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浮生》 第1章 南柯梦 楔子 自潦水(楚国西境)一战后,陈、梁、楚三国迅速雄起,呈三足鼎立之势。自此,三国各欲统天下,以致战火不断,硝烟四起。 梁——泰安三年春。 临阳州,平津县。 醉春楼 许烟清刚越过门槛,就被一个满脸脂粉的老妇人拉了过去。 “许久不见县令老爷了,可曾想过奴家?” “自然是,自然是。” 许烟清尴尬地笑着,跟着老妇人往里走,一路娇花,柔情似水,许烟清也未留步。 许烟清被老妇人领到里间。 “县令老爷,如雪姑娘在里面等你呢,快些进去吧。” 老妇人为许烟清打开门,自己退了出去。 一块素色屏风后,隐约透着一女子的曼妙身躯。 “酒边红树碎珊瑚,楼下名姬坠绿珠,枝上翠阴啼鹧鸪。 谩嗟吁,一半儿因风一半儿雨。”(张可久《一半儿·落花》) 一曲终了。 许烟清早已入座,女子起身递上一壶酒。 “如雪姑娘,可是在感伤这暮春之景?” “是啊,许公子,可瞧见窗前这一地落红?” 如雪走到窗前,拾起一片花瓣。 “自然。” 许烟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奈何这花再美,终究还是成了这一地残景。这生在庭院里的还算个命好,有这屋子为她遮风挡雨,若是生在那悬崖郊野,就不知如何活下去了,许公子,可是这个道理?” 许烟清盛了杯酒。 “如雪,腊梅尚能立寒霜挺傲骨,菡萏尚能立淤泥独自洁,又可有这个道理?” 如雪转过身,嫣然一笑。 “许公子,人人说你这许县令生得好,模样俊俏,聪敏过人,真真让人好生羡慕。可在我这,怎么竟糊涂起来,全然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烟清愚笨,还请姑娘指点一二。” 许烟清倒是认真起来,将酒盏往矮桌上一置,定要将事情弄个明明白白。 “蠢材,蠢材,果真一书呆子模样。” 如雪偎在许烟清旁道。 “许公子,醉春楼的姑娘,就像那枝头的花,暮去朝来,花开花谢,最后落一地残红。若是寻着良人,倒也后半生有个遮风避雨之地,若是没有,只怕是……” 话音未落,只听那老妇人隔着门扇喊。 “县令爷,县令爷,快些出来瞧瞧。” “何事慌慌张张的……” 许烟清推开那虚掩的门扇,小厮柳儿的脸便出现在门口。 “爷,爷,徐青主子托我给你捎个口信,让你快些回去。” “哼。” 许烟清嗤笑一声。 “他倒成你主子了,有些日子不见,竟爬到我头上来了。” 柳儿一副着急模样,比哭还难看。 “他只说是有要事,让小的快些来寻你,爷你不走,只怕小的也性命难保。” 许烟清一肚子无名火,良辰美景,全被那小子扰得毫无兴致! “那混账玩意还知道回来,我只当他拿着银两告老还乡去了。” 许烟清打道回府,路上还在数着徐风的不是。 徐风自幼习武,做起事来干净利落,深得许烟清喜爱。要论他的不足,便是大字不识,真真切切一介莽夫。 徐风自打跟了许烟清,便忠心耿耿,不认二主。许烟清待他也不错,两月前打发他回了趟平德州,让他见见家中妻儿,给足了一路盘缠,还打点了不少金银首饰一并给他。 平德州离这临阳州倒是不远,一来二去不过一月时间,偏偏徐风离了两月也不见回来,许烟清只当他拿了银两,回家照顾妻儿去了。 没想到这人还重义气,现在竟然又回来了。 许烟清开了宅院的门,徐风只愣在院里,也不进屋。 “好小子,竟然还知道回来,哪里厮混去了?” 许烟清话还没落地,徐风先他一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爷,饶了小的,小的罪该万死。” 许烟清只当他害怕自己的责罚,连忙将人扶起来。 “这是做些什么?快些起来,让人看着笑话。” 那徐风涕泪一并流了下来,直哭着不肯起来。 “几日不见你竟成这副模样,这是怎么了?” 徐风也不顾许烟清的又是劝又是骂,只一味地哭,也不说出个缘由来。 “爷,你只管罚,要杀要剐随你,是小的对不住你……” 徐风正说着,便将额头往那石阶上砸去,一遍遍磕头。 “你做些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 “爷,小的犯了罪,该罚……” “好端端的,你犯什么罪。” 许烟清最后的耐性也被磨没了,正要发作,却被人打断了。 “犯了欺君罔上的罪。” 是许烟清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不消回头,就知道站在那里的人是谁。 “二哥,别来无恙。” 那人倒也不客气,无人招呼也进了门。 真相大白了,许烟清明白究竟是个什么事了。 “二哥可让我好找。一把火烧了王府,连点灰都不曾留下。” 那人说着,拿出一块玉佩来。 “二哥倒是阔气,这宫里都难得一见的羊脂白玉,你倒是随手打赏给下人了。” 许烟清也不看他,只道。 “离了宫不过是不值钱的玩意。” 那人接上话。 “确是不值钱,盗敛御物,乃是死罪,任凭有十个脑袋也万万不敢做,自然也就不值钱了。” 那人将玉佩掷到徐风面前道。 “二哥自然知道这些规矩,怎么不管教管教底下人。” 徐风抓住那人的脚,直将自己那满是血污涕泪的脸往上贴。 “爷,一切皆是小的一人的过错,切莫责罚我家公子。” “这会子你倒是忠心,前些日子李知州要审你,怎么不见你这般硬气?” 那人蹲下身子,捡起玉佩敲在徐风的眉心骨。 “徐风啊徐风,你有几个脑袋够你掉的?” “此事与他无关,玉佩是我给的,只让他回家带些玩耍的玩意给妻儿。” “二哥,有些话你我兄弟二人关起门来说才合适。” 许烟清也不再顾前院里的徐风,领着那人往后院的寝房去了。 “许烟清,许烟清……” 那人也不坐,只翻着许烟清寝房里的书卷。 “这倒是个好名字。” “你我二人再无瓜葛,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做出这种事。” 许烟清只冷冷地道出此话。 “只要我肯唤你声‘二哥’,你便还是我的兄长。” 那人走近许烟清,魁梧高大的身子,将他整个罩在身下。 “你的二哥已经死了,被那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许烟清不再看他。 那人猛地擒住许烟清的手腕道。 “二哥,这天底下就没有我办不了的事,我说你生,你就是生,我说你死,你就是死。” 许烟清手腕被抓得生疼。 “放开!既然生死全凭你一句话,要杀要剐随你心意。” 许烟清就要走,他先拦在了门口。 “二哥,你聪明一世,怎么这关头竟想出这等昏招,诈死欺君,你有几条命,够你死几回?” “贱命一条何须在乎这些。” 那人的声音也柔了下来。 “二哥,跟我走,我能保你后生安稳度日。” “哼。” 许烟清只斜瞟了他一眼。 “保我安生?你要如何保?禁足荆王府陪你夜夜笙歌?还是和你在床榻骄淫度日?” 许烟清扯住那人的衣襟,啐了一口。 “我为了躲你已经落成这般模样,你为什么还不能放过我?为什么?” 许烟清松了手,全身好像卸了力气,恍恍惚惚就要向外走去。 那人环住他的腰,带向床榻。 “你当别人是傻的,我能寻着你,别人就不行?多少人盼着你死,那把火烧了王府,有多少人拍手称快,你知不知道?” 那人手上的劲大得出奇,钳住许烟清的脖颈,竟让他动弹不得。 “哈哈哈。” 许烟清放声大笑。 “你只当我没你活不下去,到头来,其实是你没了我,才活不下去。” 那人松了手,俯下身来嗅着许烟清身上的胭脂味。 “二哥,我寻你寻得这般苦,你倒是自己享乐偷吃姑娘嘴上的胭脂去了。” 许烟清推了他一把。 “与你何干?混账东西,管事竟管到我头上来了。” 许烟清就要起身,硬生生被那人压回榻上。 “二哥,你可知我日日念着你我二人共度良宵的景,今日见到你,便愈发想念了。” “混账东西,滚开……” 不等那话说出口,许烟清的嘴便被堵上了。 竟又是巫山**,又是一梦南柯! 萌新开文,欢迎指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南柯梦 第2章 度春宵 宁和六年秋 蕙芳殿 “清淮,可见过你父皇?” 淑贵妃坐于正殿中央的紫檀龙凤宝座上,虽是不恼,但声里透着愠怒。 “已经见过了。” 解清淮也不敢坐,只得直愣地站着。 淑贵妃打发走宫人,正殿里留着母子二人。 “他与你说了些什么?” 淑贵妃捧起一盏茶,轻轻撇去茶沫。 “并无要事,只是……” “你也不必说了,冯公公已全说与我听。” 不等解清淮说完,淑贵妃便插了他的话。 “你父皇说你近日读书倒是勤快,论精通文韬谋略者,你属众皇子之首,这倒也让我听着心安些。” 解清淮只是应着,不敢出声。 “但论武略征伐,你竟不及他人。” 这会解清淮更不敢抬头了,闷着声大气也不敢出。 “若想成才,岂能只通一技之长?你是众皇子最年长者,更应该知晓材全德备的道理。” “母后教训得是。” 淑贵妃叹了口气,压着声说道。 “如今东宫之位尚无合适人选,你行事必得谨慎,万不可再惹是生非。” “儿臣明白。” 正说着,大太监冯益的声音透着屏风传来。 “贵妃娘娘,陛下已到殿外头了。” 乌泱泱的仪仗队涌进蕙芳殿的前院,太监宫人拥着皇帝解令晖走进正殿。 “母子二人遣了宫人,是在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说与朕来听听。” 淑贵妃脸上堆满笑,服侍皇帝落了座。 “不过是问几句孩儿的功课,只怕他为人懒散,不曾用功。” 宫人换上新茶盏,解令晖尝了口茶夸道。 “这倒是好茶,你这殿里的物件,没一样是次的。” 淑贵妃听着高兴,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 解令晖放下茶盏,问站在殿中的解清淮。 “你母妃又数落你什么?只管说与父皇来。” “父皇,儿臣疏于武略,幸得有母亲提点,明白应该多下些功夫。” 解令晖点头道。 “不错,你有这觉悟是好事,莫要辜负你母亲的一番心意。” “父皇说得是。” 淑贵妃接上话道。 “清淮这孩子倒是不曾让人费心,凡事有些差池,略提点一二,他就能明白了。” “不错,是个可塑之才。他与苍凌二人,一人通文韬,一人精武略,倒是能成朕的左膀右臂。” 淑贵妃心中不悦,却也不敢多言。 “陛下说的是,为臣为子,那都应当为陛下分忧。” 解清淮自然是知道母亲心意,他又开口道。 “父皇,儿臣自知愚钝,不是智勇双全之材,却也识得‘君子不器’的道理。荆王自幼骁勇过人,身手不凡,儿臣定虚心求教,以兼备全才,好为父皇分忧。” “好,不错。” 解令晖对解清淮赞不绝口,淑贵妃的神色又愉悦起来。 解清淮离了蕙芳殿,嘱咐宫人备马回王府去。 才跨出蕙芳殿的门,便听着声在喊自己。 “二哥。” 解清淮回身,那人竟没停住脚,一头栽进自己怀中。 “二哥。” 解清淮蹲下将他举起。 “明儿,几日不见,越发长高了。” 宫人们在后头追得气喘。 “殿下,殿下,莫急,当心摔着。” 解清淮将那孩儿揽入怀中,责骂宫人的不是。 “一孩童都看管不住,万一伤了病了,当心自己的脑袋。” 宫人不敢回话,低着头不敢出声。 “他乳娘人呢?怎么就你们几个领着他出门?” “二哥莫要责怪他们,是我领着他在宫中玩。” 一人的声音从宫人后背传来,那人模样端正,身姿颀长,此人正是解苍凌。 “二哥,莫要责怪他们,是三哥领着我出门。” 怀里的孩童声音稚嫩可爱,倒是让解清淮的心软下几分。 解苍凌接过那孩童,对解清淮道。 “二哥,许久未见,近来一切可好?” “好得很。” 此刻解清淮最不愿见到的人,便是眼前这人。 正因此人,他才被母亲数落一顿,心里的气还没捋顺,偏偏就遇上始作俑者。 他的嘴自然里也吐不出什么好话。 “你皮糙肉厚的磕了碰了倒是事小,凡伤着明儿,仔细父皇剥了你的皮。” “二哥教训得是。” 他也不恼,只痴痴笑着。 “二哥这会要回府上?” 见解清淮要走,解苍凌慌忙赶了上去。 “是,今日德正还请了我去……。” 解苍凌蹙着眉道。 “谭德正?谭嵩景?新上任的盐铁判官谭嵩景?”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与你不相干的事竟还能传入你耳中。” 见解清淮还要走,解苍凌将怀里的孩童交予宫人,自己追了过去。 “那人何时与你交好?” “与你何干?你既喜欢打探别人,择日寻着父皇,给你谋个大理寺的官,只管打探去。” “那人行为乖张,品性恶劣,二哥莫要与他深交。” 解清淮心中恼火,竟直接扯着他的衣襟,直逼宫墙下。 “你算什么东西,整日里对他人指指点点,不过是个不明来历的竖子!” 解清淮手上使劲,将解苍凌往那宫墙上一推,他打个趔趄,险些摔倒。 解清淮也不顾他,径直走了。 谭嵩景请了解清淮往清河坊上的烟柳阁吃酒。 清河坊是和泽有名的花柳之地。 解清淮虽不是个浪荡风情的种,却也偶尔图个新鲜,跟着友人去听曲吃酒。 解清淮踏进烟柳阁,那老鸨便迎了上来。 “爷,候你多时了。” 谭嵩景不知从哪个地方出来,拉着他往里走。 “在哪里被绊住脚,让我好等。” 解清淮早将刚才的不悦抛之脑后,只打趣道。 “是,定要自罚一杯。” 上楼落了座,小厮们将备好的酒食盛了过来。 “快些尝尝,淮白糟鱼,这可是宫里都难寻的美味。” 解清淮还未下箸,他又端来一盏肉羹。 “此羹名为‘长相守’。” “倒是个文雅的名字。” 谭嵩景来了兴致,只道。 “此羹可是难得,我特意差人从府里带来的,便是我头顶那老爷,也难得尝一回呢。” 解清淮尝了一口道。 “确实不错。” “此羹得来稀罕,淮江红蟹,只取两螯;泾水鹑鸟,只取两翼;长川河畔那麂鹿,只取其心头肉,其余皆弃之,小火煨两个时辰,只取汤汁,与青虾、鲻鱼、羊腰子各类食材一并炖了,才得此羹。” “竟是这般奢靡。” 谭嵩景继续道。 “这食材方子,只说是淮江里的神仙,说与江边一农妇,代代传下来的。” 一派胡言! 解清淮不语,只是心内暗骂。 若是一农妇也这般穷奢极欲,只怕是淮江一瓢水中都能捞出一两金了! 一群姑娘携着琴瑟花鼓走了上来。 两个模样出挑的,头上簪着金镶白玉钗,上身着艳色衫子,下穿葱绿百叠裙,面若含春,步履翩翩。 傍着二人坐下,斟满酒。 “这酒也大有来头。” 解清淮只闻了酒的气味,便皱了眉。 什么佳酿美酒他解清淮没有见过,只一闻他便知晓那杯中是何物,就是不知道谭嵩景打的什么主意。 “怎样?蘅芷兄,这可是好物?” 那姑娘也知道这杯中是何物,便用手绢掩着面笑了。 “这酒确实是滋阴补阳的好物。” 一杯下肚,解清淮只觉着五脏六腑好似烧灼一般,燥热难耐。 没一会功夫,酒劲上了头,眼前便开始天旋地转,全身上下烧得通红,胸口好似有一股气在翻腾汹涌。 谭嵩景倒是个明白人,挽着怀里的姑娘去了另一处房。 于是乎,芙蓉帐暖,**一刻,好不自在! 欢迎指正![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度** 第3章 定风波 第二日,解清淮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身上的酡红还未褪去,全身上下酸痛难耐。 他也懒得动,睁着眼睛,竟想不起昨夜里发生的事。 他喊来徐风,要问个究竟。 “我问你,昨日可是你送我回来?” 徐风刚想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嘴被糊住了?昨日一事我只与你说过,还有别人知晓不成?” 徐风不敢开口。 解清淮恼了,正要拿他是问,屏风后现出道人影来。 “何必拿他的不是,你当真该怨的,是你自己。” 解凌苍走了进来,解清淮只觉得胸口的怒气全部涌了上来,就差喷出一口血。 “午时才起,明日仔细先生罚你。” “你来做什么?” 解凌苍让徐风出去,自己坐在了解清淮的床榻边。 “昨日要不是我,只怕今日和泽天佑府市井街坊最大的笑话,就是二哥你了。” 解清淮知道自己不占理,全身的气也泄了下去。 “你如何知道我在那里?” 解凌苍指了指门口的徐风。 解清淮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昨夜还未褪去的燥红,现在愈发明显了。 解凌苍扯开他的罗衾,解清淮只穿了件轻薄的白纱寝衣,身上的红还能透出些许颜色。 “你做什么?” 解清淮想去夺,一用劲,全身经络又激起一阵钻心的痛。 他也无力再和解苍凌去抢,索性重新躺了下去。 “二哥,日上三竿还躺在床榻上,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解清淮不理他,侧过身子,闭了眼。 “不过,在这府中醒来,总是比那花柳巷中醒来好些,不然二哥的名声,只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解清淮不吭声,耳根倒是臊得发红。 “过些日子传到你母亲耳中,不知她又要如何罚你。” “你敢说我就敢撕烂你的嘴。” 解苍凌笑着道。 “现在倒是硬气得很,昨日怎么不见你这副模样。” 见解清淮不理他,解苍凌俯下身,凑近他耳边轻声道。 “二哥,那鹿血酒滋味如何?气血充盛可是别有一番滋味?” 解清淮的身上更红了,身上也是愈发燥热。 “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保不准过些时候,市井街坊就要开始传二哥你和那姑娘的话本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这副模样,够你笑话一阵了。” 解苍凌继续说道。 “二哥,你不想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解清淮羞也羞了,恼也恼了,在解苍凌面前,面子脸色全被撕碎了一地,说起话来索性也就不管不顾了。 他支起身子,对着解苍凌的耳细声道。 “澜潇,你可是有那等嗜好,喜欢看别人的床笫之欢?” 解清淮勾起笑。 “下次二哥也带上你,如何?” 解苍凌猛地扣住解清淮的肩,将他按回床榻上。 解清淮无力反抗,憋红了脸大声喝道。 “混账东西,你做什么?” 解清淮的话被解苍凌用他的唇堵上了。 那柔软黏腻的舌尖硬是撬开了解清淮的唇齿,长驱直入。 唇舌缠斗,津水交织。 解清淮昨日的酒劲还未散,此刻又重新涌了上来。 他记起来了。 昨夜那红鸾帐里,与自己颠鸾倒凤,醉生梦死的人。 不是那姑娘,正是眼前人! 他只往解苍凌的腹上猛踹一脚,伏在床榻边,止不住地咳出唾沫。 门外的徐风听见声响,刚想开门,又被解清淮呵住了。 “滚出去!” 不知说的是徐风,还是眼前的解苍凌。 “二哥可真真是薄情寡义,现在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解苍凌!” 解清淮提起他的衣襟道。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待我?” 解苍凌也不是个吃素的主,他厉声道。 “昨日要不是我,只怕你死在那烟柳阁的床榻上都无人知晓!” 解清淮嗤笑一声。 “怎么?我还得谢昨晚在你身下承欢的恩情不成?你捏了我的把柄,今后我也得与你日夜缠绵不成?” “二哥……” 解清淮的巴掌落在解苍凌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你还唤我一声二哥?你还知道我是你二哥,你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解苍凌擒住解清淮的手腕道。 “是,我就是此等下作的竖子,我就是干了这十恶不赦的事!你去告诉父皇母后昨夜一事,只管让他们治我的罪!去啊!” 解清淮也不曾料到解苍凌恼了竟是这般癫狂的性子。 忽而解苍凌又缓了性子,柔着声说。 “二哥,你只管去告诉你的母妃昨夜之事,看她信你去寻花问柳,还是信你我同榻缠绵?” “混账!” 解清淮红了眼,咬着唇,眼中的泪就要落下。 “我早劝你莫要与那种人来往,最终吃亏的还是二哥你自己。” 解苍凌拿了块帕子替解清淮拭去泪。 “二哥,今后往来也给我留三分薄面,不要同昨日那般无礼了。” 解清淮不愿理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昨夜我遣了那姑娘,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解苍凌挑了解清淮的一缕头发,放在指间摆弄。 “二哥在床榻上竟是另外一番模样,媚眼如丝,腰肢轻颤,柳烟阁的姑娘和你比起来,竟也逊色几分呢。” “你若是敢再提昨夜之事,今后你休想踏入此处半步!” “二哥是铁了心不愿与我来往?” “我何曾说过那样的话?” 解苍凌又勾起笑,说道。 “二哥,既你不怨我,昨夜之事,我也不会同他人讲,只是……” “只是什么?” “我这人嘴不严,怕是会……” 解清淮迎了上去,含住解苍凌的唇。 “既是不严,那就严丝合缝地堵上。” 第4章 诉衷情 七月初七 离了御宴,解清淮正欲回府,偏偏又遇上了解苍凌。 “二哥,留步。” “何事?” “怎么早早便离了席?” “结彩楼、焚香列拜、裁诗饮酒,每年如此,实在无趣。” 解苍凌拉了他道。 “你且回府换身衣裳,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何处?” “你只信我,先去换身衣裳。” 不知解苍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解清淮还是回府邸换了身衣裳,也不与徐风说,自己出了门。 解苍凌已在门口候着。 “往何处去?华南夜市也是无趣得很,我可不乐意往那里去。” 解苍凌嬉笑着道。 “带你去重罗鼓巷玩。” 解苍凌拉了解清淮就要走,解清淮只是不动。 “三更关城门,如何回去?” “怎么?乞巧佳节,放夜三日竟没与晋王府说?” 二人策马过了朱雀门,沿着秋江,往重罗鼓巷去了。 重罗鼓巷,夜市千灯,烛火通明。 高台阁楼,灯烛晃耀,弦乐四起。 市井街巷,人马浩穰,繁华热闹。 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商贩在湘江苑的回廊摆了物件,茶酒糖果、书画玩物、金玉珠宝各类物件,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周边围满了人,只听得嬉笑吆喝的声音。 “那里在做些什么?” 解清淮也跟了过去。 “街坊里的玩法,茶酒器物,珍玉奇宝,皆约以价而扑之。” “倒是稀罕的玩法。” 只见那掷出的五文钱,徐徐落地,竟皆为背面! 周围人拍手叫好。 “好!好!只一次便中了!” “确是好手!” “只怕是神仙也无这般手气!” 那人拿了商贩手中的一条鱼,便离了人群。 “凡落皆地为同面,则为‘纯’,市井里习惯的玩法,为‘三扑三纯’‘五扑五纯’,赢则得物,输则失钱,气运佳者,数文钱可得金银珍宝,反之,亦可输得一干二净。” 解苍凌与解清淮说道。 “倒是有趣。” “两位爷,乞巧佳节,何不试试手气?” 那商贩看出二人行头打扮不似寻常百姓,便对他们道。 “几文钱的玩意,中了讨个好彩头,不中也全当转个运了。” “好。” 解清淮应下。 “爷,挑个物件。” “就要那支簪子。” 那商贩拿了那支簪子。 “此物为金蝶赶花簪,连宫里都稀罕的物件呢。” 周围的看客嘲了几句。 “哟,要是拿了宫中御物,只怕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呢。” 商贩也不理他们,对解清淮说道。 “爷,‘五扑五纯’的玩法,一次十文钱,皆为同面,就算中了。” “好。” 解清淮掷出那五枚铜钱。 正、正、正、反、正。 不纯!未中! “嘿!实在可惜!” 看客的唏嘘声落下,解清淮又重新掷了一回! 反、正、反、正、正! 不纯!未中! “五钱皆同面,确实是难!” 再掷了一回。 正、正、反、正、反。 “可惜!实在可惜!” 解苍凌看着解清淮全神贯注的模样,实在忍俊不禁。 “二哥,全当图个乐,何必这般认真。” 再掷了一回。 反、正、正、反、正。 “看来没戏了。” 解清淮正要掷最后一回,解苍凌握住他的手。 “你做什么?” “给二哥借点运。” 五个铜钱掷了出去。 反、反、反、反、反! 五纯!中了! “好!好!好!” 看客拍手称快。 “爷,实在好运!” 商贩将那簪子交与解清淮。 二人从看客里退了出去。 “二哥玩得可尽兴?” 解清淮把玩着簪子道。 “倒也有趣。” “二哥,同我往玉川楼吃酒去!” 解苍凌拉了解清淮,往秋江畔的玉川楼走。 小厮招呼二人落了座,按解苍凌的吩咐,盛了酒上来。 歌女们朱颜皓齿,风情款款。 携了琴瑟琵琶,低吟弹唱。 “遥愁今夜河水隔,龙驾车辕鹊填石。 流苏翠帐星渚间,环佩无声灯寂寂。 两情缠绵忽如故。复畏秋风生晓路。 幸回郎意且斯须,一年中别今始初。 明星未出少停车……”(王建《七夕曲》) “此酒名为‘醉蓬莱’,以通草、桑葚、虎骨、仙灵脾入酒,有解烦热、补虚劳之效。” 解清淮饮了一口,酒性温润,入口回甘。 “二哥,这酒如何?” “不错。” 解清淮取了那支簪子,放到解苍凌面前。 “既是借了你的运,也应当归你。” 解苍凌拿了簪子道。 “既是二哥的一番心意,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窗外又是另一番景致。 烟笼寒水,月光窈窕。 星火如雨,箫鼓喧空。 阑珊灯火,车马游龙。 “这市井街坊的日子好生自在,皇城宫阙的百无聊赖,与之万万不能比。” 解清淮已有几分醉意,说起话来也毫无遮拦。 “来生愿做一介白衣,寻得佳偶,潦草一生,无拘无束,倒也自在。” “二哥,你醉了。” 解清淮轻笑道。 “不过是玩笑话。” “纵使是玩笑话,总有七分假意,三分真情。” 解清淮斟满酒,正欲一饮而尽,却被解苍凌拦下了。 “你又做些什么?” “二哥,我问你,前些日子那事,你当真不怨我?” “不怨。” 解清淮仰头一饮。 “莫不是为了那位子,不愿与我树敌?” “澜潇,你当真这样想?” 解苍凌笑着回答道。 “不过是玩笑话。” 解清淮轻哼一声。 “三分假意,七分真情。” 第5章 负真情 “二哥,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解苍凌跟着婢女寻芳,进了解清淮的书房。 解清淮伏案读书,也不看他一眼。 “你倒是成这府里的主子了,不请自来也不见人拦着。” “你我之间又何须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解苍凌笑着来到解清淮身后。 “二哥在读什么书?” 解清淮将书递与他。 “源深而水流,水流而鱼生之,情也;根深而木长,木长而实生之,情也……二哥,怎么读起此书?”(《六韬》) “我自知征伐武略不及你,也不能只做个有谋无勇之人,自然是要下些功夫。” “只是这书上的字不像你的。” 解苍凌拿了书道。 “此书是舅舅赠我的。” “哦?许大将军的字,倒是真如他人一般苍劲干脆、浑厚硬朗。” “舅舅长和州一战,一举成名,好不风光。他久经沙场,自是精通用兵之道,便将此书赠予我,愿我来日也做他那般的人物。” 解苍凌笑着道。 “怎么?许大将军竟没有将二哥送去教场亲自操练几日?” “自有师傅带我操练,这等事又何须烦他。” “二哥,此言差矣。” 解苍凌顿了顿。 “这是他为臣的本分。” 解清淮不语,在这样的话上二人总是背道而驰。 “先尊长,后……” “先君臣,后尊长。” 解苍凌也不等他说完,便将他打断了。 “朝纲礼数,二哥,先生是这般教导你的?” 解清淮仰头看向解苍凌。 “怎么?这时同我讲礼数,讲朝纲?你连那等忤逆之事都做了,还敢提起这些东西?” 解苍凌放下书。 “前些日子问你心中对我可有怨,如今来看可真是醉话。” “我何曾怨你?我要怨你,你休想踏入我府上半步。” 解苍凌俯下身,说。 “那二哥如何看我?” “你又如何看我?” 解清淮反问道。 “我心悦于你。” 解清淮赶忙捂住他的嘴。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解苍凌松了他的手。 “情真意切,绝无半句虚言。” 解清淮此刻心中乱如麻,只能装作无事般饮了口茶。 “二哥,这书上说‘君子情同而亲合,亲合而事生之,情也。’” 解苍凌指着书上字说道。 “何意?” 解清淮蹙着眉问,不知道他又耍什么花样。 “二哥,论谋略才识,我确是不如你,怎么这会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解清淮也打趣道。 “学生愚笨,还望先生指点。” “二哥,你我二人,兄弟同心,文韬武略,情同而亲合,亲合而事生,岂不是桩美事?” “情同?亲合?澜潇,二哥只盼着来日你登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切莫当个‘秦二世’,二哥倒也安心了。” 解苍凌贴着解清淮的耳根轻声道。 “我疼二哥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 “嘴里没一句好话。” “来日我若真登上了那位置,二哥也别做这晋王了,做我宫妃如何?” “混账!你尽说什么浑话!” 解清淮的耳根羞得通红,正要抬手打他,婢女寻芳端了茶进来。 “荆王殿下,饮些茶水润润喉。” 这姑娘生得娇俏,当真是倾国倾城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二哥,这姑娘我怎么不曾见过?可是新入府里的?” 寻芳莞尔一笑。 “回殿下,婢女本是那花柳巷里的姑娘,幸得晋王殿下相救,才能赎身入了府里,寻得这份好差事。” 解苍凌将那刚要入口的茶又放下。 “晋王殿下可真是菩萨心肠,只是为你赎身留在府里,日后那王妃入了府,只怕你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解清淮只瞪她一眼。 “你说的什么话?” 解苍凌挑眉道。 “二哥若真想帮她,何不为她寻个好人家,也免了这日后的麻烦事。” 解清淮别过头。 “她还不到那年纪,你倒是替别人操碎心。” 解清淮遣走寻芳,指了指解苍凌的胸口道。 “有这闲心,倒不如想想你自个的事。” “与我何干?” 解清淮饮了口茶。 “你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解苍凌拿着茶盏,也不喝茶,只是望着。 解清淮看着好笑,便问道。 “你做什么?一杯茶竟让你这般神魂颠倒?” 解苍凌笑着问。 “二哥,不如将那姑娘赏给我,我府上正缺个服侍人的。” “此话当真?” 解清淮放下茶盏。 “赎她倒也没有几个钱,你若是要她,我便给你,只是你既要人家,定好好待她。” “那是自然。” 解苍凌拿了解清淮的兵书。 “二哥,待你读完此书,可否也借澜潇领教一番将军的用兵之妙?” 解清淮叹了口气。 “我晋王府成什么了?又是要人,又是要书,明便将我这府邸也要去。” “既然给我,那府里的人我可是要一并带走。” 解清淮拧了解苍凌的脸。 “你倒是贪得无厌。” “二哥既愿意跟我,明我就拿了礼上门提亲。” 解清淮气得笑出声。 “你再敢提一字这般混账的话,我便撕烂你的嘴。” “只是撕烂还不够,还需堵上才行。” 解清淮笑着将块荷花酥塞进解苍凌口中。 “澜潇,好好受着,二哥赏你的。” 第6章 相见欢 解清淮准备离府邸,迎面遇上了谭崇景。 “蘅芷兄,请留步。” 谭崇景带着小厮来到解清淮跟前。 “德正,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你了。” “是,确是有些时日了。” 谭崇景让小厮拿了一盒东西出来。 “蘅芷兄,那日之事是我不对,今特意来登门道歉的。” 解清淮上了马。 “礼就不必了,今日还有其他事。” 谭崇景一副谄媚之态,笑着道。 “府上新得的一对青花高足杯,王府里定是不缺这些稀罕物件,只当给蘅芷兄赔个不是。” 解清淮瞥了眼那盒中物。 “德正,你的情义我领了,礼就不必了。” “是,是。蘅芷兄不计那日之过,德正也感激不尽了。” 谭崇景命小厮将礼收了回去,看着解清淮要走,又跑了几步追了上来。 “蘅芷兄,今日往何处去?” “说与你也无妨,往荆王府去。” 谭崇景脸上的笑便似僵住一般,点头哈腰地送解清淮走。 刚走几步,解清淮拉了手中的缰绳又折了回来。 “德正,荆王也是知道你的,不如你一同与我去?” “是,是。” 谭崇景也不知是喜还是忧,慌张骑上马。 解清淮给他使了个眼神,他又下马拿了礼,随着解清淮去了。 “蘅芷兄,今日怎么想着往荆王府上去?” 解清淮拿出那本兵书道。 “同你一样送礼去。” 谭崇景笑着点头。 “只是,我随你去荆王府上不通报一声,只怕是……” “怕什么?又不让你去要荆王的命。” 谭崇景被解清淮的话惊到,赶忙接上话。 “蘅芷兄,便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万万不敢做啊。” 解苍凌早早便在门口候着,见到谭崇景,他的脸便沉了下去。 小厮伺候二人下了马,解苍凌便迎了上来。 “二哥,天这般热,怎么不带着伺候的人。” “不过是给你送个物件,何须那般阵仗。” 婢女们撑了伞,三人往府里的侧厅去了。 侧厅里三人落了座,婢女又端上茶水。 解清淮对解苍凌道。 “澜潇,今日德正兄来我府上,便喊他一同来了。” 谭崇景虽与解苍凌相识,到底还是不敢失了礼数,他将那盒礼又拿了出来。 “殿下,府上新得的一对青花高足杯,今日冒昧来访,殿下莫要责怪。” 解苍凌也不看那盒中物,命婢女将礼拿了下去。 他起身拉了谭崇景的手,又拍着他的肩道。 “德正兄,你既是二哥的挚友,也便是本王的挚友,在这府里也不必拘束。” 谭崇景向他行了礼,回到座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解苍凌拿了解清淮的兵书,拿在手里仔细翻看着。 “二哥倒是有心,那日我只提一句,便记着了。” 解清淮饮了口茶道。 “不借只怕落得个鼠肚鸡肠的骂名。” “既是二哥的心意,来日我定带着翊卫仪仗亲自登府拜谢。” 解清淮笑道。 “那我便候着。” 解苍凌忽而又对谭崇景道。 “听二哥提起过,德正兄擅饮酒,不如今日随本王行令饮酒如何?” 谭崇景应下,解苍凌又问解清淮道。 “二哥,我知你不擅饮酒,今日酒令不在吟诗歌作赋,以射术一决高下,如何?” 解清淮不懂这些,便问道。 “又是什么玩法?” 解苍凌领着二人往后院的射圃去。 只见解苍凌拿了张“九射格”的靶图,说与二人。 “九射格中为一大侯熊,中大侯则你我三人皆需饮酒;四周为八小侯,为虎、鹿、雕、雉、雁、兔、鱼、猴,中小侯者则持其酒筹者饮酒。” 解苍凌命小厮盛了酒,又拿了酒筹。 “既是筹多人少,凡中大侯,则持熊筹者再饮一杯,如何?” 二人应下。 解苍凌分了酒筹。 解清淮挑了虎、鱼、猴。 解苍凌挑了鹿、雁、兔。 谭崇景便拣了剩下的熊、雕、雉。 解清淮拿了弯弓和箭,心里念着中小侯虎,正拉满了弦,不曾想起了道风,箭镞竟落在了小侯兔上。 “二哥今日倒是想同我一醉方休啊。” 解苍凌饮了一杯,拿起弯弓,弦松而箭出,正中了大侯。 “好!” 解清淮拍手称赞。 “难怪父皇夸你,论兵法武力,当真是出类拔萃!” 三人各饮一杯,谭崇景持熊筹,便再饮了一杯。 “荆王殿下,到底是王府中的物件,这酒滋味甚好。” 解苍凌答道。 “这酒是圣上御赐的梅香蜜酒,取腊梅数朵,连蒂入坛,取干枣、松仁、核桃仁各一两,微炒,磨末,与蜜半斤和匀,入酒坛;再取赤小豆,注滚水煮熟,同入酒坛,以箬叶封坛,来年取开。若是德正兄喜欢,来日送往你府上几坛。” 谭崇景连连道谢,醉意上来,持着弓箭竟是双手发颤。 箭矢离弓,中了小侯鱼。 解清淮便饮了一杯。 两杯下肚,竟也有几分醉意。 解清淮箭中了小侯猴,又自罚一杯。 解苍凌拉弓放箭,不偏不倚竟又中了大侯! “好!当真百发百中!” 到了谭崇景,他自是不敢射解苍凌的侯,一心避开,阴差阳错竟中了自己的大侯。 “德正兄当真深藏不露,酒过三巡,竟也是毫不逊色。” 谭崇景接连饮了几杯,这酒味淡,却是酒性猛烈,他纵然再擅饮酒,也败下阵来。 解清淮举弓都不稳,恍惚间中了小侯雉。 谭崇景只得再饮一杯。 解苍凌再中了大侯。 谭崇景再饮了两杯。 “荆王殿下果真射术精湛,这大梁中荆王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了。” 解苍凌笑着和他又对饮一杯。 “德正兄谬赞,不过是些玩闹的把戏罢了。” 谭崇景正起身取弯弓,脚下一软,竟栽了下去。 解苍凌唤了侍从葛尚英过来。 “将国计堂的公子送回府上去,带份礼,只当问候府上的谭老爷。” 葛尚英扶着谭崇景出去,一旁的解清淮也是醉得不省人事。 “二哥。” 解苍凌轻声唤了一句,却不见反应。 婢女就要上前搀扶,解苍凌阴着脸呵斥了几句。 “别动他。” 解苍凌自己扶了解清淮,往寝室里去了。 他遣走屋里的婢女,自己替他脱了衣裳,解了发髻。 解清淮睁开眼,只觉着头痛欲裂,口唇干燥,眼前模模糊糊现出个人影,仔细看了,竟是解苍凌。 解清淮挣扎着起来,松垮的里衣从肩上溜了下去,露出白花花的胸脯肉来。 解苍凌替他系好衣服,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二哥,莫要乱动,仔细着点。” 解清淮喝了口那杯浓茶,苦涩不堪,着实令人作呕。 “你莫不是想药死我。” 解苍凌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不过是解酒的茶,二哥竟然这般看我,着实让人心寒。” 解苍凌撤走茶水,又坐回床榻边。 解清淮用手点了他的眉心骨。 “我问你,怎么就不见你醉?那酒可是有问题?” 解苍凌拉了他的手。 “怎么?我再有天大的本事,还能用一壶酒毒死一个晋王和一个计国堂的公子不成?” “倒是遂了你的意,只怕那计国堂的老爷要去父皇前说你的不是。” 解苍凌抚着解清淮的手道。 “怎么?二哥也要去父皇前讨个说法不成?” “哼。” 解清淮拉了被衾躺了下去。 “我倒是想,只怕说了,哪日我的脑袋怎么掉的,都不知晓个缘由。” “二哥。” 解苍凌扯了被衾,解清淮又转过身去。 “你当真这般看我?” 解清淮侧过脸,见解苍凌脸上已有几分愠怒,又哄了几句。 “不过是玩笑话,你还较真起来。” “你到底给我个说法。” 解清淮笑出声。 “你倒是跟我讨要说法来了,你要什么说法?我便说与你听。” 解苍凌捏住解清淮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 “你究竟怎么看我的?” “好好好。” 解清淮拍了他的胸脯,直起身子。 “你是我的心肝,我心尖上的弟弟。” 解苍凌皱了眉。 “没别的了?” 解清淮气得笑出声。 “怎么?你还想做我的晋王妃不成?” 话一出口,解清淮倒先后悔了,这般混账的话自己倒先说了,只怕今后死了,还要被后人戳脊梁骨。 解苍凌终于勾起笑。 “是,只要二哥肯,便是做你的洗脚婢,我也绝无怨言。” “哪日寻个翰林医官,先治治你这张嘴。” 解苍凌脱了衣裳,爬上床榻。 “你做什么?光天化日的……” 解苍凌挽起解清淮的头发,拿了那枚花簪戴了上去。 解清淮羞红了脸,只是被压在解苍凌身下,动弹不得。 “你当真是疯了!”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李清照《减字木兰花·卖花担》) 解清淮侧过脸去。 “你把学问用在此处,明日我便说与你的师傅去。” 解苍凌笑道。 “床笫之言,二哥当真要说与师傅听?” 解清淮脸上愈发红了。 “混账东西!” 解苍凌吻了那两瓣翕张的唇,鼻息纠缠,银丝连绵。 纵使铅华不御,也是胜如西子妖绕,更比太真澹泞! (吴文英《东风第一枝·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