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辽阔浩渺,刚一下水,一阵刺骨的寒冷便席卷而来,几乎要把四肢冻住。萧灼深知这种时候不能磨蹭,一咬牙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池里!
岸上不远处,侍从早已搭好遮风的帷幕,姬怀玉优哉游哉的坐在岸边观赏了起来。
系统又开始破口大骂,【还以为你终于做人了,你怎么又开始了,玩主角很好玩吗?】
“好玩。”姬怀玉心情十分良好,“看你跳脚的样子也很好玩。”
系统:【&@*#%#......】
“想从我这儿要东西,不拿点代价来换怎么行呢?”姬怀玉把玩着手里的烫金令牌,甚至还心情很好的抛着玩了几下。
过了一会,萧灼探出了湖面,出湖水的一瞬间发稍就结起了薄冰,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换了几次气,便又重新扎进了湖里。
如此反复几次,就连萧灼也受不了,浑身哆嗦着探出湖面,此时他脸上被冻得青紫,毫无血色看着与死人无异。
姬怀玉身旁的张总管看得心惊,“陛下,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事的。”
张总管看得出来,即便萧灼于姬怀玉是个逗乐的乐子,那也是个很重要的乐子,若真出了事恐怕陛下不会高兴......
另一头,萧灼身上的血液几乎快被冻住了,他在池里找了近一个时辰,把池底翻了两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姬怀玉口中的御令。
除非......
萧灼一抬眼,远远的看向了岸边坐着的姬怀玉,对方披着一身狐皮大氅,厚重的衣袍遮盖让人看不清他手上动作,只能看到对方慵懒悠然的身影。
萧灼可以确信,御令确实不在太液池底。至于姬怀玉为何会这样说,不过是又想看他的窘迫出丑的样子罢了。
......既然姬怀玉这么期待他的表演,那他索性就让陛下看个够。
萧灼深吸一口气,他身上已经冷到连呼吸到的寒风都觉得暖和,他将这一丝暖意压进胸腔,重新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这一回,萧灼迟迟没有上来。
“陛下,世子他这么久没上来,要不要派人下去看看?”张总管有些着急。
姬怀玉也坐起身来,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更别提这会儿他脑子里的系统已经吵翻天了,嚷嚷着让姬怀玉赶紧下去救人。
姬怀玉沉思一瞬,朝张总管挥了挥手,张总管松了口气,立刻指挥着手下准备救人。
就在侍卫们即将冲下去救人的时候,平静的水面骤然一颤,萧灼的身影忽然冒出了水面!
“太好了,出来了出来了!陛下,萧世子还活着呢。”张总管面露欣喜,立刻指挥着手下下去救人,“快下去把世子救上来。”
姬怀玉面色不变,目光沉沉与湖面上的萧灼对视,对方脸上结满了冰碴,眸光平静无波澜的望着他。
姬怀玉忽然冷笑了一声,扬手抛出一件东西,那东西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着淡淡金光,萧灼连忙飞身一跃将东西捞在手里——正是金纹御令。
姬怀玉转身便走,朝宫人道:“告诉他,朕接下来这段时间要去陪都的温泉行宫,让他不必再来。”
陪都距京城近百里路,姬怀玉说要走,宫人便立刻快马加鞭的准备仪仗及一应用品,正午时便动身了。
系统纳闷道:【奇怪了,这不像你的作风,一连这么久不让主角找你,不打算整他了?】
“我逗他你不高兴,不逗他你又觉得奇怪。”姬怀玉说,“你到底想怎样?”
系统:【你那是逗吗?你那是把主角往死里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你该不会又在憋什么坏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姬怀玉哀叹道:“我就不能做一件好事么?”
即便没有实体,但系统还是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快说快说,你到底打算干嘛?】
姬怀玉收回哀叹的表情,笑吟吟道:“不过是怕他因为有我在束手束脚施展不开,放他点自由罢了。好歹拿了我的御令,总得给我翻出点新花样吧。”
系统听姬怀玉这么说,这才略略放下了心,【看来你还没算彻底忘本,终于知道要走主线了。】
“嗯嗯。”姬怀玉笑眯眯的颔首,养狗么,一直拴着可不行,放它出去溜自己几天,就知道要该朝谁摇尾巴了。
没了宫里束缚,也没有太后众多耳目,姬怀玉在温泉行宫里乐不思蜀,而萧灼那边就忙碌许多了。
有了镇抚使的官职,他可以随意出入宫门,还接手了之前镇南王留在京中的旧部。而现在他拿到了梁帝的御令,更是能够横行无忌。
御令在手,所到之处如梁帝亲临。无论是调配人员还是翻找案卷都比原先顺畅许多,不过半月,朝中六部皆有了他埋下的暗桩,各部秘辛也摆上了他的案头。
就连长兄枉死的事情,他也查到了一些线索——当初长兄所中那一箭,箭法之精妙无人能比,当年他们抓到的所谓刺客根本不是放箭的人。
有那样箭法的刺客,当今世上只有寥寥几人,其中有一人来自南疆,而丞相府上,恰好秘密养着一名来自南疆的门客。
只是如要再往深了查,便查不到什么了,现今朝局里为丞相所控,能查到这些东西已属难得,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是引蛇出洞。
萧灼看着面前的累累案卷,这些日子,长兄的案子、赵明理的案子,桩桩件件都牵扯甚广,如同树根盘根错节牵扯出连串的事情,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人——丞相。
即便以前便知道现今朝局主要被太后与其族兄丞相掌控,但真深挖下来,便会发现,这其中盘根错节牵扯出来的爪牙早已遍布整个朝廷乃至地方。
若要牵动这一潭死水,现在唯有寻找一人——
温泉行宫到京城要百里路程,萧灼快马加鞭,终于在日落时分抵达了行宫。
半个月未见,到了行宫门口时萧灼心底莫名的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来:不知陛下在做什么?现在心情如何?这半个月又是怎么过的?
怀着满肚子心思,萧灼踏进殿门——
氤氲水汽中,姬怀玉正背对着他靠在温泉池边,墨色长发贴着脊背,露出大片玉白的皮肤。水汽蒸腾之下,雾气缠绕着隐在池中的腰线弧度,若隐若现。
萧灼的脚步霎时凝在原地。
水雾缭绕间,萧灼呼吸一滞,目光像是被蛛网粘住般动弹不得,盯着那道若隐若现的玉白身影入了神。
“大胆,陛下在此沐浴,岂容你如此放肆——”一声呵斥从侧旁传来,萧灼这才发觉在温泉池边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
“无妨。”姬怀玉侧过半边脸,懒懒瞧了萧灼一眼,睫毛上还悬着细碎的水珠,“是朕养的一个玩意来了,子羽不必慌张。”
子羽?
萧灼眼神骤然一沉,目光冰冷死死盯在刚刚出声的那名男子身上。对方穿着一身过于华美的绛紫衣袍,通身阴柔女气,脸上竟然还擦了脂粉,站在姬怀玉身边显得格外刺眼。
哗啦一声水响,姬怀玉从温泉从站起了身,他毫不介意身边两个人看着,径直便往台阶上走。
那名叫子羽的连忙捧着姬怀玉的衣衫上前,然而刚走出两步便被萧灼的身影结结实实挡在了前头。
萧灼一把抢过子羽手里的衣衫,“陛下,臣伺候您更衣。”
子羽为难道:“陛下,这......”
姬怀玉似笑非笑的看了萧灼一眼,眼尾还沾着被水汽蒸腾出来的薄红。
萧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僭越,面前的人距离他不过几步,未着寸缕的身躯在氤氲的雾气间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轮廓。
萧灼连忙低下头,嗓子有些发紧,“臣怕生手不知轻重,还是让臣伺候您更衣吧。”
视线里那双玉白的赤足逼近几步,足尖还沾着热气蒸腾出的微红,水珠顺着纤细脚踝往下淌,在青玉石砖上逐渐晕开深色痕迹。
萧灼意识到现在姬怀玉就站在他的面前,身上还......顿时心如擂鼓,心脏紧张得好像要跳出来。
“不必。”萧灼听见姬怀玉的声音含着笑,“这些日子里,子羽伺候得朕已经习惯了,还是让他来吧。”
子羽的声音恰时在萧灼身后响起,轻轻柔柔的,“这位大人,您这样挡在奴面前,奴没法伺候陛下呢。”
萧灼的拳头倏然捏紧,垂着的眼神也瞬间变得狠厉,翻涌的情绪涌入胸腔,几乎要瞬间磅礴而出。
但最终,萧灼紧绷的身躯猛地一松,他紧紧的咬着牙关,退后了一步。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衣料窸窣的响声。子羽柔顺的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服侍姬怀玉换上衣袍。
萧灼目光死死盯在那个名叫子羽的人身上,眼中尽是磅礴的杀意——
连他都没有伺候过姬怀玉沐浴,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子羽凭什么?他有没有趁着陛下沐浴偷看?那双爪子有没有趁着更衣的时候触碰陛下?
单是想到这些,萧灼只觉得满腔怒火蹭蹭往上直冒,只恨不得立刻捏碎对方的脖子,再把对方那双不知有没有看过姬怀玉身体的眼睛给挖出来!
“萧灼。”
姬怀玉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水汽沁润后的慵懒,“你跑来做什么?”
这一声让萧灼彻底回神,萧灼顿了顿,嗓音沙哑:“臣多日未见陛下,心中想念,所以连夜赶来了。”
“哦?”姬怀玉漫不经心的说,“多日不见,朕还以为你把朕给忘了呢。”
氤氲蒸腾的雾气中,姬怀玉慵懒的声音莫名带着一丝暧昧,如拨弄琴弦般令萧灼心脏猛地一颤,几乎要跳出胸膛。
萧灼嗓音微哑,眼神中现出一丝迷茫,“臣,臣确实是想念陛下......”
话没说完便被姬怀玉的话打断了,“难道不是又来找朕要东西?”
萧灼心里一颤,连忙将御令拿出来捧给姬怀玉,着急的辩解道:“不,臣是来还陛下御令的,其实臣早就想来找陛下了,只是前些日子因追捕赵明理离了京城无法回来,后来......臣受了一些伤,所以也不敢来碍陛下的眼。”
姬怀玉抬起眼,这才看向萧灼,“受伤?”
热气蒸腾的水雾令人脑子发昏,萧灼头脑昏沉的点了点头,心里蓦然冒出来一股酸涩,“是,刺客伤在肩上,不过现在已经好些了。”
姬怀玉重新闭上眼,嗤笑一声,“那你还真是没本事。”
萧灼心底微微凉了下来,抿了抿唇,“是。”
“陛下,地上寒凉,奴为您穿鞋袜。”子羽的声音再次恰到好处的响起,重新夺回了姬怀玉的注意力。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萧灼立刻道。
“说。”
见姬怀玉坐上软榻,是要子羽继续服侍自己的意思,萧灼连忙又道:“此事机密,还请陛下屏退他人。”
姬怀玉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眸光深邃幽长,仿佛能看穿萧灼的所有心思。
最后子羽还是被挥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狠狠剜了萧灼一眼。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姬怀玉慵声道:“要是无关紧要,朕就把你的头砍了扔到郊外喂狼。”
萧灼心像又被琴弦拨动起来,满心欢喜,才不关心姬怀玉呵斥了什么,“陛下,禀奏之前还请臣为您穿上鞋袜,地上寒凉,莫要冻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