考场前,转头和应知安告别。 熙攘的人群里,应知安美得很是突出。 她安静地注视着宋曦丹,目光沉静而温和,看见宋曦丹和她挥手,她微微颔首,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加油。” 没有热烈的举动,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这样静静站立,可宋曦丹的心却一下子被填得满满的,所有紧张不安都被抚平了。 这样的应知安!美好的如同天使,宋曦丹用力点了点头,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向考场大门。 她不是为了配得上谁而去考试,而是为了奔赴那个应知安为她指引的、属于她自己的、更广阔的未来。 而她知道,并且坚信,爱的人会在前方等她! 考完客观题,朱芸是和人流一起出来的,只是耷拉着脸看上去就丧丧的。 应知安早就等在门口,她目光专注地扫过涌出的考生,寻找着宋曦丹的身影,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朱芸。 应知安正想打招呼,就看见罗卿城快步走了出来,一把拉住了朱芸的胳膊。 朱芸看清来人后,小嘴巴不断开开合合,好像是在和罗卿城吐槽刚刚考完的试,而罗卿城!这个平日里西装革履、不苟言笑、习惯小资精英的男律师,竟然很是自然地拿过朱芸的包,背在了自己身上! 朱芸blabla完,罗卿城也说了句什么,然后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正好,目光与不远处倚车而立的应知安撞了个正着。 罗卿城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应知安,表情瞬间僵住,闪过一丝极少见的慌乱。 下一秒,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拽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朱芸,转身就往反方向快步走去,迅速消失在了人群里。 应知安轻笑一声,这落荒而逃的意味也太浓厚了吧! 罗卿城?来接朱芸?这组合! 应知安漂亮的眉毛微微挑起,正准备给罗卿城打电话。 这时,宋曦丹也从考场里出来了,脸上带着考完试后的疲惫和一丝放松。她一眼就看到了应知安,立刻小跑过来:“知安姐!” 应知安这通电话便没有打出去,关注全给了宋曦丹,先问她,“考得怎么样?” “还行,感觉发挥正常。”宋曦丹笑了笑,注意到应知安似乎刚才在看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应知安淡淡一笑,“看到朱芸和罗主任了,有点意外。走吧。” “嗯。” 车上,应知安很自然地对宋曦丹说:“晚上一起吃饭吧,叫上朱芸,庆祝你们考完一阶段。” 说着,她直接用车载蓝牙拨通了朱芸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朱芸明显有些故作镇定的声音:“喂……喂?知安,怎么了?” “朱芸,考完了和曦丹一起吃饭吧,我请客。”应知安语气如常。 “啊?吃…吃饭啊?”朱芸那边明显顿了一下,背景音里似乎还有一声极低的、被捂住的男性咳嗽声,“呃…我…我可能有点事……” “叫上他一起吧。” “他?谁啊?知安你在说什么呀。”朱芸装死。 “罗卿城,”应知安直接打断她,“应该也没吃吧。” “……”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了好几秒,然后传来朱芸几乎破音的回答,“罗主任?!他…他怎么可能跟我一起!” 应知安捉弄人的心思得到了满足,所以笑着说:“朱芸,别演了,我都看见他来接你了。” “……” 电话那头又死一般的寂静了好几秒,朱芸尬笑几声:“哈哈……哈哈哈……那啥,吃饭是吧?好…好啊!地点你定!准时到!” 说完就火速挂了电话。 宋曦丹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芸姐和罗主任?他们俩?” 应知安笑了笑,“马上就知道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98 第91章 晚餐选在一家氛围不错的私房菜馆。 只是包间里,气氛十分微妙。 朱芸和罗卿城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但刻意保持着距离。 罗卿城毕竟是老江湖了,平日里也是装模作样惯了,所以坐下开始就点评这家店的装修风格,显得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目光一直不敢和朱芸对视,还是露了破绽,显得有点拘谨。 而惯不会撒谎的朱芸则坐立难安,眼神飘忽,拼命给自己灌水喝。 宋曦丹坐在她旁边,帮忙倒水都显得手忙脚乱。 应知安倒是很淡定,好像啥事都没有的样子,开始点单,大多点的都是宋曦丹和朱芸爱吃的菜。 四个人之间以法考为话题,浅聊了一下,倒显得很是和平。 直到大家都吃上几口热菜了,应知安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目光转向罗卿城,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罗主任,今天还亲自去考场门口关心下属,真是体恤员工。” 应知安这话说的是没错,可那语调不紧不慢,很想是在说“罗主任也亲自来拉屎”的感觉。 罗卿城正夹菜的筷子顿在了半空。 朱芸猛地呛了一口水,咳得满脸通红。 罗卿城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面不改色地继续夹菜,语气平淡:“顺路经过,看到朱芸好像有点低血糖,就问了一句。应律师看错了罢。” “哦,是这样子”应知安的目光又转向朱芸,“朱芸,你低血糖了?现在好点了吗?罗主任真是细心。” 朱芸头皮发麻,只能干笑着打哈哈:“啊?啊!对对对!有点晕,多亏主任关心!已经好了好了!谢谢主任!谢谢知安关心!吃饭吃饭!” 两个人都不愿意承认,看来之间的情感并不怎么深厚,或许还是刚开始,应知安心里琢磨着,便不再追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好,也算缘分。” 罗卿城笑了笑,“知安也很关心下属嘛,就不准我关心关心?” 应知安和罗卿城关系也很好,只是二人之间一般也不聊私事,听到罗卿城这话,应知安轻笑着回道:“那我目的不纯,罗同志也目的不纯?” 本来还一边吃菜,一边看戏的宋曦丹猛地一愣。 知安姐这是! 可罗卿城显然没有意识到应知安的性取向,反而还是以为应知安调笑自己,只回道:“大家都是好同事,说这些个就见外了,来,吃菜吃菜!” “吃吧。”应知安也顺势把最后一块排骨夹给了宋曦丹,“它家特色,我看你吃了一块。” 宋曦丹正因为那句话迷*迷糊糊得呢,只下意识点点头,“谢谢知安姐。” 饭后,罗卿城以“顺路”为由,几乎是拎着还想跟宋曦丹多说几句的朱芸迅速离开了。 应知安则送宋曦丹回家。 车上,宋曦丹终于忍不住好奇,小声问:“知安姐,芸姐和罗主任他们……?” 应知安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语气带着点暧昧不明的调侃:“谁知道呢,可能还是同事情谊之上,爱情之下吧,之前罗卿城和朱芸针尖对麦芒,尤其是朱芸最看不惯罗卿城的行事作风,没想到讨厌和喜欢也并非绝对。” 宋曦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应知安看了一眼宋曦丹好奇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他们俩看起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就别操心了。静待花开吧。” 车子缓缓停在宋曦丹住的小区楼下。 夜色朦胧,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发出微弱的光,映照着应知安完美的侧脸轮廓。 应知安转过头,看向宋曦丹,她的目光很专注,带着一种宋曦丹看不太懂的情绪,缓缓地、慢慢地向她这边倾身过来。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安静和微妙。 宋曦丹的心跳骤然失控,砰砰砰地撞着胸腔,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知知安” 她呢喃着,满是深情地像是在唤自己的爱人。 明明平日极其灵活的身体此刻却像是被钉在副驾驶座椅上,只看着应知安越靠越近的容颜。 知安姐的皮肤很细腻,甚至都没有痘印和毛孔,她挺翘的鼻梁、颜色浅淡的唇…… “姐?” 宋曦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睫毛紧张地颤抖着。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并没有落下。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是安全带卡扣被解开的声音。 宋曦丹猛地睁开眼! 对上应知安近在咫尺的、带着一丝极浅笑意的目光。 “到了。”应知安的声音亲和且温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今天考累了,早点上去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们去送余娟梅。” 原来她只是靠过来帮自己解开安全带!!!! 宋曦丹的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手忙脚乱地拿起自己的包,语无伦次地道别:“哦…好…好的!谢谢知安姐!再见!路上小心!” 说完就下了车,头也不敢回地跑进了楼道。 直到宋曦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口,应知安脸上那抹轻松的笑意才缓缓敛去。 她并没有立刻驱车离开,而是独自坐在驾驶室里,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显得格外清晰、急促。 咚、咚、咚!如同擂鼓! 刚才宋曦丹闭上眼,那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像是一只逗留的蝴蝶,少女等待着什么的模样,是那么的毫无防备,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丝青涩的诱惑! 应知安的心湖就像一颗石子,激荡出层层涟漪,而湖面之下暗藏着的,是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汹涌得多。 那一刻,她确实……产生了某种冲动。 不仅仅是宋曦丹沉浸于那一刻的安静暧昧。 应知安也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节律。 只是她和罗卿城一样,也惯会“装”罢了。 ——心率提升至112次/分,皮质醇水平轻微升高,多巴胺及□□分泌显著增加。刚才7.3秒内是进行非言语亲密接触的适宜窗口期,用户选择非最优解。 恋爱作弊器又出现了,打断了应知安的心动余波。 应知安心底涌起一阵烦躁。 烦这个系统真不是一日两日了,要不是它曾救过张章的命,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和这个系统交流。 ——闭嘴。她刚考完试,情绪不稳定,要是客观题过了下周就是主观题,在她忙碌混乱时建立不清不楚的关系,这叫最优解? ——适度的肢体接触有助于快速提升亲密关系等级,用户自己选择的对象,预期值与配合度很高,是用户在退缩了,您的退缩行为不符合效率原则,且可能导致对方产生误判,认为您对其缺乏兴趣,增加后续攻略难度。 系统毫不动摇地继续输出它的逻辑。 只是在宋墨秋那里落败的事情,也再也没有提过命定之人。 ——系统啊,你要是个人,应该不是个人。 应知安骂了一句,也懒得和它输出观点。 最后只说了一句——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需要攻克的案子或者需要优化的项目!感情不是程序,不需要你所谓的“最优解”和“效率”! ——再次提醒用户,本系统与您绑定,终极目标是辅助您获得健康和谐的亲密恋爱关系,拒绝帮助将延长您的“学习”过程。 ——按照上次你说的,我恋爱了,你也只是暂时下线,所以我现在倒还真不急着和你说拜拜,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和节奏,不需要你的帮助了,你退下吧。 ——确认指令,系统进入待机模式。 脑子里的电子音消失了。 应知安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走之前,她看了一眼宋曦丹离开的方向,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熄灭了,可属于宋曦丹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的确心动,的确太失控了。 她心想。 可这种失控感,真是令人陌生又贪恋! 第二天,应知安的车又出现了在同一个地方,接上宋曦丹后,二人到车站来送余娟梅回家。 在车站,余娟梅的情绪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虽然悲伤依旧刻在眉宇间,但眼神里不再是一片绝望的死寂。 她的那股气还没散,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坚韧的女人。 余娟梅反复对应知安表达着感激:“应律师,真的谢谢您,谢谢蔡律师……要不是你们肯接我这个案子,帮我女儿说话,我们可能……可能真的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我知道的,这种案子,很多人都不愿意碰的!而且蔡律师最后都没收我的钱,这让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应知安语气理性而平静:“余女士,您别这么说。这个案子受到的社会关注度很高,虽然过程艰难,但蔡律师通过这个案子,也极大地提升了她在业内的声誉和影响力。这对律师来说,是无形的财富,远比一笔律师费价值更高。而且,任何一个人的声音都应该被听见!您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的身体,努力好好生活下去。” 余娟梅听着,默默擦了下眼角,点了点头。 这时,宋曦丹从自己的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手账本,递给了余娟梅。 “余阿姨”,宋曦丹的声音很轻,带着真诚,“这是我昨晚做的一个手账本,里面收集了这个案子所有我能找到的、比较客观的新闻报道,还有一些法律专家写的关于精神控制和非物理暴力讨论的文章,后面,我还打印了一些网上很多很多陌生人给您的留言,都是鼓励您、支持您的话,匆匆忙忙得做得有些粗糙,可能没什么用,但是,希望您以后要是觉得难过了,看看这个,能知道还有很多很多人听到了你们的声音,也关心着您。” 余娟梅愣了一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本子,粗糙的手指颤抖着翻开。 里面贴满了剪报、打印的文章,旁边还有宋曦丹用娟秀的字迹做的标注和摘要,后面几十页,密密麻麻贴满了打印出来的网友留言截图,字里行间充满了温暖的鼓励和祝福。 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大滴大滴地落在纸页上。 她紧紧地把手账本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对宋曦丹点头。 在熙熙攘攘的车站,这个来自农村的女人背着蛇皮袋,却双手紧紧环抱着那手账本,一步三回头地上了回老家的大巴车。 在即将进站前,余娟梅大喊了一句,“谢谢你们!” 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应知安和宋曦丹,大喊的那一句“他杀了我女儿!”,一样! 余娟梅并不是那种泼辣的妇女,平时她都是沉默不爱说话,在法庭上只能默默哭泣,私下说话也是怯懦着不敢大声。 这样的人,每一次呐喊都是呕心沥血。 好在,她的呐喊被应知安听到了。 看着余娟梅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应知安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眼眶也有些发红的宋曦丹,目光里是赞赏、是欣慰、是真挚的爱。 “曦丹,”她非常认真地说,“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好的律师。” 不仅仅是因为她努力,更因为她有一颗赤子之心,那颗心真正懂得体察苦难、并愿意用最笨拙却也最温暖的方式去抚慰人心。 这份共情力与行动力,是法律条文无法教会的美好品质。 宋曦丹因为她的夸奖而脸颊微热,心里却像照进了阳光一样明亮。 第92章 有一句话说如果人一旦上班,那日子就会过得一模一样,又因为一模一样而流逝得飞快。 对于宋曦丹而言,并不是因为上班,而是等待分数。 更重要的是,应知安接连三四个案子都是全国各地的跑,也已经出差好些日子。 没有应知安的日子,对宋曦丹而言是寡淡的。 好在,客观题出分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 她颤抖着手指输入准考证号,页面加载的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屏幕上清晰显示出不算很高但绝对足够通过的分数时,宋曦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过了! 紧接着的念头是告诉知安姐! 她拨通了应知安的电话,铃声响了一下就被接起,那边传来应知安一如既往冷静的声音:“曦丹?查到了?” “知安姐!我过了!我过了!” 应知安虽然出差在外,也时刻关注着的,听到这个消息,她放松下来。 “恭喜你,曦丹。我就知道你没问题。” “谢谢知安姐!谢谢你一直帮我!我会继续努力,一口气通过主观题!” “我现在在机场,等我回来。” “好的!” 等应知安回到律所,已经是下午。 宋曦丹见到应知安打开办公室的门,立刻从座位上起身飞奔过来。 应知安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嘴角却噙着清晰可见、极为舒展的笑容。 “再次恭喜你啊!曦丹!” “知安姐!” 宋曦丹看着她,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她几乎是凭借本能,向前一步,张开手臂就抱住了应知安! 一个充满了激动和感激的、有些冲动的拥抱。 宋曦丹的脸埋在应知安的肩窝,声音闷闷的:“真的谢谢你,知安姐!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应知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身体瞬间僵硬了。 她很少与人有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更不用说这样一个拥抱是来自于自己也喜欢的人。 女性温软的身体紧贴着她,发顶传来淡淡的洗发水清香,还有那细微的、因激动而抑制不住的颤抖。 都像电流一样瞬间击穿了应知安平日里所有的冷静自持! 应知安能明确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加速跳动起来,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犹豫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之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轻轻地回抱了一下宋曦丹,在她背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不止一度,“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恭喜你,曦丹。” “啊啊啊啊啊!知安你回来啦!你知不知道!我过了!”路过的朱芸一看到应知安就大喊着跑了过来。 应知安和宋曦丹立刻就松开了对方。 两人都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对方。 而飞奔过来的朱芸根本没有关注这些,只拉着应知安诉苦:“知安!我过了!低空掠过!老天爷!我居然过了!不用再受罪了啊啊啊!老天有眼啊!” 在朱芸惊天动地的尖叫和狂笑,宋曦丹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烧得厉害,抬起手用手捂着脸颊。 而应知安一边故作镇定地捋了一下其实并不乱的头发,一边恭喜朱芸:“主观题加油,一鼓作气!”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幸运!我临时抱佛脚抱到一模一样的知识点啊!这就是天选之子,你们知道不知道,哈哈哈哈!现在运势在我,主观题考试我也不怕了!”朱芸双手叉腰,如同反派一样仰天长笑。 配合着朱芸语无伦次的狂喜,宋曦丹和应知安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那点暧昧的尴尬气氛也被冲淡了不少。 客观题考试通过的喜悦过后,紧接而来的是更紧张的主观题复习。 朱芸虽大喊着运势在她,可这次不敢再懒散,毕竟也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得狠狠临时抱佛脚了,天天拉着宋曦丹下班后,就泡在律所刷题、背补习班老师给的重点。 应知安也体恤宋曦丹复习时间紧张,有开庭这种外出的活都自己一个人干了。 等她从法庭出来,已经夜色降临。 这个庭开的太久,因为这对夫妻之间有太多的共同债务和财产要厘清。 生活在一起太久了,分开的时候这点点滴滴都是光阴造就的故事。 应知安和当事人道别时,顺道安慰了一句,“判决还没下来,如果你不想离,我可以撤诉。” 当事人是个快五十岁的阿姨,听到这话刚刚还有些怅然若失的脸上立刻变得格外坚定,“离,不离都是重蹈覆辙的痛苦罢了。” 应知安点点头,“结婚是为了幸福,离婚也是,你的想法最重要。” 阿姨笑了笑,“是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听我自己的想法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坚定地听我自己的。” 今天天气又回热了,应知安忙了一下午,却也没有胃口吃晚饭。 想着宋曦丹和朱芸复习辛苦,特意买了一些新鲜的水果切盒带过去,也算是她的晚饭。 她刚到大厦楼下,就意外地看到了罗卿城。 罗卿城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从车上下来,往这边走。 看到应知安,罗卿城明显愣了一下,干咳一声:“知安,你怎么来了?加班?” 应知安目光扫过他手里的两杯咖啡,她晃了晃手里的水果盒,面不改色:“曦丹和朱芸在律所复习,过来看看她们复习得怎么样。你这是?也来关心朱芸?” 罗卿城立刻否认:“她们在这边复习啊?还挺上进,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过来是有个紧急案子要处理。” “我说了你才知道的啊?”应知安笑了。 “是啊。”罗卿城非常肯定地说。 应知安指了指那两杯咖啡:“来加班?买两杯咖啡?一个人喝?” 罗卿城依旧死鸭子嘴硬,“对啊,提神。一杯现在喝,一杯待会儿喝。不行吗?” 应知安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行,当然行。罗大主任请自便,我去看看她们了。” 二人一起上了电梯,等到律所,也只有一个会议室亮着灯,那是朱芸好宋曦丹所在的地方。 应知安逗罗卿城,“不一起过去看看?” 罗卿城义正言辞拒绝道:“我的当事人需要我,你去吧。” “你这样能追到人,才奇怪。”应知安抛下一句话,立刻闪人。 就留下罗卿城在后面压着声音喊道:“应知安!你在说什么!” “哟,还怕被朱芸听到?”应知安大笑着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却只有宋曦丹。 “知安姐?!你开庭结束啦?” “嗯,”应知安把水果送到宋曦丹面前,“朱芸呢?” “芸姐上洗手间去了。” “复习得怎么样?有遇到什么难题吗?” 应知安本就是过来陪宋曦丹复习,所以很自然地坐下,而有应知安这位大神在旁边坐镇,随时答疑解惑,宋曦丹的复习效率高了不少。 宋曦丹问完了问题,开始刷重点知识,应知安就坐在朱芸的位子上刷手机。 朱芸人不在,笔记本电脑却开着,应知安随便一瞥,就看见电脑版的绿信弹窗上消息乱飞,都是来自于备注为“本宫要睡了”的群聊: ——芸啊,书接上回啊,跟你的“装货”主任有没有新进展?! ——芸啊,我和你说,你给我憋住了,对方不告白你就当他不是在追你!可不要和上一个一样,自己傻乎乎就送上去了。 ——朱芸,不是说好喊曦丹再来喝酒的嘛?你凑个局啊,不至于每天晚上都要复习吧? ——静姐,我倒是听芸说小宋打算主观题考过就跟应律师告白。 ——真的假的?!她真的敢吗?! 群聊就三个人,在蹲坑的朱芸飞快回道——当然是真的,小宋亲口和我说的! ——喝酒没时间啦,我现在能和你们扯几句,都是因为我在拉粑粑。 ——他没说,就是行为真的很暧昧,上次还被知安抓到了,搞的地下情一样,我肯定不说,反正既来之则安之。 朱芸一条一条引用回复。 话比那两个朋友还密。 可应知安已经顾不上后面的话,她知看到了重要信息。 曦丹……考过主观题就……告白? 对她? 应知安有点呆住了。 一向运转良好的大脑开始卡壳,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暂停一秒。 而在这一秒之后,她的心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度撞击着胸腔,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应知安想笑,嘴角控制不住地想要上扬。 可回过神来,她极力压制住那“砰砰”乱跳的心,赶紧低下头,假装玩手机。 这时,朱芸咋咋呼呼地回来了,看见应知安在,立刻跑回自己位子,把笔记本重重一关,惊恐地看向应知安。 应知安演戏,“怎么了?” 朱芸摇摇头,“没什么。” 应知安神色如常地点点头,顺便起身,把位子让给朱芸,“吃点水果,继续复习。” 看见应知安的反应,以为应知安没有关注自己笔记本的朱芸松了口气。 从窥见朱芸笔记本电脑里那个“惊天秘密”起,应知安对宋曦丹主观题复习的“关心”有点失控。 主要是个人,被提前预告,都会忍不住期待吧! 而应知安是藏在冷静外表下的滚烫期待,化为了具体而微的行动。 她工作很忙,手里的案子积着也多,只能尽可能将新案分出去,倒是让很多刚刚执业的律师近期很喜欢来串门,毕竟有案子能拿。 而应知安自己则是开始利用碎片时间,甚至摒弃了一贯以来的良好入睡时间,熬夜将一些培训机构的押题进行系统梳理,又整理了近几年高频考点。 熬到凌晨三点,终于将一份新鲜出炉的备考材料,满意地点了保存。 困意袭来,她习惯性地想点开常听的助眠白噪音,却迷迷糊糊地错点成了隔壁文件夹里自己大学时期汇报作业的音频文件。 竟然也这样睡过去了。 第93章 第二天一早,宋曦丹来到办公室工位时,发现应知安已经在了,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递给她一个U盘:“里面有各大机构的押题,还有我整理的文档,重点看标红的部分。” “谢谢知安姐!”宋曦丹又惊又喜。 “你给朱芸也拷贝一份吧,我去接待了。” 今天需要接待的离婚案件的当事人,是个富婆,之所以来找应知安,是因为她的朋友离婚正是应知安代理的。 而应知安人去往接待室,没睡好的魂跟着她走。 宋曦丹插上U盘,正想发给朱芸,却发现文件包里还有一个孤零零的音频文件,名称是一串日期。她好奇地点开,耳机里立刻传来应知安冷静清晰、却与法考毫无关系的发言,内容是“股权交割先决条件”、“陈述与保证条款”、“违约责任上限”等天书般内容的录音…… 宋曦丹听得一脸茫然,在茶水间遇见应知安时,她忍不住小声问:“知安姐,文包里还有个音频,是不是放错了?好像是并购案的……” 应知安正喝着咖啡,闻言顿了顿,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她沉默了两秒,才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嗯,可能是不小心混进去的旧文件。我大学刚毕业那会儿,一心想扎进非诉商事,觉得那才是律师的巅峰,光鲜,高薪,玩的都是资本游戏。” 说起过往的自己,她自嘲般地轻笑了一下,“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想法就变了。” 宋曦丹好奇地看着她,这还是应知安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的过去。 应知安的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整个人显得很平静,“刚执业不久,碰上一个案子。江浙沪独女,父母意外去世,留下天真的她和丰厚的家底。她的丈夫联合他自己的家人,用尽手段,一点点把她父母留下的房子、存款全都掏空转移,最后还让她背上了巨额债务。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人财两空,连孩子的抚养权都差点没保住。” 她顿了顿,喝了一口咖啡,语气之中是悲悯:“那是我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认知到,亲密关系可以成为最残忍的剥削工具。所谓的‘爱’和‘家庭’,在某些人眼里,不过是‘吃绝户’的遮羞布。善良的人不一定就会遇见善良,而偏偏恶人有万千手段,善良却大多软弱无力,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或许帮那些在围城里被算计、被欺凌、走投无路的人争一条活路,撕开那些虚伪的面具,更有意义些。” 宋曦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知安姐,家事案件里面或许才是最赤裸的人性和最根本的生存之道。” 她之前没有想到应知安选择这条“家长里短”的专业路径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故事和初心,现下听来,只觉得应知安真的是最温柔和纯粹的人,她的灵魂干净透彻,在这个繁杂的社会之中,让宋曦丹格外亲切。 因为,这和她在草原上遇见的所有生灵,都很相似。 宋曦丹发愣之际,应知安微微倾身,靠近了她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到宋曦丹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眼底细碎的光。“知安姐?!” 应知安的声音压低了,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因而带着一丝近乎耳语的暧昧和认真:“所以啊,曦丹,我希望你能遇见一切善良,如果未来不幸遇见恶,你的善良也是长了牙齿的,有能力可以反击的。” 宋曦丹郑重地点了点头,指尖却无意识地轻轻碰了一下应知安放在桌上的手腕,一触即分,“知安姐,你会陪我的对吗?” 那微凉的触感却像一小簇电流,瞬间窜过应知安的皮肤,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可听到这样的话,她的理智却仍在运行,“我不知道,但我现在会陪着你。” 这个世界瞬息万变,应知安不想做虚幻的承诺。 宋曦丹的脸上有一些些失落,但很快就消失,反而坚定地说道:“我会努力一直跟在你身边的,知安姐,我去看书了。” 承诺,不容错辨。 真心,令人动容。 应知安心跳如擂鼓,只定定看着宋曦丹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奋斗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尤其是宋曦丹拼尽了全力。 她几乎把所有业余时间都当做了自习时间,咖啡当水喝,熬夜成了家常便饭。 压力巨大,睡眠不足,她的胃口变得很差,有时甚至会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和头晕,但她只以为是太累了的正常反应,喝点功能饮料又继续埋首书海。 她太想抓住这次机会,不是因为机会太少,每年都有法考,就像朱芸都已经快混成法考老油条。 宋曦丹是觉得时间太少,她太渴望在短时间内,让自己有底气站到应知安身边的高度。 终于到了法考主观题考试那天。 清晨,宋曦丹看着镜子里脸色有些苍白的自己,深吸一口气,默默将应知安给的那枚学业符小心地放进笔袋的夹层里。 考场外,人头攒动,气氛比客观题时更加凝重。 依旧是应知安送宋曦丹过来,只是今天她没有再穿旗袍,而是一身利落的米白色风衣。 主观题的考点停车不方便,应知安便坐着驾驶室冲着宋曦丹说道:“平常心。” 宋曦丹重重点头,转身走入考场时,手心还是忍不住沁出了细汗。 法考主观题考试同样是机考,计算机机房里是较为老旧的电脑。 宋曦丹找到座位,核对信息,等待系统加载。 登录考试系统后,屏幕上跳出题目界面,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心脏沉了沉,题量巨大,案情复杂,尤其是那道涉及行政法的综合案例,法律关系盘根错节,阅读起来就极为耗时。 不慌,做题吧! 宋曦丹心中默默对自己说了一句,摒弃杂念后,按照应知安平时训练的顺序和节奏,先从相对熟悉的法制史论述题开始。 指尖敲击键盘发出清脆的声响,她逐渐沉浸到答题的状态中,思路慢慢打开。 主观题考试四个小时,脑子都要处于高速运转之中,好在宋曦丹最近复习强度也大,因而也不觉得疲惫,反而渐入佳境。 在完成一道大题后,她正准备向刑事大题发起进攻,意外发生了! 旁边座位的一位考生可能是因为过度紧张,猛地站起来想举手示意什么,动作太大,一下子撞翻了放在桌角的矿泉水瓶。 瓶子倾倒,水花四溅,正好泼到宋曦丹的键盘上! 整个考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监考老师快步走来。 有一些地方主观题考试是不能带水进来的,可以申请中途取外面喝水,可题目量大时间少,大部分的考生为了节约时间,都会选择不喝水,而四个小时不喝水也只能说是对意志力的考验。 而宋曦丹所在的考场却很是人文关怀,不仅有提供统一的矿泉水,还有一个小面包,只是在开考之前,监考老师强调一定要把水放在地上,不能放在桌面上。 可宋曦丹隔壁的这位考生喝完水就顺手放在了桌子上,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情绪激动地起身! 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而宋曦丹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看着键盘上漫开的水渍,屏幕上的答题界面还停留在刑事题的题干,心脏猛地揪紧,可她没有慌张,一边举手说道:“老师,他的水撒到我的键盘了。” 另一边目光却没有离开电脑屏幕,飞快地浏览题干,节约时间。 监考老师一边安抚旁边那位惊慌失措的考生,一边迅速检查宋曦丹的设备,尝试擦拭键盘后发现部分按键失灵,“不急,我立刻联系技术人员更换备用键盘。” 宋曦丹很是冷静,她已经看完题目,脑子里面在整理回答逻辑,可是嘴上却还能回复老师,“那能给我补时间吗?” 监考老师回复:“同学,答题内容已自动保存,换好键盘后会给你补时间!” “好。” 宋曦丹尽量不去让自己的情绪受到波折,在技术人员拆卸旧键盘,她便用鼠标看下面题目的题干。 但心灵的波动并不是那么容易平复的,宋曦丹越看下面的题目手指越冰凉,之前的答题节奏和思路完全被打断了,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等到新键盘换好,宋曦丹可以开始答题,可看着刚刚那道刑事题目,确实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这个知识点我刚刚明明想起来了,怎么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宋曦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过速跳动的声音,砰砰砰地撞击着耳膜。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淹没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回应知安的脸。 不是考场外那个温和的应知安,而是平时在律所里,那个遇到突发状况永远冷静、条分缕析的应律师。 “曦丹,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慌张是最没用的情绪。深呼吸,抓核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那个U盘里,应知安熬夜整理的重点,那些清晰的标注,那些“必考”、“注意陷阱”、“此类题型步骤”的提醒…… 不能慌!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曦丹猛地闭上眼,深深地、用力地吸了两口气,再缓缓吐出。再次睁开眼时,她迅速重新聚焦屏幕上的刑事题题干,抓住核心争议点,回想起应知安整理的证据规则陷阱和答题步骤,开始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罗列要点,再同步敲击键盘输入答案。 思路一旦重新接通,之前积累的知识和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便开始发挥作用。 一道题,两道题……她越答越顺,手腕酸麻也浑然不觉,完全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中间甚至有一次,她在分析一道民法题目时,脑海里自动跳出了应知安的声音,模拟着她会如何拆解这个法律关系的角度,让她豁然开朗。 一步步抽丝剥茧,尽管时间紧迫,*她还是尽可能地将分析过程在答题框里写得清晰有条理。 交卷的提示音响起时,她刚好完成最后一段论述。 脑力被严重榨干,疲惫感顿时袭来,可宋曦丹内心却充满了一种酣畅淋漓的释然。 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只等结果落地了。 如释重负 第94章 等待法考主观题成绩的日子,比等待客观题的时间更长,对于宋曦丹来说也更加焦灼。 应知安看出了她的焦灼,所以一改之前“放养”状态,接待、开庭等啥事都要带上宋曦丹,有时候,还会直接要求宋曦丹来主持大局,进一步锻炼宋曦丹。 而之前初次接待的那位富婆当事人,回去思考了两天,就爽快给了钱,要应知安代理自己的离婚案件。 而这一次再来律所,比之前那次更憔悴了一些。 第一次接待这位林女士时,宋曦丹正因为主观题冲刺复习忙得焦头烂额,并未露面,只是从同事们的低声议论中知道,应律师又接了一位“分量十足”的富婆当事人,案子涉及金额巨大,八卦要素也拉满。 这一次见面,宋曦丹只觉得,这位林女士果然符合普通人对富婆的典型印象。 她约莫四十出头,保养得极好,皮肤紧致,看不出太多岁月痕迹,一身高奢的粗花呢套装,颈间是满翠的翡翠佛牌,手腕上戴着几百万的钻表和冰种翡翠手镯,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身价。 她由助理陪同前来,助理手里提着她的爱马仕包,她自己则仅拿着最新款的手机,步履间带着习惯于被簇拥的气场,和因为身居高位太久而自带的高冷疏离。 宋曦丹礼貌地将她引到预留好的VIP会议室:“林女士您好,应律师正在接一个紧急电话,马上就来,您先请坐。” 林女士微微颔首,目光在会议室快速扫视一圈,然后才优雅落座。 “需要给您倒杯水吗?或者咖啡、茶?”宋曦丹按照接待流程询问。 “水就好。” “好的,您稍等。”宋曦丹退出会议室,去茶水间准备。 她仔细调了温水,还特意挑了律所招待贵客用的进口玻璃杯。 朱芸刚巧来茶水间弄咖啡,冲着宋曦丹挤眉弄眼,“翡翠富婆来啦?” 翡翠富婆说的就是林女士,外行人只觉得她爱马仕包包贵,实则那高冰的翡翠饰品比那包包更贵。 宋曦丹点点头,“我先过去了。” “嗯嗯,对了,马上万圣节了,律所有活动,到时候一起去。” “行。” 宋曦丹不敢耽搁太久,很快就回到了接待室。 然而,当她将水杯轻轻放在林女士面前时,林女士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碰,反而微微蹙起眉,很是嫌弃,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我不用外面的杯子的,你们律所没有依云或者普娜吗?普通过滤水的水垢味,我也喝不惯。” 宋曦丹没有一点停顿,立刻道歉:“抱歉林女士,您说的矿泉水我们刚好用完了,我现在马上去给您买。” “不用了,我也不渴。”林女士脸上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算了。 这时,应知安结束了电话,快步走进会议室:“抱歉林女士,久等了。” 她一眼就察觉到气氛的微妙,目光扫过宋曦丹,宋曦丹微微摇头示意没事。 应知安不动声色地坐下,直接切入正题,“林女士找我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离婚吧?这个诉求任何一个律师都可以做到,您别的诉求是?” 应知安高效专业的姿态一下镇住场子,吸引了林女士的全部注意力。 “离婚我肯定离得掉,而且我们签了婚前协议的,财产我一分也不会给周昇。”林女士说起这个名字,很是咬牙切齿,“我主要是怀疑他对我女儿小雅心思不正!” 宋曦丹早就退到一旁负责记录,看着应知安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这位挑剔的富婆。 不愧是知安姐,她总能迅速掌控局面,将对方的关注点拉回到案件本身。 而林女士与周昇,则是半路夫妻。 林女士与上一任丈夫白手起家,家业颇为可观,上一任丈夫去世后,遇见了年轻体贴的周昇。 周昇,比林女士小十五岁,婚前是某高级会所的健身教练,相貌英俊,极善言辞。 婚后进入林女士的公司挂职,俗称小白脸。 提到女儿,林女士的声音因耻辱而显得异常冰冷,“当初看他年轻体贴,会哄人,没想到是条喂不饱的狼!他现在不仅想要转移我的资产,而且老是借故接近小雅,送些不合时宜的礼物,小雅才十七岁,单纯乖巧,现在因为害怕都不敢单独在家待着。” 她深吸一口气,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攥成拳头,“应律师,你是当地最好的离婚律师,但我找你不只是为了离婚,那种简单的惩罚,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身败名裂,净身出户都是轻的!他敢把主意打到我女儿头上,我就要让他付出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代价!” 林女士的眼神狠厉,充满了属于上位者被触犯逆鳞后的报复欲。 应知安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思考了几秒钟,“林女士,您先冷静一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刑事犯罪是吗?” 林女士看向应知安,眼中的怒火被期待取代,她身体前倾,“应律师,果不愧是最好的律师,费用我已经交了,你能做到吗?” “刑事方面,涉及到你的女儿,未免不好。”应知安提醒道。 “那就这么放过周昇?” 林女士下意识的反应让宋曦丹觉得很奇怪,怎么只想着报复,却丝毫不顾及女儿,偏偏刚刚还口口声声表达对女儿的重视。 应知安却并不觉得惊诧,目光诚恳地看向林女士,语气比之前多了几分耐心的阐释:“‘心思不正’是主观感受,要让周昇付出实质性代价,必须把它变成法律上能认定的‘证据链’。但我不建议人为去推动这类证据的出现,你的女儿毕竟是个女孩子,十七岁的年龄,也正是敏感脆弱的时候。如果我们为了找证据,刻意去‘设计’场景,中途操作出现差错,就可能难以弥补纰漏了。” 林女士没说话,心中心思浮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却下意识拿起水喝了一口。 宋曦丹害怕她喝不惯吐出来,却发现刚刚还百般挑剔的林女士还连喝了好几口,喝完之后,林女士说道:“你没有别的更安全的办法?” “林女士,这不是‘有没有更安全办法’的问题,这也是我们律师职业的底线问题。相关法律明确规定,律师应当忠于事实和法律,不得伪造、变造证据,不得诱导、威胁他人提供虚假证据,我不会取碰法律红线,如果你是想要这样的,或许你应该换个律师。” 应知安的话刚刚落音,林女士猛地将手中的水杯重重顿在桌上,水花溅出几滴落在桌子上,“应律师,我花这么多钱请你,不是来听你说‘不行’的!我女儿都快被吓得不敢回家了,周昇那混蛋还在外面花我的钱,你现在跟我说不能‘推动’证据?难不成要我看着他逍遥法外?” 这突如其来的高声厉喝让宋曦丹攥紧了笔,下意识抬头看向应知安。 只见应知安依旧端坐着,指尖轻轻按在桌沿,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严肃:“林女士,我理解你想尽快解决问题的心情,但‘花钱请律师’不代表可以突破法律底线。您要的是让周昇受到惩罚,而不是让您因为违规操作陷入更大的麻烦,如果今天我顺着您的意思,帮您‘设计’证据,最后不仅周昇没事,您还可能涉嫌诬告陷害,这难道是您想要的结果?” “我……”林女士张了张嘴,怒火却没消,她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语气依旧带着冲劲,“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你让我就这样离婚咽下这口气,我咽不下!” “律师不能制造证据,只能合法收集证据。”应知安思考片刻,继续说道:“您上次和我说到过,他在公司挂职,或许我们可以申请调取公司近三年的财务报表、银行流水,重点查他经手的合同、报销款项,比如有没有虚构供应商套取资金,有没有把公司业务转移到他自己控制的空壳公司,这些都可能构成职务侵占罪。” “职务侵占罪?”林女士听到几个字,冷静了下来,思索片刻:“去年他说要拓展海外业务,转走了两千万,后来我问起进展,他总是支支吾吾的,会不会是把钱挪走了!” “这就是关键线索。”应知安在笔记本上记下这条线索,“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将本单位财物非法占为己有,数额较大的就构成此罪。周昇在您公司工作,只要他利用了挂职身份接触到公司财务流程,以‘拓展海外业务’借口转移资金,就符合‘利用职务便利’的条件。而且两千万的数额,已经远超‘数额巨大’的标准,一旦证据确凿,他不仅要返还全部资金,还会面临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林女士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她走到桌前,重新坐下,之前的急躁慢慢被冷静取代:“你要怎么做?” “我们可以立刻委托审计机构,核查那笔资金的流向,看是否真的用于海外业务,还是被他转入了私人账户;同时调取公司的财务审批记录,看他转移资金是否符合正常流程,有没有伪造签字或隐瞒实情。这些证据都是客观存在的,不需要‘设计’,只要通过合法途径调取,就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应律师,我都听您的!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开口,钱不是问题,我一定要让周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听到林女士的示好,应知安也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转变,依旧淡淡说道:“您放心,我们会成立专项小组,全程跟进您的案件。宋曦丹会协助您整理证据清单,明天我会联系财务审计团队对接您公司的财务部门。接下来的日子,您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周昇真的存在违法行为,我们会用法律武器,让周昇为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女士离开时,已结全然没有怒火,甚至主动伸手与应知安握了握,语气里满是信赖:“应律师,今天真是麻烦您了,后续就全靠您和团队费心。” “您客气了,慢走。” 应知安一幅宠辱不惊的态度送走了大富婆,面对宋曦丹时,才像个活人恢复了笑意,“怎么?独自接待,没受委屈吧?” 宋曦丹立刻摇头,“没有,我倒的水她最后还是喝了。” 应知安一听,脑子一转就猜到了前因后果,“装腔作势罢了。说起来,今天我还要谢谢你。” “谢谢我?谢我什么?” “还好之前陪你复习法考,把刑事这块的内容捡回了点,刚才跟林女士讲职务侵占那堆法条的时候,我脑子里飞速过知识点。” 这话让宋曦丹更意外了,“我还以为知安姐你一开始就胸有成竹呢!不过,知安姐,我刚刚真的以为你可能不会接这个案子,林女士脾气这么急,又总想着走捷径,后续沟通起来肯定很费精力。” 第95章 “这才哪到哪呀。”应知安闻言,眼神里带着点务实的坦然:“费精力是真的,但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这个案子本身证据线索不算模糊,只要我们按部就班收集证据,胜诉率很高,既能赚得口碑,收入也可观,何乐而不为?” 说原则,应知安是真的有原则。 说务实,她也是真的爱赚钱。 宋曦丹听着,忍不住点头:“那我立刻去联系审计机构。” 应知安却说:“我有熟人,这事你不用管了,万圣节律所搞团建,你准备去吗?” “知安姐你去吗?” 应知安点点头。 宋曦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目光中都是金灿灿的喜悦,“你去我也去!” “好。”应知安宠溺地应道。 万圣节就在这周五。 律所行政这次下了血本,包下了城中一家颇有名气的清吧的独立区域作为派对场地。 场地里早就布置地很有节日氛围,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昏暗的灯光被调成了幽深的紫色和橙色。 墙壁上挂着夸张的蛛网装饰,还点了南瓜灯,音响播放着低沉的、夹杂着风声和诡异笑声的背景音乐,氛围感直接拉满。 有模有样的。 平日都是一身精英职业装的同事们,也放松下来,年轻人有的画着大花脸,有的只是应景地戴了个卡通发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喝酒。 朱芸是和宋曦丹一起过来的,宋曦丹只是带着两个小巧尖角的恶魔发箍,而身边的朱芸却很是搞笑,她给自己套上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表情滑稽的橙色南瓜头套,几乎遮住了整个上半身。 搞笑女是这样的,一路过来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还应路人的请求拍照合影,活成了一个南瓜大明星。 而一到会场,南瓜大明星更是活力拉满,直接一个闪亮登场,在舞池中大跳性感小舞蹈,圆滚滚的南瓜身材,搭配着“搔首弄姿”,更搞笑了。 宋曦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一边看朱芸搞笑,一边搜寻应知安的身影。 也不知道知安姐会装扮成什么样子,宋曦丹心中默默好奇着,目光更是四处看着。 而人群中突然有一阵欢呼。 宋曦丹闻声看去,就看见了罗卿城。 谁也没想到,今晚真正掀起高潮的,会是一向看重面子、注重着装的罗主任。 只见罗卿城,那个平日里永远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严肃得能冻死苍蝇的罗大律师,竟然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身的复古吸血鬼伯爵礼服! 黑色的天鹅绒外套肩膀处有些紧绷,蕾丝花边衬衫的领口让他看起来很不自在,脸上还被强行扑了些许白粉,嘴唇点了红色,试图营造出吸血鬼的苍白与妖异,但效果却只剩下僵硬和尴尬。 与此同时,他手里还极不协调地捧着一大束红色玫瑰花,步伐僵硬地走了进来。 99朵红玫瑰的去处,是舞池正c位的大南瓜。 罗卿城所到之处,同事们自动分开一条路,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好奇和憋不住的笑意。 吸血鬼在大南瓜前站定,再次深吸气,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发闷,但四周的同事已经安静下来,所以那发闷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朱芸!” 本背对着罗卿城在跳舞的朱芸吓了一跳,猛地摘下头套,露出下面憋得通红、写满茫然和惊慌的脸。她看着眼前那束突兀的玫瑰花,大脑直接宕机。 “我思考了很久。”罗卿城的声音回荡在诡异的背景音乐里,显得格外突兀又认真,“你不是说要光明正大说喜欢之后,才算是追求嘛?朱芸,虽然你工作马虎,做事冲动,还总爱顶嘴……” 周围开始响起压抑不住的嘘声和低笑声。 罗卿城也意识到看自己习惯性的毒舌,立刻清咳一声,生硬转折:“但是,你是那么鲜活的女孩子。跟你在一起,我每天都感觉很快乐,有很多新奇的事情。你说你是快乐小狗,和我的mbti不是最配的,可我想着追求是我的事情,所以我想借这个计划,正大光明说出我喜欢你,然后再追求你,你收下这花,要是你觉得我们不合适,那也没关系。先给我追求你的机会。” 他仿佛用尽了毕生文学素养和勇气,一口气说完,然后就像是完成了一个史诗级的任务,猛地将花塞进完全傻掉的朱芸怀里,僵直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静默了几秒后,全场爆发出巨大的起哄声、口哨声和掌声!“答应他!”“罗主任牛逼!”“朱芸快答应!” 朱芸抱着那束几乎要把她淹没的玫瑰花,脸涨得比南瓜还红,在一片善意的起哄声中,她猛地点头,然后抓起南瓜头套又把自己罩了进去,“我知道了,那我们好好接触吧!” “哇!”随着这个回答,周围同事的掌声和欢呼声一起响起。 罗卿城显然松了口气,虽然表情依旧努力维持着严肃,但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和轻松却藏也藏不住。 比两个当事人更加兴奋的同事们把二人围住,各种调侃和祝福噼里啪啦地来。 宋曦丹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里很是触动,与此同时,那份关于自身成绩的焦虑和对应知安那份隐秘情感的期待,又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酸涩 她下意识地抬眼,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应知安端着一杯晶莹的起泡酒,独自靠在装饰着蛛网和蝙蝠的吧台边,嘴角噙着浅浅笑意,看着被围在中心的罗卿城和朱芸, 她今晚只是象征性地在眼角贴了一颗细小的银色星星,穿着黑色长裤套装,在光怪陆离的背景中,显得格外出尘又带着几分疏离的冷艳。 知安姐,真的很美! 宋曦丹悄悄挪到她身边小声对应知安说:“知安姐,没想到罗主任还挺浪漫的。” 应知安闻言,侧头看她,昏暗灯光下,她眼角的银星微微一闪,“你喜欢这种吗?” 宋曦丹被问得一愣,迟疑道:“我嘛?不是很喜欢。” 应知安点点头,“我也不喜欢。我会觉得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不需要那么多观众。我更倾向于安静一点的地方,只有两个人,能好好说话的那种。” 应知安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在宋曦丹的心尖上,她忍不住开始想象自己告白的场景,也对应知安可能喜欢的告白方式,有了一个模糊又令人心悸的轮廓。“那我知道了。” “嗯?” 换应知安后知后觉,她将宋曦丹那副若有所思、脸颊泛红的模样尽收眼底,突然后知后觉记起来宋曦丹准备和自己告白的事情,下一秒,她的脸也微微泛红。 她几乎能肯定,朱芸之前“泄露”的情报,大概率是真的。 派对喧嚣的背景音,成为了两个人之间微妙沉默的最佳伴奏。 派对结束后,应知安回到家,心情依旧难以平复。 躺在真皮沙发上,她甚至有些罕见地在发呆。 发呆的原因是因为感到焦虑,焦虑万一那天真的来了,她该怎么回应才合适? 太冷静了会不会吓到她? 太热情了又会不会不符合自己一贯的形象? 问题想不通,就找有经验的人问。 应知安拿起手机,就给张章打了个视频电话。 视频电话接通,张章那边正在做瑜伽,背景音乐舒缓。 “怎么了?这个点找我,不加班啊?难得啊!”张章已经出了月子,开始正式进入调理恢复阶段。 张母已经回去了,毕竟还要上课,而张父就住了下来,为了张章开始研究食补。 张章的状态也日渐好了起来。 就算经历过再大的悲痛,日子总要过下去! 面对张章的询问,应知安难得地有些踌躇,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事情要请教。关于感情问题。” 张章立刻停了动作,凑近屏幕,眼睛瞪得溜圆:“哇哦!铁树开花?谁啊?快说说!长得怎么样?干什么的?多大年纪?” 应知安被她一连串问题问得头疼,“你先别问那么多。我就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章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应知安你也有今天!你不是号称理性分析解决一切吗?怎么,分析不出心跳加速的解决方案了?哎呀,这真是我最近听到最好的消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享受到爱情。” 即使自己遭遇并不好,可张章并没有否定爱情的一切。 应知安:“再笑我挂了。” “别别别!”张章赶紧收住笑,“行行行,我不笑。所以你是在烦恼什么?” “对方可能过段日子要和我告白,我怎么接受告白比较得体?” 张章一听,又笑了,“既然不是烦恼怎么拒绝比较不伤人心?知安,看来你也喜欢对方。我觉得你可以也给对方准备一个小礼物,当她和你告白时,你就拿出这个礼物,告诉她你也喜欢她。双向奔赴,可太甜了!” 应知安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张章还在八卦:“对方是谁嘛,透露一点点?” 应知安便把自己和宋曦丹的一些故事说给张章听,张章听得可开心了,感觉整个人的脸色都红润了,还反复说着,“我可真开心!” 应知安为了让张章开心点,也就多说了一点。 那想着,说的多一点,应知安口中的宋曦丹就更让张章好奇了,等过了几天,张章去医院复查确定身体已经恢复后,就立刻出现在了应知安的律所里。 她精心打扮过,一副职场精英的范儿,又提前在微信上问过应知安,知道应知安在接待另一个当事人的前提下,指名要应律师团队的律师咨询。 被前台告知应律师现在没空,张章便“顺势”提出让宋曦丹先接待一下。 但是,宋曦丹现在的状态并不好,今天正是出成绩的时候,就在刚才,她查了主观题成绩。 没有过。 只差2分就合格了!只有2分! 她浑身发冷,大脑一片空白。 强撑着精神来到会客室,面对张章这个陌生的客户,宋曦丹努力想集中注意力,但魂不守舍,反应迟钝。 第96章 会客室里,张章优雅地坐着,保持很好的体态,就为了体面地迎接应知安的初恋对象! 那可是应知安的初恋对象啊!实在是让人太好奇了。 因此,张章的目光在宋曦丹走进来的瞬间就开始了不动声色的评估。 嗯,长得倒是很好看,看起来年纪的确是比知安小,只是这脸色…… 张章微微皱眉,这小朋友的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眼神涣散,脚步虚浮,这精神状态,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难不成,不爱玩的应知安喜欢上爱玩的? “张女士您好,我是应律师团队的宋曦丹,应律师暂时在忙,由我先为您了解一下基本情况。”宋曦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张章微微颔首,保持着疏离的礼貌:“你好,宋律师。” 她刻意用了“律师”的称呼,但很显然宋曦丹丝毫没有察觉这背后的的审视。 咨询开始。 张章简单陈述了一下自己虚构的纠纷,本来没想着真来咨询,只是看着宋曦丹这个样子忍不住就想考考她的专业素养。 临时编的纠纷所涉及的问题并不复杂,都是常见的违约责任界定。 然而,宋曦丹的表现让张章的眉头越皱越紧。 张章问及合同里的一个常规条款,宋曦丹的解释磕磕绊绊,甚至有点词不达意。 和应知安做了那么多年发小,又嫁给律师这么些年,张章对于法律并不是一无所知,所以她明显察觉到了宋曦丹的问题,心中更觉得无语。 她想了想,故意抛出一个稍微复杂点的实践性问题,而宋曦丹也没有任何出彩的表现,还是完全答非所问,眼神飘忽,显然心思根本不在线。 张章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就是让应知安那颗铁树动摇的人?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呆、连基本专业素养都在此刻掉线的小实习生? 而且这状态,萎靡不振,一点朝气都没有。 “宋律师?”张章忍不住出声提醒,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悦,“我的问题是,如果我要求违约金,按照合同月利息百分之二,如果法官不支持,就算最后法官判对方归还本金,我是不是也要承担诉讼费,还有我这种情况是否需要诉前保全?保全的费用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 宋曦丹猛地惊醒,脸上闪过慌乱,她张了张嘴,试图组织语言,但大脑却一片空白,那些平日里滚瓜烂熟的知识点此刻仿佛都消失了。 “这”她支吾了半天,也没能给出一个清晰准确的回答。 张章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连基本专业素养都难以维持的样子,心底那点对应知安眼光的怀疑迅速膨胀,几乎变成了无语。 她原本还带着几分好奇和期待,也一句消失殆尽,只剩下失望。 这样的人,怎么配站在她那个优秀到几乎完美的发小身边? 咨询草草结束。 宋曦丹苍白着脸,声音微弱地说了句“抱歉,张女士,具体情况等应律师回来再跟您详细沟通”,就几乎是逃离了会客室,留下一个仓惶而无措的背影。 张章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叹了口气,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应知安发了条绿信——你眼光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知安,你确定你感觉没错?她真的配得上你? 正在与当事人沟通的应知安,看到张章这条短信,眉头瞬间锁紧,心里猛地一沉。 联系上面的绿信聊天记录,张章打探自己在不在律所,便立刻意识到张章应该是跑来律所了。 可怎么会对宋曦丹印象这么不好? 应知安猛然想到了今天是主观题出成绩的日子! 总不会是没过吧?应知安心头闪出这个念头。 她缓缓起身,“抱歉,先暂停一下,我去个洗手间。” 当事人本来就为刚刚应知安说的那一堆信息点砸晕了,听闻立刻点点头。 而在离开会议室之前,应知安还和老师布置任务一样交代当事人,“刚刚说的夫妻共同债务是不包含你签字的银行贷款的,这块的债务你要认真想一想,我等下回来再继续研究分割方案。” 刚刚掏出手机准备休息一下的当事人立刻点点头。 应知安离开会议室,就往办公室走。 一眼就看见呆坐在办公室的宋曦丹,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眼眶泛红,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应知安的心跟着沉了下去,她正想走过去,安慰一下。 没想到朱芸朱芸像一颗炮弹一样冲了出来,“砰”地把办公室门撞开,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挥舞着手机,声音响彻整个办公区:“过了!我过了!老天爷!低空飞过!我也是有证的人了啊啊啊!小宋!你怎么样?!” 她的欢呼雀跃在办公区里显得格外突兀。 就这样,一边欢呼着,一边冲到宋曦丹工位旁,想分享喜悦,却猛地对上宋曦丹那双空洞眼睛。 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 “曦丹……我……”朱芸手足无措,恨不得把自己刚才的话吞回去。 宋曦丹却已经回过神来,她极快地眨了几下眼睛,用力抿了抿嘴唇,然后,脸上竟扬起了一个清晰的笑容。“恭喜你,芸姐。”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真的,太好了。” 朱芸却有些手足无措,“曦丹,我……你” “没事的,”宋曦丹摇摇头,打断了她,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我没过,是我自己没考好。你快去跟大家分享好消息吧,别管我。啊,到点下班了,我晚上有事就先走了。” 她说着,缓缓站起身,开始平静地收拾自己桌面的东西,将笔一支支放回笔筒,把摊开的资料合上,动作有条不紊,仿佛只是准备下班。 应知安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哭闹,没有崩溃,甚至没有一句抱怨,这种过分的冷静和克制,比嚎啕大哭更让应知安心疼。 她太了解宋曦丹了,这小朋友是把失望和痛苦都死死地摁在了心里,用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体面。 就在宋曦丹收拾好东西,拿起包,低声对朱芸又很是谦逊地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然后转身准备离开时,应知安走了过去。 应知安没有说什么“别难过”“主观题还有第二次的机会”之类的空话,只是在宋曦丹经过她身边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她的后背上。 那不是拥抱。 只是一个带着温度的触碰。 “路上小心。”应知安的声音很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这个简单的动作和一句平常的叮嘱,没有刻意安慰,却像一道细微的光,瞬间穿透了宋曦丹努力构建的坚硬外壳。 她的鼻尖猛地一酸,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赶紧低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离开了律所。 朱芸看着宋曦丹离开的背影,又看看神色凝重的应知安,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知安,我……怎么会这样,我都过了,我还以为是今年司法部发大水,把我抬进去的,怎么小宋那么努力却没有过啊!我刚刚做错了!我实在是没想到!” 应知安收回目光,看向朱芸,语气平和:“不怪你,喜悦藏不住,是人之常情。” 她顿了顿,看向办公区里其他闻着八卦味道看过来的同事,“都别愣着了,朱芸通过了是大好事,值得庆祝。不是下班了嘛?不回家,难不成是等着朱芸请客?” 朱芸知道应知安是在调节气氛,立刻也配合着说道:“我可不请客哦!这些年的培训费用都花好多了!我走了!我走了!” 朱芸一走,同事们也就陆陆续续走了。 应知安来不及再做些什么,就立刻回到会议室。 什么事情都要等她把这个当事人的事情弄完再说。 一个多小时后,应知安将情绪激动的当事人送走,脸上依旧是那种能安抚人心的沉稳与专业。她表现得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让当事人很是安心。 可实际上,直到当事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她挺直的脊背才几不可查地松懈了一分。 回到空荡的办公室,她径直走到宋曦丹的工位前。 属于女孩的桌面被收拾得异常整洁,看着那黑掉的电脑屏幕,沉默了片刻。 她当然知道宋曦丹有多努力,那些深夜亮着的台灯,那本被翻得卷边的错题集,那双总是盛满求知欲和一点点不安的眼睛! 自然也知道这次失败对她肯定打击很大。 还有那个隐秘的、关于“考过就告白”的约定,像一颗被小心翼翼埋藏的种子,还未等破土,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霜冻扼杀了生机,成了一个来不及兑现、也无人再提起的遗憾吗? 不,应知安在心里否定。 它不应该只是遗憾。 她无比明白,自己不能只是站在原地等待。 等待时间抚平伤口?等待那个女孩自己重新拼凑起破碎的勇气? 这太被动了,也不公平。 她们的关系,或许修不应该始于一方忐忑不安的告白,本来就应该是一场双向奔赴的、早有预谋的确认。 ——我改变主意了,系统。 应知安在心中和恋爱作弊器,像是报备一样说了一句。 恋爱作弊器回复道——你要主动走向对方吗?用户。 ——是的,我不要等她“缓过来”,也不要等那个虚无缥缈的“合适时机”。我会主动走向她,告诉她,其实人生很短,什么都不重要,而且我早就准备好了,无论你是否通过考试,无论你此刻是耀眼还是黯淡,我确认的心意,就在这里。 应知安想起张章之前的建议。 她去了一家手工银饰工作室。 工作室里弥漫着金属和蜡模的特殊气味,在主理人的指导下,她套上皮质围裙,坐在工作台前,像一个最专注的学生。 应知安精神上其实有点疲惫,但是她还是选择了质地温润的素银,用矬子一点点打磨掉棱角,用砂纸反复抛光,直到指环呈现出柔和内敛的光泽。 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手指也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酸痛,但她越干越不累,正因为每一道打磨的痕迹,都在诉说着她无法轻易宣之于口的心意。 这种感觉,也并不赖! 最后,在内壁刻字时,她犹豫了很久。 主理人建议:“很多客人都会写名字的缩写。” 她用极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刻下了两人名字的缩写“X.D&Z.A”,以及一个她自己设计的、线条简洁的图案,像两只依偎的飞鸟羽翼,又像是一个小小的、坚硬的盾牌。 她想守护那个女孩,也想与她比翼。 花了差不多一大个晚上,应知安看着掌心中这对终于完工的、闪着微光的银戒,倦意虽然又涌上了心头,可她清冷的眉眼间已经染上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 那就让她来告白吧! 第97章 一场秋雨一场凉。 江南的城市总带着雾霭蒙蒙的意蕴。 应知安将车停在宋曦丹家楼下那个熟悉的位置时,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滴敲打着车窗,蜿蜒滑落,将外面的老旧小区、行色匆匆的路人都模糊成一片朦胧的水彩画。 车厢内隔绝了雨声,只剩下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在耳边鼓噪。 应知安深吸一口气,拿出了那个装着对戒的丝绒小盒,深蓝色的绒面触感细腻,小小的盒子握在掌心,边缘硌着皮肤,传来清晰而真实的微痛感,反而让她因紧张而有些纷乱的心绪奇异地镇定了几分。 不就是告白嘛! 没啥好怕的! 应知安在心中鼓励自己,系统也及时出来凑热闹——检测到用户心率提升至108次/分,呼吸频率加快,皮质醇水平轻微上升,伴有掌心微汗及注意力高度集中现象。结合环境定位及用户近期行为数据,判定用户有极高概率即将进行重要情感表达。系统针对“表白”场景,强烈建议用户启动“说你爱我”辅助功能。该功能可提供:根据对方微表情实时情感词汇提示;最佳语气语调模拟校准;心灵感应磁场增强技术。 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像是在推荐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办公软件功能。 应知安一向不相信这个恋爱脑系统,更不用说她喜欢一切真实的东西,哪怕笨拙,哪怕词不达意,她的指尖摩挲着戒指盒,果断拒绝——不用了。告白不需要预设脚本和优化方案。 ——但数据表明,绝大多数的用户在首次进行重要情感表达时,会因紧张出现“大脑空白”“语无伦次”等现象,导致预期效果大打折扣。说你爱我辅助功能只提供基础框架支持,避免关键信息遗漏,用户仍可自由发挥。 ——我说了,不需要。 应知安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耐烦,不过被系统这么一打岔,她的紧张倒是好了很多! ——明白。已取消本次启动建议。 系统似乎停顿了一下,电子音也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仿佛带上了某种人性化的备案逻辑。——说你爱我功能作为核心安全辅助模块之一,其紧急触发协议仍处于激活状态。在检测到用户生命体征出现极端异常或无法自主沟通时,该协议可能被动启动,以确保重要信息传递。 什么乱七八糟的,应知安并未深想,她此刻全部的心神,都系在即将到来的见面和口袋里那枚小小的戒指上。 她深吸一口气,下车上楼。 老居民楼并没有电梯,楼梯间也带着潮湿霉味的。 临近夜晚,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懒洋洋地亮起,发出昏黄的光,映照着斑驳的墙壁和积着灰尘的台阶。 她停在宋曦丹家所在的楼层下方,深吸了一口气。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种陌生的、属于少女般的紧张感攫住了她。 或者是系统刚刚的提醒,说是绝大多数的人会因紧张出现“大脑空白”“语无伦次”等现象,应知安想了想,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对着空气演练起来。 “曦丹……”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有些神经兮兮,她停顿了一下,眉头微蹙着组织语言,“考试的结果,从来都不是我喜欢你的前提。我想告诉你的是……” 她太过专注于这排练,完全没注意到,上一层楼梯的拐角阴影里,宋曦丹的母亲正拎着一袋垃圾,僵立在原地,脸色在昏黄的光线下一点点变得铁青。 那些断断续续的、低哑却清晰的词语“准备了很久”“喜欢你”“谢谢你给我煲的汤、做过的饭菜”,等等,就像毒蛇一样钻进宋妈妈的耳朵里! 宋妈妈的情绪本就极其奔溃,之前宋曦丹的忤逆也像是一把刀横在她的心口,而随着应知安的絮絮叨叨,那些之前所有的怀疑和线索都串联开来! 所有过去的记忆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她本就因儿子早逝和女儿“不正常”性取向而变得脆弱不堪的精神世界里猛烈炸开! 这个道貌岸然的女律师! 当时让宋曦丹去到那个律所,还是宋妈妈自己拖得人情,自然也知道是一个女律师在带宋曦丹! 虽然从没有见过应知安,宋妈妈却已经完全把过错归咎给了对方! 宋妈妈心中只想着:果然是她!是她带坏了自己的女儿!是她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迷惑了曦丹,让她无心学业,考试失败!现在,她竟然还敢找上门来,想要彻底坐实这肮脏的关系! “贱人!你离我的孩子远一点!他是要成为大律师的!”宋妈妈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口中的“他”却是指代着自己的儿子,她如同失控的疯兽,猛地从楼梯上冲了下来,挥舞着手里沉甸甸的垃圾袋,劈头盖脸地就朝着背对着她的应知安砸去! 应知安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充满恶毒的咒骂惊得猛然回头,瞳孔骤缩。 她下意识地想躲避,但楼梯空间狭窄,垃圾袋已经狠狠砸在她的头和肩膀上,里面的果皮菜叶等污秽物散落出来,黏腻肮脏。 这脏都算是小问题了,最大的问题是,失去理智的宋妈妈丝毫也不顾及自己的安全,她几乎就是把自己当做了攻击武器砸向应知安,这样子的冲击力非常猛,整个人带着一股蛮力重重地撞在了应知安身上! 两人瞬间失去平衡,沿着冰冷坚硬的水泥楼梯,纠缠着翻滚下楼。 在翻滚的过程中,宋妈妈挥舞的手臂猛地撞上了安装在楼梯转角墙壁上的老旧电表箱! 电表箱的铁皮门本就锈蚀松动,被这巨大的冲击力一撞,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箱门扭曲弹开,里面老化的电线瞬间暴露出来,几簇电火花“噼啪”爆响! 惊呼声淹没在翻滚的眩晕和电火花的爆裂声中。 “砰…咚…砰…”身体与台阶撞击的沉闷声响在楼梯间里令人牙酸地回荡。 世界天旋地转,应知安知感觉自己额角、手肘、膝盖、脚踝、全身各处传来尖锐刺骨的疼痛。 最终她终于在楼梯拐角的平台处停了下来,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一时动弹不得,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和血液奔流的嗡嗡声。 宋妈妈也同样以扭曲的姿态倒在应知安不远处,撞到电表箱的那只手臂不规则地弯曲着,她发出蚊子一般哼唧唧的声音,似乎疼痛让她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清醒,但又迅速被更大的痛苦淹没。 楼梯间因为二人都在疼痛之中,一时重新陷入了安静,只有声控灯因为之前的巨响而持续亮着,冰冷地照着蜷缩在地、痛苦喘息着的两个人,还有那个从应知安口袋中脱落、滚到角落阴影里的戒指盒。 可很快,电火花“噼啪”爆响,点燃了从破裂的垃圾袋中散落出来的、干燥的纸屑和易燃包装袋。 下一秒,一小簇火苗“噌”地窜起,沿着洒落的油污和垃圾,迅速蔓延开来,贪婪地舔舐着木质楼梯扶手和堆放在角落的旧报纸、纸箱! 浓烟开始升起,刺鼻的塑料烧焦味和烟雾迅速弥漫在狭窄的楼梯间里。 与此同时,浓烟又像挣脱束缚的妖魔,顺着楼梯井向上翻滚,刺鼻的气味直冲鼻腔,熏进了各户人家。 宋曦丹刚刚躲到房间里拒绝和自己妈妈沟通,此刻也被这烟味逼出了房间。 她打开门,正好对面的邻居婆婆也打开门。 宋曦丹心中警铃大作,她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烟雾! “婆婆!快,用这个捂住口鼻!”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随身携带的湿纸巾,不由分说地塞给身旁惊慌失措的邻居婆婆,自己也抽出一张紧紧捂住口鼻。 湿冷的触感稍微缓解了烟雾的灼辣。 “闺女!楼下…楼下着火了!”婆婆老伴时候一直都是独具,腿脚不便也很少下楼,此刻更是吓得腿软,几乎站不稳。 “别怕,扶着我,我们慢慢下去!”宋曦丹一手紧紧搀扶着婆婆,另一只手扶着墙壁,在能见度急剧降低的楼梯间里,小心翼翼地向下挪动。 浓烟让她视线模糊,只能凭借记忆和脚下台阶的触感判断方位。 刚下了两层楼,就在通往四楼的楼梯拐角平台,借着下方蹿升上来的、愈发明显的火光,她看到了令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她的母亲,蜷缩着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脸色灰败,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而在母亲不远处,应知安同样倒地不起,额角有清晰的伤口,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左脚踝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显然是骨折了! 最让宋曦丹心脏骤停的是,应知安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正一下下拍打着试图舔舐她母亲衣角的火苗! “妈?!知安姐?!”宋曦丹的惊呼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破碎的抽气。 她松开搀扶婆婆的手,冲向两人。 应知安已经陷入半昏迷当中,可听到宋曦丹声音时,她勉强着撑起眼皮,想要看看宋曦丹,可头脑的剧痛让她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火势越来越大,邻居阿婆本就眼神不好,浓烟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宋曦丹那边的情况,只扶着栏杆急哭了,“闺女!咳咳咳!不要丢下我!我走不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应知安脑子中,系统声音出现——警告!检测到用户生命体征急剧恶化,用户多处创伤、失血、疼痛指数超标、意识水平下降,处于高危状态!紧急协议启动!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在应知安脑海中响起,这一次,带着不容置疑的紧急指令——目标对象出现,并陷入重大决策困境,情感波动剧烈,需关键信息注入以打破僵局。“说你爱我”功能强制激活!信息灌注开始—— 恋爱脑的系统,竟然在这一时刻,发挥出了恋爱之外的功能。 应知安感觉自己几乎要涣散的意识,被一股强制的力量聚拢。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但一股强烈的、纯粹的情感洪流,混合着系统精准校准的、穿透一切杂音的频率,通过她微弱的气息,被清晰地传递了出去:“曦丹,听我说!我爱你。镇定,快救人!” 第98章 那声“我爱你”带着磅礴而纯粹的力量,瞬间驱散了宋曦丹部分的恐慌。 而应知安的思维在飞快轮转,三个需要救援的人,宋曦丹肯定无法一起带出去,应知安不想让宋曦丹面临人性抉择,便很是直截了当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先指向紧抓着栏杆呜咽的邻居婆婆,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先……扶她下去!她起码是我们三个人里面行动最便的!” 紧接着,她指向昏迷的宋妈妈,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背着她!曦丹,你们先出去!快!” “不!知安姐!你……” “曦丹!”应知安打断宋曦丹的话,尽管自己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痛苦而颤抖,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镇定:“我……用湿巾……捂住口鼻……我还能动,我自己先慢慢挪……等你……回来接我。” 这个冷静到极致的“最优解”方案,像一道清晰ai指令! 先救完全无法自救的老人,接着是尚且清醒、可以尝试缓慢自救的她。 层级分明,效率最高。 最优解!依然是那个冰冷又正确的“最优解”! 宋曦丹的眼泪奔滑落,她想到的只有应知安的“慢慢挪”“等待”,在迅速蔓延的火势面前意味着多大的风险! “听话!”应知安几乎是嘶吼出来,“再犹豫谁都活不了!” “知安姐!”宋曦丹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她深深看了一眼在火光映照下的应知安,“等我!知安姐!一定要等我!” 她嘶哑地喊出这句话,然后猛地背起自己的母亲,不再犹豫! 好在宋曦丹也是在大草原历练过的人,身体素质强,一边背着昏迷的母亲,一边迅速扶起邻居阿婆,几乎是半抱半扶地,支撑着老人向楼下挪动。 浓烟呛得她们剧烈咳嗽,但她不敢停,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应知安那句“等你回来接我”。 终于,将阿婆送到相对安全的楼层,交给闻讯上来接应的邻居后,将母亲也委托邻居帮忙抱着后,她来不及喘口气,抓起一块不知谁递来的浸湿的毛巾,转身就要冲进火海! “姑娘!上面火太大了!不能去了!”有人试图拉住她。 “放开我!她还在上面!她在等我!” 宋曦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那双被泪水、烟灰模糊的眼睛里,是近乎疯狂的执拗与决绝。 她像一道逆流的鱼,义无反顾地重新扎进了死亡地带。 楼上的情况比她离开时更加恶劣。 火势已经蔓延开来,灼热的空气扭曲着视线,浓烟几乎完全遮蔽了道路。 她只能在楼梯上匍匐前进,嘶哑地呼喊着:“知安姐!应知安!” 终于,在那个拐角平台下面一节楼梯上,她看到了应知安,应知安已经蠕动了一段距离了,只是明显是连滚带挪,现下如同爬虫一样瘫软在楼梯上。 她真的在等她,也在努力自救。 可明显也因为自救导致了二次受伤! “知安姐!”宋曦丹的心跳几乎停止,她扑过去,不顾灼烫,用力拍灭应知安衣角溅上的火星,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应知安的身体冰凉,额头的伤口凝固着暗红的血,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不要……不要离开我……知安姐,你醒醒!我回来找你了!我也爱你!”宋曦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应知安脸上,她徒劳地拍打着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说你爱我”功能检测到爱意回复,为避免用户遗漏重要信息,开启强制唤醒并维持用户生命体征! ——用户自己选择的爱情,充满荆棘与危险,可或许这就是爱情的迷人之处。 系统在应知安脑海中播报完这一句后,竟然像是有了人类意识一般轻轻拉长尾音,像是一声喟叹。 系统说完这一句,应知安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极其困难地睁开一条缝,视野里是宋曦丹布满泪水和烟灰、写满恐惧的脸庞。 “傻……瓜……回来……做什么……””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无尽的心疼。 “你在这里!”宋曦丹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我也爱你!应知安,我爱你!死也要在一起!” 这直白而炽烈的告白,在烈火与浓烟的包围中,显得很是动人心魄。 可火舌越来越近,并不会因为爱情的动人而延缓。 整个楼道的温度高得令人难以忍受。 宋曦丹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应知安,“别怕……知安姐,我带你出去!” 她就这样带着应知安一点点往下爬,每一步都伴随着建材崩裂的巨响,火星不断溅落在她们周围。 终于,轰然倒塌的楼板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宋曦丹瞳孔骤缩,试图背起应知安跨过那个倒塌的楼板,可火越来越大,氧气越来越稀薄,她的体力也已经耗尽,她再一次屈膝时,就踉跄着单膝跪地。 浓烟让她视线模糊,肺部像被火烧般疼痛。 “咳咳……曦丹……你自己……”应知安想让她先走,却被宋曦丹更紧地搂住。 “我不会丢下你的,永远都不会。”宋曦丹的声音带着灼热的气息扑在应知安耳畔,“还记得你说过吗?你说无法保证未来,可当下你会陪着我,知安姐,我想告诉你,我永远会陪着你。” 当宋曦丹再一次尝试,却怎么也抱不动应知安时,她便知道自己可能无法带着她安全离开了。宋曦丹行动便捷可以跨过去,可让她放弃应知安自己逃生,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选项,所以她不再试图背起应知安,而是尽可能远离明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扑面而来的热浪,用湿布捂住应知安的口鼻,动作轻柔得像在完成某个神圣的仪式。 “有句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懦弱的人也会有成为勇士的时候,不敢期望的人也会想要诉说自己的爱意,宋曦丹跪坐在应知安面前,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火光在她眼中跳动,像永不熄灭的星辰。 “其实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我是我哥哥的遗物,我也反抗过,才会大学毕业后躲到大草原上,可就算这样,我也好像是个不完整的人,直到遇见你,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一个人认真注视着、在乎着,是这么温暖的事。” 宋曦丹的声音有些哽咽,浓烟也让她的声音如同游丝,可她依然坚持说着:“知安姐,你是我见过最完整、最美好的人,我很感恩你也能喜欢我,所以我要告诉你,就算今天我们可能真的出不去了,我也感恩能够遇见你,过去很多令我痛苦的事情,可只要能够遇见你,我就知足了!” 宋曦丹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应知安的额头,泪水终于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如果……如果还有来生,我还是要找到你,但我会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让你遇见的是更好的我。” “傻瓜”应知安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说话,她完全靠着恋爱作弊器清醒着,可听到宋曦丹的话,她还是尽自己最大力气说话,“来生我来找你吧我也不会再那么笨了” 二人依偎在角落,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像是暴风雨中相互依偎的最后的舟楫。 就在宋曦丹感觉意识也开始模糊的时候,一束强烈的光束刺破浓烟,几个穿着防火服、戴着呼吸面罩的消防员身影如同神兵天降,冲破火幕,来到了她们身边! 几名消防员将她和应知安分开,给应知安戴上呼吸面罩,用担架固定好她骨折的脚踝。 宋曦丹也被套上了面罩,被一名消防员牢牢护在怀里。 当他们被成功营救到楼下安全地带时,新鲜的空气涌入宋曦丹的肺叶,带来重生的刺痛。 她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就挣脱搀扶,扑到应知安的担架旁。 应知安已经被戴上了氧气面罩,脸色依旧苍白,但胸口的起伏明显了许多。 “知安姐”宋曦丹紧张着轻唤了一声。 应知安眼皮动了动,最终艰难地睁开,望向宋曦丹,强撑着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受伤人员全都被送进了医院,急诊室内外一片忙乱。 宋曦丹除了些微擦伤和吸入性烟尘损伤,并无大碍,经过简单检查和吸氧后,就被允许自由活动了。 宋爸爸几乎是跟随着救护车前后脚赶到了医院。 他在急诊大厅里焦急地张望,终于看到了狼狈的的女儿,她身上的衣服还沾着烟灰和干涸的血迹,头发凌乱,脸上泪痕与污渍交错。 宋爸爸快步冲过去,一把将宋曦丹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丹丹!我的丹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壮年时期失去自己的儿子,宋妈妈一直没有走出来,而宋爸爸则是一夜白头,现在看见没出事的女儿只觉得是上天开恩! 感受到父亲久违的、毫无保留的拥抱,宋曦丹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出现了一丝裂缝,她靠在父亲并不算宽阔的肩头,鼻子一酸,却流不出眼泪,只是哑着嗓子重复:“爸,妈和知安姐,都在手术室里面。” 宋爸爸红着眼眶,重重地拍着她的背:“爸知道了,知道了。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父女俩来到了手术室外的等待区。 这里的气氛更加凝重,家属们都在焦急地等候着。 好在这一次救援及时,伤势最重的是应知安,接着是宋妈妈,再接着就是在楼上高层急着下楼,反而跌倒骨折的一对老夫妻。 老小区的消防隐患没有及时整改,就算今天没出事,总有一天也会出事。 时间在家属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一名医生率先走了出来,拉下口罩,等待区的几人立刻围了上去。 “哪位是周娟的家属?”医生问。 “我是!我是她丈夫!”宋爸爸连忙上前。 “患者主要是吸入性烟尘损伤,伴有中度一氧化碳中毒,以及从楼梯滚落造成的多处软组织挫伤和轻微脑震荡。经过抢救,生命体征已经平稳。” 宋爸爸长长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紧接着,另一位医生也走了出来:“应知安的家属在吗?” 刚刚放松一点的宋曦丹立刻看向那个医生,她正想过去,只见一对气质很好的中年夫妇迎了过去,“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患者左侧脚踝粉碎性骨折,已经进行了复位内固定手术,很顺利。额部头皮裂伤进行了清创缝合,有中度脑震荡和吸入性烟尘损伤,程度较重。目前麻醉未醒,稍后会转入ICU观察一段时间。” 宋曦丹的心脏猛地一缩,可应知安父母倒是看得很开,应妈妈直接说:“命保住就好。” 应爸爸也安抚应妈妈,“没事的,知安她一向有运道的。” 宋曦丹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胆怯和愧疚,虽然她不知道事故原因,可肯定也是为了来找她,应知安才卷入了这样的危险! 宋爸爸拍了拍她的肩膀,“丹丹,别怕,人都救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宋曦丹回过神来,点点头,“我没事,爸,我们先去看看妈吧,我再去看知安姐。” 至少,她们都还活着。 活着,就还有希望,还有弥补和面对的机会。 宋曦丹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未来要面对什么,她都不会再退缩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9章【完结】 第99章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单人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应知安已经从icu转到了骨科的病房,而还没有退休的应爸爸和应妈妈给应知安请了护工。 宋曦丹来的时候,应知安的父母刚好回家炖汤去了,病房很安静,应知安就躺在病床上,额角贴着纱布,左脚打着石膏被高高吊起,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二人一见面,应知安就冲着宋曦丹露出一个笑容,就好像日常上班最平凡的一天,她问候着:“你来啦。” 宋曦丹听到这话,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手背上,发出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对不起……知安姐……对不起。” 应知安在icu的这几天,警察已经将起火原因查明,虽然是个老小区,可应知安当天所站的楼层那户人家刚好安装了门外监控,把宋妈妈砸应知安的画面记录得清清楚楚。 宋曦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肩膀微微颤抖,“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妈妈,你也不会……不会伤得这么重!对不起!” 应知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出声安慰,等她哭了一会儿,情绪稍微宣泄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曦丹,抬起头来看看我吧。” 宋曦丹哽咽着,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对上应知安平静的目光。 应知安的声音很柔和,“你告诉我,火灾是你引起的吗?你妈妈失控,是你造成的吗?还是我造成的?还是我们相爱造成的?” 宋曦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 “那么,你就不替别人的行为和意外道歉了,好不好?”应知安逻辑清晰,目光却很是温柔,像是哄孩子一样,“曦丹,你不仅没有错,你在这一场事故中,勇敢、冷静、有担当,你救了三条命,包括我的。” 这番话像是一道暖流,缓缓注入宋曦丹冰冷愧疚的心田,“可是!如果不是为了来找我,你根本不会遇到这些……”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想来。”应知安打断她,语气坚定,“这是我的选择,后果自然由我承担。而且” 应知安想起火场之中二人最后的相依相偎,想起宋曦丹那不顾一切冲回来寻找她的身影,再冷静克制的人都会变得感性,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一种深沉的温柔,“而且你最后也来找我了,曦丹。” 她微微*停顿,斟酌着,“我一直都是理智的信徒,相信逻辑、证据和最优解。但在那一刻,是你让我相信,这世上有些东西,能超越一切利弊权衡,值得用生命去印证。” 应知安深深望进宋曦丹带着泪光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曦丹,我想永远在你身边,可以吗?” 真心或许瞬息万变,可这一刻,应知安也期望能够永恒。 应知安没有说“我爱你”,可这句却比千万句爱语都更深刻地烙进了宋曦丹的灵魂。 她孤单太久,不敢奢求陪伴。 她自卑太久,更不敢奢求期许。 这句话让宋曦丹的泪水再次涌出,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酸涩与暖意交织奔涌。“知安姐!这是我的幸运!呜呜呜呜!”一向热情的小太阳,这一秒嚎啕大哭。 “别哭了,”应知安想抬手替她擦泪,却牵动了伤口,只好用眼神示意床头的纸巾,“快擦擦眼泪,都成大花脸了。” 宋曦丹被她逗得想笑,一边抽泣一边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擦脸,但好歹是平复了情绪,还会轻轻撒娇道:“知安姐!不准这么说我。” “好,不说你!”应知安笑了笑,声音放得更轻:“曦丹,你妈是什么情况?感觉不是很正常?” 提到母亲,宋曦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她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用极低的声音缓缓开口:“我有个哥哥,他很优秀,我妈妈很爱他,他从小就想当律师,可是后来出了意外离开了,从那时候起,我妈……她就好像听不见我说话了。她看着我,但眼睛里看到的,是哥哥。” 宋曦丹的声音艰涩,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锈迹,她从未和别人吐露出这些东西,可面对应知安,一切原以为难以启齿的话,好像都可以倾诉,一切害怕被人看到的情绪,好像都可以得到包容。 “她逼我把所有的爱好都丢掉,逼我学法律,逼我回家进律所,我从草原回来那一天,她和我说当律师是哥哥的遗愿,我必须替他完成,我必须成为他。在她的眼里好像只有哥哥,而因为哥哥,我才有一点存在的价值。” 宋曦丹是眼神里充满了长期压抑的痛苦:“可是知安姐,她只记得哥哥想要当律师,根本不管我想要什么,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习法律了,可实际上我背那些条文很痛苦,我看到案例会难受,我大学的成绩并不好,挂科了好几门,而这次法考,我也很努力取准备了,就是过不了,我真的适合法律吗?”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迷茫地看着应知安,祈求应知安给她一个方向。 应知安静静地听着,沉思了片刻,然后非常认真地看向宋曦丹,“曦丹,首先,你要明白,你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是宋曦丹,独一无二的宋曦丹。你的价值,在于你本身,而不是你完成了谁的遗愿。” 她的语气平和而有力:“其次,如果你不喜欢法律,为什么一定要强迫自己走下去呢?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你还那么年轻,完全可以转行。” 宋曦丹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非要完成的梦想。” “是因为你一直活在‘应该’怎么做,而不是‘我想’怎么做的框架里。”应知安的声音异常温柔,“曦丹,你不必急着现在就找到答案。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允许,允许自己迷茫,允许自己探索,允许自己可能‘不成器’,就只是做你自己。无论你最终选择哪条路,或者暂时找不到路,都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听到应知安的话,宋曦丹把脸深深埋到应知安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中。 下一秒,应知安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泪水打湿。 应知安没有阻止,只是微微屈了屈手指,像是安抚小狗一样抚摸着宋曦丹的下巴。 从医院离开后,宋曦丹回了趟家,火势被控制得很快,所以家里基本没有受损。 在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她翻箱倒柜,想找到一点属于“宋曦丹”自己的痕迹。 终于,在一个蒙尘的旧纸箱里,她找到了小学时的日记本,还有几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还没被强制剪成短发的小曦丹,穿着漂亮的运动服,拿着奖牌对着镜头笑得灿烂,那是她在学校田径比赛上获得了一等奖。 而日记本里,零零散散记录着一些回忆。 ——跑步得了第一,老师说我很有毅力! ——和同学玩了警察抓小偷,我当警察,他们根本跑不过我!以下就抓住了“坏人”,长大之后要是能当警察也挺好的!好开心! ——希望长大后能帮助很多人,让他们不用害怕。 这些早已被遗忘的碎片,宋曦丹顿时百感交集。 原来,真实的自己并非一片空白,只是在母亲巨大的悲伤和期望下,被刻意忽视和掩埋了。 或许 宋曦丹坐在书桌前,把法律教材推到一旁,她打开电脑,搜索了“警察招考”、“公安联考”的信息。 屏幕上跳出的一条条招录公告、体能测试要求、申论大纲……这些曾经与她“人生规划”毫不相干的东西,此刻却让她心跳加速,一种久违的、名为“渴望”的情绪在胸腔里涌动。 或许 当宋曦丹将自己决定考公当警察的想法告诉应知安时,应知安已被准许出院,在家静养。 彼时,宋曦丹正像个小媳妇般,端着一碗刚煲好的汤从厨房出来。 暖黄的灯光下,她将汤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习惯性地俯身,在应知安脸颊上印下一个带着烟火气的轻吻,随即自己先红了耳根。 听宋曦丹认真说完她的决定,应知安靠在床头,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满满的欣赏,“想清楚了?” “嗯!”宋曦丹用力点头,眼神明亮而坚定,“我想试试。” “很好。”应知安唇角微扬,将那只没受伤的手伸向宋曦丹,宋曦丹立刻默契地上前,将自己的手放入她的掌心。 “这条路会很辛苦,体能、笔试、面试,关关难过。”应知安握紧她的手,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我不怕。”宋曦丹回答得毫不犹豫,她倾身向前,清澈的眼眸直直望进应知安眼里,“因为我知道,知安姐,你会陪着我。” 她话语中的全然信任与依赖,像一根轻柔的羽毛,准确搔刮在应知安的心尖上。 应知安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目光从她的眉眼,缓缓滑落到她因紧张而微抿的唇瓣上。 那专注的凝视,让宋曦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下一秒,应知安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一拉,将她轻轻带向自己,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一个温热而柔软的吻,便精准地覆上了宋曦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往日宋曦丹那些羞涩的轻触,它带着应知安特有的气息,温和却坚定,缠绵而深入。 宋曦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回应,她闭上眼,生涩却又顺从地承受并回应着这个吻。 良久,应知安才稍稍退开些许,鼻尖仍亲昵地蹭着宋曦丹的鼻尖,呼吸微促,“对不起,刚刚突然很想亲你。” 宋曦丹眼神迷离,紧张地眨巴着眼睛,“没没关系” 应知安微微一笑,又轻啄了她一下,“还想再亲一下,可以吗?” 宋曦丹立刻点点头,像是小狗热情地邀请人类抚摸自己,她往上贴了贴,“可以的,亲几下都可以。” 下一秒,应知安的吻如细雨落下。 在应知安努力康复的同时,那场火灾与后续的司法程序也在同步推进。 应知安比宋曦丹更关心时态走向,她不顾自己还未痊愈的身体,坚持让师父成绮云推着她前往公安局,以受害人身份主动澄清:“周娟不是故意推我,是她情绪失控时没站稳,我是为了扶她才一起摔下去的。” 公安局询问室里灯光苍白,应知安坐在轮椅上,一遍遍重复着这个精心编织的版本。 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每一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由于楼道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在多次严谨询问后,公安机关采纳了她的陈述,未就故意伤害部分对宋妈妈追究责任。 成绮云推着应知安走出公安局大门,那日阳光正好,明媚的秋季更是让人身心愉悦。 成绮云俯身在徒弟耳边轻叹:“我让周娟去医院做了精神鉴定,医生出具了诊断书,事发时她是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本来判刑的可能性就不大。只是我没想到,你会亲自出面来了结这件事。” 应知安裹着厚厚的毯子,整个人陷在轮椅里,脸色苍白,她恢复的过程很漫长,主要是骨折的地方打入了钢板,后续要分两次手术取出钢钉和钢板。 要说她对造成这一切的宋妈妈毫无芥蒂,那是假的,她从来不是什么圣母,萎缩的肌肉和部分复健时的疼痛都在提醒她这场无妄之灾,但想到宋曦丹那双总是带着忧虑的眼睛,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听到成绮云的话,应知安叹了口气,“我不能让她影响到曦丹,她已经影响曦丹太多了,虽为母女,可这种负面影响也到此为止把。” 她比任何人都想得更远,宋曦丹要考警察,政审这一关必须万无一失。 所以对于因宋妈妈行为引发的火灾,应知安也积极参与善后。 她不仅私下拿出积蓄协助宋家进行赔偿,更与宋父一同走访受损邻居,诚恳致歉、妥善弥补。 她的态度与行动,在很大程度上化解了邻里间的对立情绪,也获得了许多谅解书,考虑到事后补救措施积极有效,未造成更严重的社会危害,而失火的另一大重要原因是老小区消防不到位,检察机关最终也未对失火罪提起公诉。 五年后,同样一个秋日。 宋曦丹身着笔挺的警服,臂弯里搭着应知安的风衣,站在警局操场的梧桐树下,等着接刚参与座谈的爱人回家。 应知安以受邀律师的身份来宋曦丹的单位开会,倒是这些年来的第一次! 应知安被几个同参会的律师簇拥着走来,一眼便看到了树下那道愈发英姿飒爽的身影。 她笑着向同僚道别,快步走向她的警官。 “等很久了?”应知安很自然地伸出手。 “刚到。”宋曦丹握住她的手,为她披上风衣,动作熟练无比。“累不累?” “开会累啥呀。”应知安笑着摇头,指尖在她警衔上轻轻一拂,满是骄傲,“宋警官今天不忙?” “再忙也得来接我的大律师下班。”宋曦丹耳根微红,却坚定地握紧了她的手。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那些曾经的伤痛与风雨,都化为了此刻掌心的温度与前行路上的光。 “走吧,回家!” (完)—— 作者有话说:完结啦,感觉读者朋友的陪伴,也很抱歉中途断更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忙着硕士毕业论文,真的心力交瘁,一遍遍改论文的过程中,恨不得就躲到乡下小角落里,谁都不要来找我,好在一切都顺利结束,这篇文也顺利完结。 再一次感谢大家的陪伴,我们下一本再见! 下一本或许会开:《怀了甲方的崽后她跑了》 作为一条上岸打工的人鱼,尹开婧只想拍片赚钱,不想搞跨物种恋爱。 尤其不想跟那个吹毛求疵、冷若冰霜的律师朱雅蔚搞! 朱雅蔚作为甲方,不满意承接律所宣传片制作的导演尹开婧! 庆功宴上,她们举杯相庆:“江湖之大,再也不见!” 第二天清晨,她们在酒店床上四目相对。 朱雅蔚穿上衣服不认账。 尹开婧:啧,人类律师的嘴,骗人的鬼。 她本以为这是一段露水情缘,直到体内血脉传来悸动! 糟了!人鱼动情就会怀孕,这要她怎么跑?! 或者《女王的情人》 终于穿越回现代世界,俞清没来得及开心,发现这个现代世界有点不对劲。 尊贵无比的女王、历史悠久的王室、女尊版的君主立宪制。 而她则是母刚死父新寡、走在破产边缘的老旧贵族。 父亲要她为了保住贵族头衔而努力,联姻是家族唯一的出路。 作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社会主义者俞清…… 自然选择扬了这陈腐、破了这压迫,阶级性和命运性我都不服!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可她没想到,在盛大的典礼之上,站在女王身后的王女远远投来的那一眼,如此动人! * 作为上有姐姐哥哥,注定无缘女王之位的王室幺女,赫连毓厌倦了规矩森严的王室,想要过另一种平民生活。 可赫连毓也没想到,在昏暗中微微相触的指尖,人群之外的试探亲吻,奔赴一场不被允许的禁忌之恋,原来如此心甘情愿,不计得失。 直到,王储的桂冠戴在她的头上。 “国家无法允许女王身边站在另一个女人,为了王室荣光延续,为了确保血统的繁衍,你必须学会取舍。” * 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我只看向她眼底,千万人欢呼什么,我并不关心。 就算背离整个王室,也无法阻止我爱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