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六年秋
蕙芳殿
“清淮,可见过你父皇?”
淑贵妃坐于正殿中央的紫檀龙凤宝座上,虽是不恼,但声里透着愠怒。
“已经见过了。”
解清淮也不敢坐,只得直愣地站着。
淑贵妃打发走宫人,正殿里留着母子二人。
“他与你说了些什么?”
淑贵妃捧起一盏茶,轻轻撇去茶沫。
“并无要事,只是……”
“你也不必说了,冯公公已全说与我听。”
不等解清淮说完,淑贵妃便插了他的话。
“你父皇说你近日读书倒是勤快,论精通文韬谋略者,你属众皇子之首,这倒也让我听着心安些。”
解清淮只是应着,不敢出声。
“但论武略征伐,你竟不及他人。”
这会解清淮更不敢抬头了,闷着声大气也不敢出。
“若想成才,岂能只通一技之长?你是众皇子最年长者,更应该知晓材全德备的道理。”
“母后教训得是。”
淑贵妃叹了口气,压着声说道。
“如今东宫之位尚无合适人选,你行事必得谨慎,万不可再惹是生非。”
“儿臣明白。”
正说着,大太监冯益的声音透着屏风传来。
“贵妃娘娘,陛下已到殿外头了。”
乌泱泱的仪仗队涌进蕙芳殿的前院,太监宫人拥着皇帝解令晖走进正殿。
“母子二人遣了宫人,是在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说与朕来听听。”
淑贵妃脸上堆满笑,服侍皇帝落了座。
“不过是问几句孩儿的功课,只怕他为人懒散,不曾用功。”
宫人换上新茶盏,解令晖尝了口茶夸道。
“这倒是好茶,你这殿里的物件,没一样是次的。”
淑贵妃听着高兴,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
解令晖放下茶盏,问站在殿中的解清淮。
“你母妃又数落你什么?只管说与父皇来。”
“父皇,儿臣疏于武略,幸得有母亲提点,明白应该多下些功夫。”
解令晖点头道。
“不错,你有这觉悟是好事,莫要辜负你母亲的一番心意。”
“父皇说得是。”
淑贵妃接上话道。
“清淮这孩子倒是不曾让人费心,凡事有些差池,略提点一二,他就能明白了。”
“不错,是个可塑之才。他与苍凌二人,一人通文韬,一人精武略,倒是能成朕的左膀右臂。”
淑贵妃心中不悦,却也不敢多言。
“陛下说的是,为臣为子,那都应当为陛下分忧。”
解清淮自然是知道母亲心意,他又开口道。
“父皇,儿臣自知愚钝,不是智勇双全之材,却也识得‘君子不器’的道理。荆王自幼骁勇过人,身手不凡,儿臣定虚心求教,以兼备全才,好为父皇分忧。”
“好,不错。”
解令晖对解清淮赞不绝口,淑贵妃的神色又愉悦起来。
解清淮离了蕙芳殿,嘱咐宫人备马回王府去。
才跨出蕙芳殿的门,便听着声在喊自己。
“二哥。”
解清淮回身,那人竟没停住脚,一头栽进自己怀中。
“二哥。”
解清淮蹲下将他举起。
“明儿,几日不见,越发长高了。”
宫人们在后头追得气喘。
“殿下,殿下,莫急,当心摔着。”
解清淮将那孩儿揽入怀中,责骂宫人的不是。
“一孩童都看管不住,万一伤了病了,当心自己的脑袋。”
宫人不敢回话,低着头不敢出声。
“他乳娘人呢?怎么就你们几个领着他出门?”
“二哥莫要责怪他们,是我领着他在宫中玩。”
一人的声音从宫人后背传来,那人模样端正,身姿颀长,此人正是解苍凌。
“二哥,莫要责怪他们,是三哥领着我出门。”
怀里的孩童声音稚嫩可爱,倒是让解清淮的心软下几分。
解苍凌接过那孩童,对解清淮道。
“二哥,许久未见,近来一切可好?”
“好得很。”
此刻解清淮最不愿见到的人,便是眼前这人。
正因此人,他才被母亲数落一顿,心里的气还没捋顺,偏偏就遇上始作俑者。
他的嘴自然里也吐不出什么好话。
“你皮糙肉厚的磕了碰了倒是事小,凡伤着明儿,仔细父皇剥了你的皮。”
“二哥教训得是。”
他也不恼,只痴痴笑着。
“二哥这会要回府上?”
见解清淮要走,解苍凌慌忙赶了上去。
“是,今日德正还请了我去……。”
解苍凌蹙着眉道。
“谭德正?谭嵩景?新上任的盐铁判官谭嵩景?”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与你不相干的事竟还能传入你耳中。”
见解清淮还要走,解苍凌将怀里的孩童交予宫人,自己追了过去。
“那人何时与你交好?”
“与你何干?你既喜欢打探别人,择日寻着父皇,给你谋个大理寺的官,只管打探去。”
“那人行为乖张,品性恶劣,二哥莫要与他深交。”
解清淮心中恼火,竟直接扯着他的衣襟,直逼宫墙下。
“你算什么东西,整日里对他人指指点点,不过是个不明来历的竖子!”
解清淮手上使劲,将解苍凌往那宫墙上一推,他打个趔趄,险些摔倒。
解清淮也不顾他,径直走了。
谭嵩景请了解清淮往清河坊上的烟柳阁吃酒。
清河坊是和泽有名的花柳之地。
解清淮虽不是个浪荡风情的种,却也偶尔图个新鲜,跟着友人去听曲吃酒。
解清淮踏进烟柳阁,那老鸨便迎了上来。
“爷,候你多时了。”
谭嵩景不知从哪个地方出来,拉着他往里走。
“在哪里被绊住脚,让我好等。”
解清淮早将刚才的不悦抛之脑后,只打趣道。
“是,定要自罚一杯。”
上楼落了座,小厮们将备好的酒食盛了过来。
“快些尝尝,淮白糟鱼,这可是宫里都难寻的美味。”
解清淮还未下箸,他又端来一盏肉羹。
“此羹名为‘长相守’。”
“倒是个文雅的名字。”
谭嵩景来了兴致,只道。
“此羹可是难得,我特意差人从府里带来的,便是我头顶那老爷,也难得尝一回呢。”
解清淮尝了一口道。
“确实不错。”
“此羹得来稀罕,淮江红蟹,只取两螯;泾水鹑鸟,只取两翼;长川河畔那麂鹿,只取其心头肉,其余皆弃之,小火煨两个时辰,只取汤汁,与青虾、鲻鱼、羊腰子各类食材一并炖了,才得此羹。”
“竟是这般奢靡。”
谭嵩景继续道。
“这食材方子,只说是淮江里的神仙,说与江边一农妇,代代传下来的。”
一派胡言!
解清淮不语,只是心内暗骂。
若是一农妇也这般穷奢极欲,只怕是淮江一瓢水中都能捞出一两金了!
一群姑娘携着琴瑟花鼓走了上来。
两个模样出挑的,头上簪着金镶白玉钗,上身着艳色衫子,下穿葱绿百叠裙,面若含春,步履翩翩。
傍着二人坐下,斟满酒。
“这酒也大有来头。”
解清淮只闻了酒的气味,便皱了眉。
什么佳酿美酒他解清淮没有见过,只一闻他便知晓那杯中是何物,就是不知道谭嵩景打的什么主意。
“怎样?蘅芷兄,这可是好物?”
那姑娘也知道这杯中是何物,便用手绢掩着面笑了。
“这酒确实是滋阴补阳的好物。”
一杯下肚,解清淮只觉着五脏六腑好似烧灼一般,燥热难耐。
没一会功夫,酒劲上了头,眼前便开始天旋地转,全身上下烧得通红,胸口好似有一股气在翻腾汹涌。
谭嵩景倒是个明白人,挽着怀里的姑娘去了另一处房。
于是乎,芙蓉帐暖,**一刻,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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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