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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第 45 章

作者:老白涮肉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崔鲲离开怀化故居后,便在扶桑巷赁了一间屋子,不大,但足够她一人居住。她的确身负很多与世俗对女性认知相悖的特质,譬如,酒量。从她上林宴饮的表现来看,甚至堪称海量。


    但这不代表她没有分毫醉意。


    当她打开房门,看到屋中坐着的人时,第一反应是酒意上头。


    镇定,崔燕微,你和储君毫无瓜葛,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崔鲲在门槛外站住脚,用一种有些自我怀疑的目光,从上到下地审视这个身穿黑色披风的少年人。她揉了揉眉头,试图打散眼前幻影,这时,萧玠已经从椅中站起来,启开嘴唇——


    “崔娘子。”他这么称呼她。


    老天。


    崔鲲没打算能瞒过萧玠,但这场有关身份的对谈,至少在她脑袋完全清醒的时候。


    崔鲲立刻打断:“等等。”


    萧玠从善如流地闭嘴。


    他看着崔鲲摘下官帽,和鬓边簪的一朵大红牡丹绒花——这时节牡丹早谢了,就算是萧恒也只能叫人赶做绒花——然后重新走回庭院,从院中水缸里掬起清水,开始洗脸。


    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相信,眼前的萧玠并非醉意产生的影像,并且接受良好。


    至少,她已经整理好仪容——如果不算从脸颊上滴落的清水的话——并冲萧玠一揖,“殿下可曾读过大梁律?”


    萧玠不知所以,“读过一些。”


    “大梁律第四卷第十八条陈明,私闯民宅,笞四十。”


    “但大梁律对私闯民宅的限定,一是夜入人家,一是盗窃财物或伤人。我都没干。”萧玠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她,“崔娘子,我是真心诚意来造访的。”


    崔鲲点点头,接过帕子擦脸,那点醉意也消退干净。她看了看桌上,“不管是君臣之礼还是待客之道,臣都该给殿下敬茶。但臣刚回来,烧水做茶就要浪费不少时辰。”


    萧玠接道:“就不若开门见山。”


    崔鲲颔首,抬头看向萧玠:“臣罪犯欺君,但看殿下并没有问罪的打算。”


    “虽不问罪,但想问清因由。”萧玠缓声道,“娘子已然许嫁郑绥,怎么会现身科举?”


    “因为妾同小郑将军的婚约,是一笔交易。”崔鲲道,“清河家风不比京中,十分守旧严苛。妾想考女试,父母却不甚认同。妾在家一日,便受困一日,若嫁作人妇,方能不受束缚。妾需要一个支持妾与试的郎婿。正巧,冠军大将军自京中登门提亲,妾也听闻,小郑对此推三阻四,瞧着不像有意风月之人,心觉有门,便趁机来到长安,想和他见面商议此事。妾通过侍女,向小郑递了一次信。”


    “妾的意思是,既两厢无意,女试之后,便和离。”


    萧玠瞠目。


    这是什么路数?


    他吃惊道:“他答应了?”


    崔鲲道:“一开始小郑颇有疑虑,信中片语又难以说清,妾便准备与他面议此事。只是那一阵殿下病重,小郑分身乏术,且男女有防,很难找到合适的时机。上次东宫宴请,妾也收到帖子,便与他借殿下宝地趁机详谈。小郑言明并无娶妻打算,与妾一拍即合,乐得救妾出水火。妾便将香囊交给他,让他做应付家中的定情之物,同时也是妾与他君子之约的凭证。”


    春日情景柳絮般飞入脑海。垂柳后,池塘旁,男女对望,相托香囊。


    所谓情衷,竟是这样的情衷。


    崔鲲继续道:“小郑出京太早,且不知何时还京,怕误妾应试之期,便禀过父母,先去户部登记,对外只说妾随军出行。如此妾方得自由之身,方有今日。”


    萧玠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道:“娘子豪赌,我实叹服。可……娘子不怕他惺惺作态,其实所托非人吗?娘子背井离乡,书聘已定,若对方事后变卦,又该如何自处?”


    崔鲲笑道:“妾已山穷水尽,赌赢天高海阔,赌输便是嫁人,和不赌有什么区别?殿下不知清河之风,就算赌输,郑氏也做不出那些动辄打杀妻室的龌龊事,输也是一个上乘之选了。生路就在眼前,没胆走,我该死。但走了这条路,妾这条命,就要自己说了算。”


    萧玠片刻后才得以回神,“只是若依此计,之后和离,到底有损娘子清誉。”


    崔鲲笑了笑,却说了另一件事:“其实在一开始,妾并没打算女扮男装,妾本想直接应女科。女科无需欺君,又不必与读书千百年的男子同竞,对妾来说,本是上上之选。”


    萧玠道:“这也是我不解之处。”


    “陛下奉皇六年正式开女科,至今十年,但收效甚微。”崔鲲问,“殿下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萧玠道:“我正想请教娘子。女科取士并非不公正,也并非选取诸女做内闱女官,而是堂堂正正立于朝廷、和男人一样建功立业。如此之举,为何成效寥寥?”


    崔鲲道:“奉皇六年至十年,共开考试三榜,女科进士二百三十余人。但请问殿下,如今朝中有几个在职女官?”


    她嘴唇又薄又利,轻轻吐出一句话:“不足十人。”


    “依照国朝取士之俗,凡进士入朝,十之有八要外放地方。殿下认为,女官家中会不会同意?让女子读书入仕已是冒大不韪,再让女儿背井离乡——在她们二三十岁的年纪,她们的父母会不会答应?”崔鲲顿了顿,“而且,殿下,女人入朝,不代表放弃婚姻和家庭。”


    “她们既要承担政务的压力,又要担负相夫教子和生儿育女的重任。甚至有些考上之后,家中依旧不让她们入朝,托病辞官,命女嫁人。而那些已经成婚的女官,站在朝廷上更为艰难。”崔鲲看着萧玠的眼睛,“殿下,臣请问,如果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官站在朝廷之上,在陷入观点争辩甚至是党争的时候,她要面对什么?”


    萧玠瞳仁一缩,喃喃说:“羞辱。”


    崔鲲直视她的眼睛,“是,羞辱。她受孕甚至嫁人,说明她依旧是一个男人的附属,和床笫间的泄欲之物——殿下,几千年了,你应该知道‘贞节’甚至只是男女之事的谈论,能多么轻易地杀死一个女人。”


    “但是,臣还没活够。而且臣有自信,臣会活得比很多男人都要强。”她凝视萧玠,双目如同火苗,“妾走这条路,就做好了身死的打算。妾可以死于阴谋党争,甚至可以死于陛下雷霆之怒,但绝不会为女子清誉这种虚名而死。妾入仕,就要清誉二字再压不死任何一个女子。”


    萧玠轻轻吸了口气。


    在见到崔鲲之前,他有许多疑问梗在胸口。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她是如何在这样轻的年纪压倒一众士子一举夺魁,又有怎样强大的魅力,说动郑绥用婚姻做援手,帮她出牢笼。


    全部的谜团,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和历代满腹诗书但最终香消闺阁的才女相比,才华只是崔燕微最微不足道的部分。或许她没有比肩男人的力量,但她有超越男人的勇敢。


    蔑视权威、蔑视正统、蔑视纲常的勇敢,认同自我的勇敢。


    她勇敢到反抗一家之父后挑战一国之父,在反用婚姻的套子迷惑生父后,面对君父,说出罔民者君。


    如果一天,一个男人向她下跪,一定由于她的官阶和正义,绝不是一条石榴裙。


    “还有,”崔鲲道,“臣如今是朝廷官员,和殿下所谈也是公事,殿下请勿以‘娘子’相称。”


    萧玠有些赧然,“是,我刚刚忖度过,只是称官职显得太生疏,称‘崔郎’,也不是道理。”


    崔鲲笑道:“臣草字鹏英。”


    萧玠也笑了:“今日鹏英的吉日,先歇一歇。明日一块去刑部,着手审理王云楠案。今日前来,我也是想与卿商议,是否让一个人介入。”


    崔鲲问:“嘉国公世子么?”


    她见萧玠吃惊的神色,笑道:“这位假王云楠越狱当夜,嘉国公父子曾到他的府上。王府聚众不在少数,但独这二人,陛下没有发落。或许嘉国公所见所闻能够对案情有所助益。而且臣听闻,殿下与世子相识虽短,但交从甚深。”


    崔鲲看着萧玠的脸,明明她才是那个吃过酒的人,但脸颊泛红的却是萧玠。


    她缓缓道:“殿下想要世子与案,是否心中有私。”


    萧玠听到自己胸口里扑通扑通地跳,他吞咽一下,方道:“是。”


    他顶着崔鲲目光,深深呼吸,继续说:“我相信世子的人品,所以希望他能参与其中,一方面给予助力,一方面……如果他是忠臣,就此以示忠心。京中有关虞氏的流言已起,我受过流言之困,不希望无辜之人再遭其害。”


    “如果,不是无辜呢?”崔鲲问。


    “我已经替卿请旨,若有意见相悖之处,卿可以和三司合议,暂停我旁听之权,也可以直接越级上呈天听。到时候就算我有心回护,陛下也会严惩不贷。”萧玠看着她的眼睛,“我心中的确有私,也不会叫私情妨碍公义。不管是他,还是……旁人。”


    他抱袖深深一躬,“但请鹏英放心。”


    崔鲲看着萧玠头顶的玉冠,没有发出声音。


    她判断出,这是一个优缺点都非常明显的储君。他包容、善良、智慧,但容易动感情。


    只要适度,感情不会成为统治者的瑕疵,也只有感情,才会让君主跨越阶层,为远离自己生活的百姓考虑。但同样,一个优秀的统治者,感情绝不能超出理性。


    沉默中,萧玠并没有起身,仍保持一个揖礼的姿势。


    终于,崔鲲整理衣袖,相对而拜。


    她的妥协并非退让。太子是否会感情用事她还无法定论,但她知道,他的父亲绝对不会。这样重大的案件不是他磨炼太子的好时机。皇帝让这样柔软性格的儿子参与其中,一定有相当的考量。


    “臣崔鲲,谨遵钧令。”


    ***


    翌日,萧恒下达监制火炮的旨意,嘉国公世子为首捐银千两,又献新式兵器图数幅。皇帝议监造一职,朝野传闻,圣心暗许这位世子爷。虞闻道又常伴东宫,眼看着就要成为炙手可热的一朝新贵。


    让萧玠没想到的是,崔鲲居然和这位热灶上的新贵一起赶来刑部。


    萧玠看到虞闻道,有些惊诧,“我原以为你近日空闲,才想让鹏英找你,谁知这两天就下了明旨……监制火器这样的大事不容有失,你别分心。”


    虞闻道笑道:“臣只是捐了一笔钱,画了几张图纸而已。陛下要彻底革新兵械,臣就算为了殿下,也得冲锋陷阵摇旗呐喊啊。”


    萧玠说:“我见了那几张兵器图了,这就是你说的游手好闲?深藏不露呢,三哥。”


    虞闻道笑道:“雕虫小技,能由陛下圣鉴,是臣阖族的荣幸。”


    崔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道:“世子也不必过谦。陛下要改军制,必须要过世族这一关。世子肯激流勇进担当重任,所利不只在于旧式新式的军制,更在于世族民庶的政治。有世子这样的世族新贵,是大梁之幸。既然任命的明旨尚未下达,又有殿下作保,世子能者多劳,先把心放在这桩案子上吧。”


    萧玠听她口气,有些了然:“看起来,你们两个交涉过了。”


    崔鲲将招文袋摘下来,从里头取出几封文书递给萧玠,“节省办公时间。这是虞郎的口述,虽然有待查证,但依臣判断,没有大问题。”


    萧玠翻看几页,心中猜测落定。


    虞山铖果然是为萧恒办事。


    他抬头对上虞闻道眼神,虞闻道耸耸肩,“臣知道的只这么多。臣画过一张军械图,听从父命进献陛下后,陛下和臣父有过几次密谈,但其中内容,家父都语焉不详。直到王氏兄弟案接连处置,臣才意识到,陛下可能要通过臣父来了解世族动向,甚至制定计划。就像东宫摆宴那日王云楠抄家,臣父正是内应之一。殿下不信,陛下应该会给出答案。”


    萧玠抓紧那几张文书,“你为什么从没有提过?”


    虞闻道笑道:“陛下并不愿殿下卷入是非。只是如今情势,臣只能借此自证无罪。”


    他虽这样说,但在场都明白,虞闻道向太子乃至崔鲲剖诚,一定是得到虞山铖的允许,甚至是要求。


    嘉国公府从暗中倒向皇帝,到明处转投太子,说明在皇帝和世族的斗争中,虞山铖做出了决定。


    “虽没有人证物证,但可以作一份脱罪书。”崔鲲从萧玠手中取过文书,“虞郎,这是你的书证,如有不妥,下官是能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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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的。”


    虞闻道无奈道,“就算瞧小郑的面子,我能诓你么?”


    公堂瞬间静了。


    两息后,崔鲲停滞的手指重新活动,把文书放回招文袋中。她看向萧玠,发觉萧玠脸色居然有些发白。


    一旁,虞闻道仍仿若未觉,笑道:“小郑临行前,你俩不是去户部登记了么?虽未举办婚礼,到底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和小郑兄弟一场,我诓骗谁,总不能骗到弟妹头上。”


    夫妻。


    可能昨夜睡得不好,萧玠只觉脑袋有些飘忽,连耳朵也是,像滴进了油。他隐约听得崔鲲道:“既是兄弟,想必游骑将军也同世子说明白了。将军对下官只是援手,报称下官随军,好让下官能迁居别住,准备科举。下官同将军秋毫无犯,如今下官已入仕,待将军还京,便去和离。”


    她看着虞闻道的眼睛,“下官相信,世子绝非抱守牝鸡之论的迂腐之辈。”


    虞闻道笑了一声,又瞧瞧萧玠脸色,“我的不是,本意只是揶揄两句,绝没有旁的意思,还请崔员外郎见谅——殿下,殿下?”


    虞闻道叫了几声,萧玠才回过神,冲他笑一笑,“我更是没什么问题。”


    崔鲲视线从二人中间打了个转,说:“臣先去牢房,知会提审人犯。”


    她脚步声远去,虞闻道也恢复一些平常姿态。他微微压低脊背,侧过身子,齐平视线地看了会萧玠,笑了笑,直接去拉萧玠的手。


    萧玠吓了一跳,发觉虞闻道打开他掌心,在看那道伤疤。


    虞闻道说:“这么长时间了,殿下的伤口长得仍不算好。臣有瓶玉露膏,药性也温和,明天给殿下拿来。”


    萧玠只说:“不用这样麻烦。”


    “从前小郑给殿下捎这捎那,殿下可从没有推脱过。”虞闻道拖长声音,“臣自然比不上小郑同殿下少小的情意——”


    这边是衙门,随时可能来人。萧玠忙叫道:“你别乱说!”


    虞闻道倒像不明所以,“他是殿下的伴读,如今又是皇亲,可不是少小的情意么?”


    萧玠不讲话。


    “只是臣没想到,对郑绥结亲这件事,殿下的反应这么大。”虞闻道说,“比崔娘子的反应还大。”


    萧玠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说:“我刚刚只是在想,如果奉皇五年,嘉国公在京,会是怎样的光景。”


    虞闻道眼睑闪动一下。


    萧玠鲜少这样言辞尖刻,这对他来说,是比走神更严重的失态。


    他在害怕。


    被窥破心事的害怕。


    但他又如此聪慧,他为了掩饰恐惧而发的言论,未尝没有切中虞闻道的恐惧。


    虞闻道拱手道:“臣父子二人,当为殿下肝脑涂地。”


    萧玠看了他一会,声音有些叹息:“三哥,永远不要欺瞒我。我发现一次,再不会相信你的。”


    虞闻道举起手掌,“愿与殿下击掌为誓。”


    日色入堂,绽开一抹胭脂光,映在脸上,倒像寒冬冻伤的红痕。对视片刻,萧玠举起右手手,击在虞闻道掌上。


    这一会,衙役已经赶过来,“殿下,人犯已提入公堂,员外郎请您前去旁听。”


    萧玠颔首,虞闻道便请他先行,却听萧玠叫一声:“三哥。”


    萧玠一瞬不瞬地凝视他,“陛下和嘉国公的约定——或者说交易,你真的不清楚吗?”


    虞闻道看着他,片刻后,说:“是。”


    萧玠抿了抿唇角,方才那点冷利的神情如同幻影,消散之时,柔软的神色又从他脸上浮现出来。


    虞闻道突然明白,那个誓言不是萧玠索要的东西,而是他给出的东西。他用一句誓言就轻易换来了萧玠的信任。从今往后,自己任何一句话,萧玠都不会置疑。


    萧玠终于对他笑了:“那一块去瞧瞧吧,希望这张嘴能吐出点我们想知道的事情。”


    ***


    崔鲲翻看案卷,“樊百家,你是专门料理输送女子的路子吗?”


    被叫做樊百家的男人跪在公堂上,短须,白面,身量瘦小,年龄在三十往上。他抬起头,看看崔鲲,又看看旁坐的萧玠,说:“是。”


    “你们的买家都有什么人?”


    “都有,一般商户和地方官居多。买了女人,然后送给高官。女人和钱一样,都是贿赂。”


    “你倒清楚。”


    “见多了,也听多了。”


    “见多听多,干得也不少。”崔鲲将卷宗合上,“换句话说,你们接触的应当是直接买家——也就是买女的底层官吏,而不是□□的京中高官。”


    “是。”


    “但看你之前的口供,明确指认这十八名女子是送给王云楠的贿资,但对买主含糊其辞。”


    樊百家脸色变化,嘴唇微微颤抖。


    崔鲲冷声道:“本官相信,刑狱的滋味你已经尝过了。你不说,本官有的是法子撬开你的嘴。你好好想想,是戴罪立功,还是要受些皮肉之苦?”


    樊百家鼻子耸动,两腮战栗几下,深深吐出口气,说:“草民招供。草民之所以清楚……因为向王云楠送女的……是草民的主子。”


    崔鲲双眼微眯,“你的主子,是谁?”


    “是……”


    “等等。”居然是一直沉默的太子出言打断,他看向一旁记录审讯问答的两名录事,“录事退下。”


    “殿下。”崔鲲眉头微皱,“这不合章程。”


    “我在此旁听,也不合章程。”萧玠看向她,“员外郎,陛下特准此案‘不合章程’的深意,你明白吗?”


    崔鲲默了一会,向两名录事点头。


    录事退下后,萧玠赶在崔鲲前,一字一句问道:“樊百家,本宫代天旁听,如有虚言,罪同欺君。希望你明白你所说的每一个字,在你罪名上的分量。”


    “本宫问你,你的主子,是谁。”


    樊百家头低下去,囚衣上隆起的胛骨的凸痕。像块山石,萧玠想。


    然后他听到砰一声岩石崩落——樊百家额头撞在地上,和随此传来的颤抖的声音——


    “臣是从前的小秦淮暗线,奉南秦大公令,联络长安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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