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沐椿没点头也没再追问他什么问题,思量片刻反而邀请他开口说道“你跟着我吧,我带你回昆仑,说不定开明大人或者其他的老山神知道这股力量的源头。”
无论他是人是妖再或者是什么莫名其妙被施以神泽的凡人,莳沐椿都要将他带回去。
此人心性如何,是善是恶尚未知晓,他有神力在身莳沐椿也不好揍他一顿把他关起来只能先哄着。
莳沐椿仔细端详他的脸,倒是一脸脱俗相,而他身上自带的气质,给人一种冰清玉洁的感觉,像是个文弱书生。
叙珩沉思几秒,他听说过昆仑山,也知道些许关于众神山中生活的妖兽的一些知识。或许,她口中的开明大人真有通天之能,能实现他荒诞的的心愿呢。
“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莳沐椿便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莳沐椿。”少女朝对面的男人伸手,而对面一动不动,她才恍然想起来,他看不到。于是她干脆直接握住叙珩的手晃了晃“不过呢,再回昆仑之前,我有一些任务要做。”
莳沐椿拉着叙珩走到栏杆前,双手环腰望着一楼还在听书的宋莞。
心中暗暗开口:这宋莞哥哥都死了竟还有心思在这听书,还是说她根本不知道宋浩已经死了?
要是真如那几个汉子所说他哥哥的死是冤魂索命……
这世上怨鬼之事她不信,要么是怨气执念深重的活人,要么、就是妖了。
“看来,我得去宋府一趟了。”莳沐椿双手环胸喃喃开口。
叙珩侧过头看了看她,额间有一片青色叶子似的印记闪了闪,只一瞬便消失。
傍晚,天色昏暗,宋府墙头有几颗青竹,四五月份竹叶正盛,来来往往的小厮丫鬟都没有注意到墙头上趴着的两个人。
叙珩是被莳沐椿抓上来的。后者精心挑选的位置在巷末,墙边摆着商贩们的杂物,她将杂物堆起来踩在杂物上刚刚好够她看见院子里。
密密麻麻的竹叶遮住视线,莳沐椿左右晃晃脑袋找了好多角度还是看不清干脆用手扒开,竹叶受力尖端干好扎在叙珩鼻梁处,他难耐的向后躲躲,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开口。
“第三次了。”
莳沐椿没听见探着脑袋朝里望,看见宋清正带着两位位身形宽大的男子进了偏院,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兵。
领头的两个男子都是一身黑红色的飞鱼服,头戴乌纱帽,腰间别着一柄长刀,距离太远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但宋清正对他们倒是恭恭敬敬。
“有人来了?”叙珩在沉寂中突然开口,将莳沐椿飘进偏院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是炽翎卫。”
英招曾同她和其他的小树精讲过,京都有由陛下直接管控的炽翎卫专门负责缉拿侦察和司法审讯。
“他们赤翎卫不是只管百姓纠纷怎么如今连妖邪之事也想插一脚了?”
“近几年妖兽泛滥诡异凶案频发,抚怨门力不从心。赤翎卫亦负责少数缉拿妖兽保百姓平安。”叙珩顿了顿,低下头。
按理说云裳郡在抚怨门所管辖范围,为何偏偏舍近求远要赤翎卫的人来办事?
“你又怎知是妖邪作案?”叙珩反问。
“我听茶楼的那几个汉子说的,说他死相极为诡异怕是冤魂索命,我在宋莞身上看到了些许银白色的戾气,虽望不到源头但也不能否认有妖作案的嫌疑。”
叙珩听着点点头。
“又来了一群人。”莳沐椿探着脑袋望瞧这江湖打扮想必是抚怨门的人。
她望向紧闭的偏院门,心中暗暗猜想。
抚怨门在京都城北,而赤翎卫则在城南。按理说云裳郡与抚怨门离得更近,更何况宋浩死时那些种种诡异的事件已经半敲定是有妖作案,抚怨门以捉妖著称而赤翎卫不过是分忧代劳对于由妖所为的凶案往往速而不精。
他若是真想要找到凶手为何偏偏舍近求远找以捉妖为副业的赤翎卫而不是缉妖名门抚怨门呢。
人死了不放义庄,偏偏搁在偏院深夜仍灯火通明,连赤翎卫都是从偏门悄悄领进来的。
难道,他是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抚怨门知道的?
叙珩听闻拇指扣了扣手里的竹杖,微微垂下头思考。难道说是抚怨门的人又来了?什么案子竟让两方人马都来凑个热闹。
带头的小郎君一身玄色劲装,头发用编绳发带高高束起,鼻梁高挺,身材挺拔,看着约么二十五六的样子。
他手中握着一把剑腰上别着一枚令牌,令牌上赫然写着六个字。
抚怨门,程栖林。
程栖林在前面大步向前走身后跟着两个邢探,宋府的管家在后面提着衣摆追着“程邢探!程邢探!老爷说了任何人没他的允许不得进偏院!”
程栖林走到偏院门前停下,身子不动微微侧头轻轻瞥了一眼身后表情惊慌的宋府管家。
“奉掌门之命,抚怨门程栖林前来查案,望郡守大人不要一意孤行失了分寸。”
程栖林站在门前望着紧闭的门大声喊道,声音苍劲有力穿透了黑夜和木门击入门内的宋清正心里。
宋清正吞了口唾沫望向门外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如莳沐椿所想,宋浩死相诡异府内有没有可疑之人,原本三年前被埋在乱葬岗的白骨也无端跑了出来还掐死了宋浩,结合宋浩死时面带着的可怖表情若不是看到脖颈处的印记倒真以为他是被活活吓死的,种种现象如此诡异想必与妖脱不了关系。
可宋清正却先一步找到了赤翎卫的人,赤翎卫领头的那位少年名唤沈亦舒,他居高临下望着他,剑眉星目眼神狠戾却带着几分戏谑他望着宋清正佝偻着背肉眼可见的惊慌望向门外。
沈亦舒嗤笑一声,双手环胸悠悠开口“郡守大人,此为何意啊?”他的声音如同一根毛箭扎入宋清正的心口,激得他浑身一颤。
“这…”
程栖林见里面的人迟迟不回应,干脆直接开口“宋大人,那就冒犯了。”
说完他便后退半步,抬脚猛地一踹原本紧闭的大门轰的一声大开着。宋清正向后退了一步,额间在带着凉风的春天傍晚竟出了一层细细薄薄的汗。
程栖林抬手示意身后的人跟进来,他提着剑大步走上前,规规矩矩朝宋清正弯腰行李,表情淡然仿佛刚刚踹门的人不是他。
“宋大人。贵府的门明日我便叫人来修。”
沈亦舒觉得这人实在有趣,闹出这么大动静转眼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带任何愧疚之意轻飘飘的来了一句‘门我会修’。
沈亦舒双手背在身后身后饶有兴趣开口“这位便是抚怨门那位少年英才程邢探吧。”
程栖林朝他点头,抬手左手包住右手握拳“沈大人。”
沈亦舒朝他轻轻弯腰,转身对着宋清正说道“郡守大人,既然抚怨门的人也来了那我们便回去了,城北附近的苍栖郡刚又闹了几个案子,我等尚有公务在身便不多奉陪了。”
说完他便抬手示意“撤。”领着一队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程栖林目送他离开,宋清正朝着沈亦舒离开的方向伸了伸手又放下,整张老脸皱在一起实在难看。
出了偏院门,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兵悄悄上前几步“头,为啥这个案子咱们都来了却又不管了?”
“你蠢吗?谁不知道他宋浩欠下一屁股风流债,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不过是仗着他爹有个小官颇受太后赏识有人护着否则早叫人乱棍打死了。”
“他找我来不过是想攀攀交情,提提旧恩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抓到索命的人或是妖既给他一个保障又不拆穿他们家的龌龊事。”
“这件案子我办不合适。”沈亦舒说着转过头看着程栖林倔强的背影“程邢探为人正直守正不阿他办刚刚好。”
程栖林一来,只要经他一查那么宋家的那些龌龊事和那些脏水就都会像解开的九连环那般明朗清晰了。
“赤翎卫走了。”莳沐椿歪头对着偏院门向里望,宋府的管家带着程栖林一行人进了一间小屋,宋清正站在原地那袖子擦了擦汗。
她想,看来赤翎卫并不想淌这趟浑水。
她得想个办法进去看看尸体。
不过,如果是抚怨门的人那就好办多了。
此刻正没人,夜深了夫人小姐也都睡了,剩下几个都到了偏院守着,时机刚好。
“叙珩,你眼睛不方便便在这里等我。”
叙珩点点头。可她却有些不放心低着头左右看看从左手边拿起一个能装下一个成人的草条编织的木筐盖在叙珩身上。
叙珩一愣转过身看她,筐子有一面没编好,草条向外炸出来,她左看右看觉得别扭干脆直接掰下来,失去了那根草条看着像缺了一块,刚好充当眼睛。
她贴心的将筐转了转那条空隙刚好对上叙珩被青纱蒙着的眼睛,好吧她又一次忘了他看不到。
少女拍了拍手看着面前的杰作高兴的点了点头“这下隐蔽多了。”
“……”
莳沐椿向上摊开手感受风向,她确定当下刮的东风,她又瞧了瞧西侧的偏院。轻轻阖上眼睛,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眉心前,指尖范光,额印出一片桃红色的叶子印记,而眉心的那颗红痣宛若神叶的血泪。
她缓缓睁开眼竟变成一片轻飘飘的叶子顺着风飘进偏院正正好好落在程栖林他们在的那间小屋的窗口上。
因为深夜视线昏暗,小屋内点着几盏油灯,油灯旁边都有专门的人看守。
不大的空间中央摆着一张长桌,而宋浩就躺在长桌上,人已经走了三天,小屋本就不透风加上尸体的腐臭味熏的人脑仁疼,几乎所有人都皱着眉头,连宋府的管家都忍不住那袖子捂紧了鼻子而程栖林却像闻不到一般眼神专注的望着躺在桌子上的宋浩。
莳沐椿用法力向里飘了飘,轻盈的落在房梁上探出一角,在这个角度她居高临下的俯视宋浩,整个人都浮现在她眼前,他长大了嘴巴眼睛瞪的有茶楼的葡萄那么大,瞳孔收缩,或许是死亡时间太长眼白已经有些发黑。
表露出来的肌肤上带着青紫色的斑驳,脖子上有一道深紫色的掐痕。
莳沐椿顺着向下看,宋浩手腕处有一道划痕不算深但也有个印子。
“这个划痕又是怎么来的?”她在心里喃喃自语,目光再往下倒也没看出来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抬眸却正好对上宋浩瞪大的双眼,那双眼睛充满了恐惧此刻一直盯着莳沐椿倒多了几分凶狠,她全身一震没有防备的被吓了一跳。
程栖林似乎也看到了手腕处的那道划痕,他用两根手指夹起宋浩的衣袖,手腕上的划痕被彻底展现出来,约么有正院她藏在后面的竹叶那么长。
袖子里面也有一条小小的划痕,很不起眼但光刚好打在被划开布料边缘毛茸茸的那一块,莳沐椿一眼就捕捉到。
“何仵作何时到?”程栖林松开手,拇指指腹与两外两根指尖相互揉搓头也不转问道。
“明日一早便到了。”
“好,明早等他一到就剖尸。”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如一颗巨石压在宋清正身上。
“剖尸?为何还要剖尸啊?这人已经在这了,这不、这不是被掐死的吗?为何还要剖尸啊?”
“剖尸只是为了进一步检查,避免其他的可能性。宋大人不必紧张,何仵作是我们在京城找来的最有经验的仵作,他不仅会验尸,缝尸也是一把好手,保准把宋公子全须全尾的还给您。”
莳沐椿仔细盯着程栖林刚刚搓手的动作,她没办法近距离观察但通过那一个动作大致猜测衣袖上沾着什么东西。
事情结束,人都走了小屋内又黑漆漆一片,宋浩的眼睛还瞪着,莳沐椿在里面呆的浑身发麻,顺着窗缝飘出去在偏院绕了一圈回到正院。
她左右仔细看看没见到人才在墙角摇身一变,成了少女模样。正当她准备四处转转却发现身后的屋内有女孩说话的声音。
她轻手轻脚蹲在墙角耳朵贴着木墙,声音模模糊糊的像说话的人嘴里含了一口宣软的糯米糕。
她啧了一声,又靠的近了些,可还是听不清。莳沐椿抬手食指转了一圈变出一片叶子钻进窗缝,靠那片叶子听清屋里人的交谈。
“夫人,节哀,大公子已经走了,您别太难过。”说话的人是宋夫人的贴身侍女,从窗户上的影子看她给宋夫人递上了一方帕子。
宋夫人接过帕子只是擦了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