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来,仍觉冷气逼人,等从荣信园请安出来,日光落在身上,姚窕便觉地气融融,好似一夜之间转暖了。
今日便要迁居京郊别苑,一早磬竹忙忙碌碌置办起行李来,姚窕让她简单收拾几样必需的即可,磬竹却撅起嘴来忿忿道:“小姐,他们送来的这些东西我们能拿走的都要拿走,否则不是白受了他们的气!”
姚窕失笑,却也未再说什么,从箱笼中挑出几件今天要穿的衣裳,在镜前细细描起眉来。
待磬竹收拾好行李,她望着镜中的模样,颇为满意。
眉是温柔纤长的山黛,唇是孟夏争妍的桃华,眸若星子明亮。
身着竹色褙子,粉白袄裙,发间只簪了支素银簪子,更显清雅。
姚窕出了后院,再从角门出去,外面的巷子里已停了几辆马车,管家上前来:“四夫人,您的马车在这边。”
姚窕看了圈四下没见着高冶,便往马车边走去,走近了听见车内传来高淮同丫头说话的声音,皱了下眉,却什么也没说,仍是坐进马车里去了。
许是今年的春日比往年来得早一些,一路上姚窕透过车帘晃动间的缝隙里,看见郊外春草新绿,杨柳垂条,还有前方马车车帘后模糊的人影。
所以就连身旁的高淮不时说些恶心难听的话,又总和伺候他的丫头旁若无人地搂抱嬉闹,姚窕都未曾被影响心情。
如此好的春光,她不能辜负。
于是等午后在驿站稍作休整之时,姚窕下了车,待看见高冶坐在驿站外饮茶,垂下头过去了。
“四弟妹,可有事?”高冶冷淡平静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她抬起头来,双眸已凝起泪意:“爷,我……我想另坐马车去别苑,可以么?”
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如那春风勾起人心中的涟漪,只觉酥麻了一片。
高冶别过头去,微微红了耳尖。
“四爷他……他……”姚窕嗫嚅道,难以启齿的样子。
“……好,一会儿你坐我的马车便是。”
“多谢。”姚窕拭去眼中的泪,小声道,随即离去。
启程后,姚窕坐上高冶的马车,高冶则在前骑马。
车厢内淡淡沉香萦绕在鼻间,闭上眼,仿佛回到父亲的书房,她躺在榻上,翻着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她也是真的睡着了。
还是磬竹叫醒她的。
下了马车,管家正在指点别苑的家仆卸行李。
高老夫人派来的陈婆子请她进去,走进朱红色大门便觉别苑大而宽阔,屋宇错落有序,依山而建,山上有一瀑布引入远处的小湖,景色颇好,倒是处静养的好地方。
陈婆子将她带到一处僻静小屋,一板一眼道:“夫人,四爷现下伤还没养好,等过些日子养好了身子,老奴再跟您好好说说这服侍夫君之道。”
姚窕不置与否,见日头偏西,等陈婆子走了,便叫磬竹把琴搬出来。
这把琴是哥哥给她留下的遗物,从姚家带到教坊司,再到高家,哪怕是最难的时候,她也不舍得变卖,这是哥哥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
打听到高冶今晚暂住在湖边的水阁中,夕阳西下,姚窕抱着琴,到了水阁不远处的亭子里。
夕阳落下,月亮升起。
姚窕在水边抚琴,风吹过湖面,荡起圈圈涟漪,和着琴声,便更显夜色幽幽,天凉如水。
只是琴声中总有几个突兀的错音,一曲毕,姚窕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听到高冶如月下冷泉般的声音:“弹的可是勤之的松眠琴?”
姚窕站起来,转过身,高冶站在亭外月光之下,一阵风吹来,他的衣袂翻飞,一时如见出尘谪仙。
“这是……哥哥最爱的琴。”姚窕转过身,并不看他,手抚着琴身,眼睛却望向明月。
二月十一,就是父母兄长的忌日,今天已是二月初十。
“勤之的琴艺在我之上。”高冶见姚窕似是沉入哀伤之中,走上前来,抚动琴弦,悦耳的琴声如水珠落入玉盘,姚窕转身看他,听见他说,“只是,方才你弹错了几个音。”
姚窕分明看见他温和的目光中有几分笑意。
果真是,曲有误,周郎顾。
姚窕笑得有些赧然:“何处弹错了?”
高冶不语,抬手拨动琴弦,弹了几段,姚窕听了便坐下,又弹了一次,一曲毕抬头望着他:“衡舟哥哥,我可弹对了?”
眸中点点碎光,温柔如水。
高冶只觉自己怔了几息,回过神来,退后两步,又恢复一贯的平淡持礼。
“嗯。”他道,“夜色凉,早点歇息。”
高冶转身欲走,又听见身后姚窕不胜怯弱的声音,如今夜的琴声,带着谬误地乱了他的心,他只道是故友的忌日令他心乱,现下才发觉,不只是这个缘故。
“衡舟哥哥。”
他没有转身,姚窕却走到他面前来,欲跪下,被他一把扶起,她离得很近,带着某种沁人的馨香,闯入他的五感。
“衡舟哥哥,明日,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祭奠父母兄长,我,我……”
看着她莹白的肌肤,娇美的容颜,高冶忽想到刚刚她抚琴时,手腕上露出的伤痕,蜿蜒而上,心中不由一痛。
“好。”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答应她的,等回到水阁,心中还隐隐传来酥麻之感。
他的心,好像又乱了。
一如当年教坊司再见她。
第二日起来,天色并不好,阴沉沉的。
昨日高冶答应带她一同去,实在是意外之喜。
一来她已好几年没去祭奠父母兄长,本想托高冶代她祭奠,却不想正巧来了郊外,有机会自己亲去。
二来她觉得高冶对她并非无情,只是这情是怜惜还是其他,她不得而知。但总要多想方法接近他,现在搬到这里,等高冶今日回去,又不知何时能有机会见面。
思及此处,姚窕叹了口气。
但至少,这里比在高府自由一些。
用了早饭,姚窕披上斗篷,带着磬竹悄悄到了别苑外。
高冶已等在那里,他骑着马,背对着她。
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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窕知道他是不会与她共乘的,因此也并未说什么,上了马车,几人往山中去。
马车上放了几箱纸钱并其他祭奠之物,能看出是早备下的,很齐全,姚窕心中一暖,抬眼看那高头大马上的挺拔背影,那点子暖意又散去了。
他对他们姚家那么好,她却要……
姚窕掀开帘子看窗外,天色更暗沉了,不多时,便落下雨来,一点一滴,润亮了两边的树叶子。
前方那道背影衣袍已被淋湿,他却恍若不觉,继续骑马前行。
雨很快愈下愈大,姚窕再三掀帘,见高冶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由提高音量:“大爷,不如进来坐车罢,雨这么大,免得淋坏了身子。”
没有回应,姚窕放下帘子,心中有些自责。
待听到几声春雷,她又掀帘子唤他,这时在一边犹豫许久的管事陆成也忍不住了:“爷,您进车里吧,四夫人丫头也在车里,无事的。”
“无妨。”高冶直着身子,面上冷淡。
姚窕将伞递给陆管事后,便不再说话。
春雨淅淅沥沥,一直到墓地还未停息。
姚窕拿棉布擦拭墓碑,又和高冶一起将杂草除去,山野之中,三座墓孤零零的,姚窕跪在墓前,将自己抄写的经文投入火中,前尘往事翻涌而来,只觉恍惚。
姚窕想着今日高冶要回城,不便多留,打算过几日后得空了再自己过来,便说:“爷,您还要回城,不如我们早点回。”
高冶应下,又要上马,姚窕忙说:“爷,您若不坐车,我也不坐车了,您已经淋了一路雨,我如何能安心。”
高冶坐在马上,见她果真站在原地不动,无奈上了马车,两人对坐,一时无话。
姚窕瞧他几眼,他身上全被淋湿了,几缕碎发濡湿,贴在鬓边,没有平时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倒显得有几分人气。
“爷,您要不要擦擦雨水。”姚窕递手帕给他,见他神色不自然,又收回手。
见他这副局促的模样姚窕不觉轻笑出声,引得高冶看她。
姚窕不停,反光明正大看着他浅笑。
高冶耳根又红起来,姚窕这才收了笑,只是一错不错地看他。
马车刚停住,高冶便下了车,姚窕随后下来,走到高冶面前小声说:“爷,您回城路上小心。”
高冶点头。
“爷,您今后若有空了能不能多来这里,我怕……”姚窕欲言又止,垂下头去,发髻上的茉莉流苏簪松了,流苏轻抚着她莹白的后颈,后颈上尚有一道未消去的红痕。
“好。”
远处马蹄声渐近,姚窕抬头看去。
夹道上一人骑着马跑近了,那人见到高冶,翻身下马,气喘吁吁,一脸急色:“大爷!不好了!刑部秦大人带着官兵包围了高府,说是奉命前来搜查证物!”
高冶脸色一凛,翻身上马,同那人策马而去了。
姚窕望着那离去的身影,深敛双眸,立在原地许久没动。
不久春雨停歇,日光冲破阴霾照在山野之上,不多时便水汽蒙蒙,如纱笼在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