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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作者:湳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一两日,边防营就要把走私的案犯和货物送交咱们衙门,你带两个人去路上迎迎,别出岔子。”


    张成虽不忿,也只能领命,每日带人在城外榆树林等着接引人犯,却连边防营的影子都没看见。


    赵五果然如他所言,日日带人来闹事,限定的七日已过大半,一个敢来登记的乡民也没有。


    县衙颁布的第一个告示眼看就要沦为笑话,陆玉尘却好似并不在意,只管与郑经在前厅喝茶下棋,看看门外的热闹。


    有时心情好,还会叫人给唾沫横飞,吆五喝六立威风的赵五等人送壶茶水,下雨天搭个雨棚。


    一来二去,赵五便不好意思太不给官老爷面子,有时也能闲聊几句。


    “赵五哥老家哪里啊?”


    “不是登记过了,郞屯。”


    “老家可还有什么人?”


    “哪里还有人?种了粮食也会被抢,连饭都吃不饱,能跑得动的都跑了。”赵五哼道。


    “哦,那确实是挺难的。”陆玉尘面露恻隐。


    大多数百姓对土地都心怀眷恋,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谁会愿意离开故土?


    “若我说,我可以让你们吃饱饭,你愿意回乡吗?”


    赵五先是一愣,很快面露讥诮,刚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陆玉尘等人一起向那个方向看去,就见一群百姓围着什么东西向衙门口过来,其中一人正是派出去接引人犯的张成。


    张成也看见了他,快速分开人群跑了过来。


    “大人,出事了,那伙走私的被陈滨海派人截杀了。”


    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半天的功夫,张成身上已经被血染红,明显受了伤。


    “怎么回事?身上的伤可要紧?”陆玉尘连忙叫巧儿去找大夫,自己倒了一大杯茶给张成。


    这时那一堆人也已经走到衙门口,被看热闹的百姓围在中间的,赫然是一辆堆着十数具尸体的板车。


    “死人了?”陆玉尘不敢置信。


    他也看过不少尸体,比这死的多死的惨的也不是没有,可他至今也无法做到对死去的平民无动于衷。


    这与他和铁牛商量的略有出入啊。


    按他和铁牛的猜测,陈滨海未必会全然信他,很有可能在押送人犯的半路做手脚,若他没动手,他们也可以替他动手,可他只是想吓吓那些人,并未真的想要人命。


    若这些人真是因他的疏忽而亡,那他与那些草菅人命的狗官又有什么区别?


    正待上前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赵五已经目眦欲裂地抢上前去,不管不顾将车上尸体全部翻看一遍,才大松一口气。


    “赵五哥是在找什么人?这里面难道还能有你认识的人不成?”陆玉尘收回心神,故作不知地问。


    赵五却没有理他,转而对张成吼道:“你凭什么说这些人是赵员外所杀?”


    “是啊二小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玉尘也想知道。


    张成顾不得身上的伤,牛饮了半壶茶,开始讲解事情始末。


    他们几个按陆玉尘指示,出城迎引押送犯人的边防营将士,前几日都是迎出十里外的榆树林,等了几天没等到人,便有些躲懒,只在榆树林外等着。


    今日他们如常到了榆树林前,等听到里面传来打杀声,进去看时已经晚了。


    “对方约有二十几人,全都黑巾覆面,看不出来路,也不与我们恋战,刀刀直奔那些犯人,杀了人劫车就走,我们两相堵截,还是叫他们跑了。”


    那些犯人包括镖师和车夫,少说也有二十几人,再加上边防营的好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让他们得手?


    “死了十几个,都是犯人,”张成军武出身,自视甚高,没能完成接引犯人的任务,面有愧色,“那些犯人用镣铐铐在一起,又没武器,几乎毫无反抗能力,我们几个帮着解了锁链,没死的都趁乱逃命了……”


    “铁牛呢?铁牛可曾受伤?”陆玉尘急问。


    “小将军不在押送的将士中,边防营的兄弟跟我们差不多,也只是受些轻伤,那些杀手逃后,我们商定兵分两路,我先带着尸首回来报信,他们去追四处逃窜的犯人和凶手。”


    “既然看不出来路,你凭什么说是陈员外派人截杀?”赵五怒视张成。


    听说铁牛没事,陆玉尘放下心来,终于有心情继续作戏,也语带责怪地问:“是啊二小子,话不能乱说,你可有什么证据?”


    张成被他在人前一口一个二小子叫得心烦,却不好说什么,只能继续忍气吞声道:“小人并无证据,是那些人自己说的。”


    “自己说的?”郑经要笑不笑地瞥了眼陆玉尘,陆玉尘低头做沉思状,假装没看见。


    “是,那些犯人无法反抗,一直在大声求饶,我听到有黑衣人说了一句,这是你们办事不利的下场。”张成道。


    “他们都是威远镖局的人,除了赵滨海,小人想不到还有谁会想杀他们。”


    周围看热闹的民众听到些处,哗声一片。


    看神情,赵五还是不信,却没再为陈滨海辩护,踉跄着狂奔而去。


    “大人,就这么让他走了?万一他去给陈滨海报信怎么办?”张成担忧道。


    陆玉尘笑道:“就算他不报信,姓陈的就不知道了?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若真是那样,倒省了他不少事。


    威远镖局的镖师被杀,尸体就停在县衙门口的消息很快被百姓传得满城皆知。


    “十几具尸体,摞了一车,这青天白日的,我女儿都吓哭了。”


    “怎么回事?响马做的?”


    “我听说,是陈员外的镖队拉了赃物,被边防营截获,送交官府途中被人灭了口。”


    于是威远镖局走私还灭口的消息一同传得满城风雨。


    临近傍晚,沉寂多年的登闻鼓被敲响,陆玉尘刚叫人安顿好尸首,便手忙脚乱地穿起官府升堂。


    来敲登闻鼓的,是仇将军座下于副将,状告清河县威远镖局陈滨海杀人截车。


    “逃走的走私案犯十二人全部追回,现已交由贵衙门关押,凶手和丢失的镖车却还未找到,请大人再容我等些时日。”


    “倒是大人,明知陈滨海嫌疑重大,却至今未传讯羁押,怕不是受了好处吧?”于副将满身血污,神色狼狈,显是吃了些亏,大闹公堂要给受伤的边防营兄弟讨说法。


    公堂外看热闹的百姓窃窃私语,“官商勾结”“一丘之貉”的字眼不时传进众人耳中,陆玉尘先是极力安抚于副将无果,最后“迫于无奈”,只好派人将陈滨海羁押,择日审理,一边又叫人通知死者家属前来认尸,一时府衙外哭声震天,喊冤声不绝于耳。


    陆玉尘一整天忙得焦头烂额,直到半夜才回房。


    这时杜秀娥和巧儿已经睡下,他没叫人,自己黑灯瞎火进屋摸火折子,还没摸到,口鼻就被人捂住。


    陆玉尘差点吓尿,刚要挣扎,熟悉的艾草香裹着热气钻入鼻息,让他瞬间安静下来。


    “哥哥别叫,是我。”铁牛出声。


    陆玉尘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对方却并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圈在他腰上的手反而更紧了些。


    又等了片刻,陆玉尘混身难受地扭头,想看看他家宝贝弟弟到底在干什么,铁牛已经叹息一声将人放开。


    “几日不见,哥哥好像又瘦了,可是太想我?”


    陆玉尘红着耳根回头,见陆铁牛一身劲装,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身材,好像比之前更黑了……


    若说完全不想铁牛那是不可能的,甚至直到人站在他面前,这颗心才算放回肚子里。


    可想他的话无论如何又说不出口。


    最近每次见面,两人之间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暧昧气息,让他每次见到铁牛都会有些不自然的扭捏,混身哪儿哪儿不自在。


    他只当没听见后半句,笑着回答:“娘上顿下顿喂猪一样,不胖就偷笑了,哪里就瘦了?”


    又问:“又是跳墙进来的?回自己家怎么就不能走正门?”


    “镖车是我带人扣的,赵滨海虽被收押,身边总还有些心腹,我怕让人认出来给你添麻烦,最少这段时间避着些吧。”铁牛笑道。


    陆玉尘一点也不想把铁牛藏起来,既然他当了县令,铁牛和陆家的关系想藏也藏不住,早晚会被官场和边防营知道,有什么可避着的?


    可他也怕“童养媳”的身份会给铁牛带来诸多不便,若是能晚些让人知道,或许他们的身份可以变一变……


    “我正想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当初两人猜想,不到最后一步陈滨海未必会铤而走险,就算他想动手,铁牛也有把看把握在他之前先一步动手,将那二百斤生铁和盐神不知鬼不觉扣下,顺便引发流民对赵滨海的不满。


    他们的计划本该万无一失,不用死伤就把锅甩给陈滨海,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哥哥不相信我?”陆铁牛羽睫低垂,看不清眼底情绪,整个人却莫名显得莫名低落。


    陆玉尘低叹一声,声音更柔了些,“我怎会不相信你,只是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你从哪里找来冒充的人?办事可靠吗?”


    “我找的人自然信得过,只是动手的未必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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