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四点半，思念被手机铃声吵醒。是方水村村支书的消息：“小林啊，村里这边安排了一个学校，已经准备好了。”
瞥了眼闹钟，心里倒数十秒，然后猛地从床上滚动下来，匆匆洗漱完赶到店里，晨哥已经带着医疗箱在等了，于佳抱着堆宣传册跑过来：“念姐，周燕姐说她们这次公益义诊活动也在方水村，到时候她结束得早，会去找你们。”
点点头，又和蛋挞磨叽了一会，终于在晨哥的“死缠烂打”之下加入队伍。六点，车子准时开出市区，她才逐渐放松下来，抱着背包，掏出手机，有一生的未接来电，还有条短信：“上午去看爷爷？”
完了，昨晚和一生聊天的时候，竟然忘了说这件事，现在说是不是显得她太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好像有点……她想了想，回了句：“临时有公益活动，等我回来约~”这样回，应该暂时，能瞒得住吧？！
左思右想，果然她还是太善良，说一个谎言需要用好多个谎言来圆，到方水村之前，她还是把编辑好的消息发给一生。
晨光刚漫过村口的老槐树时，面包车已经停在晒谷场。
方水村小学是之前做公益时候接到的，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这所学校还是如此给力。地方比较简约，就两层，一楼的三间大教室，已经提前清理出来了。他们到了之后，大约八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站在学校门口，迎面上来，和他们打招呼，社长王芳简单介绍了之后，大家纷纷当面建群，思念将提前弄好的行程安排和人员安排都发在群内，王芳一声令下，大家都开始按照各自的任务开始干活。
把现场交给王芳之后，李岗、陈越也跟着去帮忙，陈晨和思念去了村支书的办公室，本来是放假的，孩子们一听他们要过来，都兴奋的准备了画作送过来，主题都是“我和流浪猫狗的故事”，陈晨和村支书说着接下来的安排，而思念给晨哥滴了一个眼神，把绘画作品一张一张拍下来，发在群内，村里信号不好，圈圈转了很久才出去。
大约半小时，陈晨和思念下楼梯，耳边偶尔传来猫咪喵喵叫的声音，陈晨转身进了其中一间教室，而她和王芳带着几个大学生，准备好手套和诱捕工具，去附近转转。
在来之前，她已经联系过村支书帮忙把流浪猫狗聚集地都标注一下。村里流浪狗比较少，大部分都是流浪猫，狸花猫居多，品种猫也有。王芳已经是第三年跟诊所合作公益项目，所以在判断流浪猫狗是否做了绝育这件事上有经验。王芳挑选了五个人，由之前跟过这个服务的人带着新人组成小组。
思念顺着晒谷场一路走，到了一个分叉口，看了眼王芳之后，便听到她说，“小伙伴们，我再重申一遍，如果流浪猫的耳朵上缺少一个三角形的缺口，或者看到猫猫耳朵上有纹身，那就是做过绝育的；还有判断男孩女孩……”
“剪耳朵是不是有些疼？”王芳说话间，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悄悄和旁边的小伙伴说话。
“‘剪耳’是流浪猫被捕获、绝育并重新放回街头的普遍标志。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猫咪被剪的时候是不是很疼，因为当它的耳朵被剪时，猫咪是在麻醉状态下，没感到疼痛。”王芳停顿了下，解释过后，继续说道，“刚生下来的小奶猫根本看不出啥，它们那啥阴囊还没长出来，急着分辨也没用。一般它们长到三周大左右，这时候才能看出区别来。所以你们一要看猫大小。”
“然后主要看啥？其实就是看小猫外生殖器开口到□□的距离。咱们组里不是有不少新人嘛，可能对着小猫软乎乎的屁股还是分不清，到时候要是拿不准，直接找组长请教就行。组长经验多，到时候让他上手给你们指认下，一看就能明白，比光听我说靠谱多。”
三组中的大一新人互相看了看，挠挠头，然后其中一个穿着黄衣服T恤衫的女孩红艳，突然发问，“不是看□□就能知道男女了吗？”
“你是我们动物医学院的吧？”王芳摇摇头，大一新生果然上学都没用心，找了一张图片发在群内，解释道，“其实不管是小公猫还是小母猫，在它们尾巴根下面都能看到两个小孔。上面那个是□□，下面那个就是外生殖器的开口，这点是一样的，很好找。”
说到一半，王芳立马喝了口水，大队长就是操心多，一旁思念对着村民圈出来的图片找了几个位置。王芳继续说着：“关键就看这俩孔的距离和形状不一样。像小母猫呢，这两个孔挨得比较近，而且下面那个外生殖器开口，看着是三角形的，或者有点扁扁的，特别像咱们平时看见的小水滴形状，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种小巧的样子。”
“但小公猫就不一样了，它那两个孔之间的距离会远不少，而且下面的外生殖器开口是圆圆的，或者特别接近圆形。你们要是仔细看，会觉得特别像个冒号‘：’，上下两个点分开些，中间留的空儿比母猫大，这么一对比就好分辨多啦！”
咣当咣当，半瓶水已经没了。王芳指着刚刚发问的红艳，继续说，“成年猫判断主要就是你刚刚说的□□了。”
王芳说话间，陈晨已经换好装备跟了过来，走到思念身旁，指了指她后面那条路，嘴里说了一句，思念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对着大学生拍拍手，鼓励了大家几句，然后做了最后的提示：“等会诱捕过程，大家全程保持安静，手机静音，一定要是静音，不要震动模式。我们会先进行示范，之前参与过大二大三的同学都有经验，大一的同学一定要紧跟你们小组长的指令，好了，我们出发！”
方水村四面临山靠水，越朝着草地丛生的地方走去，看到的田地就越多，田埂边的玉米叶上挂着露珠。在小学西头有一个废弃大楼，是流浪猫常年喜欢待的地方，村里也有一些孩子可怜猫咪，会放一些食物和干净的水在里面，所以这个大楼是他们这七天的主要诱捕地点。
十五分钟之后，大家隐约之中看到一座高大的大楼，它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瘫在晨雾。大楼墙皮大块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窗棂上的铁条锈得只剩几根，风穿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有无数只猫在暗处嘶鸣。
越是靠近，哒哒的走路声还有回音，吓得几个大一的躲在人群中，警觉看着四周。
走进大楼，纵横的木板、水泥随处可见，她把口罩贴着鼻子捏得更紧些，越是朝里面走，光线越是昏暗，陈晨连忙打开手电筒，光束劈开浓雾，照亮布满蛛网的走廊。
“让大家小心，动作幅度也小些。”思念撇过头提醒身后的王芳，地上散落着碎玻璃和生锈的铁皮，她眉头紧皱，每走一步，脚下都发出“嘎吱”的脆响，捏着手电筒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陈晨走在思念前面，目光扫视前方，又看了看：“大家注意脚下，那边地板是空的。”手电光扫过走廊尽头，思念眯着眼才看清楚那里塌了个大洞，黑黢黢的像张巨兽的嘴，隐约能看见底下堆着扭曲的钢筋。
又走了几步，拐角过去终于看到空旷的地方，随着光束慢慢朝上，大家瞬间看清整个大楼的全貌，灰色的水泥，偶尔还有发亮的两只眼睛闪过，下一秒又消失了。
她找了一处有遮挡的地方，慢慢放下诱捕笼，把笼门朝楼梯口敞开，对着里面浸了金枪鱼汁的绒布使劲吹，又放着几个冻干在里面，还撒了一些在外面，确认无误之后，把绳子藏在手中慢慢退回角落。
一片水泥味道之中独有的香气慢慢散开，大家都蹲在角落，不敢动，生怕一个动作惊扰楼梯口慢慢露出头的几个猫，有三只流浪猫一步三看的慢慢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最肥的那只橘白相间的公猫走在最前头，耳朵缺了半块，警惕地竖着，确认四周没有陌生人之后，又猫着步伐朝前走两步。
但它刚迈出第一步，就听到“嘶嘶”的声音，转头立马窜得没影，剩下两只也跟着跑了。一只黑猫突然从楼梯上跳着窜下来，爪子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警觉地盯着四周。
躲在王芳身后的红艳，盯着猫咪看了一会，咽了咽口水，在王芳耳边忍不住说了句：“学姐，那只黑猫看起来好凶……”她说话时带着颤音。
“嘘！”王芳立马让她禁声。
黑猫耳朵动了动，听到他们这边的声音，突然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投来凶狠的目光，就在这时，楼梯上方传来“哗啦”声响。三只半大的小猫从破窗钻进来，小跑着走到楼梯口，对着黑猫“喵喵”叫。
思念心里一紧：原来它是护崽的母猫。
黑猫听见小猫叫，动作顿了顿。思念趁机找了地上的树干，将诱捕笼往楼梯上推了推，冻干的香味顺着风飘向小猫。果然，两只胆大的小猫钻了进去，剩下那只瘸腿的刚要迈步，黑猫突然扑过去，用身体挡住笼门，独眼死死盯着思念所在的角落，像在说“不准碰我的孩子”。
“它在保护幼崽。”王芳心头一震，突然想起之前救助过的母猫“花花”，当年也是这样护着小猫。思念眉头锁得更深了，刚要示意王芳退后，黑猫却做出了更惊人的举动，只见它叼起瘸腿小猫，猛地往走廊尽头跑，纵身跳进了那个地窖洞口！
“不好！”陈晨想也没想就追过去，思念紧跟其后，其他人也跟着过来，手电光往下照，只见地窖深约三米，底下堆着生锈的钢筋和碎玻璃。黑猫落在钢筋堆上，瘸腿小猫从它嘴里掉出来，发出凄厉的尖叫。
“晨哥，我体重轻，我来吧！”思念没有犹豫，立马扯下包中的安全绳，一头系在窗框上，试了试强度，另一头缠在手腕上。王芳看到思念的动作，下意识拽着她，摇头：“姐，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